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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所讲述的故事均为虚构,若有情节与现实雷同,纯属巧合。
选秀的旨意似霹雳般传扬于京城内外,一时间,各府邸皆为家中女儿的婚事而忙碌奔波,城中一片热闹景象。
唯有我家,弥漫着静谧安然的氛围。
皆因我与丞相府的公子裴丞,自幼便有婚约在身。此婚约乃是两家长辈早年所定,确凿无疑,无可更改。
那日,裴丞忽然差人送来一封书信,邀我前往他府邸的花园一叙。
我满心揣着些许期待,早早便来到花园静静等候。
未过多时,裴丞缓步而至。然其神色间的冷漠与疏离,我前所未见,往昔的温情已消失殆尽。
他语气舒缓,徐徐说道:“舒兰呐,目下选秀的旨意已然颁下。你曲家在这世间家世荣耀、根基深厚,必定是有办法躲过此次选秀的。”
我轻轻蹙起眉头,开口问道:“裴郎这话是何意?莫不是……”
裴丞继而说道:“可若芷却不一样。她茕茕孑立,于这繁华京城举目无亲、无所凭依,唯有我能够庇佑于她。”
我的心陡然一紧,连忙追问道:“那我与裴郎的婚约,究竟该如何处置?”
裴丞稍稍停顿,神情倨傲,似是施予我无上恩典般缓缓开口:“你无需忧心,此乃权宜之策。待这选秀的风波平息,我必以平妻之尊,再度迎你入门。”
闻听此言,我心中恼意与焦急顿生,开口道:“裴郎,你缘何能这般行事?这婚约又怎可当作儿戏,说要退婚便退婚?”
裴丞神色冷淡,语气毫无转圜余地:“舒兰,休得任性,此事我心意已决。”
他话语尚未落定,陡然间,门外便传来宫里催促选秀的圣旨宣唤之声。那声音尖厉高亢,仿佛一把利刃,要将眼前的宁静瞬间割裂。
那一夜,月色如霜。父亲神色肃穆至极,不顾忤逆圣意、招致满门抄斩的滔天大险,亲自执缰策马,携着我星夜驰离京城。
迢迢旅途中,风宿水餐,父亲始终将我紧紧护在身旁,一路向南而行,直至那烟雨江南。
江南的五载时光,恰似白驹过隙,转瞬即逝,不过弹指一挥间。
就在这一日,坊间突然传来消息,老皇帝龙御归天,新君已然登基,并且颁下旨意大赦天下。
念及家中亲人,我满心眷恋,遂向父亲恳切央求:“爹爹,如今恰逢天下大赦,女儿一心想着回京城探望亲眷。”
父亲沉吟须臾,颔首说道:“也好,你已离家数载,是时候回去瞧瞧了。”
就这样,我踏上了回归京城的旅途。
旧地复临,心间思绪如潮。
就在这一天,我于一所私塾的院外,意外邂逅了裴丞。
瞧,他正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身旁的爱妻。那爱妻眉眼间笑意盈盈,小鸟依人般偎在他身侧。
我上前几步,裴丞抬眸瞥见我,眸光刹那间如覆严霜般冰冷,语气淡漠道:“姜若芷乃我明媒正娶的妻室,你若非要嫁过来,便只能为妾。”
闻听此言,我心瞬间被悲凉之意笼罩,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裴丞,你可晓得那即将受封的新后,芳名是什么?”
1
五载光阴悄逝,岁月悠悠。昔日景致一如往昔,而昔日之人却已面目全非。
我轻步迈入那稔熟的私塾庭院,抬眸望去,那株往昔由我亲手栽种的兰花映入眼帘。曾几何时,我日日满心期许它绽放,然而岁岁年年,却始终未能得偿所愿。
此刻,它于轻柔的微风中悠悠晃动,仿若在对我柔声低诉,迎接我的归来。
回首往昔,昔时有一少年。为逗我展露欢颜,每当放学之际,便傻傻地静守在花朵之畔。口中不住喃喃低语:花儿花儿,速速盛开。
我满心皆是翻涌的思绪,正欲吐露,不经意抬眸,便瞧得一对佳偶,正缓步优雅地行至繁花之前。
那女子眸光轻落于娇美的兰花之上,不过凝睇了片刻。她身畔身形挺拔的男子便缓缓俯下身,动作温柔而小心,将那其中开得最为妍丽的一朵轻轻摘下,随后轻柔地簪于她的发间。
好一幅情意绵绵、伉俪恩爱的动人图景。
我的思绪,不受控制地飘回到了那个令人肝肠寸断的午后。
选秀的前一天,裴丞突然登门,目的竟然是要与我解除婚约。
他神情郑重,目光坚定地向我承诺:“舒兰,我与表妹若芷之间,绝无丝毫男女情爱之意。迎娶她,仅仅是为了护她周全,实在是情势所迫下的无奈之举。”
舒兰,求你等我一下,行吗?请你一定相信我。
我缓缓收回视线,不再看眼前这一幕,转过身去,脚步滞重,不想再多一秒面对这满是心碎的画面。
就在这时,身后忽地响起一道带着试探意味的轻唤:“莫不是……曲家姐姐归来了?”
我犹豫须臾,到底还是缓缓转过身来。
四目交汇的刹那,姜若芷的手仿若带着缱绻情意,自然而然地挽上了裴丞的臂弯。
她的眼神,仿若淬毒的尖针,笔直地刺向我。那目光沉甸甸地落在我依旧挽着的未嫁女子发髻上,仿佛正无声地嘲笑着我的待嫁之态。
曲家的姐姐已然到了这般年纪,为何还未出阁?莫不是,还在痴痴地盼着……
她话语刚吐出半截,仿佛骤然意识到说错了话,赶忙抬手捂住了嘴,然而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得意之色。
裴丞的视线,牢牢锁定在我身上。那目光中,惊愕与复杂交织,仿佛正以全新的视角,细细打量着我——这个曾与他相恋的人。
他的面庞依旧英挺,可那双眼眸之中,却再也寻不见记忆里那个满心满眼都是我的少年的影子。
一别五载,姜若芷已然判若两人。
往昔记忆中,那寄居于他人屋檐下的表小姐,身形怯懦瘦弱,就连言语都不敢高声吐露。而如今再见,她身姿挺拔,肩平背直,簪花戴金,周身尽是当家主母的风范气度。
就连那向来透着无辜与柔弱的杏眸,此刻也添了几分审视与倨傲,仿若在昭告着她的凯旋。
她故作姿态地朝我屈膝行礼,那模样极为刻意,却冷不丁被裴丞伸手拦住。
现今,你无需再这般对她。裴丞的言辞里,透着几分不容置喙的意味。
我领会了他话语中的言外之意,心间顿时泛起一阵酸涩。
遥忆往昔,姜若芷不过是寄居于裴家的远房表亲,身份卑微,不为人所重。
她不慎剪坏了我亲手为裴丞绣制的抹额。我试图阻拦,裴丞却执意压着她,态度强硬地要求她向我下跪致歉,不容置疑。
如今,她贵为丞相夫人,身份已然截然不同,往昔对我低眉顺眼的日子一去不返。
然而姜若芷却坚决要完成这一隆重的大礼,她身姿柔弱,神情楚楚可怜,仿佛有意在博取他人的同情。
这些年来,我顶替了姐姐的名分与地位。姐姐心中若有怨愤,无论是打骂,若芷皆心甘情愿承受……
她涕泗横流、言辞悲切,而我缄默不语,仅静静注视着她那番做作的展演。
在裴丞眼中,这片刻的沉默,竟好似是确凿无疑的默认与无声的指控。
他双眉紧紧蹙起,声色俱厉地质问我:“你非得摆出这副倨傲的姿态吗?”
曲舒兰,你难道还真觉得自己是往昔那个骄纵跋扈的曲家千金不成!
