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言
“你看着我的眼睛说。”
他的声音像是生了锈的铁器在摩擦,嘶哑得厉害。
“说什么。”
儿子的脸在昏暗的灯光下像一团揉皱的纸,看不清表情。
“你的心眼,比这屋里的下水道还拐弯多。”
“爸,你又胡思乱想什么。”
“别叫我爸,我怕折寿。”
老王的手指死死攥着那本看不见的存折,指节因为用力而泛出一种尸体般的惨白。
他觉得自己的血都凉了,凉得像冰窖里冻了三十年的猪肉,又硬又臭。
屋外的风刮过窗棂,发出呜呜的悲鸣,像是有谁在墙外哭,哭得肝肠寸断。
他知道,有些东西,一旦起了疑心,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墙上那道裂缝,只会越裂越大,直到有一天,整座房子轰然倒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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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王建国觉得自己活成了一只冬眠的鳖。
六十岁生日那天,厂里的退休手续终于办利索了。
他把那张盖着鲜红大印的退休证翻来覆去地看,纸张的边缘都快被他手指上的老茧磨破了。
他一生都在和数字打交道,从毛头小伙到白发老头,算盘珠子拨得噼啪响,算清了厂里几十年的烂账,却总觉得没算清自己的人生。
现在,他终于不用再算了。
他将半辈子攒下的钱,那些从牙缝里抠出来的、带着汗腥味的票子,一共一百五十万,浩浩荡荡地存进了银行。
当他拿着那本崭新的存折走出银行大门时,夏末的太阳正毒辣辣地烤着柏油马路,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轮胎烧焦的焦糊味。
他觉得那一百五十万不是钱,是他的命,是他下半辈子挺直腰杆的骨头。
他把存折贴身揣着,隔着一层薄薄的的确良衬衫,都能感觉到那串数字烙铁似的烫着他的皮肤。
心里既踏实,又像是揣着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焦虑得不行。
周末,儿子王小军和儿媳李娟提着一网兜橘子和一箱牛奶上了门。
橘子在塑料网兜里挤作一团,像一张张谄媚的胖脸。
王小-军一进门就嚷嚷开了:“爸,恭喜恭喜,光荣退休,以后就在家享清福喽。”
他那张嘴,总是抹了蜜一样,甜得发腻。
王建国“嗯”了一声,眼皮都没抬,自顾自地给他们倒水,用的还是那种印着“劳动最光荣”的搪瓷缸子。
李娟放下东西,自来熟地在沙发上坐下,眼睛滴溜溜地在屋里转,那眼神像是在评估一件旧家具的残余价值。
“爸,您这屋子也该拾掇拾掇了,墙皮都掉了。”
她说。
王建国心里冷笑一声,墙皮掉了几十年了,早不念叨晚不念叨,偏偏今天念叨。
饭是李娟做的,四菜一汤,红烧肉烧得油光锃亮,每一块肥肉都在灯光下颤巍巍地抖动着,引诱着人的食欲。
饭桌上,王小军不停地给王建国夹菜,那股子殷勤劲儿,让王建国觉得碗里的肉都变了味。
“爸,来,吃块这个,补补身子。”
“爸,这鱼新鲜,多吃点。”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王小军的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他给王建国满上一杯酒,杯子碰撞时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信号。
“爸,这下退休了,单位给了不少钱吧。”
他笑着问,脸颊因为喝了酒而泛着红光,眼睛亮晶晶的,像两只窥探着粮仓的老鼠。
王建国的心脏猛地一抽,像是被人用冰锥子狠狠扎了一下。
来了。
他知道他们就是为这个来的。
他瞟了一眼旁边的李娟,果不其然,儿媳妇的耳朵竖得像兔子,筷子悬在半空中,眼睛里闪烁着一种毫不掩饰的、狼一样的绿光。
那光芒让他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念头,像一窝被惊扰的苍蝇,嗡嗡作响。
“这钱是我的保命钱,是我的棺材本。”
“给了他们,万一做生意赔了怎么办,万一被人骗了怎么办。”
“人心隔肚皮,现在的年轻人,有几个靠得住的。”
他想起邻居老张的下场,退休金全给了儿子开饭店,结果不到一年就赔个底朝天,现在老张每天只能去菜市场捡人家不要的烂菜叶子。
一想到那场景,王建国就觉得自己的脖子后面凉飕颼的。
他不能重蹈覆辙。
绝对不能。
于是,王建国那张平日里没什么表情的脸,瞬间堆满了愁云。
他举起酒杯,呷了一小口,然后重重地叹了一口气,那口气叹得九曲十八弯,充满了人生的辛酸与无奈。
“唉,别提了。”
他把酒杯放下,声音里带着一股子凄凉萧索的味儿。
“厂子效益不好,这几年一直半死不活的。”
“东扣西扣,最后就给了两万块的遣散费,打发叫花子呢。”
他说完,还故意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米饭,一副食不下咽的悲苦模样。
