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文“庸”,源自甲骨文无疑)
现代汉语里的“庸”字,即便不都是贬义,也完全没有褒义。
《现代汉语词典》,“庸”分为日常语和书面语——
日常语的第一个义项是“平凡;平庸”;第二个是“不高明;没有作为”;第三是名词,姓。
书面语,第一个义项是“用”,特别注明“多用于否定式”;第二是副词,“表示反问”。
随后的辞例最有意思——庸才;庸夫;庸碌;庸人(庸人自扰);庸俗;庸医,等等。
“庸”若有知,定是大大地不服——咱最早可是千真万确的“褒义”。
“典籍”里,如说早,大概非《尚书·尧典》莫属。
《尧典》:“帝曰:畴咨若时登庸?”
帝尧问:那么谁有如上的功劳可以提拔。“登”,提拔;“庸”,功劳、功绩。
又,《尧典》:“舜曰:‘咨四岳,有能奋庸,熙帝之载,使宅百揆,亮采惠畴?’”
这是说,舜接受帝尧禅位,对四岳说:有能发奋为帝业立下功勋,统领百官?“百揆”,百官是也。
“庸”,在《尧典》里,使用“频次”不低。
其载尧语:“帝曰:‘咨!四岳。朕在位七十载,汝能庸命巽朕位?’”
“庸命”,即“用命”——遵从上命,奋力执行。
另,《尧典》:“舜生三十征庸,三十在位,五十载,陟方乃死。”
舜三十岁时,被帝尧任用加以考察。“征庸”,即“征用”。
约据以上,《说文》解“庸”:“用也”。
《现代汉语词典》所说“庸”包含的“用”之“多用于否定式”含义,一定由此延续、衍生而来——毋庸置疑,就是不用费劲儿怀疑;毋庸讳言,也是不用费心思绕着弯儿不说。
从“奋庸”“庸命”, 大约引申出了“庸”的忙碌之义。
《尚书·康诰》:“庸庸祗祗,威威显民”。
《康诰》,是周公将文王儿子康叔封于卫国的官方任命书。其中嘱咐:孟侯,我的好弟弟,你到了封地,不敢欺侮那些无依无靠的小民,当用则用令他们努力做事,但要心怀敬意,敬小民更要敬那些有声望的人。
于省吾先生于《尚书新证》中,对此有深入解读。
大概源于此,明代于是有了“庸庸碌碌”一词,现在被作为成语。
对小民“当用则用当用则用令他们努力做事”,其实,“庸”仍然既有“功勋”亦有“任用”之义。
《周礼·地官·大司徒》:“以庸制禄,则民兴功”。注:“庸,功也。人有功,则制禄与之,民皆兴其功业。” 《国语·晋语》:“无功庸者不敢居高位。”注:“国功曰功,民功曰庸。”
“民功曰庸”,“庸”也就有了“平凡”“普通”包括“平庸”之义,“庸人”由此而来。
《周易·乾卦·文言》:“庸言之信,庸行之谨”。《正义》:“从始至末,常言之信实,常行之谨慎。” 《尔雅·释诂》:“(庸)常也”。 《战国策·赵三》:“始以先生为庸人,吾今日而知先生为天下之士也。”
这个“庸人”,其实是说“平常人”“普通人”,并无更多贬义。
西汉伊始直到唐宋,“庸人”“庸夫”“庸才”“庸俗”“庸劣”“庸医”,才由“平常”“普通”更往下掉了一档次,成了“不合格”的同义语。
然于唐代,在一些官样文章中,“庸”仍是褒义词。
写欧楷的朋友,不少临过《虞恭公温公碑》。里面的“九官奋其庸”“光宠属于勋庸”等等,“庸”都还是《尧典》里的含义。
唐宋,开启了书面语向古白话转变的古汉语新阶段,“庸”之由褒转贬也就随着发生了,而本来书面语中的褒义也慢慢丧失了。
不能不说到《中庸》。
郑玄说:“名曰‘中庸’者,以其记中和之为用也。庸,用也。” 然而,他又在“君子中庸”句下注曰:“庸,常也。用中为常,道也。”
结合起来,“中庸”,是孔子认为的最高道德准则,因而是“恒常所用之道”。
“庸”字源远流长,甲骨文中就有了。
关于甲骨文“庸”字,学者中占主流的意见,认为是“上庚,下用”,当为“大钟”,通“鏞”。不过,“鏞”是后来才有之字。
《诗经·商颂·那》:“庸鼓有斁,万舞有奕。”《毛诗》:“大钟曰庸。斁斁然盛也。奕奕然闲也。”
《商颂·那》,祭祀商成汤,于是钟鼓齐鸣,歌舞穆穆。
或曰,“庸”亦通“墉”。其实,“墉”在甲骨文中,另有其源头。金文中,“墉”作“庸+邑”,进而演化为“鄘”,“墉”是进一步演化。
《诗经·大雅·崧高》的“以作尔庸”,惟假借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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