他的话语裹挟着浓浓的嘲讽意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宛如锋利的匕首,直直刺向我的心间。
听闻此言,我的心蓦地泛起一阵尖锐的疼,却仅仅是扯动嘴角,哑然苦笑。
“裴丞,当年你对我的承诺,可还曾记得?”我轻声发问,眸光坚定如磐。
他微微一怔,仿佛被我的话语给难住了。
父亲曾为我而触怒先帝,这些年来不断遭受贬黜流放。曾经风光无限的曲家,如今早已不复往昔盛景。我徐徐而言,话语间难掩一抹无奈。
也怪不得,直至今日你仍这般看待我,认定我会成为那嫁不出去的人。我嘴角泛起一抹自嘲的笑意,心底却漫上无尽的悲凉。
就在这时,我的侍女脚步匆匆地找寻过来。瞥见室内有外人在,她极为机敏,到了嘴边的“夫人”二字硬生生地咽了回去,只是说道:
小姐,风已然吹起,咱们也该回府去了。
2
马车不紧不慢地行进着,那细微的晃动宛如一支舒缓的摇篮曲。
我轻轻合上双眼,随着车厢有节奏的晃动,缓缓沉入了浅梦之中。
自怀有身孕后,我的身子愈发娇弱了。整日里格外贪睡,好似要把这世间全部的困乏都尽数揽入怀中。
恍惚之际,我竟再度置身于那久远的往昔。
我与裴丞,自小一同长大,是如假包换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我们自幼于繁华京都一同成长,在那最为青葱烂漫的年华里,缔结下婚约。
京中坊间皆言,我与他恰似金童玉女,乃天造地设的一双璧人。
往昔有次,我月事降临,身躯孱弱恰似那风中飘零的残叶。
裴丞听闻此事,焦急如焚,恰似热锅上的蚂蚁。夜半时分,他翻墙而入,静守在我的窗下。他这般做,只为博我心安,仿佛只要他伫立在那里,我便自会平安顺遂。
他亦曾因我一句“这兰花当真好看”,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辛苦积攒的所有银钱,从一位西域商人手中,购下那株价值连城、名贵至极的兰花,仅仅是为了换得我的嫣然一笑。
曾记与君相期,待吾及笄之年,即行大婚之礼。此后岁月,相濡以沫,执手偕老,永不相负。
然而,随后姜若芷踏入了这里。
她以表亲之名栖身裴府,恰似一枚石子掷入静谧湖面,瞬间漾起圈圈涟漪。
所有的转变皆起始于那个凛冽寒冬,恰似命运的齿轮在刹那间无声转向。
裴丞生辰之际,我与他同往年一样,暗自约定偷闲溜出,前往那热闹非凡的街市寻觅乐子。
满心雀跃地赶到约定之处,映入眼帘的,却是他身畔那亭亭玉立的姜若芷。
近在咫尺间,二人笑语盈盈,那欢笑声恰似银铃般悦耳,可我的心底却悄然漫上一抹酸涩。
裴丞望见我,唇角扬起一抹笑意,抬手向我轻招,那笑容恰似春日暖阳般和煦:“若芷初至京城,对周遭一切都满是好奇,此番便带她一同去吧。”
刹那间,我喉头仿佛被什么哽住,竟一个字也吐不出,只觉心口像被巨石压住般憋闷。
并非我心胸狭隘、见不得他人,而是我清清楚楚地瞅见,那耗费我几个通宵精心绣制的生辰礼物——那条云纹抹额,此刻正端端正正地佩戴在姜若芷的额间,恰似它生来就该属于她一般。
裴丞循着我的视线望去,眼底蓦地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慌乱,恰似那被微风拂皱的湖面。
他疾步来到我跟前,放低声音解释着,话语间透着一抹急切。
你来的时间稍迟了些,就在刚才风大的时候,她喊着头疼。
她体质向来娇弱,临行前母亲反复叮嘱我多加照拂,我想着……便先把这物件借与她佩戴些时日。
他轻步靠近,一如往昔般露出讨好神色,眼眸中盈满殷切期许,软声道:“我的好姐姐哟,可别再恼啦。”
我尚未言语,身旁的姜若芷蓦地眼眶泛红,晶莹的泪水恰似脱线的珍珠,簌簌滚落。
她疾步奔来,迅疾张开双臂,如同守护稀世珍宝般,把裴丞护在身后,强硬地将我们分隔开来,那副架势好似我是洪水猛兽一般。
曲家姐姐,都怪我,是我执意要跟着来的。我不去了还不行嘛,您可别再责怪表哥啦!
你可曾知晓,他对你是何等的真心相待?日后你便是他的枕边人,又怎能这般不懂得体谅他呢!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豆大的泪珠扑簌簌滚落。紧接着,她猛地捂住胸口,面色煞白,仿佛被无形的力量扼住咽喉,呈现出一副虚弱得快要窒息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无限疼惜。
裴丞瞬间慌了神,未及与我再多言一语,便一把将她拦腰抱起,脚步匆匆地快步离去,那步伐中满是急切与慌乱。
那一日,众人不欢而散,恰似一幅原本绚丽的画卷,被命运无情地扯出一道裂痕。
自那之后,那方抹额便如同人间蒸发,再未入我眼底,恰似被风卷走、无处寻觅的往昔旧忆。
我缓缓从沉睡中苏醒,身子正舒适地倚着一个温暖的怀抱。那怀抱恰似数九寒冬里的煦日,散发着融融暖意,令我满心眷恋,不舍抽离。
马车的摇晃实在扰人清梦,若能有个人心甘情愿化作我的肉枕,替我承受一路的颠沛,那便再好不过了。
赵怀安轻轻动了动被我枕得有些麻木的半边身子。他平日里锐利如鹰的眉眼,此刻盈满了缱绻的柔情,恰似春日里泛着粼粼波光的湖水,温柔且动人。
“你怎么来了?”我满是讶异,声音里还夹杂着几分刚从睡梦中被唤醒的慵懒。
赵怀安并未作答,反手将我紧紧揽入怀中,而后低下头,目光温柔且专注,细细地端详着我的脸庞。那目光恰似柔和的烛光,丝丝缕缕地渗入,照亮了我内心的每一处角落,轻声问道:“可是梦到了什么烦心事?”
仅仅一个眼神交汇,他便勘破了我情绪的涟漪,恰似那深谙人心的洞察者。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动作轻柔而舒缓。
往昔旧忆,何苦重提,徒然乱了心绪,莫若任那旧事如尘烟飘散。
赵怀安终究无法长久伴我身旁,离别之际,他眼中满是眷恋不舍。恰似那眼巴巴讨要糖果的孩童,紧紧攥着我的手,迟迟不愿松开。
吾仍需前往塞北料理些许家中事务,你于这京城之中,定要每日念着我。
我唇角噙笑,欣然应允,那笑容恰似春日繁花般明艳动人。
不过短短数日时光,很快便能重逢。
只是我始料未及,不过短短几日,竟又横生新的变故,恰似平静的湖面被掷入一颗碎石,漾起层层涟漪。
3
待我返回京城之际,把于江南费心操持、已稍有声名的兰花铺子,也一同周全地带了回来。
这间兰花铺子,承载着我无数的心血与热忱,于我而言,有着不可替代的意义。
为让生意愈发兴旺,我常常奔波于街头巷尾之间。
这般行事,难免会被一些老相识认出来。
不多时,茶楼酒肆之中,往昔我与裴丞的诸多旧事便又悠悠传开了。
侍女听闻那些风言风语后,面露忧色,脚步匆匆地赶来问我:“小姐,需不需要奴婢出面去料理一下?”
我缓缓地摇了摇头,神情平静:不过是些无足轻重的蜚短流长罢了,随它去吧。
现今的裴丞,娇妻相伴于侧,锦绣前程在望,想来是决然不会把这些过往琐事放在心上的。
谁能料到,这流言仿佛被人刻意渲染夸大,背后还被狠狠助推了一番,愈发地如野火般蔓延开来。
听闻有人议论,那曲舒兰本是裴丞早已定下的正室夫人。若不是姜若芷半路杀出,强行抢走姻缘,她又怎会被迫远走江南之地,至今仍孤苦伶仃、漂泊无依?
放此言语之人,不出两日,便被裴家以造谣诬陷的罪名,扭送至衙门。
裴丞亲自现身,于众人面前,声色俱厉地郑重宣告:日后若还有造谣生事之人,我裴某绝不轻饶!
他这般欲盖弥彰的行径,反倒惹得众人怒火中烧。
顷刻间,便有人高声驳斥道:“这怎能算得上造谣?裴丞,你敢拍着胸脯说自己从未与曲家小姐定过亲?敢承认自己不是为了表妹而退婚另娶?”
裴丞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仿佛遭寒霜侵袭的茄子般蔫了下来。
自那日之后,裴府的拜帖很快便被送到了我所居之处。
我的目光落在那拜帖之上,却并未将手伸出去承接。
我着实摸不透他究竟打的什么主意,况且这两日我身体实在不适,实在是没那份心思去会客。
只是,尘世中的诸多事情,常常是能躲过初一,却难以避开十五。
三日后,于长公主的寿宴之上,我们到底还是冤家路窄了。
长公主乃当今新帝一母同胞的亲姐姐,姐弟二人情谊甚笃。此次长公主寿诞,京都之中的王公贵族、达官显贵,皆如过江之鲫般纷纷赶来庆贺。
据传,一张请柬竟被哄抬至五百两纹银的天价。
长公主身边那位掌事的大宫女,竟亲自将请帖送到我手中。这等礼遇,足见长公主对我颇为看重。
寿宴之日,我细细妆扮,一袭华美的衣裳衬得身姿绰约。身旁侍女亦步亦趋,双手稳稳捧着一盆珍稀名贵的兰花,那是我精心备下的贺礼。而后,我款步朝着公主府而去。
哪曾想,刚一迈进门槛,裴丞便挡住了前行的路。
他的眉头紧紧拧成死结,眼底的不悦如墨般洇散,冷意彻骨。薄唇轻启,声音似裹挟着冰碴:“曲舒兰,真没想到,你竟变得这般狠辣!”
你可晓得,若芷因那些蜚短流长,已然痛哭了整整三日?
很明显,他笃定是我在暗中搞鬼,有意散播这些谣言。
若芷心胸豁达,往昔嫌隙她全然抛却,竟还恩准我迎你入门,做那平妻之位。
然而,我却心生不愿了!
你尚未嫁入裴家,便这般工于心计、欺辱于她。倘若真让你成了裴家妇,这裴家可还有一刻安稳之时!
他的话语甫一落地,姜若芷便仿若弱柳扶风般款步而来。
她神色萎靡,眼眶泛红微肿,泪水在眼中打转,似要滚落,声音轻柔且带着几分恳切:“夫君,莫要怪罪曲家姐姐。她如今实在是被逼迫得没有法子了,才不得已行此下策……”
裴丞目睹眼前情形,心下的疼惜更甚几分,轻柔地将她搂入怀中,附在她耳边温言劝慰:“若芷,别再为她辩解了。”
他再度抬眸看向我,眼中的厌恶与鄙夷愈发浓烈,语气冰冷地说道:“曲舒兰,我今儿把话给你说清楚了。”
今你若执意要嫁与我,便只能屈居妾室之位!
