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1月下旬,长江北岸的秋风已经带了寒意,桂家坝的码头却依旧喧闹。人们一眼就认出那位步履匆匆、腰杆笔挺的军官——黄镇。他刚刚在中央军委完成交接,前往北京报到前,执意抽出几天回安徽老家看看。同行的警卫战士追着他的脚步,唯恐这位新当选大使人选走丢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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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乡二十年,他的脑中始终有一幅画:横埠河蜿蜒、三公山高耸、黄山村炊烟袅袅。这里是他读私塾、学画画、第一次听到《国际歌》的地方,也是他弟弟黄斌牺牲的地方。说到底,再高的军衔、再亮的军装,都抵不过一声“回家”。
轮船靠岸后,消息像长了翅膀。附近七八个村的男女老少赶来,想跟将军寒暄几句,却被岗哨拦在远处——华南、西南枪声尚未停息,安全问题不能大意。众人议论纷纷,黄镇这才察觉不妥。他笑着挥手:“老区哪来敌人?岗哨撤了吧。”守卫有些迟疑,他又补一句,“我在这里长大,知道每条田埂。”岗哨很快撤除,围观的人群像潮水淌进来,老汉拍着他的肩膀,年轻人抬头打量,孩子干脆爬到树枝上张望,连黄镇也忍不住笑出了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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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暂的寒暄后,乡亲们你一言我一句,却始终绕不开同一件事:三公山的野猪。有人叹气:“一年好不容易收的稻谷,半夜被拱了个干净。”有人直跺脚:“牛被咬伤,耕田都费劲。”还有位老妇咬牙说:“要是再下山,大家只好背井离乡。”黄镇皱起眉头。他懂军事,更懂农事,庄稼就是命根子。杀光野猪显然不合规,可放任不管便是失职。
当晚,昏黄的煤油灯下,黄镇和警卫员摊开地图,把山脊、兽道、庄稼地一一标注。最终定下方案:埋伏一支小分队,只取头领,敲山震虎。第二天天未亮,众人已悄悄上山。雾气氤氲,湿叶打湿了裤腿。突然,草丛一阵躁动,一头黑得发亮的公野猪猛地撞出,獠牙白森。枪声只有一次,短促,却精准。野猪负伤狂奔数十米,跌进沟里,再无动静。硝烟散尽,山谷仍静,然而森林里的兽群听见了——自那以后,三公山脚的稻田安宁了很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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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猪事件告一段落,黄镇却没停下脚步。他提到教育、谈到水利,说得头头是道。村干部感慨:“当了大使的人,心还在稻田里。”很快,一所公办小学动工,教室用夯土垒墙,玻璃却是他四处托人从芜湖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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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向前推移。1958年,他从雅加达回国述职,顺道再回黄山村。那年谷子不丰,乡里主食是莲藕。饭桌上清一色藕片、藕粉,黄镇吃得津津有味,连称“脆甜胜鲍参”。他却禁止动用鱼肉、白米接待,“条件艰苦,大家都一样”。同村老大娘听说将军回来了,硬是塞进七八个鸡蛋,要给他“补身子”。黄镇连忙推辞,还悄悄留下几个钱:“给孙娃炖汤。”
1961年,他已是外交部副部长,再次带夫人朱霖返乡。汤沟社员反映布票紧缺,他拉拉自己的外衣,笑道:“这也是补过的,出国才穿新的。”午餐依旧山芋当家,他照吃不误。第二天早晨,村干部端来糯米汤圆,他先到食堂转了一圈,看到群众碗中只有稀粥,转身就对妻子说:“走。”汤圆一口未动。有人问他为何如此苛刻,他摇头:“干部不缺这口,老百姓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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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村里人津津乐道的,是那只老母鸡的故事。矿区一位大嫂攥着竹篮等他半天,只想把鸡送给将军。见面后,她把篮子举得高高:“您辛苦,补补身子吧。”黄镇摆手:“拿回去,家里孩子更需要。”说罢掏出五十元,“买点油盐。”大嫂愣在当场,眼眶瞬间红了。五十元,可不是小数目,却也买不来那份体恤。
乡亲们后来总结:黄镇每次回来,不带仪仗,不摆宴席,却总能办几件实事;既当过师政治部主任,也能和孩子围坐稻草垛边说故事。有人私下感叹,“他早就不是当年的放牛娃,可心里那根草绳没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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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次返乡,时间与身份在变,举止却始终质朴。野猪赶走了,学校建起来了,干娘的生活费一直按月送达。三公山脚的老人提起他,总用一句朴素的话:“黄家伢,没忘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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