滇西远征军中湖南将领占了2/3
2005年9月30日。距腾冲县城12公里。小油灯庄,是高黎贡山环抱下的一个美丽村庄,在黄昏的云雨中,景色清丽而大气。
段培东即居住于此。这位70岁的腾冲农民作家被宋希濂称为“民族的良心”,“一段历史的代言人”。他所寻访、披露的腾冲抗战历史,甚至直接促成了湖南籍抗日将领彭劢历史错案的纠正。
段说,在他对滇西战役的研究中,“湘军太突出了”,远征军,“兵是四川、贵州的多,将领是湖南的多”。他提供了一个数据,称“滇西远征军自连以上,至营、团、师、军、集团总司令,几乎有2/3都是湖南人”。一份出自云南大学出版社出版的《腾冲文史资料选集》中的《中国远征军滇西战场战斗序列》,显示组成远征军的两个最重要的集团军(第11、20集团军),其总司令宋希濂、霍揆彰都是湖南人;第11集团军下辖第六军军长黄杰,湖南长沙人;第六军下辖新编39师、预二师,其历任、后任将领如陈明仁、成刚、洪行、彭劢等,以及后来在缅甸仰光战俘营被害的新38师副师长齐学启 [注释7],均为湘籍。
在腾冲国殇墓园一座将官合葬墓中,我们发现了“少将 覃子斌 李颐”的名字。覃、李均为湖南人。其中,李颐,预二师第5团团长,湖南澧陵人。1944年9月13日,他在收复腾冲的激战中,率部冲杀而牺牲。云贵监察史李根源以“杀声震地城门东,小李将军 寇凶。一战功成死何恨,英灵常慰护腾冲”一诗痛挽。
原预二师特务连班长赵家华五十多年以后仍记得,在李颐追悼会上,同为湘籍的预二师参谋长彭劢还曾以“我们的家属是随军征战,随时准备替我们收尸”,“无湘不成军,湖南战士最英勇善战,湖南女人能顶得住塌下来的天”慰勉李的夫人。
战后,在预二师注明了籍贯的“69员阵亡官佐”名单中,湖南有13人。段培东告诉我们,国殇墓园葬9168名阵亡将士,腾冲县政协原来有过一个统计,“其中湖南的,就有72个县”。遗憾的是,这些原始名录资料现已不存。
2005年9月,当我们踏入滇西境地,还发现一个被称作“洪胡子”的湖南人,曾在腾冲家喻户晓,甚至在上个世纪九十年代还被一些百姓供奉在家中的神龛里。
腾冲人跑到湖南来立了两块碑
“洪胡子”,即原中国远征军预二师副师长(后任新编39师师长)洪行,湖南宁乡西冲山(今宁乡东湖镇)人。
在国殇墓园的第二展厅,我们曾看到了一封特别的“应战书”。
松本大佐:
蒙邀会猎地盘关,幸甚!
狼群入门,焉能不打!彼辈入侵,焉能不歼!久闻日军白刃格斗自誉为举世无双,故早欲领教一二,以饱眼福。届时,愿双方不发一枪,专以白刃格斗一见高下,如日军不怯,望三日上尔等布阵竖旗于地盘关,本将军将率队出山赴战!
中华国民革命军预备第二师 洪行
大中华民国三十二年二月二十一日
3天以后,洪行果然亲率150名战士,手拿戴安澜200师所赠大刀,在地盘关大败松本。
空阔、寂静的展厅,已与61年前地盘关决战的血刃声隔绝。但此战过后,日战报资料称洪为“中国战神”,并悬赏缉拿。当时,被称为“中国500个沦陷县最有骨气的”的腾冲抗战县长张问德,以“日寇通缉洪胡子,洪行夜夜杀敌人”称赞。诗中所谓“夜夜杀敌人”,即指洪率预二师1942年至1944年在腾北打游击,夜袭日军的战果。
腾冲文史资料记载,洪行1944年12月17日由施甸往龙陵参加司令部会议途中翻车遇难(据称当时在车上的,还有洪4岁的儿子,幸免)。
2005年9月我们在云南施甸由旺境内曾拍下滇缅公路707里程碑标志,距此3公里的一块玉米地,即为洪行遇难处。
当时,民国三十四年(1945年)一月至四月的《腾越日报》曾反复刊载其遇难消息,“腾民无老少,极信仰不能忘”,各处皆“洒泪痛祭”。李根源更是伤心叹息“大小千百战,洪行死可哀”。当年,洪行灵柩运回湖南宁乡。但其墓葬、尸骸均于1957年被毁。[注释8]此前5年,洪在滇西战场上的老乡搭档,原预二师副师长彭劢,则以“国民党骨干罪”被枪毙(事实上,当时彭劢已在解放军“军管会登记了”,他觉得自己“作为军人的职责已完结”,只希望能卸甲归田务农)。[注释9]
两位昔日在滇缅战场上曾叱咤风云的抗日将领,身与名,就此湮没于故土。
一直到50年以后。1992年5月,彭劢案终被核定“原判属错判,应予纠正”。8月4日,腾冲县政协特为洪、彭撰写纪念碑文,并派专人赴湘参与立碑。
2005年10月16日,我们分别在宁乡、长沙县两个景色宁静的的村庄,[注释10]看到了这两块深怀感念之情的碑文。
在湖南,也许仍有很多人并不知道腾冲在哪里,腾冲是个什么样的地方,这两个在青壮年纪(洪行44岁, 彭劢42岁)就死去的湖南人,与那里究竟有过什么关系?他们为什么会被2400公里外的一个城市如此深刻铭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