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烬书香叠故城:商丘的文明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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阏伯台的晨钟刚掠过南湖水面,燧皇陵的香火已在晨雾中升起。这座攥着“三商之源”“火文化起点”双重密码的古城,从不是史书里的铅字符号——燧皇陵的火种续着万年文明,应天书院的红墙浸着北宋书香,商丘古城的砖缝藏着六朝城摞城的秘密。三日漫游像用指尖摩挲年轮,每道纹理都叠着古今:火塘边的灰烬是文明的初啼,书院的墨痕是文脉的生长,古城的砖纹是烟火的沉淀,每处景致都带着可触摸的温度。
燧皇陵:晨光里的文明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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燧皇陵的晨光比别处暖几分,我踩着陵前的青石板往里走时,守陵的王伯正用松针擦拭燧人氏的石像。他的粗布褂子沾着松脂,手里的软毛刷在石像的指尖轻扫,石屑像细碎的金粉落在晨露里:“姑娘来得早,赶得上‘续火’仪式,这火种可是从燧皇钻木取火的传说里传下来的。”石像前的青铜火盆里,火苗正安静地跳着,木柴是本地的侧柏枝,燃着淡淡的清香。
陵寝的神道两旁立着石人石兽,纹路被风雨磨得温润,最古的几尊还是唐代的遗存,底座爬着青苔。“燧皇教会人取火,咱商丘人才成了‘火的传人’,”王伯领着我往陵后的火文化馆走,馆门的木匾上“钻木取火”四个篆字透着古意,“你看这尊复原的钻木取火雕塑,硬木钻软木,要转三百多圈才出火星,以前老一辈进山,真靠这法子取火。”展柜里摆着新石器时代的火种罐,陶制的罐子口小肚大,“这是存火用的,里面垫着草木灰,火折子藏在中间,能保三天不熄。”
晨雾散时,几位老人提着竹篮来添柴,竹篮里的侧柏枝是刚从城郊采的。“添柴要顺木纹放,”王伯接过一枝柏木放进火盆,“老规矩说这样火种才旺,就像咱过日子,要顺着情理来。”火文化馆的墙角堆着些旧火镰,是村民捐的,铁制的镰头磨得发亮,“这是我爷爷那辈用的,擦一下就出火星,比打火机还灵。”他给我演示钻木取火,硬木杆在软木盘里转动,很快就冒出青烟,“你试试?这力道要匀,急不得,就像燧皇当年,也是试了无数次才成。”
我握着木杆转得胳膊发酸,才冒出一点火星,王伯笑着递来个烤红薯:“埋在火盆边烤的,沾着柏木的香。”红薯咬开时烫得直呼气,甜香里混着松脂的味道。阳光爬上燧皇陵的封土堆,火盆的火苗在风里轻轻晃,远处阏伯台的钟声又传来,与火塘的噼啪声叠在一起。忽然懂了,燧皇陵的美从不是“古迹”的清冷,是火种的暖、柏枝的香、老人手里的火镰,是文明初啼时最实在的温度。
应天书院:日影里的千年文脉
从燧皇陵往北约五里,应天书院的红漆大门已在日影里敞开。守院人周老师正蹲在状元桥边洗砚台,墨汁顺着石板缝渗进土里,与青苔混出深褐的颜色:“这桥踩过的状元多,石板都吸着书香气,你看这纹路,比别处的石头都润。”他的袖口沾着墨渍,是清晨抄书时蹭的,手里的端砚是清代的旧物,砚池里还留着隔夜的墨痕。
顺着中轴线往里走,崇圣殿的飞檐在阳光下投下整齐的阴影,殿内的匾额“聚学为海”是范仲淹的手迹,字迹苍劲,仿佛能听见当年学子的诵读声。“范仲淹年轻时在这儿读书,后来成了院长,”周老师停在《南京书院题名记》的拓片前,指着重叠的字迹,“你看这‘淬词为锋’,当年他就是在这讲堂里,给学子们讲‘先忧后乐’。”拓片旁摆着几枚活字印刷的字模,是仿宋制做的,“这是昨天学生们印书用的,油墨香还没散呢。”
