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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商科对峙正规军》续篇)后勤一营副营长马武出来混世面不是一天两天了,看见机枪架起来,知道遇见的不是一般地方杂牌。俗话说好汉不吃眼前亏,他收起手枪冲江山县长一拱手说,就听你这地方官一回,二号码头接军粮也罢,不过得给库仓清理干净了。
江山县长说,这没问题,把头老楚带人过去与二号码头脚夫帮合二为一,确保军粮无一粒损失。
马武带人奔去二号码头。燕飞侠一摆手,老枪兵收起轻机枪,保商科全副武装列队待命。
江山县长想跟燕飞侠说几句话,没想到燕飞侠护送机枪先走了,留下万承祖带人看护一号码头。
江山县长对保商科的弟兄们说,诸位公差辛苦辛苦,今天保信科守住一号码头,军粮改卸二号码头,或在长县百年未见,这件事传出去长县官保商帮就扬名了。搁在以往已入了库仓的商帮货物倒到二号码头,要白白损失一两成,还要加上倒货人力费,这还算好的,八成来不及倒货都扔到河里,这个样子谁还敢到长县做生意。
万承祖说,县长放心,在长县地面谁敢欺行霸市招摇撞骗,燕飞侠科长说了,咱保商科弟兄们手里快枪可不是吃素的。
江山对随后赶到的副科长曲现和哨长万承祖说,千万不要掉以轻心,密切注意二号码头军粮入库情况,不能有半点闪失。
曲现和万承祖得令,留下一半人守护一号码头,曲现和万承祖带另一半人去二号码头外围警戒。
第二天凌晨,天刚蒙蒙亮,二号码头突然起火,火势借风势蹿起老高,浓烟滚滚。曲现和万承祖带人与码头值守人员一起灭火,二刻钟左右大火被扑灭,火势虽起得猛但扑灭及时没烧到库仓,军粮无损失,只烧坏几只放在库仓外的军用马扎。
江山县长得到禀报与秘书杜学究迅速赶到二号码头,见军粮无损也无人员伤亡,江山悬起的心放下了一半。
曲现副科长说,燕飞侠科长仔细查看过,让我转告县长,是有人故意放火,烧起来的都是干草干柴,码头最忌讳这两样东西,分明是有人偷偷带进码头的。但是军粮入库后二号码头有军兵守卫,闲杂人等靠近不得。
江山问,军粮无损,其它有没有损失?
曲现说,只有几只军马扎被烧,没有其它物件受损。
江山点点头,没有别的损失,虚惊一场。曲副科长,燕科长怎么总是躲着我呢?
曲现苦笑道,脸疾不便,加上刚下山,对市井喧嚣还不适应。听表兄老骆驼(山寨二当家,留守山上收尾)说,大当家燕飞侠就是这样一个人,有时候整天不说一句话,就一个没完没了擦枪。
江山问万承祖,弟兄们是不是都怕大当家燕飞侠?
万承租点头说,是有些怕,可大当家待人好,哪个兄弟受伤生病,花多少钱他也要请郎中给瞧病治伤。
江山县长拉了万承祖一下,示意他带人快走,自己与杜秘书和曲副科长随后跟着出了二号码头。
到了路口,江山县长说,曲副科长万哨长,你们立即报告燕科长多准备粮草,带领保商科出城,越快越好一刻不许耽误。长县官保商的名声有了,保商科不在长县,保商的威望一时半会无人敢违抗。告示燕科长将人马带出溏县隐蔽好,不得擅自行动。安顿好之后派人秘密回城,把地址传给我,以后我叫杜秘书跟你联系。
江山回到县府,将县府官印暂时交给杜学究秘书和一科长代管,日常事务酌情办理。
杜秘书问,县长,您还要去省府吗,多久回长县?
