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上广曹”的曹县

在建大的小火车附近，听说有一家很有特色的小餐厅。朋友说有空一块去尝尝，正好很久没聚了。见面后他就问我郓城的情况，还评论说是“宇宙曹县”“北上广曹”。问“郓城离曹县远不远？”

我告诉他不远，郓城就在曹县的“北六环”边上。

说到曹县，我还是有些感情。那一年去曹县游玩，从“大县城”济南，初到曹县，就闹出不少笑话。那天六哥带我到曹县政府招待所，他点了一份30元的套餐，不久，服务员就端上四份小菜。六哥说，“开吃”，还问我实惠不实惠？我含含糊糊地说“还可以”，但心里想，还是不如巨野的羊羔肉实惠，那年在巨野一中附近，点了一碗肉，硬是没吃完。

在我的记忆里，除了场合应酬，朋友间吃饭而能剩下的，极少。一次是在内蒙古集宁吃面条，那碗是真大，确实是肚子盛不下，剩了半碗；还有一次，就是在巨野了。可是这次在曹县，中午吃饭，竟然全是素菜。估计六哥是有皈依佛门的悟性。闷头吃饭，风卷残云，正想起身离开的时候，服务员端着一个大盒子过来，从里面取出四道大菜，有鱼有肉有汤有热菜。六哥说，那是预热，现在咱们开始正式吃饭。

“曹县人真会玩，怪不得人家说‘曹县不曹，单县不单’”。不说了，吃饭。到了晚上，他又找了些人围成一个圆桌，饭前不是小菜了，而是先吃点心瓜子。我在“大县城”养成的习惯，是把瓜子皮先放在桌边，再收到垃圾桶里。看他们都笑话我，说我们这里随地都可以放垃圾。天地之大，自由自在，哪有你们那么多规矩？

想到曹县的饭，我给六哥打了个电话，他说“开车呢。”

我说既然开车，那就不聊了，你专心开车。

他说今天非要给你说说今天开车的事，气死人，又笑死人。他说：

“小区里新探一条近道。顺着走，左拐。路本不宽，恰巧堵了个四轮电车，蛮横地占着。

我的轿车，是无论如何也过不去了。

心头‘腾’地一下，火就上来了。这车，停得真是刁钻！一股恶气顶到喉咙口——想骂，想吼，想在他车窗上留张条子，用最锋利的词儿，教训这不懂事的。甚至，冒出一个更毒的念头：干脆，给他那瘪不了的轮胎，放放气！

这念头，野火似的，烧得人脸热心烫。它凭什么？凭什么它图自己方便，就能堵住别人的路？凭什么它像个土皇帝，霸着这窄窄的道？没公德！缺管教！

可咱是文明人不是？再说，孩子还在边上，眼巴巴地看着呢。时间，嘀嘀嗒嗒地催。

没法子。瞧见路旁的花园石阶，一咬牙，一横心。方向盘猛打，一边轮子硬生生骑了上去，一边还蹭着马路牙子。车子歪歪斜斜，哼哼唧唧，像个不情愿的瘸子，费了九牛二虎的力气，总算挤了过去。

心里刚松下半口气，往前一望——心，直直地沉了下去。

眼前，哪有路？只是一栋楼的尽头，一小片光秃秃的空地。一条彻头彻尾的断头路。

完了。孩子急得直跺脚，“怎么办？爸爸，怎么办呀！”

那一刻，真是窘。可这窘迫里，忽然透进一丝光来。我回头，又望了望那辆电车。它静静地停在那里，不声不响。

它停得并不错啊。

它知道前面是尽头，所以安然地歇在道旁，它本身，不正是一个沉默的提醒吗？一个巨大的、会发光的‘此路不通’的牌子。

若是我肯多想一想，耐着性子往前张望一眼，又何至于上演方才那出‘骑墙’的窘戏？

它哪里是挡路？它分明是在指路。

那铁皮外壳里，装的不是恶意，竟是慈悲。

是我心里的那团急躁与理所当然，蒙住了自己的眼，让我把路标，错看成了拦路的石头。

索性，从楼角一处杂草边，瞅见一点空隙。试着再一拐，竟柳暗花明，绕回了主路。

赶到学校，迟了十分钟。看着孩子跑向教室的背影，我坐在车里，忽然笑了。不是笑别人，是笑自己。

这多像我们教育里常犯的错。

我们常常把学生的‘非常规’看作是‘挡路’。一次突兀的提问，一种出格的想法，一段沉默的对抗。我们首先涌起的，往往是权威被挑战的愠怒，是想立刻‘纠正’甚至‘惩戒’的冲动。

却很少去想，那或许不是顽石，而是一个路标。它在用一种特别的方式，提醒我们：您走的那条‘习惯之路’，前面可能没有路了。

今天这十分钟，那辆电车给我好好上了一课。它教我，遇事莫先恼，静心看分明。阻路的，或许正是引路的；看似添麻烦的，或许恰恰在行好事。

教育的功德，有时不在于披荆斩棘，而在于指路牌。

听他说完，我逐渐意识到，现代人习惯了“想当然”的惯性思维，遇到问题，总是善于权衡利弊，寻找所谓的“最优解”。我们在遇到一个问题的时候，不是全面分析，也不是看其本质，而是“如何对我有利”。一颗私心，就像乌云遮蔽了太阳，又像树叶遮挡了眼睛，我们的小心思不过是“小智察察，大道昧昧”。我们如同只用一台“显微镜”去观察人生，却看不到整个社会的趋势正在走向何方。

一句话，人性太自私了。所以社会上的戾气才这么旺盛。碰瓷族、路怒族等各种“族”层出不穷，也与这“小智察察”“人心不古”不无关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