姜若芷娇软地偎入裴丞怀中,眸底那股得意再也藏不住,唇角轻勾,一抹难掩的笑意悄然浮现。
我望向他们,唇角泛起一抹极浅的苦笑,轻轻喟叹一声,终是徐徐启唇:“裴大人,当真无需这般。”
只因,我已然嫁为人妇。
一瞬间,四周的空气仿若被严霜封冻,寂静得连彼此的呼吸声都清晰可闻。
裴丞僵立原地,双目直直地紧盯着我,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之色,恰似撞见了鬼魅一般。
良久,他仿若从大梦之中缓缓回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声音,那嗓音干涩沙哑,恰似久旱未逢甘霖的枯木,嗫嚅着问道:“你……真的嫁人了?”
可当初我已向你清清楚楚言明,那仅仅是一时的无奈之举,我让你耐心等候于我,你为何就不能多些坚持……
我在心底无声地苦笑,低低开口:“我等过了。”
荏苒五载,春逝秋至,江南烟雨如丝如缕,落了又歇。而裴丞,却始终未曾踏入那片满盈我殷切期许的故土。
我的心,于那漫漫无期的等待里,一寸寸凉透,渐渐寂灭,恰似那被凛冬凝固生机的枯枝。
在漫长等待的第三年,我终于如愿嫁给了赵怀安。
彼时的我,尚不知晓他的真实身份,仅仅将他视作一处可避风躲雨的港湾。
裴丞仿佛从我的眼神里洞悉了一切,瞬间急得面色涨红,赶忙不迭地开口辩解。
我实是有难言的苦衷啊!彼时曲家为先帝所厌弃,众人皆如避瘟神般对其唯恐避之不及。而我父母看管甚严,我又怎敢冒险前去寻你呢?
你呀……怎么就不能再多等我一小会儿呢?
他的语气中,隐隐染上了几分指责之意,好似犯错的人是我,仿佛是我辜负了他一般。
就在这时,姜若芷缓缓启唇,嗓音轻柔婉转,却隐隐透着几分尖刻。
曲家姐姐呀,您瞅瞅自己,始终挽着那未嫁女子的发髻,平日里还总在外头抛头露面地操持着生意呢。
哎呀,这是哪家的当家的呀,竟能容自家娘子做出这般举动,也不担心旁人指指点点、笑话呢。
一语点醒梦中客
裴丞像电光石火间领悟了什么,望向我的目光再度充斥鄙夷,好似我是那泥淖里的微尘。
你又何苦还嘴硬呢?
算了,往昔之事,无需再讲。
他装出一副豁达宽容的模样,唇角轻轻勾起,隐隐透着一丝得意。在我满心沮丧、人生失意之际,始终是若芷陪伴在侧,对我不离不弃,恰似那凛冬之中温暖的骄阳。
如今,我愈发不能辜负于她!
如此,我且先将你纳为贵妾,往后你若能事事称我心意,便再将你抬为平妻。
这已然是我所能给予你的极致体面了,切莫不知好歹。
他好像认定了,在这世上,除了依附于他,我再无其他出路,恰似那困于樊笼的飞鸟,只能听凭他的操控。
最终,我没能按捺住,发出了一声轻笑,那笑声清脆,却隐隐透着几分嘲讽之意。
嘲讽他的自命不凡,揶揄他的异想天开,恰似在听闻一则荒诞至极的闹剧。
也罢,两日后便是新后册封大典。届时,一切自见分晓,孰是孰非,自有公论。
裴丞自顾自言罢,眸光旋即落在身后侍女双手捧持的那盆兰花之上,刹那间,眼中绽出熠熠光彩。
那株兰花盛放至极,花瓣宛如凝着晨露,娇艳动人,绰约之姿仿若天仙临世,一望便知乃世间罕有的珍品。
即便毫无专业知识,也能一眼察觉其价值难以估量,恰似夜空中熠熠生辉的瑰宝,叫人满心渴慕。
他的眼中蓦地掠过一抹讶异与贪念,恰似饿狼瞥见肥美的猎物,喉结不自觉地上下滚动,开口说道:
长公主乃新帝跟前的炙手可热之人,倘若我能借此获其青睐,往后仕途顺遂、扶摇直上,不过是旦夕之间的事。这无疑是我裴家兴旺发达的绝佳契机。
这盆雅致的兰花,权当是我裴家送上的贺礼,亦是裴家的一番心意。
这般恬不知耻之言,刹那间我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恰似那晴空里猛然炸响的惊雷,令人防不胜防。
姜若芷瞬间心领神会,莲步轻移向前,唇角勾起一抹假意的笑,伸手便欲从我的婢女手中接过那花盆。
我的眸光骤冷,恰似腊月里森寒的利刃,扬手便将她推开。
我不过轻施了些许力道,她却仿若遭受雷霆重击,身形猛地向后仰倒,不偏不倚地坠入裴丞怀中,恰似一只羽翼折断的鸟儿般柔弱无助。
裴丞稳稳扶住姜若芷,而后转过脸来望向我,眸中愠怒翻涌,恰似即将喷发的火山。
曲舒兰,你究竟意欲何为!
今日若不惩戒于你,你怕是还看不清自己眼下的境地,竟敢这般嚣张!
他言罢,忽地朝着身后随行的家丁扬了扬手,恰似那将军发号施令一般。
把她给我死死按住!强摁着让她屈膝下跪,向夫人赔罪,得让她清楚明白,这府里究竟谁才是当家作主之人!
几名家丁瞬间将我紧紧包围,恰似恶狼环伺猎物,眼中凶光毕露。
姜若芷轻轻攥住裴丞的衣角,面上满是担忧之色,柔声道:“夫君,使不得。曲家姐姐身份尊贵,乃金枝玉叶之躯,岂能够给我下跪?这若是传扬出去,可不好听呐。”
我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下意识地将手挡在小腹前,像极了母鸡护着羽翼下的小鸡。
裴丞瞧此情景,不禁发出一声嗤笑,仿若听闻了世间罕有的荒诞笑话。
还自诩金枝玉叶?瞧你这副仗势欺人、蛮横歹毒的模样,曲家落得如今这般衰败境地,真是一点都不冤,全是你自个儿作孽所致!
他满脸倨傲,居高临下地睨着我。而被他揽在怀中的姜若芷,眼底的得意再也难以掩饰,恰似那得逞后窃喜的狡黠鼠辈。
世事变迁,风水竟这般轮转。
不知从何时起——
裴丞亦是同今日一般,强令姜若芷屈膝跪地,向我赔罪。
只因那一方曾属于他的抹额,被她狠心剪碎。当于她的院中寻到时,早已成了难以拼凑的碎布残片,恰似那再也无法圆满的旧梦。
我本欲就此息事宁人,然裴丞却执意要替我出头,恰似那忠诚护主的烈犬。
最终,姜若芷还是屈膝跪了下去。
她双膝跪地,神情楚楚可怜,身子晃晃悠悠,恰似风里飘零的残花。
4
翌日,府邸之内,消息如纷飞柳絮般四散开来——姜若芷因伤心至极,卧床难起,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听闻此事,我的内心如打翻了五味瓶,可又怀着几分好奇与关切,动身前往探视。
未曾想,刚到那门前,便被裴丞冷冰冰地拦住了。
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我的斥责,声色俱厉地说道:“倘若若芷出了任何闪失,你必将为此承担责任!”
那一刻,我的心仿若坠入寒彻入骨的冰窖,凉意一寸寸弥漫开来。
屋内的姜若芷,仿佛捕捉到了门外细微的声响。须臾间,她赤着双足,身着单薄衣衫,身形瑟缩着,匆匆奔了出来。
她身形娇软,猛地扑入裴丞怀中,泪落如珠,恰似雨后带雨的梨花般楚楚动人。“表哥,我知道错啦,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你就别再恼我了……”
裴丞面上尽是懊悔与疼惜之色,语调轻柔地哄劝道:“不,是表哥的不是,不该罚你,往后啊,表哥再也不会罚你啦。”
那番你侬我侬的场景,实在扎眼,仿若利箭般直直刺进我的心房。
我暗自深吸一口气,终是下定了决心,语气带着一丝涩然,缓缓说道:“裴丞,瞧你们这般情意深重,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了吧。”
裴丞猛地扬起头,双眼如炬怒瞪向我,声若雷霆般喝道:“若芷乃我表妹,休要在此处损毁她的清誉!”
姜若芷窝在他怀中,不住地摇头,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带着哭腔:“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她那娇弱之态又显露无遗,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厥,惹人怜惜。
你难道察觉不出吗?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我试着提醒裴丞。
啪!
一记清脆且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掴在了我的脸上。
裴丞那股子劲儿大得惊人,一巴掌下来,直把我打得跌坐于地,眼前顿时金星乱闪。
“够了!究竟是谁允许你这般说她!”裴丞怒声呵斥道。
裴丞的目光触及我刹那间红肿起来的脸颊,有那么一瞬的怔忡,眼底飞快地掠过一抹慌乱。
然而,他依旧面露狰狞,从齿缝间挤出话语:“这一巴掌,你受之无愧!你怎敢这般诋毁若芷!”