江山微笑说,老杜我哪也不去,就在长县等着驻帅军包围县城。
杜秘书惊诧地问,军粮棵粒未损,人员无一伤亡,只烧坏了几只不值钱的马扎,驻帅军也不至于兴师动众啊。
江山点点头,损失几乎没有不假,可是驻帅军总是在地方说一不二,昨天咱们与马副营长刀枪对峙,架上机枪迫使军粮移到二号码头卸货入库,这在以往是不可想象的。我原本准备过两天去驻帅军负荆请罪,解释长县保商帮迫不得已,不保商就要穷掉底,驻帅军也难以得到供给。没想到他们报复这么急,凌晨大神秘失火烧坏几个军用马扎,这里面有蹊跷。
杜学究说,再穷的的人家也能拿出几只小板凳,马扎不就是小板凳吗,值不了几个钱,大不了咱多赔他们几个就是了。
江山县长摇头说,老杜你有所不知,马扎虽然不值几个钱,可前面加个军字就不简单了。军用马扎,说小了就是马扎,说大了说损害军品军物,轻则治罪重则这就是交战的导火索。马扎烧了,也就是说烧的军用物资,驻帅军想把事情做多大,这就是现成的药引子。
一个提着大枪的保安团兵丁,帽子都跑歪了,气喘吁吁奔到县府报告,县长大人,驻帅军大约有两个营兵力围城,缴了守门保安团弟兄的械,进城的驻帅军扬言要灭了保信科,凡是保信科的人格杀勿论。
杜学究秘书倒吸一口凉气,心里说,江山县长不愧被金河百姓称作武圣人,真是赛诸葛啊!要不是先一步打发保商科全体出城隐蔽,这一会儿就被驻帅军两个营包饺子了。
江山县长对丁秘书说,老杜快一点,你和一科长启用临时代办官权,将我抓捕获送入长县零号牢房。
杜学究秘书和一科长听县长这么说,两个人顿时脸色赤红,大汗淋漓,有些不知所措。
江山低声说,快动手,你们俩办妥这项公差,立刻派人去省民政厅报告康副厅长,让上峰知道长县事态突变,也早些拿主意和解。把我押进监狱,这就算是负荆等罪,在长县烧毁军品,县长总得有个态度。
杜秘书和一科长没法子,只得双手颤抖地给江山县长戴上老铜铐子,押送溏县监狱零号牢房。
江山县长刚被关进监狱,有几匹战马奔到县府外,驻帅军副团长郜少壮和副营长马武下了马,用马鞭子抽打着县府老旧大门喊道,快快快,把保信商科科长燕飞侠交出来,就地正法。还有那个机枪手,凡是保商科枪口对准过驻帅军的人,一律就地枪毙。
马武就像疯了一样,起脚踢开县府大门,朝院子里开了两枪,吓得公差杂役们都不敢露头。
杜学究秘书和一科长低头哈腰,手举县府大印走出来。杜秘书说,禀报军爷,县长已经被关押进监狱牢房,我二人临时代管县府,有事军爷尽管吩咐。
马武一把夺下官印,交给副团长郜少壮。郜副团长接过长县县府官印,仔细看了看,甩手扔给马弁说,即刻起,长县老子接管了,把保商科科长燕飞侠交出来吧。旁人该办差办差,我只要保商科的人出来缴枪。
一科长老宋声音颤抖地说,报告长官,燕飞侠虽然下山归正,可他从不来县府,跟县长都不见面,总是独来独往,他闯下大祸,带领保信科跑了,不知去向。
郜少壮气得打了两个嗝,掏出左轮手枪,一枪击中宋科长的小腿,宋科长咕咚倒地,惨叫不止。郜副团长随即又将枪口对准杜秘书,他以为一个县府秘书听见过几声枪响,一见枪口冒烟就吓瘫了。可他哪里知道,杜学究见过千军万马大阵场,闯围军堂堂总务官,还在乎一支小口径手枪。
郜少壮的左轮手枪残留着硝烟味,顶在杜秘书胸口,似乎马上就要开第二枪。
可杜秘书脸没变色,平静地说,长官我只是秘书,燕飞侠科长虽然不在县府编制内但受县长直管,燕科长带人去哪里我怎么能知道啊。
郜少壮迟疑片刻,收起枪说,好吧,带我去见县长。
