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10月17日凌晨两点,厦门岛西侧的丘陵静得出奇,只有海浪拍岸的闷响。第三野战军92师特务团一个八人小班正匍匐在乱草里,班长孙继伯攥着湿透的裤腿,盯死山脚那条碎石公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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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厦门的总体战斗已进入收尾阶段,国民党残部仓促北撤。所谓“大鱼”多半会从这条路经过,师部一再提醒各营“刀口向东”,别把漏网之鱼放上海。孙继伯听完命令后,只说了一句:“明白。”语气平静,却透着股较真劲。
说他只是普通班长并不准确。整编作战两年,他摸过暗礁,跨过沼泽,枪口贴敌人胸口的次数都数不清。团里不少兵私下嘀咕:“老孙有股猫的耐性,加上豹子的爆发。”就是这股子混合味儿,让营长把最可能出情况的伏击点交给了他。
天色微亮,三辆灰色卡车由远及近,车灯晃晃悠悠。车斗里的国民党士兵疲乏得像刚赶完夜路的脚夫,枪栓上尘土厚得发白。车辆进入预设拐弯口时,火箭筒的尾焰忽地亮起,第一声爆炸把公路照成了白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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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孙继伯拔出驳壳枪,第一个冲到头车后门。八个人像利刃插入蜂窝,一阵利落的枪托敲击后,三辆车上的几十名士兵几乎没还手就被制服。个别想逃的还未踏出两步,就被冲锋枪压了回来。
清点俘虏时,一个斯文眼镜俘虏嘟囔“塔头村”“师部”。这句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像锚一样钉在孙继伯脑子里。营长赶到后略一沉吟:“你带两人探路,看紧舌头。”孙继伯环顾缴获的一堆灰呢军服,忽生一计——换装潜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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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分钟后,八个“国军士兵”牵着俘虏当向导向塔头村移动。鞋子硌脚,帽徽冰凉,小李却还在摸纽扣。孙继伯低声骂:“别抖,命硬一点。”短句带着劲儿,小李乖乖闭嘴。
距离村口百米处,暗哨用闽南话盘问。俘虏抢先回话。哨兵抬手一挥,“部属”便鱼贯而入。村里灯火稀疏,柴门半掩,连狗都没叫。孙继伯选择正面那栋瓦房,一脚踹门,“屋里的人,别动!”
屋内数人瞬间僵住。为首那位臃肿军官摘下墨镜,正是74师师长李益智。他压低声音:“你们哪个部的?”孙继伯胸脯一挺:“特务团尖刀排,排长孙继伯!”短短十二个字,连姓带职,硬得像铁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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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同伴见势“砰砰”敲墙制造动静,李益智神经绷断,副师长先举双手:“愿意接受改编!”一句话彻底瓦解屋里最后的抵抗。不到半小时,全师指挥班子乖乖缴枪。
中午,增援的二营赶到,押解着近两百俘虏返回师部。孙继伯坐在路边石头上,汗水混着尘土,整个人像被拧干的麻绳。营长拽着他胳膊:“立头功,记大功章!”他却摇头:“功劳给弟兄们。我就是想当个排长,名正言顺。”话落,人群一片哄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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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军长周志坚抵达前线,不等入座就高声问:“谁说自己只想当排长?”众人把孙继伯推到最前,他站得笔挺,耳根通红。周志坚围着他转了一圈:“排长?嫌小了。提两级,当连长!”语气像砍刀,一刀下去,现场静得能听见风声。
连长任命当天,孙继伯领到新的肩章。他摸着那两道杠,脸上没什么激动神色,只随口嘟囔,“以后撒谎得掂量分量”,把身边战友逗得直乐。
有人说他运气好,但那顶被子弹穿透的军帽一直挂在连部墙上。孔洞位置距头皮不过两指宽。看见它,许多新兵才懂得:所谓运气,好像总伴着胆子、判断,还有一股子将死不死的狠劲。
官方战史仅留下冰冷一行字:“十月十七日,李益智师长及随员被解放军俘获。”没有孙继伯,也没有他那句“我不要功,只想当排长”。可在老兵茶盏间,每逢说到厦门一役,这个拎着谎言冲进敌师部的班长,总会被提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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