刹那间,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下意识地捂住脸庞,复杂的心绪在心底翻涌。
我一回到家中,就向父亲说起退亲的事情。父亲听闻后,不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谁能料到,恰在这紧要当口,那荒淫昏聩的老皇帝蓦地降下旨意,打算大肆开启选秀,以充盈后宫。
因需躲避灾祸,退亲一事只得暂且搁置,暂缓推进。
然而,我做梦也未曾料到,裴丞竟会先我一步行动,打了我个猝不及防,使我陷入了更为被动的局面。
那一夜,我如惊弓之鸟般仓惶奔逃,星夜兼程,跋涉千里,模样狼狈至极,恰似一条失魂落魄的丧家之犬。
而那一夜,裴丞于洞房之中,红烛摇曳,正春风得意。此刻的他,仿若已攀至人生巅峰,被无尽的荣耀簇拥,沉浸在满溢的欢愉里。
思绪飘至此处,骤然停歇。
转瞬之间,裴家的家丁已然摩拳擦掌,一副即将对我发难的架势。而姜若芷的嘴角,此刻正缓缓勾起一抹志得意满的笑意,仿佛胜券已然紧握在手,胜利已然近在咫尺。
我幽幽地叹了口气,缓缓将手探入怀中,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质地温润,泛着柔和的光泽。
转瞬之间,几名身着黑衣的暗卫仿若自天际疾坠而下,毫无声息地稳稳落于我的身前。刹那间,他们手中长剑“铮”然出鞘,那森冷的剑刃,寒光闪烁,恰似凝霜覆雪般摄人心魄。
那枚通体莹润的玉佩之上,镌刻着潇洒飘逸的“怀安”二字。此乃新帝的私印,象征着至高的权势与无上的荣光。
那玉佩于裴丞眼前缓缓晃悠,璀璨华光仿若实质,直欲刺痛他的双目,令他难以定睛凝视。
裴丞的面色刹那间苍白如霜,因惊恐,声音陡然提高,尖锐得好似划破空气:“这……这可是新帝的私印!”
他的言辞间满是惊愕与极度恐慌。
5
翌日,府内流言纷飞,恰似风中飘絮。众人皆言姜若芷因伤心欲绝,卧于榻上,滴水未进,粒米未沾。
听闻此事,我的心绪如翻涌之潮,交织着复杂情绪,却又怀着一丝探寻的念头,动身前往探视。
未曾想,甫一到门前,就被裴丞冷冷地拦住了。
他的目光中满是对我的斥责,声色俱厉地说道:“倘若若芷出了任何闪失,你必定要为此担责!”
那一刻,我的心仿若坠入寒彻骨髓的冰窖,寒意一寸寸蔓延,渐渐冷却。
屋内的姜若芷,仿佛捕捉到了门外细微的声响。顷刻间,她赤着双足,身着单薄衣衫,如惊弓之鸟般瑟瑟发抖地奔了出来。
她一下扑进裴丞怀中,泪水潸潸,如带雨梨花般楚楚动人:“表哥,是我错啦,全都是我的错,你可别再恼我啦……”
裴丞面上尽是懊悔与疼惜,语气轻柔地哄劝道:“不,是表哥的不是,表哥不该罚你,往后啊,再也不会罚你了。”
那番卿卿我我的场景,实在扎眼,仿若利箭般直直刺进我的心底。
我深吸一口气,终于狠下心来,语气带着一丝涩然:“裴丞,瞧你们这般情意深重,这桩婚事,便就此作罢吧。”
裴丞霍然抬眸,目光如炬地瞪向我,声若雷霆般炸响:“若芷乃我表妹,休要在此处损毁她的清誉!”
姜若芷窝在他怀中,不住地摇头,双眸泪意翻涌:“我没有,真的没有……”
她那副模样,仿佛下一秒便会晕厥,柔弱之态尽显,叫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你当真看不出来吗?她究竟打着什么主意——我尝试着提醒裴丞。
啪!
一记清脆且响亮的耳光,重重地掴在了我的脸上。
裴丞那股子狠劲十足,掌力迅猛,直直将我打得瘫坐于地,刹那间,眼前仿若繁星闪烁,一片迷蒙。
“够了!谁允许你这般诋毁她!”裴丞怒声喝道。
裴丞的目光触及我刹那间泛起红晕且肿胀的脸颊,有那么一瞬愣住了,眼底飞快掠过一抹慌乱。
然而,他满脸狰狞,从牙缝中挤出话语:“这一巴掌,你受之无愧!你怎敢这般污蔑若芷!”
刹那间,滚烫的泪水模糊了我的双眼,我下意识地捂住脸庞,心中各种滋味翻涌。
我一回到家中,就向父亲说起退亲的事。父亲听了之后,不禁长长地叹了口气。
谁能料到,恰在这紧要当口,那荒淫昏聩的老皇帝蓦地降下旨意,打算大张旗鼓地开展选秀,以充盈后宫。
因需躲避灾祸,退亲一事只得暂且搁置,暂缓推进。
然而,我做梦也未曾料到,裴丞竟会先我一步出招,打得我猝不及防,令我陷入了愈发被动的局面。
那一夜,我如惊弓之鸟般仓皇遁走,于暗夜中疾驰千里,模样狼狈至极,恰似一头落魄的丧家之犬。
而那一夜,裴丞于洞房之中,红烛摇曳。他正逢佳时,意气风发,仿若行至人生峰巅,尽情沉醉于无边的荣耀与欢悦之中。
回忆行至此处,骤然停歇。
瞧那架势,裴家的家丁即刻便要动手,于我极为不利。而姜若芷的嘴角,已然泛起一抹得意的浅笑,好似胜券已然在握。
我幽幽地轻叹了一声,缓缓探手入怀,取出一块玉佩。这玉佩质地细腻,仿若凝脂,泛着柔和的微光。
转瞬之间,几名身着黑衣的暗卫自半空飞掠而下,仿若鬼魅般悄然无声地现身于我身前。紧接着,他们手中的长剑应声出鞘,寒芒闪烁,恰似覆着冷霜的皑皑白雪,森冷逼人。
那一方玉佩通体莹润,其上“怀安”二字镌刻得遒劲洒脱。此乃新帝的私印,象征着世间至高的权柄与无上的荣光。
那玉佩于裴丞眼前缓缓晃悠,璀璨华光几欲耀花他的双目,令他难以定睛直视。
裴丞的面色刹那间变得煞白,如同覆了一层薄纸。因恐惧,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尖锐得近乎刺耳:“这……这可是新帝的私印——”
他的言辞间满是惊愕与极度的恐慌。
裴丞的脸色瞬间阴沉如墨,他失态地死死盯着我,声音中抑制不住地泛起颤抖:“你……你和那刚登基的圣上,到底是何种关系?”
是何关系?
不过是隐匿姓名,携手走过三个春秋的结发之人罢了。
然而,这些仍未到公诸于世之际。
我微微垂下眼眸,沉思须臾,再度抬眼时,神色已恢复平静无波:往昔于江南游历之际,我与他曾有过一面之缘,且在那危急关头,出手救过他一回。
我轻轻摩挲着腰间那枚玉佩,触手温润。这正是他赠予我的信物,用以表达他的感激之意。
所言确凿无疑,一字一句,俱是肺腑真言。
裴丞听闻此言,原本紧绷的肩背仿佛稍稍放松了些,缓缓地吐出一口长气。
就在这时,长公主于众多宫人的环绕簇拥下,步履匆匆地赶至。
她眸光如刃,寒意森然,冷冷扫过剑拔弩张的裴家家丁,声若凝霜般冷冽:“裴大人这是打算在本宫的府邸之中,动用私刑,行那悖逆天理之举吗!”
裴丞的脸色青白交替,既羞且愤,满腔情绪翻涌,一时之间竟找不到话语回应。
长公主毫不留情,径直吩咐宫人将他逐了出去,未留丝毫情面。
裴丞与我错身之际,脚步稍稍一顿,声音压得极低,语气里透着几分郑重的警告:“那新登基的帝王,暗中潜藏多年,心思深沉似无尽渊海,绝非好相与之人!我劝你,切莫与他有过多牵扯,免得惹祸上身!”
念及咱们多年情谊,我把话说到这儿了。往后之事,望你慎重自处,切莫耽误了自己!
裴丞与姜若芷被遣走后,长公主脸上笑意盈盈,亲昵地牵起我的手,柔声说道:“曲小姐,这园子里景致绝佳,不如我们一道漫步赏景、共赏繁花,你意下如何?”
话音刚落,她的目光便被我带来的那盆兰花牢牢吸引,随即便毫不吝啬地称赞起来:“瞧瞧这兰花,当真是清雅至极、超凡脱俗。曲小姐的眼光,着实与众不同!”
在座的夫人小姐们个个心思玲珑,瞧见这般景象,瞬间便心领神会,艳羡与逢迎的目光纷纷投来。
待宴席开场,长公主当即便着人将我安置于她身畔的上座,以此彰显亲昵之意。
刹那间,前来与我搭话、示好之人接踵而至。他们纷纷赞叹:江南之地,钟灵毓秀,水土最是养人。不过短短几年未见,曲家小姐已然出落得这般明艳动人、光彩照人,实在叫人艳羡!