正午的阳光透过棂窗,在范文正公祠的楹联上投下斑驳光影。我坐在祠前的石凳上歇脚,石凳被晒得暖融融的,周老师端来一杯菊花茶,茶汤里飘着几朵干菊花:“这是书院后院种的,泡着有股清苦,像读书人的滋味。”不远处的射圃里,几位穿汉服的少年正在练射箭,弓弦响动与讲堂里的吟诵声交织。“以前学子不光要读圣贤书,还要练弓马,”周老师指着石制靶心,“你看这靶心的凹痕,都是老辈学子练出来的。”
日头偏西时,御书楼的金顶在夕阳里发亮。周老师领着我去后院的藏书阁,阁里的木架上摆着线装书,最古的是明代的刻本,纸页已泛黄。“这书院毁过七次,建过七次,”他摸着书架上的木纹,“现在的房子是按宋制复建的,但地基下埋着唐代的砖瓦,墙角的那棵古柏,还是范仲淹亲手栽的。”风从阁外吹进来,带着古柏的清香,我拿起一枚活字模,指尖触到的不仅是木头的温度,还有千年文脉的重量——这书院的美,是拓片上的墨痕,是靶心的凹痕,是书香浸透时光的温润。
商丘古城:砖缝里的古今烟火
暮色漫过城墙时,商丘古城的宾阳门已亮起红灯笼。卖沙家牛肉汤的张师傅正掀开大铁锅,骨汤的香气混着葱花味漫过城门洞,烫得人鼻尖发痒:“这城‘外圆内方’,全国独一份,天圆地方的讲究,全刻在砖缝里了。”他的围裙上沾着汤渍,手里的长勺在锅里搅动,“你看这城门,东西门错开一条街,说是为了挡煞气,其实是老辈人防贼的法子。”
顺着中山大街往里走,青砖黛瓦的民居像棋盘般铺开,93条街巷纵横交错,连路牌都是古旧的木牌。陈家大院的木雕门楼上,“福禄寿”的纹样还清晰可辨,守院的陈阿姨正坐在门槛上纳鞋底,线绳穿过布料的“沙沙”声与远处的叫卖声混在一起:“这院子有三百年了,我嫁过来时,婆婆就说砖缝里能找到明代的瓷片。”她指着墙根的一处裂缝,果然嵌着半块青花瓷片,釉色还很鲜亮。
赵家水煎包的小摊前已排起长队,刚出锅的水煎包底儿金黄,咬开时“滋啦”作响,肉香混着韭菜的清新在舌尖散开。张师傅端来一碗牛肉汤,撒上香菜:“以前这街上全是绸缎庄、药铺,现在老字号旁边开了奶茶店,倒也不违和。”窗外,穿汉服的姑娘举着糖画自拍,无人机掠过壮悔堂的飞檐,镜头里既有青砖灰瓦,也有霓虹招牌。八关斋前,几位书法爱好者正临摹颜真卿的真迹,石碑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月光穿过碑廊的柱子,在墨迹上投下银斑。
夜深时,护城河的灯笼连成一串,像落在水面的星子。我站在拱辰门回望,古城像一枚巨大的方孔铜钱,漂浮在南湖水面上。陈阿姨正锁陈家大院的门,指着城墙的夯土:“这底下压着六朝古城,下雨天墙根会洇出旧砖的痕迹,‘城摞城’可不是瞎传。”晚风带着荷叶的清香,远处传来皮影戏的唱腔,唱的是《三打祝家庄》,与街头奶茶店的音乐奇妙地融在一起。忽然懂得,这古城的美从不是“复古”的刻意,是砖缝里的瓷片,是汤碗里的烟火,是古今在街巷里的温柔相拥。
离开商丘那天,我的包里揣着燧皇陵的柏木火种(用锡纸小心包着)、应天书院的活字拓片,还有张师傅塞的牛肉汤料包。汽车驶离南湖大道时,回头望,燧皇陵的火盆还在晨光里亮着,应天书院的红墙浸在朝阳里,古城的灯笼刚熄灭,砖缝里的露水正顺着瓷片往下滴。三日的漫游让我懂得,商丘的美从不是某一处的惊艳,是燧皇陵火种里的文明初啼,是应天书院墨痕里的文脉延续,是古城砖缝里的烟火沉淀。这片土地的文明像年轮,一圈圈叠着,藏在火烬、书香与砖纹里,若你想真正读懂它,不妨放慢脚步,去添一块火塘的柏木,摸一摸书院的活字,捡一片古城的瓷片——那些时光留下的痕迹,都带着文明的温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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