空气仿佛在那一刻凝固了。
王小军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像一个戴歪了的面具,滑稽又可笑。
李娟的嘴巴微微张开,眼里的绿光瞬间熄灭,变成了惊愕和失望。
饭桌上的气氛变得像停尸房一样,又冷又硬。
“才……才两万。”
李娟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声音尖细得像针,扎在王建国的心上。
“怎么可能……我听人家说……”
“娟子。”
王小军立刻瞪了她一眼,用眼神制止了她。
然后他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像是要浇灭心里的什么火。
“没事爸,钱多钱少无所谓,只要您身体健康就行。”
他干巴巴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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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顿饭的后半场,再也没人说话了。
三个人像三尊泥塑的菩萨,沉默地扒拉着碗里的饭,只有碗筷碰撞的声音,在寂静的屋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王建国看在眼里,心里那块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
他成功地守护住了他的命。
但不知为何,他心里没有半点胜利的喜悦,反而弥漫开一种空落落的悲凉,像被掏空了一块,呼呼地往里灌着冷风。
他知道,从他说出“两万块”的那一刻起,他和儿子之间那点所剩无几的温情,也被他亲手埋葬了。
02
谎言像一颗种子,一旦埋下,就会在潮湿阴暗的心里迅速发酵、腐烂,长出带毒的蘑菇来。
自从那天饭桌上不欢而散后,王小军和李娟像是变了个人。
他们不再提钱的事,一个字都不提,仿佛那两万块的遣散费已经成了家里一个心照不宣的禁忌。
但是,他们回家的次数却肉眼可见地多了起来。
第一天,王小军下班后一个人来了,手里提着一袋刚出炉的烧饼,热气腾腾的。
“爸,我路过烧饼店,给您带了几个,趁热吃。”
他把烧饼放在桌上,然后极其自然地拿起扫帚,开始扫地。
王建国坐在藤椅上,隔着老花镜,眯着眼睛打量他。
儿子宽厚的背在屋里晃来晃去,像一头勤勤恳恳的老黄牛。
可王建国怎么看,怎么觉得这背影里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别扭。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这是老祖宗传下来的话,不会有错。
“爸,您这腰怎么样了,还疼吗,我给您捏捏。”
王小军扫完地,又凑了过来,不由分说地就把手搭在了王建国的肩膀上。
他的手掌很热,力道也足,按在僵硬的肩胛骨上,发出一阵阵酸麻。
王建国浑身不自在,像一只被抓住后颈的猫,毛都炸了起来。
他想躲开,可王小军的力气大得很。
“爸,说真的,您这老房子没电梯,住六楼,以后您腿脚越来越不方便,每天爬上爬下的,太受罪了。”
王小军一边捏,一边状似无意地开口。
王建国的心里“咯噔”一下。
又来了。
他闭上眼睛,任由儿子笨拙地按捏着,脑子里却已经翻江倒海。
这是“曲线救国”,这是在打感情牌。
想用这种小恩小惠来软化我,让我心甘情愿地把那一百五十万掏出来给他们买房子。
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王建国没吱声,只是从鼻子里哼了一声,也不知道是舒服还是不屑。
第二天,李娟也来了。
她提着一小篮鸡蛋,说是自家亲戚从乡下带回来的土鸡蛋。
她比王小军会说话,嘴巴像抹了蜜饯一样甜。
“爸,您别老吃外面的速冻水饺,没营养,我给您包了点白菜猪肉的,放冰箱里了,您想吃的时候煮一下就行。”
她一边说,一边麻利地收拾着厨房,把王建国攒了一星期的脏碗筷都给洗了。
洗碗的声音哗啦哗啦地响,像是急着要冲刷掉什么东西。
然后,她也开始绕着弯子说话了。
“爸,我同事的爸妈最近换了个房子,就在郊区,一楼带个小花园,养养花,种种菜,那日子过得,别提多舒坦了。”
她擦着手,从厨房里探出头来,脸上堆着笑。
“等以后我们有钱了,也给您换个那样的房子。”
王建国坐在客厅的阴影里,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像明镜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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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我们有钱了”,这话的潜台词不就是“等你把钱拿出来了”,我们就有钱了。
他觉得这对夫妻俩就像是唱双簧的,一个扮红脸,一个扮白脸,配合得天衣无缝。