我面带笑意从容应对,心底却不禁暗自感慨:实在遗憾,裴丞与姜若芷却是无缘得见眼前这番热闹光景了。
6
当宴席的喧嚣渐渐消散,皎洁的月儿已无声无息地爬上树梢,将如水的银辉倾洒在大地之上。
两日后,新帝登基大典与新后册封之盛典即将盛大启幕。届时,举国上下,同沐荣光,共襄欢庆。
本应身处塞北,料理那紧急军务的人,此刻却风尘满面,出现在我这一方院落之中。
仅别三日,恰似历经三度春秋。
在我心底,万分念你。
他的衣衫微微凌乱,靴子上还附着未干的泥渍,显然是纵马疾驰,一路飞奔而归。归来后,连一口水都来不及喝,便径直前来寻我。
他缓缓地把脑袋埋进我的颈间,眷恋如潮般翻涌,而后深深地吸了口气,仿佛要将我的气息永久地烙印在灵魂深处。
我刚要张嘴说话,他便沉声开了口:“你那前未婚夫,今日可又来找你麻烦了?”
话语之间,尽是浓郁难消的醋意。
我在心底暗自哂笑,这事儿,到底是瞒不过他的。
只要我一遣出那些隐于暗处的侍卫,消息便似生出羽翼,瞬息飞至他的耳中。
我不禁哑然失笑,道:“嘿,他居然还痴心妄想着纳我为妾呢。”
赵怀安霍然仰头,一对丹凤眼瞪得浑圆,怒意恰似翻涌的浪潮般陡然升腾。
荒唐至极!
吾之皇后,焉能屈尊为其妾室?彼裴氏一族,莫不是嫌自家性命太过长久了?
一向将喜怒隐匿于心底的帝王,此刻怒意翻涌,鼻孔似要喷出熊熊烈火,后槽牙咬得嘎吱作响。
我动作娴熟地伸出手,轻轻摩挲着他的脑袋,仿佛在安抚一只毛发炸起的大猫。
他惬意地轻哼两声,原本紧绷的身躯缓缓舒缓开来。
他表面上像是被我哄得消了气,然而眼底却飞快掠过一抹狡黠,转瞬便浮现出一个耐人寻味的笑容。
刹那间,一股不祥的预感在我心底升腾而起。这小子,保不准要耍弄我一番了。
赵怀安虽比我小两岁,但其心智之成熟,远超同龄人。
偶尔间,亦会流露出那番少年心性,偏爱戏弄他人一回。
初次与他相逢之际,我已在江南孤身生活一载时光。
身处异乡,周遭皆为陌生面容,父母出于避嫌考量,亦不敢与我频繁联络。
那日走得急切,身上所携银钱寥寥。随着时光流逝,只出不进,日子便愈发窘迫起来。
于那女子难以独当一面、自立谋生的岁月,我寻不到半点营生的门道,满心皆是彷徨与无助。
我并不擅长女红之事,于诗词书画方面也未显露多少天赋。唯独钟情于侍弄兰花,每日精心照料。只是,这份喜好恰似独自绽放在幽僻处的花朵,仅能自我欣赏,鲜有人问津。
在飘雪的寒冬之日,当我身上仅余最后十个铜板时,我遇见了赵怀安。
他突遭刺客袭击,伤势极为严重,于巷口皑皑白雪中颓然昏倒,气息如游丝般微弱。
终究是于心不忍,我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他拖拽回去。
当他从沉睡中缓缓苏醒,往昔的记忆却如消散的云烟,踪迹全无。他不知归处,于茫茫天地间,满心皆是迷茫与无措。
我几乎都难以维持自身生计,原本打算心一横将他撵走,生怕他成为自己的累赘。
然而他偏偏生就了一副极具迷惑性的俊朗面容,那双眼眸湿漉漉的,满含恳切地凝望着我,嗓音虽细弱,话语却透着不容置疑的笃定:“我什么活儿都愿意做,只求您能收留我。”
那一刻,我终究是心一软,不甚情愿地点了点头,可心底却已然是七上八下。
他所言倒也不假,手脚着实利落得很,丝毫不怕在人前露面。只见他当真扛起我的那盆兰花,就在热闹的街市上叫卖开来。
来来往往的朋友们瞧一瞧嘞!品质上乘的兰花,花香四溢!他嗓音嘹亮,把路过的行人都吸引得停下了脚步。
我的兰花小店,竟这般如奇迹降临般开张了,生意也一点点兴旺起来。
起初,他轻唤我“阿姐”,那声音如珠落玉盘般清脆动听。
喊着喊着,便成了姐姐,添了几分亲昵与眷恋。
而后,是柔情缱绻的舒兰,仿若在倾诉着绵绵无尽的情思。
直至最后,在万籁俱寂的深夜,他附在我耳畔,一声声炽热的“心肝”轻轻吐出,令我心中羞怯与欢喜交织。
孤男寡女共处时日长久,情愫渐生,亦是人之常情。
情似干柴逢烈火,爱意顺遂如水自流,于是我们暗自许下相伴一生的诺言。
这门亲事背后,他早有谋划,意图将我紧紧拴在身旁。
而我呢,表面上半推半就,实则心底对他的情意早已如盘根古树,扎根极深。
我俩悄然对天盟誓,行那拜天地之礼,许下生生世世不相负的诺言。
我一路辗转,终寻得机会给爹娘送去书信,那一路上,心始终高悬着,既忐忑又满怀期待。
爹娘对这女婿并不中意,嫌他身份存疑、来历不明。可那时的我,重回京城已然无望,又因种种缘由无人敢娶,这般归宿,于我而言已是再好不过了。
之后,也不知从何时起,赵怀安的记忆悄然得以恢复。
我原以为,他有着非同一般的身份,必定会就此离去,重回那高高在上、令人仰止的所在。
唯独他始终未曾离去,仿佛对这尘世烟火也生出了几分眷恋。
日子波澜不惊地流淌着,其间他始终在旁敲侧击地暗示自己的身份,仿佛在小心翼翼地试探我的反应。
还试探着打趣道:有个穷苦的书生,偶然间捡到了一只美貌的蛇精呢。
蛇精对那书生一片赤诚,情意笃定似磐石,恨不能将自己的蛇胆都捧献予他!
那书生在知晓蛇精的真实身份后,顿时肝胆俱裂,竟还打算喂她饮下雄黄酒,实在是心肠歹毒至极!
他沉浸于阅读之中,仿若已然走进故事,陡然间怒摔手中话本,脸上满是愤懑之色。
我漫不经心地颔首示意,心底却暗暗哂笑。
赵怀安眼神中满是疑惑与关切,紧盯着对方追问:“娘子,你当真不会这般行事?”
我心中暗自嘀咕,这小子,还真挺会装模作样呢。
这已是我居于江南的第四个年头,亦是我拾得赵怀安的第三个春秋。
他毫无保留地向我坦白了身份,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要与我携手走过往后的岁岁年年。
话音甫落,他心底满是不安,暗自悄悄瞥向我,那目光恰似惊惶的小鹿。
见我始终沉默不语,他的身躯微微发起抖来,脸色也如被抽走颜料般,一寸寸地变得煞白。
娘子……曲姑娘既已无意与我再续夫妻之缘,那我便就此离去。望她往后多多保重。
他一边说着,一边缓缓迈出步子,走了出去。
但见他双足赤裸,未着鞋袜,外袍亦不曾披挂,于飒飒秋风之中,身形显得分外单薄。
刚迈出没几步,身形猛地一晃,便重重地摔倒在地,模样狼狈至极。紧接着,又艰难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
于心终究是不忍,就在他单脚踏出那道门槛的刹那,我还是没能忍住,唤出了他的名字。
他那得逞的笑意,在我目光投过去的刹那,被他巧妙地掩藏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少时光,我才恍然明白,原来赵怀安自始至终都未曾失忆。
往昔的京城,于那一方私塾之内。
往昔也曾有一位风华正茂的少年。
裴丞满心盼望着兰花开的日子,为此,他遍访花艺方面的能工巧匠,悄悄将那株兰花重新悉心栽种。
好不容易将赵怀安打发走,我美美地睡了个好觉。
原本因裴丞而略显低落的心情,也迅速得以好转。
一直到了第二天。
我的兰花小店,竟遭人恶意砸毁。
那一盆盆倾注了我无数心血的兰花,竟被人无情地连根拔起,横七竖八地瘫倒在地上。
我火冒三丈,气势汹汹地前往找裴丞兴师问罪。
这一回,换成是他不想与我相见。
到底是让我等到了,我于裴府门前将裴丞拦住。
他眉梢轻挑,目光斜睨向我,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弧度,语气阴阳怪气道:
明知欲擒故纵这招行不通,就等不及来寻我了?
瞧他那副样子,仿佛确实对兰花铺子遭砸之事一无所知。
会不会是我错怪他了?
恰在此时,姜若芷脚步匆匆地赶至。
与她目光相接的瞬间,我便洞悉了始作俑者。
仅仅是我尚未弄明白。
她如今已然是裴家主母,缘何依旧如此厌恶我呢?
我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未再多说只言片语,而后挺直脊背,大步离去。
临行之际,我的眸光在姜若芷的发簪上短暂停驻。
倘若我并未看走眼,这便是……
经过了几日的宁静时光。
登基大典举行的那一日。
宫苑门畔,再度邂逅裴丞。
裴丞一脸谨慎,稳稳地搀扶着姜若芷步出了轿子。
狭路相逢。
姜若芷唇角轻扬,含笑道:“曲家姐姐有所不知,进宫可是坐不得轿子的。”
裴丞鼻腔中发出一声冷哼,面上尽是不屑之色:“何须提醒于她?待叫侍卫的棍棒教训一番,她自会知晓。”
我身怀有孕,赵怀安特意赠予我一枚令牌,凭此可乘轿通行。
我本无意搭理他们,然而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姜若芷所吸引。
此番,不单单是那支簪子。
从腕间的玉镯到耳畔的珠宝,每一件皆价值千金,绝非寻常之物。
这般稀罕好物,也只有宫里才会有。
裴丞乃须眉之身,自是难以洞察此间精妙。
我的心里瞬间有了一番揣测。
裴丞见我半晌未发一言,面色微愠,提高音量说道:
曲舒兰,别在这儿出洋相!
