1938年1月,江西德安的寒风直往指挥部窗缝里钻,47岁的张发奎盯着手边的九江地形图,一言不发。墙外是被炮火烤得焦黑的废墟,屋内却悄无声息,副官忍不住轻声提醒:“司令,蒋委员长电令:死守九江。”张发奎眉头一蹙,仅回了五个字:“兄弟先要活。”一句话定下日后被罢免的伏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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追溯到更早,他原本是广东香山县一个私塾教师的儿子。1911年参加新军,1917年跟随孙中山护法,再到1924年黄埔军校创办时担任高级教官,算起来与蒋介石低头不见抬头见。1926年北伐开打,张发奎率第四军一路横扫,两个月拔下汀泗桥、贺胜桥,一时被誉为“铁军之父”。孙传芳、吴佩孚的旧部听到第四军番号,先紧张三分再说。
功劳虽大,麻烦也不小。1927年春,国民党内部裂痕加深,南京与武汉两座政府“各说各有理”。张发奎站在汪精卫一边,理由很简单:武汉离自己军部近,补给容易,还能保持粤系独立。蒋介石却认定这位老同僚是横在中央军面前的一根硬刺。偏偏在此节骨眼上,南昌起义爆发,其中不少骨干出自张发奎旧部。哪怕他本人并未参与,怀疑的种子已深植蒋介石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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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汉政府随风而逝,张发奎也跟着失了势。那段时间,他像被挂在墙上的旧军装,谁看都碍眼,谁用都嫌危险。于是蒋介石把他安排进中央训练团“养望”,不授实权。张发奎明白自己成了“看客”,却始终没有远遁香港或海外,只因内心那股打日本人的执念。
1937年卢沟桥事变后,他三次面呈蒋介石,请求赴前线。蒋介石摇头又点头,最后给他一个似乎“可有可无”的番号——第九战区第二兵团。看似敷衍,配置却不差:三个军十万余人、十几门山炮。只是张发奎要向战区司令陈诚汇报,昔日部下转眼成了顶头上司,场面颇为尴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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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江战役打响。日军依靠长江水运和制空权,三天三夜连环猛攻。张发奎亲自站在前沿阵地观察,看到己方弹药将尽、后方补给不至,只能下令梯次撤退。撤退电报刚发出半小时,蒋介石的“死守”命令才送到。两纸命令互相抵触,前线无暇理会。部队退到德安后企图再整编,结果一纸免职电报飞到战区,比子弹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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罢免并未让他离场,日军同年10月自大亚湾登陆,广州告急。蒋介石顾不上旧怨,把张发奎推到第四战区司令长官位置,管辖广东、广西、海南。名义够大,实权却被地方势力分割。广西桂系坐镇的白崇禧一句“不必劳驾张长官”,就能让指令停在纸面。张发奎只能把所有命令加上一句“请白主任核议”,外界于是送他绰号“张公百忍”。
有意思的是,他仍旧把战场放在第一位。1939年第一次长沙会战前夕,他向桂林行营递交防御方案,用词简短:“若只顾保存实力,则城市必失;若先顾城市,则实力或耗。”字字掷地。白崇禧虽未全盘接受,却难得批了两个字:“可用。”在国民党高层,那已算难得默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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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价张发奎,“能打,缺心眼”是很多军史研究者的直白概括。这里的“缺心眼”并非智商,而是不肯在政治牌桌上虚与委蛇。他认准的只有战场与士兵。副官后来回忆,司令最恨请客吃饭,动辄一句“吃完就走”,连蒋介石的宴请都敢提前离席。得罪人,自然不会少。
抗战后期,他把第四战区部队硬生生撑到桂林保卫战结束。日军快速南下,他没收到增援,只得放弃城市,保存有生力量。战后总结,第四战区主力仍完好,成为接受日军投降的主力之一。遗憾的是,这份战功并未让他在国民党内部地位回暖。1946年,蒋介石让他出任广州绥靖公署主任,看似枢要,实为“看守南门”的闲职。张发奎再无重返前线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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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0年初,他辗转香港定居。有人问他当年为何总让蒋介石不爽,他只淡淡回应一句:“我只会带兵,不会交心。”言语平淡,掩不住失落,却也道出一生写照。不得不说,如果他多一点政治手腕,也许能走得更远;然而缺了那份率直,那个张发奎就不再是北伐铁军的张发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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