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轻轻推开沈婉清家那扇虚掩的门,准备告诉她那个漏水的水龙头我已经彻底搞定,连带着把密封圈都换了新的。客厅里传来她压低了的、带着一丝讨好和疲惫的电话声,让我像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定在了玄关。
“海涛,你放心,我在家好好的……对,公司最近是有点忙……苏哲?哦,你说那个小伙子啊,就是我们部门一个愣头青,技术还行,人傻乎乎的,我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家里这些零零碎碎的活儿,找外人我也不放心,就让他周末过来帮帮忙,算他加班了……你别多心,等他把咱们家这点破事都弄利索了,我就找个理由把他调岗或者开了。他知道的太多了,总来也不好。”
最后一个“不好”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锥子,狠狠扎进我的心脏。我手里还捏着刚换下来的旧零件,冰冷的金属触感,仿佛就是我此刻的心情。原来,那个平日里对我温和有加、偶尔还会带点下午茶到我们技术部的沈总,心里是这么看我的——一个傻乎乎、可以随时丢弃的工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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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儿还得从三个月前说起。我叫苏哲,今年28岁,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科技公司做技术支持,月薪一万出头。沈婉清,沈总,是我们部门的总监,42岁,一个公认的职场女强人。她人长得漂亮,气质又好,平时说话总是温声细语,但布置下的任务,没人敢打折扣。
我们都知道她丈夫郑海涛是个高级船员,一年有大半时间都在海上漂着。她一个人住着一百六十平的大房子,开着五十多万的豪车,是很多人羡慕的对象。但我总觉得,她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尤其是在傍晚,我偶尔加班路过她办公室,总能看到她一个人望着窗外的车水马龙发呆。
第一次喊我去她家,是个周六的下午。她打电话给我,语气里带着点不好意思:“小苏,不好意思啊,周末还打扰你。我家书房的智能吸顶灯好像坏了,遥控和APP都失灵了,你对这些智能家居熟,能不能……过来帮我看看?我给你算加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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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千恩万谢,非要留我吃饭,我婉拒了。临走时,她从冰箱里拿了两盒进口水果塞给我,还用我的微信给我转了五百块钱,留言是“加班辛苦费”。我推辞只好收下。
那一次,我女朋友林晓月还开玩笑说:“行啊苏哲,都打入领导内部了,小心人家看上你这个免费劳动力。”我当时还笑她想太多,说沈总就是人好,不拿架子。
可我万万没想到,晓月的话一语成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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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的报酬也从不含糊,加班费、红包、礼物,一样不少。但我心里却越来越不是滋味。我在公司累死累活,周末本想跟晓月看看电影、逛逛街,结果全耗在了沈总家的各种“疑难杂症”上。
晓月的不满也越来越明显。“苏哲,你到底是技术员还是勤杂工?她一个总监,年薪几百万,请不起专业的维修师傅吗?为什么老找你?你就不觉得奇怪吗?”
我怎么会不奇怪。但我能怎么办?她是我的顶头上司,掌握着我的绩效和升迁。我一个外地来打拼的,工作来之不易。我只能安慰晓月,也安慰自己,再忍忍,等过了这阵子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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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从沈婉清家回来,我整个人都丢了魂。晓月看我脸色不对,问我怎么了,我把听到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了她。晓月听完,气得直接从沙发上跳了起来:“我就说她没安好心!苏哲,这不明摆着把你当猴耍吗?还想用完就把你开了?这种领导,不伺候也罢!你明天就辞职!”
“辞职?”我苦笑。说的轻巧,现在这个大环境,一份稳定的工作有多难找?再说,我辛辛苦苦干了三年,眼看就要有机会晋升项目组长了,就这么走了,甘心吗?
“那也不能这么被人欺负啊!你听听她说的那话,‘他知道的太多了’,什么叫知道的太多了?你不就是去修修东西吗?能知道她什么秘密?”晓月的话像一道闪电,劈开了我混乱的思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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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种强烈的不安攫住了我。这件事,可能没那么简单。沈婉清不是个蠢人,相反,她精明得厉害。她会仅仅因为不想花钱请修理工,就冒着让下属抓住把柄、传出闲话的风险,频繁让我去她家吗?那个电话里,她对她丈夫的解释,听起来天衣无缝,但仔细一想,又处处是破绽。
一个念头在我脑中疯狂滋长:会不会,那通电话是故意说给我听的?或者说,是说给某个“可能在听”的人听的?