叫你下来,麻溜儿下来!
轿夫脚下未作丝毫停留,抬着轿子继续迈步前行。
裴丞脸色阴沉如墨,狠狠咬牙,从齿缝间挤出:“好!好!”
是你执意要去的,可别埋怨我没提前跟你说!
他情绪亢奋,声如洪钟,惹得众多人纷纷侧目。
姜若芷面露不认同之色,微微蹙起眉头,轻声说道:“曲家姐姐,日后你可是要嫁入我裴家为妾的,如今这般行事,也是在折损夫君的颜面呢。”
她言谈间多了几分颐指气使的架势,好似自己身处人上之位。
我缓缓将车帘拉下,仿若未闻她的言语,实在不愿与她多费唇舌。
谁能料到,裴丞也不知是哪根筋搭错了,竟径直挡在了轿子跟前。
轿夫哪敢上前阻拦,只见裴丞大步上前,径直掀开轿门,紧接着伸出手,将我一把拉了出来。
他的举止出乎我的意料,如此无礼,我奋力挣脱了他抓着我的手。
争执之间。
他的目光蓦地定格在了我的脖颈处。
裴丞的双眼瞬间瞪大,满脸皆是不可置信之色,喉间好似被无形之物哽住,刹那间失了声音,宛如目睹了什么超乎想象的事物。
我尚沉浸在懵懂之中,还未厘清状况,姜若芷已然发出一声惊呼。
曲家姐姐呀,您都即将嫁作他人妾室了,怎还如此不知收敛,竟与旁人……
她声音清脆悦耳,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清晰明朗,仿佛生怕周遭之人未能听清。
我伸手轻触脖颈,神情间透着几分无奈。
都怨昨夜那赵怀安像疯狗一般撒野,喷得我满身都是唾沫星子。
姜若芷像是瞬间明白了什么,开口说道:
曲家姐姐这是为博夫君吃醋,特意拿胭脂点上的吧?
裴丞的面色缓缓回暖,重又摆出那副倨傲矜贵之态。
他目光中满是不屑,直直盯着我,好似能洞察我内心的每一丝想法,随即发出一声冷笑。
哼,你的心思全耗在这等事情上,着实令人鄙夷。
罢了,我也不再阻拦你去自找苦头吃了!
我缓步靠近他,眼神如冰般冷冷地凝视着他。
裴丞尚不及有所反应之际,我猛地抬起了手——
啪!
响亮的巴掌声猛地掴在他脸上,四周瞬间响起一片惊呼声。
我暗自思量,与他徒费口舌,不过是虚度时光罢了,倒不如直接付诸行动来得畅快。
裴丞的脑袋陡然间歪向一旁,舌尖悄然抵住腮帮,仿佛正强忍着疼痛。
我心底不禁泛起惋惜之意,眼下身体仍旧虚弱,气力实在难以使出几分。
姜若芷见此情形,急忙抢步上前,稳稳扶住裴丞,而后杏眼圆睁,满含怒意地狠狠瞪向我,道:
曲家姐姐,夫君身为朝廷栋梁,肩负社稷重任,你怎能对他如此动手?这般行径,实在有失体统!
裴丞满脸愠色,怒声道:
别再跟这等泼妇啰嗦,权当咱们的一片好心付诸东流!
在他们二人说得滔滔不绝之时,我已再度踏入轿内。
轿子缓缓行至宫阙大门前,却被值守的侍卫给拦了下来。
身后,裴丞发出一声嗤笑,开口说道:
早前便同你讲过需下轿徒步而行,可你却执意不听。
他言语尚在嘴边打转,我便已迅速从袖间取出令牌,亮在侍卫眼前。
登基盛典之际,人声喧腾鼎沸。
裴丞远远投来一眼,眸光幽深,仿若藏着无尽话语。
我的目光牢牢锁定在那高台之上,满心皆是,再难分出一丝一毫给其他。
赵怀安神情肃穆,一袭龙袍加身,周身散发着摄人的威严。
却几回抬眼,仿若漫不经心中瞥向我所处之地。
好不容易捱过登基大典那漫长的时光。
赵怀安差遣的心腹小太监前来传讯:陛下于殿后静候阁下。
我正要抬起脚步,却被裴丞伸手拦住。
他目光中满是指责,直直看向我,说道:
你那枚令牌,可是新皇亲赐之物?
我不是早就告诫过你,别和他过多纠缠吗?
裴丞薄唇紧抿成一条冷硬的线,面色阴翳,尽显不悦之色。
此陛下在登基之前,可是屠戮了七位亲手足,哪怕那尚在髫龄、年仅三岁的小皇子,也未得幸免。其心肠之狠厉,绝非你所能轻易招惹的!
赵怀安乃皇后嫡出,身份极为尊崇。
然而,时移世易,老皇帝为博宠妃欢心,竟不顾夫妻情分与皇后多年操持后宫的辛劳,决然将其废黜。皇后被幽禁于清冷的寺庙之内,在孤寂与愤懑中,最终郁郁而逝。
年迈的帝王在晚年之际,迟迟未确立太子之位。论起最为名正言顺的人选,非赵怀安莫属。
故而,他曾多次身陷刺杀危机,一次次与死神擦肩而过。
我神色平静,缓缓开口:“随意议论陛下,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他人或许并不知晓,然而我却心知肚明。
那小皇子的母家于塞北驻守已久,前些日子赵怀安亲赴塞北之地,竟是以小皇子的性命,换来了塞北的一时安稳。
他手段凌厉狠绝,实乃情势所迫。倘若心慈手软,只怕自身亦难周全。
裴丞听闻此言,刹那间竟一时无言以对。
姜若芷在恰当的时候开了口,说道:
郎君此举亦是出于一番好意,只是那曲家姐姐,似乎并未领会这份心意。
曲家姐姐依旧如往昔那般,极善哄男子开心,不过一趟江南之行,竟有幸结识陛下。
姜若芷的语气里,藏着一抹难以觉察的酸意。
裴丞似是察觉到了一丝异样,眉头紧紧蹙起,仿佛能将一只苍蝇夹在其间。
他将目光投向我,声音冰冷地说道:
莫不是在妄想入宫为妃不成?
曲舒兰,奉劝你见好就收!竟还妄想嫁给陛下?能入我府中做妾,已然是你所能寻得的最佳归属了!
他讲得全神贯注,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口中那位手段狠厉的陛下,已然换罢衣衫,匆忙折返。
此刻恰似一只寻觅主人的幼犬,于隐蔽之处左顾右盼,急切地找寻着人。
想必是我许久未曾到访,他按捺不住,便亲自前来寻觅我的踪迹。
裴丞见我始终未作回应,好似我已然默认了他的揣测。
他眼眸中飞快闪过一丝嫉妒之色,语气不善地说道:
趁早断了这份念想吧,也不瞅瞅自己什么岁数了,消息我早就耳闻了。
陛下虽尚未缔结良缘,然心中早有钟情之人。只因那未来皇后身份颇为特殊,故而暂不便昭告天下。
他满心都是那心尖上的女子,甚至打算遣散后宫。就凭你,想当个七品答应,都没那等机缘!
遣散后宫?
此言入耳,我与姜若芷均是面露讶异之色。
惊喜如璀璨星火般在她眼中骤然闪过,显然对这消息满心欢喜。
我同样深感惊愕,这件事赵怀安从未向我提及。
往昔我钟情于裴丞,裴家门第相较曲家,并非那般显赫。于是他向我许下诺言,此生绝不纳妾。
我期许着得一良人,相伴岁岁年年,直至青丝变白发,也不相弃。
7
如今的我,已不再是往昔那个天真懵懂的少女。
我一度已然做好了与他人同侍一夫的打算。
我同赵怀安之间,情谊颇为融洽。
爱情这玩意儿,如梦似幻又娇弱易碎,如何能抵御尘世里那数不清的诱惑?更不必说还要承受悠悠岁月的无情消磨。
他乃那至高无上的九五之尊,天下万民的主宰,又岂会单单属于我一人呢?
目光所及处,裴丞率先开了口:“罢了,你也别再同我置气了。”
我明白,你想必是在嗔怪我这些年来从未找寻过你。
可你呢,不也从未主动与我联络过吗?
我又何曾没有联系过呢?
彼时,我茕茕孑立,漂泊在他乡异地。
当人处于惶恐无措之境,往昔那些不愉快的记忆便似被悄然隐去,留存于心间的唯有曾经的深情厚意,令人动容不已。
我满心都是归家的热望,盼望着回到那片熟悉的所在。
往昔,我一次次提笔给裴丞写信,将满心的期盼都倾注于那一封封书信之中,渴盼着能等来他的回音。
然而到了最后,那些信件恰似投入深海的石块,再也没有丝毫消息传来。
可如今,这些往昔之事,讲与何人听,皆已无甚意义。
那些书信,终究不过是徒然耗费了笔墨与一腔心意罢。
裴丞见我缄默不语,便接着说道:
若芷和你有所不同,她心怀仁善,豁达包容,颇具容人之度。
待会儿你便同若芷好好赔个不是吧,这段日子,你可把她弄得心情糟糕透顶。
裴丞仍在一旁絮絮叨叨,仿若一只惹人厌烦的苍蝇,聒噪不停。
就在那头,赵怀安已然将我寻觅到了。
他抬眸望去,眸光刹那间一亮,仿若有碎星闪耀。
站在我身后的姜若芷,情绪瞬间高涨,猛地攥紧了裙摆,那股子劲儿仿佛要把裙摆扯裂开来。
赵怀安抬起腿,迈着矫健的步伐,大步流星地朝我走来。
裴丞正全神贯注地凝视着我,丝毫没有察觉到赵怀安已然悄然走近。
姜若芷眸光滴溜溜一转,紧接着“扑通”一声直直朝我跪下,旋即哭喊起来:
妾身甘愿自请下堂,以成全夫君与曲家姐姐!