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他口袋里那笔他用谎言守护着的巨款。
他表面上应付着:“行啊,我等着享你们的福。”
心里却愈发警惕,把那本存折从枕头底下换到了一个更隐蔽的地方——一本厚厚的《辞海》的夹层里。
他觉得,他守护的不是钱,是尊严,是一个父亲在晚年最后的、不容侵犯的堡垒。
03
到了第四天,王建国心里的那根弦绷得更紧了。
因为他发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影子。
那是个男人,四十岁上下的年纪,穿着一身不大合身的黑西装,头发抹得油光锃亮,手里总是提着一个黑色的公文包。
王建国第一次发现他,是在小区楼下的花坛边。
那人夹着公文包,假装在看花,眼睛却时不时地往王建国住的这栋楼瞟。
王建国是六楼,他觉得那人的视线,就像两道冰冷的射线,正好能穿透玻璃,射进他的屋子里。
王建国的心一下子就悬了起来。
他是谁。
想干什么。
接连三天,王建国总能在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看到这个西装男。
有时是在小区门口的报刊亭,有时是在对面的小超市,有时干脆就靠在王建国单元楼门口的大槐树下抽烟。
他像一个幽灵,一个不怀好意的影子,死死地钉在了王建国的生活里。
王建国的脑子里开始不受控制地冒出各种可怕的猜想。
是小偷踩点吗。
不像,小偷哪有穿成这样的。
难道是……儿子在外面惹了什么麻烦。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就让王建国手心冒汗。
他想起王小军最近的反常,想起他和小娟那一搭一档的“表演”,一种巨大的恐惧攫住了他。
该不会是欠了高利贷吧。
这个西装男是来讨债的。
王建国越想越觉得可能。
现在的年轻人,花钱大手大脚,为了买房买车,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要是真的欠了钱,那他们最近的“孝心”就有了更合理的解释——他们不是图他的钱买房,而是等着他的钱去填一个无底的窟窿。
王建国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觉得自己的那一百五十万,就像一块被豺狼盯上的肥肉,危险重重。
第六天下午,王建国提着一袋青菜从菜市场回来,刚走到单元楼的拐角,就看到了让他血液凝固的一幕。
他的儿子王小军,正和那个神秘的西装男站在一起。
他们选了个很隐蔽的角落,就在楼后的垃圾箱旁边,那里堆满了废弃的家具和垃圾袋,散发着一股酸臭味。
王小军的表情异常严肃,甚至可以说是凝重。
西装男则拿着一个文件夹,指指点点地在说些什么。
王建国吓得魂飞魄散,他像一个真正的贼一样,猛地缩回墙角,只敢探出半个脑袋,竖起耳朵拼命地听。
距离太远,风又大,他只能零零星星地听到几个词飘过来。
“……手续……很复杂……”
“……必须……本人……”
“……绝对……保密……”
“……时间不多了……”
这几个词组合在一起,在王建国的脑子里炸开了一朵巨大的、黑色的蘑菇云。
完了。
这下全完了。
这绝对不是什么正经事。
手续复杂。
必须本人。
还要保密。
这不是搞诈骗就是搞什么见不得光的勾当。
王建国几乎可以肯定,王小军绝对是在外面捅了天大的娄子,甚至可能是什么违法犯罪的勾当,而那个西装男,就是他的同伙,或者是要挟他的人。
他们需要“本人”出面,这个“本人”除了自己还能有谁。
他们要利用他这个退休老头子的身份去做挡箭牌。
恐惧像无数只冰冷的手,从四面八方伸过来,死死地掐住了王建国的心脏。
他连菜都顾不上了,转身就往回走,脚步踉跄,像一个喝醉了酒的人。
回到家,他第一时间就把门反锁了,还用一把椅子死死抵住门把手。
他冲进卧室,从《辞海》里抽出那本存折,手抖得像秋风里的落叶。
不行,这个地方不安全了。
他把整个屋子翻了个底朝天,最后把存折和银行卡用一个塑料袋包了好几层,藏在了厨房抽油烟机的排气管深处。
那个地方油腻又肮脏,谁也想不到。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虚脱了一样瘫倒在椅子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那一夜,王建国彻底失眠了。
窗外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觉得这间屋子不再是他的避风港,而是一个四面楚歌的囚笼。
而他的亲生儿子,就是那个要把他推向深渊的刽子手。
04
猜疑和恐惧是最好的催化剂,能让最微小的不安也膨胀成吞噬一切的怪物。
接下来的两天,王建国几乎没怎么出门。
他像一只惊弓之鸟,把自己锁在屋子里,靠着冰箱里剩下的那点挂面和咸菜度日。
他不敢见王小军,他怕王小军下一秒就会拿出什么合同或者协议,逼着他签字画押。
王小军倒是打了几次电话过来,王建国都给按掉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上“儿子”那两个字,觉得无比的讽刺和扎眼。