杜秘书喊一声屋里的公差出来,将一科长抬去诊所诊治。回头说,我和一科长已经将县长关押在长县监狱零号牢房,等着长官来问罪呢。
郜少壮点点头,拍一下副营长马武肩膀说,县长小官负荆请罪,让手下绑自己下狱,倒是有点意思,走去会一会他。
郜少壮扭头看一眼被抬上担架,咧着嘴吭吭唧唧的宋科长说,你哼唧个屁,老子没伤你腿骨,就擦破点皮。长县监狱老子接管了,赶紧爬起来出告示去。
宋科长下了担架,一瘸一拐朝办公房走,不敢耽误出这份军方告示。
长县监狱是沿用下来的老监狱,民国初年才加上铁皮门,墙增高五尺,里面的旧木杆改成铁栏。
江山县长被关押在走廊尽头零号重犯牢房,此刻低头看书,见牢房门打开,放下书揉一揉疲劳的眼睛。
马武气得咬牙切齿,拔出手枪对准江山县长说,你还有心看书,捅破了天知道不?你的保商科呢,那挺新机枪藏哪去了?敢跟老子玩枪,出去咱俩比比枪法。
马武不认识江山,不知道这位看着白面书生一般的县长,就是令大帅军主力黄旅闻风丧胆的闯围军主帅江水。他更不知道,堂兄马镇七便是江水的手下败将,况且一败涂地流落外省。
郜少壮也不认识江山,以为这个文职县长,根本没见过刀枪沙场,岂不知他的恩师莫高参,最佩服的将才就是江水。
郜少壮将左轮枪在江山县长眼前晃一晃,说道,小小县长架起机枪把驻帅军赶到二号码头,失火烧了军用物质,你胆子可真不小啊。老子手指头一勾勾,以烧毁军需罪就地正法,你一声都喊不出来,喊也没用,监狱被接管了。告诉我保商科藏到哪去了,那个燕飞侠大当家在哪?
江山淡笑说,你不用吓唬我,既然做了县长,也不是泥捏的,生死早就想过了,为长县而死也值。不过驻帅军还没有枪杀县长的先例,按照驻帅军和省府约定,驻帅军不得扣押伤及公差,何况我还是在任县长,长官这手指头轻易是勾不下去的。
郜少壮在心里暗暗佩服这个眉清目秀书生县长,枪口顶在头上,眼皮真没眨一下,一般人是做不到的。
郜副团长哈哈大笑,县长口气不小,我这把枪常走火,走火了你怎么说,打死你也不过回去写份公函送给你们省府了事。要不你跟马副营长出去比一比枪法,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如何?
江山县长说,出去比枪法未必输给马副营长,若是军方输了传出去不好听。我在保定军官学校时,快枪摆弄得烂俗,你把枪顶在我头上,就跟拿根筷子顶在我头上没啥两样,早就麻木了。在军官学校开空枪炼胆,蒙上眼睛旁人说子弹清空,把枪放在你手里,朝自己开一枪(危险行为切勿模仿)。
起初真不敢,人不相信眼睛看不到的事,旁人说子弹清空,但是没看见不信。一个月都不敢开空枪,迈过这一步太难,信任别人和让别人信任你难于上青天。我现在做的就是这件事,让天下商帮信任长县,我已然做好了万难之准备,包括被这支枪走火打死。
郜副团长和马副营长四目相对,按照往常俩人这么一通吓唬,对方除了打哆嗦下跪,一句整话都说不出来。今天算是碰到个硬茬儿,原来是保定军官学校毕业卸甲做公差的,长得像书生,其实是军人底子。
郜少壮有几分尴尬地收起左轮手枪,心里说,自己没有上过保定军校,跟军校毕业的人动枪拿调调有点自不量力。他紧了紧军带,轻咳一声说,县长既然以前也是军人,应该明白兄弟是在执行命令,那么就请你说出保商科藏在哪了?我只抓跟驻帅军对枪的保商科治罪,跟县长没关系。
江山县长说,保商科是听我命令架起机枪,万事我一人承担,跟听命令的燕飞侠科长没关系。