现场刹那间陷入寂静,静得连针落地的声音都清晰可闻。
世人皆知,当今陛下之母,昔日曾被先帝贬黜。
姜若芷这一番言辞,分明是蓄意将我与裴丞推进万劫不复的境地,当真居心叵测、令人发指。
裴丞刚欲出言否认,姜若芷却先一步抢白道:
曲家的长姐返回京城,正是为了嫁与我的夫君。
夫君怜惜曲家姐姐漂泊无依,二人志趣相投,实在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陛下,臣妾实在不愿再忝居这裴夫人之位,还望陛下能为臣妾主持公道!
她言辞激昂,神情满是凄楚,仿佛遭受了世间罕有的冤屈。
满座的朝臣与贵女皆缄默不语,那一道道瞧热闹的目光齐齐聚焦在她身上,隐隐还透着几缕嘲讽之色。
裴丞目光投向姜若芷,满脸困惑,开口问道:“我什么时候说过要休妻了?”
姜若芷却幽幽说道:“自那曲家姐姐返回京城,夫君便整日里茶饭不思。”
很明显是对她旧情难舍,我这儿还有曲家姐姐这些年给夫君写的书信作为凭证呢!
原来,早些年我寄给裴丞的书信,皆被她私下里截留下来了。
裴丞怒目圆睁,眼眶几乎要迸裂开来,他颤抖着伸出手指,直直指向姜若芷,显然已被激怒到了极致。
他实在弄不明白,姜若芷怎么就突然变了脸,执意要与他和离,把事情闹得如此尴尬。
我却已然洞悉了背后的缘故。
我朝那罪魁祸首瞥去,入目便见他摆出一副坐等好戏开场的姿态,嘴角还噙着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他敏锐捕捉到我的目光,旋即略带炫耀地扬起下巴,那神态仿佛在无声宣告:瞧,我多了不起!
我在心底幽幽一叹,满心皆是无奈。
自我返回京城后,裴丞便始终对我恶语相加,言辞极为尖刻。
然而,正如姜若芷所说,他对我百般纠缠,这般举动令姜若芷满心不安,妒意暗生。
在她看来,我踏入裴府一事,恰似墨落宣纸,已然成定局,绝无回转的可能。
又兼赵怀安从中搅局,暗地里耍手段。
他向她奉上了琳琅满目的珍贵之物,也不知是否还倾诉了一番柔情蜜意。那话语如同无形的丝线,将姜若芷的心紧紧缠绕,哄得她晕头转向,竟天真地以为,自己便是传言中赵怀安心尖上的那个人。
如此作为,实在难以令我心生欢喜。
念及此,我实在不愿再瞧赵怀安那副样子。
他微微一怔,心底陡然升起一股焦急之意,就在这时,却听见裴丞开口说道:
陛下圣察,臣与那曲舒兰早已恩断义绝。今见其形单影只、处境堪怜,心有不忍,故而愿将她纳为妾室。
裴丞的话语尚在唇边打转,赵怀安已然眸光一寒,猛地抬腿,重重踹在他胸口,怒声吼道:
何人准许你将她纳为妾室?
姜若芷敛去眼底那一抹不易察觉的笑意,佯装出满脸的忧心忡忡。
她隐隐觉得,赵怀安这番举动是在为自己出头,心底不由得泛起一丝窃喜。
裴丞同样挨了一脚,可这一脚却让他迅速镇定下来,神态自若地说道:
纳妾之举,于世间本属平常之事。臣与曲舒兰自幼相伴,两小无猜,情深意切。臣自忖,所作所为,并无任何不妥之处!
赵怀安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恰似阴霾笼罩的天际,透着压抑与凝重。
青梅、竹马、翠竹
情真意切,深厚非常
在众人目光的聚焦之下。
赵怀安踱步至我身旁,神情缱绻,轻柔地牵起我的手,仿佛在无声宣告着一种专属的占有。
寡人竟不知裴卿与皇后还有这般情谊?
8
那一日,金銮宝殿之内,氛围仿若凝滞一般凝重。
赵怀安当机立断,当庭宣告立我为后,声如洪钟,久久回荡于殿宇之中。
裴丞闻此讯息,仿若被惊雷击中,身形僵立片刻后,直直地跪了下去。彼时,日头高悬,洒下炽烈光芒。他就那般跪着,一动不动,时光缓缓流逝,日头西沉,月亮悄然爬上中天。清冷的月光倾洒而下,将他的身影,在地上拉得悠长悠长。
良久,方有宫人姗姗而至,将他搀起,缓缓扶着送出了宫闱。
此刻的姜若芷,面色煞白如霜雪覆面,仿若刹那间被抽走了全部的血色。
她瞧见裴丞欲行,心下慌乱,忙不迭欲跟上,伸手便去扶裴丞的手臂。未承想,裴丞陡然用力,狠狠将她推开,她脚步趔趄,连退数步。
“裴郎,你……”姜若芷蓦地瞪大双眸,眼底尽是不可置信之色。
裴丞轻嗤一声,面色冷凝,旋即转身,大步离去,未作丝毫停留。
宫廷之内,烛焰轻轻晃动。
赵怀安也不知从哪儿变戏法似的摸出一块搓衣板,“扑通”一声直直地跪了下去,那姿态实在是滑稽。
他眸光闪烁,快速眨动着眼睑,狡辩道:“娘子呀,那赠予姜若芷的诗,实则是暗卫代笔,我不过是随口吩咐了几句罢了。还有那些首饰呢,也是暗卫精心挑选后送去的,当真与我无半点干系呀。”
我原本就只是寻思着给裴丞的后院搅和点麻烦罢了,哪料到这效果竟如此显著。娘子,您可千万莫要动怒呀,横竖讲来,这都不能怪我呀。
他瞧出我神情稍稍舒缓,便似只温顺的猫儿,缓缓蹭了过来,将头轻枕在我的膝头,双手环腰,娇嗔道:“娘子,就饶了我这一回罢。”
册封皇后的大典虽尚未正式举行,但我内心念家心切,执意要回去探视一番。
赵怀安闻言,顿时气得牙根发痒,猛地一跺脚,急声道:“娘子,此刻怎可归家?典礼近在眼前,你如何能舍我而去!”
曲阜府宅门前,裴丞仿若暗夜鬼魅,蓦地疾蹿而出。
他的双眼爬满血丝,眼下乌青浓重,如困兽般狠狠瞪着我,继而声嘶力竭地怒吼道:
曲舒兰,你怕是早就与那赵怀安暗通款曲了吧!
你早就背离我了,自始至终,你压根儿就没等过我,不是吗!
我眼神淡漠地盯着他,眸光似霜雪凝结,声音不带一丝温度:“你凭什么要我等你?”
就凭你骤然毁弃婚约,还是凭你口中所谓的权宜之计,可转眼不到三个月便与她有了肌肤之亲?
哼!竟敢跑来质问我?我从鼻腔中冷冷一哼,眼神里尽是毫不掩饰的鄙夷。
没错,在这过去的五年里,我终究没忍住,悄悄溜回来过一回。
抵达江南三月后,那浓浓的思乡之情,恰似涨潮时汹涌的浪涛,瞬间将我淹没。
我眷恋着曾陪我走过青春韶华的裴丞,眷恋着往昔那桩桩件件的琐碎时光。
我精心乔装,趁着夜色踏上行程。一路上风里来雨里去,日夜兼程,终是抵达了京城之外。
可我没胆量踏入,生怕被人一眼识破身份。
许是上天眷顾,竟让我撞见了裴丞携着姜若芷漫步春景的画面。
二人同乘一骑,笑语盈盈,向着郊野扬鞭而去。
我急忙蹑手蹑脚地跟上去,脚步紧促。
我的鞋底已然磨穿,脚底传来钻心剧痛,每迈出一步,都仿佛踩在锋利刀刃之上。
我不敢高声叫嚷,唯恐被他人听见,误了要紧之事。
我丝毫不敢有片刻停歇,生怕赶不上他们的脚步,从而与真相失之交臂。
最终,他们于山林间驻足。
继而,于天地之间,二人翻滚纠缠,衣衫也随之变得凌乱不堪。
我倚靠着街边的树,顿感胃中如波涛汹涌,呕吐得晕头转向。
裴丞的嘴唇微微发颤,目光直直地紧盯着我,嗓音干涩喑哑:“……你,都瞧见了?”
我默默颔首,没再多说一个字,缓缓转过身,步伐沉重地离开。此刻,心仿佛坠入了无尽的冰窖,死寂蔓延。
没过多久,皇后册封大典便隆重举行。
按理说,赵怀安甫一登基,不应如此迅速地册封皇后。
然而,他实在按捺不住了,给出的理由也是相当充足。
娘子,你腹中已然有了咱们的孩儿,乃是龙种。若是大着肚子成亲,难免遭人笑话。赵怀安眸光期许,深情地望着我。
我荣登凤位的那一天,裴丞相居然休弃了他的夫人。
暗卫传来消息,称是裴丞发觉了那些情诗。
姜若芷心一横,摆出破罐子破摔的架势,冷冷开口:“那些诗皆是赵怀安所作,裴丞,你莫要轻举妄动,否则,有你苦头吃!”
