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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年,我写过一篇短文介绍贵州“90后”作家熊生庆,其中说:“我理想中的好小说,一定要有扎实的文本、精准的语言、宽阔的意境和高妙的表达,它应该一直保有对光和热的期盼,对笔下人物深刻的理解和由衷的尊重。当然这需要作家拥有宽阔、悲悯和庄严的心境心性,更需要作家对人类终极走向做出先知般的预言和判断。……青年作家熊生庆一定有写出好小说的理想,也正阔步走在写出理想中的好小说的大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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熊生庆小说集《逐水船》的出版,证明了我当初的判断。我上面的两段话,还被印在了小说集的腰封上。
写作这个东西其实是教不了的。前些天《小说选刊》让我给他们说几句话,我想到《文艺报》近期发了一篇文章《修辞立其诚》,这个“诚”就是教不了的,因为关乎心灵。我们可以把小说的技巧说清楚,但是骨子里边的东西是教不了的。熊生庆现在已经是非常成熟的“90后”小说家代表之一了,他身上有一种特质,就是对这个世界充满善意。
生庆以前写诗,他最早解决的是语言问题,小说说到底就是语言的艺术。
生庆有三个特质,让他一定会成为一个非常好的小说家。
第一个是他对故事的理解。一个好的小说家不会过度依赖故事。故事只是我们传递内在情绪的一个载体。我一直有个观点,就是作家是编不了故事的,作家只能去发现故事,故事本身就在。跟我们登山一样的,你说你可以造一座山自己去登吗?不可以,当年马洛里说过著名的一句话:山就在那儿。我们可以通过我们的阅读,我们的阅历,我们的认知,去发现各种各样的故事,其实我们就生活在故事里。一个好的作家,就是通过自己独有的途径和方式去发现、接近故事。发现这个故事以后,他还得把这个故事表达出来,表达过程中就会有更高级的东西,比如说对人的理解,对人心的理解,对人性的理解,这些东西才是决定一个作家高低的标尺。
生庆在对故事的理解上面,有自己非常清醒的认知。他知道这个故事到我的手里边,我怎么去摆弄这个故事,摆布这个故事,讲述这个故事,他有他自己的想法。
第二,我觉得生庆慢慢地明白了,所有的小说,所有的文学,甚至所有的艺术,一定是往简单里做。他把那些多余的、冗长的东西拿掉,把无效的东西拿掉。文学里边有一个词叫无效叙事,我们有时候看很多小说,觉得这小说特别无聊,就是它里面有很多无效的叙事。这个所谓的叙事,它跟文体,跟小说内在的那种情绪、那种调值,是有关系的。生庆在创作过程里,他清楚这个小说应该抵达的最远的地方在哪儿。一个好的小说,一定有溢出文本的、超越文本的外在的很多东西。生庆在努力地把一个好像看上去很小的东西,把它无限地放大。
有一次我们聊到沈从文的《丈夫》,生庆说了一句话,他说沈从文是用看上去最简单的文本实现了最大意义的内蕴膨胀。我觉得他理解了小说的初衷,就是我们的小说怎么写,往哪儿写,我觉得他的路是对的。
还有最重要一点,就是生庆小说里流淌的那种气息,是非常健康的。每个小说家有他自己独有的气息。比如贵州作家曹永,他的小说里面就有那种坚硬的、凶狠的东西,这跟他生活的地方威宁有很大关系,威宁石漠化很严重,他的作品就有那个地域的特质。然后再看李晁的小说,他从小是在乌江边长大的,小说里就流淌着非常充沛的水汽,这也跟他生活的地域有很大关系。生庆也写地域,但他会往地域里边注入精神层面的东西,所以我说生庆是非常值得期待的小说家。
读生庆的小说,还有一个感受,是他的作品跟他的年龄有反差,他有一种让人特别惊异的成熟感。生庆是个“90后”,很多人不相信,觉得他比“80后”的李晁还老。为什么生庆转行写小说那么快就能上手,把小说写得那么成熟?是因为他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能力,那就是安顿的能力。《金瓶梅》后半部里西门庆都没了,小说家还能把后边的人物安排得妥妥帖帖。很多小说家是不具备这个能力的,作品里边显得异常慌乱。我觉得伟大的作品,作家一定有非常强大的、令人信服的安顿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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