第八天深夜,王建国刚迷迷糊糊地睡着,就被隔壁传来的激烈争吵声惊醒了。
他家和儿子家就隔着一堵墙,墙体老旧,隔音效果差得像一层纸。
平日里,他也能隐约听到隔壁电视机的声音或是夫妻俩的笑闹声。
但今晚不一样。
今晚的声音,是尖锐的、愤怒的、不加掩饰的。
王建国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他蹑手蹑脚地下了床,像个幽灵一样飘到墙边,把耳朵紧紧地贴在了冰冷的墙壁上。
是儿媳李娟的声音,那声音因为激动而变得有些扭曲,像一把锋利的锥子,拼命地想要刺穿这堵墙。
“王小军。你到底行不行啊。你还要拖到什么时候。”
“再拖下去,人家那边的机会可就没了。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你懂不懂。”
“你爸那儿,就真的一点办法都不能想吗。非要这么死脑筋吗。”
王建国听得清清楚楚,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子弹,射进他的耳朵里,在他的脑子里炸开。
“机会”
“办法”
什么机会。
什么办法。
肯定是跟那个西装男的“生意”有关。
紧接着,是王小军压抑着怒火的、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声音。
“你懂什么。你以为我不想快点吗。这事能急吗。”
“我爸那脾气你又不是不知道。硬来肯定不行,会出事的。”
“再给我点时间,我再想想办法……”
“想办法,想办法。就知道想办法。等你想到办法,黄花菜都凉了。”
李娟的声音再次拔高,带着哭腔和绝望。
“我们现在就缺这笔启动资金了。只要……只要能说服爸……”
后面的话,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和模糊的争辩。
但王建国已经听不见了。
他耳朵里嗡嗡作响,像是有一百只蝉在同时鸣叫。
这就够了。
这已经是最赤裸裸的证据了。
“启动资金”
“说服爸”
原来如此。
原来他们所有的表演,所有的密谋,最终的目的还是要从他这里拿到钱,去做他们那个见不得光的“生意”
原来在他们眼里,他这个父亲,不过是他们实现目的的一个工具,一个可以被“想办法”搞定的对象。
一股无法言喻的冰冷,从脚底板瞬间窜到了天灵盖。
那不是失望,是绝望。
是对亲情,对血缘,最彻底的绝望。
王建国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人用手活生生撕开,然后扔进了结着冰碴子的脏水里。
他贴着墙壁,缓缓地滑坐到地上。
黑暗中,他看到自己一生的省吃俭用,一生的谨小慎微,都成了一个巨大的笑话。
他以为自己养了个儿子,没想到养了只白眼狼,一只随时准备反噬自己的狼。
好。
真好。
他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直坐到天亮。
他心里做了一个决定。
如果王小军明天再敢上门,再敢提一个“钱”字,他就彻底和他断绝父子关系。
他要守着他的钱,孤独地、可怜地、但是有尊严地死去。
05
第九天。
这是一个阴天,天空像是蒙了一块巨大而肮脏的灰色幕布,沉甸甸地压下来,让人喘不过气。
王建国一整晚没合眼,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东西都带着重影。
他没开灯,就那么枯坐在沙发上,像一尊失去了魂魄的雕像。
屋子里死气沉沉,空气里漂浮着尘埃和一种腐朽的气味。
他在等。
等那个最后的审判时刻的到来。
他在脑子里预演了无数遍儿子王小军上门摊牌的场景。
他会说什么。
“爸,我急需一笔钱。”
他会怎么做。
是痛哭流涕地跪下求他,还是声色俱厉地逼迫他。
王建国想,无论是哪一种,他的心都不会再有任何波澜了。
他的心已经死了。
就在昨天晚上,被隔壁那场争吵彻底杀死了。
他甚至想好了自己的台词。
他会指着门口,用尽全身力气吼出一个“滚”字。
然后,老死不相往来。
他正这么想着,茶几上的那部老年机突然发出了一声尖锐的、不合时宜的鸣叫。
“叮咚——”
是短信的提示音。
这声音在死寂的屋子里显得格外突兀,像是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一下王建国麻木的神经。
他拿起老花镜,颤巍巍地戴上。
他以为又是那种催缴话费的垃圾短信,或者是天气预报。
他漫不经心地瞥了一眼屏幕,只一眼,他的整个世界,就在瞬间分崩离析。
看到短信内容的瞬间,他的血液仿佛凝固了手机从手中滑落,摔在地上。
他瘫坐在沙发上,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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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他捡起手机,用颤抖的手指拨通了110。
“警察同志,我要报案”
他的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