然裴丞通过笔迹比对,发觉此并非赵怀安所书。
倒似那已然龙御归天的老皇帝的字迹。
裴丞顾不得许多,铁了心要休掉妻子,态度果决强硬。
被休弃后的姜若芷,茫茫天地间竟无一处容身之所,恰似那无根的浮萍般漂泊无依。
往昔,她之所以奔赴京城投靠裴家,皆因母亲离世,父亲又独宠继室,致使她在自家毫无容身之所,饱受冷眼相待。
如今,她的父亲已撒手人寰,故乡于她而言愈发遥不可及,未来恰似迷雾笼罩,不见方向。
所幸,就在她陷入绝境,打算返乡的前一天。
赵怀安颁行了女户政令,允准女子自立门户。此讯一经传出,迅速传遍街头巷尾。
集市入口处,熙熙攘攘的百姓簇拥在榜文之前,你一言我一语地热烈议论着,脸上皆洋溢着惊喜之色。
这道政令当真不错!咱们女子也算盼来了崭露头角的机会。
可不是嘛,这还得归功于皇后娘娘的妙思,当真是我们女子的福分呐。
据传,此政令乃皇后所出主意,民间百姓皆对皇后的恩德心怀感念。
于熙攘人流之间,姜若芷时而啜泣,时而浅笑,神情满是复杂。
她的前半生,整日忙碌奔波,只为寻得一个理想的归宿,能够免遭他人的轻慢与看低。
她心里十分清楚,男人这东西,既不可信,亦不可靠。
姜若芷暗自思忖,裴丞既能为了自己舍弃曲舒兰,那么日后也极有可能为了他人将自己抛弃,说到底,自己不过是他掌中的玩物罢了。
况且,她早已察觉,裴丞心怀不轨,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心里始终念着曲舒兰,对她不过是出于利用的目的罢了。
故而,当她瞥见更为高峻的枝头时,便决然抛下了裴丞,一心欲攀附那更为显赫的权势。
即便在后来,她自枝头坠落,摔得浑身伤痕,却依旧不曾有过一丝悔意。
姜若芷喃喃低语:“我从未料到,竟能拥有属于自己的一根树枝,可供我倚靠。”
只是从那以后,再没有可以依靠的人了,前路恐怕荆棘满布。可她心里清楚,只能咬着牙,独自踽踽前行。
念及此,姜若芷的眼泪再度不受控制,如汹涌泛滥的潮水般夺眶而出。
9
翌年春日,暖阳煦煦。于那红墙宫苑之内,我诞育了一位女婴。
女婴的啼哭声清脆悦耳,恰似早春林里的第一声莺啼,瞬间冲破周遭的静谧。
赵怀安听闻此事,龙心甚喜,当即敕封她为长安公主,赐名思南。
思南,思南呐,祈愿此名能佑吾女一世顺遂。赵怀安轻柔地摩挲着女婴的小脸,眸中尽是无尽的慈爱。
那时,于朝堂之上,众臣子见后宫之中唯我一人,便纷纷进言,催促赵怀安举行选秀,以充盈后宫,延续皇家子嗣。
这一日,金銮殿上,一位年迈的朝臣趋步而出,恭敬地俯身行礼,启奏道:“陛下,目今后宫妃嫔稀少,于皇家传承而言,于天下安稳而论,还盼陛下尽早举行选秀之典,充盈后宫。”
赵怀安闻言,脸色瞬间一凝,旋即朗声宣告:“朕今日决意废黜后宫,往后唯与皇后相携相守!”
此语甫一出口,朝堂之内,顿时一片哗然。
几乎无人对这一举措表示认可,众人皆觉得它与祖制相悖,于常理不合。
“陛下,此计断不可行呐!废除后宫,实在是令人震惊之举啊!”又一位大臣神色急切地谏言。
然而,言官们纵使满心愤懑,却也不便只因这等小事便拼死进谏,毕竟生死之事,干系重大。
敢于在赵怀安面前公然表示反对的,赵怀安当天便往其家中赏赐美女。
哼,你既执意反对朕废除后宫之举,那朕倒要叫你家里也“热闹”一番!赵怀安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目光如鹰隼般逼视着那提出异议的大臣,缓缓说道。
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来二去间,选秀之事逐渐无人再提。朝堂之上,重又回归往昔的安宁与平静。
思南自幼便聪慧过人,恰似一颗闪耀的明星。
赵怀安时常将她轻柔地抱于膝上,手把手教她批阅奏折。
父皇,这奏折中所奏之事,究竟该如何处置呀?思南歪着脑袋,乌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问道。
赵怀安见状,便耐着性子细细为她讲解。思南听得全神贯注,没过多久,便能适时地提出独到的见解来。
待她长至十二岁时,我膝下仍仅有她这一个孩子。臣子们终究还是察觉到了些许异样。
这一日,数位大臣围聚一处,低声交谈着。
“都过去这么些年头了,皇后娘娘怎么还没能怀上龙嗣呢,该不会是……”一位大臣凑近身旁同僚,压低声音嘀咕道。
“噤声!此事切不可妄言,唯恐触怒陛下。”另一位大臣急忙劝阻道。
赵怀安洞悉众臣子心中所想后,转而看向思南,开口问道:“思南,倘若有朝一日,摆在你面前的是皇位与弟弟,你会作何选择?”
思南闻言,微微蹙起眉头,开口道:“父皇,这两个选择,差距也太大了些。”
要不这样,儿臣选这皇位,还请父皇再赏儿臣两记巴掌,否则儿臣实在难以心安理得地争这储君之位。
赵怀安闻言,顿时朗声大笑:“你这小丫头,倒真是有意思!”
她的性情恰似赵怀安,果敢而坚毅,着实不是个容易打交道的人。
宗室之中,但凡有偷偷将男孩带进宫者,皆被她暗暗记下了一笔账。
这日,思南瞧见一位宗室领着个男孩踏入宫闱。她悄然上前,拦住那男孩,轻声问道:“你缘何进宫呀?”
那男孩面露怯色,嗫嚅着:“我……我也不清楚。”
思南闻言,鼻腔里轻蔑地哼了一声,冷冷道:“呵,我可把你记下了。”语毕,旋即转过身,迈步离去。
岁序轮转,又至隆冬时节。朔风如刀,肆意呼啸。宫苑之内,仿若被一层银纱悄然笼罩,处处琼枝玉树,皆是银妆玉砌之景。
思南轻挽起我的手,朝着不远处那个佝偻身形的男子示意。
“母后,您瞧,此人便是您的竹马?”思南眼神中满是好奇,轻声问道。
思索片刻,我才忆起裴丞之名。
哦,原来是他啊,已经好久都没见着了。我喃喃低语道。
他本就无经天纬地之才,亦未立下显赫功绩,不出数年便遭外放。
如今,五年方得一回京城,恰似那在外飘零的孤雁,良久才归返巢穴。
赵怀安当着我的面,把他寄给我的信给焚烧了。
“哼,叫此人切莫再与母后有任何牵扯。”赵怀安神色冷峻,言罢,便将手中信件掷入了熊熊烈火之中。
裴丞立在远处,目光直直地凝望着我,许久未曾移开。那双眼眸之中,仿佛藏着无尽的话语,涌动着复杂的情愫,欲吐却又咽下,终究未发一言。
我隐隐忆起,年少时,我们曾携手同行。
青春正好的少男少女,处于人生最绚烂的阶段。周遭回荡着欢声笑语,青涩情感萌动的同时,洋溢心间的更多是纯粹的快乐。
彼时,我们一道嬉戏,当真是无忧无虑呀。这般思绪于我心间悄然浮现。
说不上有多么深爱或不爱,只是心底总盼着能与他相伴。
此后,便不再言说。那往昔种种,恰似飘零于风里的花瓣,一旦逝去,再难寻觅。
赵怀安前来接应我,目光朝着裴丞所在之处瞥了一眼,而后对着隐匿于暗处的护卫轻轻挥了挥手。
“去,切莫让此人再靠近皇后。”赵怀安压低声音吩咐道。
我毫无察觉,仅沉醉于自己的思绪里。
思南轻轻挑起眉梢,目光中满是鄙夷地瞥向赵怀安。
“父皇,您这做法,倒是透着几分小气啦。”思南笑着打趣道。
赵怀安轻触鼻尖,嘴角勾起一抹笑意,冷哼道:“哼,朕不过是护着自家皇后罢了。”
冬日的寒风缓缓敛息,周遭陷入一片静谧。
仿若有丝丝缕缕的兰花芬芳轻触我的嗅觉,那香气清幽,于鼻尖缱绻不散。
那方私塾窗前,我已看不到的兰花,再一次绽蕊吐芳。它曾见证我与裴丞两小无猜的岁月,亦知晓赵怀安心底隐秘的暗恋,还目睹了我与裴丞缘分的凋零。
那莹白的花瓣,恰似往昔我们澄澈的情谊,纵时光流转、人事皆非,却依然于微风中摇曳顾盼,风姿绰约。
又是一度春光妙,繁花若锦,碧草如茵。
祈今年,超往岁,期往后年年皆顺遂。我于心底悄然祝愿,凝视这烂漫春光,唇角轻扬。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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