马武说,快把燕飞侠交出来,就这个土匪大当家最狂了,我非得把叫他吃点苦头不可。
江山县长说,保商科保商安民,藏到哪地方都不会饿着,我不知道他们在哪,这是实话。
郜少壮说,你刚才说的不错,驻帅军打死县长确实无先例,我不会轻易破这个例。你以为活着就好受,我给你上酷刑还能羞辱你,或许比死更难扛。
江山县长淡笑说,好吧,我上司省民政厅知道这件事情,也许我会得到嘉奖,既然做了万难准备,我就没什么可怕的。
杜秘书知道县长这是在暗示自己,于是悄悄离开监狱,派个靠着住的事务员骑快马速速上报省府民政厅。
郜少壮见年轻县长不好对付,低头恐吓道,你在牢房自己琢磨一晚,明早再不把保商科交出来,酷刑你是躲不过去了。
第二天上午,郜少壮和马武又来到长县监狱零号牢房,逼问保商科和燕飞侠藏在哪了。江山县长含笑不语,接着看书。
郜少壮脸色铁青,喊人扒掉丛县长上衣,赤膊绑在马上拉到大街上示众,想用此法摧毁县长的意志力。
长县人挤在大街两旁,看着江山县长被赤膊示众,有人悄悄抹眼泪,有人气得咬牙,恨不得咬死骑在马上监行的驻帅军副团长郜少壮。
江山县长大声说道,没什么,赤膊游街可谓快哉,长县保商大策不会变,就是将我江山冻死,扔河里喂鲶鱼,还会来一位新县长继续保商。只有以死之决心保商,古老的长县才有希望。自从喊出保商复信大策,我江山就没想舒坦,已然做好了万难之准备,保商复信到底,我就是死也不会改策!
沿街的人群里有人喊,天下之父母官,唯江山县长君子尔,有此圣人县长,乃长县幸事也。
骑在马上的郜少壮掏出手枪,大声问,谁在喧哗,胆大包天。
街边人群里一起喊,天下父母官,唯县长君子尔,有此圣人县长,乃长县幸事也。同时纷纷仰头拱手,乞求老天保佑只身承担天降大任的圣人江山。
这时候,鲁少壮的通讯兵骑马奔过来说,副团长收队吧,钱参谋长有要事面谈。
团参谋长钱万金望着赤膊绑在马上不惧生死的江山县长,赶忙叫人松绑更衣,并亲自给县长递上热茶,跟着说了一些客气话。
钱参谋长过来拉一把郜少壮,悄声说,这位县长是韩信诸葛,你中计了。
郜少壮不以为然地说,我把县府和监狱都接管了,小小县长能把我怎么样?
钱参谋长默默摇头,心里说团长加个副,就像块老豆腐,这个郜少壮名头挂个中校副团长,其实没带兵打过仗,一直在备储军需忙碌。没打过仗的军官就像没生过孩子的女人,无法体味到十月怀胎之辛苦,还有生孩子之凶险,以及生下孩子之喜悦,这个人战略素养堪忧。
钱参谋长勉强笑笑说,少壮兄,就这几日江山县长改军粮码头,与军方对峙,自己下狱等你,今天又赤膊游街安民保商,他已经被民众以及本省各界人士奉为圣人。江山打起保商大旗,变卖家产筹款成立保商科前所未见,无人能及,江山县长的名字一夜传出千里。在这节骨眼上你接管县府,接管监狱,赤膊羞辱他,江山借你之力,名扬天下。
郜少壮气恼得不停地挠头,忽然拔出左轮手枪说,没想到啊,我中计了,这个小县长利用老子,我竟然给他抬了轿子。他娘的,老子这就去擦枪走火弄掉他不就得了。
钱参谋长赶紧拦住他说,少壮兄鲁莽了,事到如今江山县长已然成了气候,你这个中校团长恐怕杀不了他了。就是中将军长亲自来,也奈何他不得,除非大帅下令,可是,民意不可违啊!
作者/董林(原创小说,版权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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