这个想法让我自己都吓了一跳。我一个普通的技术员,怎么会卷入这么复杂的事情里?但直觉告诉我,我必须弄清楚。这不仅关系到我的工作,更关系到我的尊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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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着她的眼睛, c gng从里面找出一些蛛丝马迹。我故作委屈和试探地说:“沈总,您太客气了。不过……以后这种事,您还是找专业师傅吧。我女朋友都跟我闹意见了,说我快成您的专属修理工了。总往您家跑,公司里传出去也不好听。”
我死死盯着她的反应。她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固,眼神深处闪过一丝我看不懂的情绪,有惊讶,有审视,但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她叹了口气,带着点自嘲说:“也是,都怪我,太麻烦你了。行,我知道了,以后不会了。”
她的反应太平静了,平静得不正常。如果她真的只是利用我,被我这么半开玩笑半抱怨地“点”一下,多少会有些尴尬或者恼怒。但她没有,她只是……接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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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沈婉清果然没有再找我。她甚至在工作上,也开始刻意跟我保持距离,所有事情都通过部门经理传达。公司里开始有些风言风语,说我苏哲是不是得罪了沈总,失宠了。
晓月很高兴,觉得我总算摆脱了那个“女魔头”。但我心里的疑云却越来越重。
周五下班前,我收到一个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上面只有一个地址和一个时间:城南,XX咖啡馆,明晚七点。没有落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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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晚上,我提前十五分钟到了那家咖啡馆。在最角落的卡座,我看到了沈婉清。她没穿职业装,只是一件简单的米色风衣,头发随意地挽着,看起来比在公司里柔和了许多,也憔悴了许多。
我坐到她对面,开门见山:“沈总,你找我?”
她搅动着面前的咖啡,没有看我,声音很轻:“苏哲,你是个聪明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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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头,目光灼灼地看着我:“那天在门外,你都听到了吧?我和我先生的电话。”
我没有否认。
“你是不是觉得,我是一个尖酸刻薄,把下属当猴耍的坏女人?”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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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忽然苦笑了一下,那笑容里全是无奈和苍凉。“如果我告诉你,那通电话,不是说给你听的,也不是说给我先生听的,而是说给……藏在我家里的窃听器听的,你信吗?”
我的天,我当时脑子就嗡的一声!虽然我之前有过猜测,但从她嘴里亲口证实,那种震撼还是难以言喻。
“窃听器?”我失声问道,“谁干的?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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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这突如其来的信息砸得头晕目眩。
沈婉清继续说:“我们感情早就破裂了,一直在谈离婚,但他不同意,因为他信不过我。他怕我找到他藏的东西,举报他。他在家里装了不止一个窃听器和针孔摄像头,监控我的一举一动。我找人查过,但那些东西藏得太隐蔽,根本找不到。我不敢请外人来家里大动干戈,怕打草惊蛇。这也是为什么……我只能找你。”
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坏的总是那些需要拆开大件、深入检查的地方?为什么她总说“不放心外人”?她不是不放心别人的手艺,她是怕外面的人是他丈夫派来的!她选择我,是因为我是她公司员工,知根知底,社会关系简单,不容易被收买。而我频繁地去她家修理东西,正好可以帮她创造一个合理的、可以四处翻找检查的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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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故意的。”她看着我,眼神里带着歉意,“我必须让监控他的人觉得,你只是个无关紧要的、傻乎乎的工具人,这样他们才不会对你起疑心,你才是安全的。也是在告诉他,‘你看,我正在想办法把他赶走,你的秘密很安全’,以此来麻痹他。苏哲,对不起,利用了你,让你受委屈了。”
人心隔肚皮,我怎么也没想到,看似光鲜亮丽的沈总,竟然生活在这样一个巨大的阴谋和恐惧里。我之前对她的所有怨恨和不满,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同情。
“沈总,您打算怎么办?需要我做什么?”在那一刻,我做出了决定。这不是拍领导马屁,这是一个男人,对一个身处困境的女人的基本道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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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什么东西?”我问。
“一个硬盘。”她说,“里面有他所有交易的账目和证据。找到了这个,我才能彻底摆脱他,把他送进他该去的地方。”
接下来的几天,我感觉自己像在演一部谍战片。我和沈婉清通过加密的聊天软件联系,反复研究那张图纸,推敲所有可能藏东西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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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再次来到她家,心情已经完全不同。这一次,我不再是那个委屈的修理工,而是她的同盟。根据我们的计划,我以检查线路为由,带着专业的墙体探测仪,开始对书房和衣帽间进行地毯式扫描。沈婉清则在一旁,看似悠闲地整理着书籍和衣物,实则是在为我打掩护。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我的额头渗出了细汗。探测仪在墙壁上缓慢移动,屏幕上除了钢筋和电线,没有任何异常。难道是我们猜错了?
就在我快要放弃的时候,探测仪在衣帽间一个嵌入式保险柜下方的墙角,发出了一阵轻微的“滴滴”声。有金属反应!但很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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找到了!
我俩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沈婉清把硬盘紧紧攥在手里,像是攥住了自己的下半生。她看着我,郑重地说:“苏哲,谢谢你。这份恩情,我沈婉清记一辈子。”
郑海涛是周三下午回来的。我和沈婉清早就做好了准备。她把硬盘里的关键证据做了备份,一份交给了她信得过的律师,另一份则直接匿名发给了相关部门。我们手里留着原件,作为最后的筹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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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八点,我拨通了郑海涛的电话。这是我们计划中最惊险的一环。
“喂,是郑海涛先生吗?”我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说。
“你哪位?”电话那头,是一个粗粝而警惕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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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话那头沉默了足足十几秒,我甚至能听到他粗重的呼吸声。“你确定?”
“千真万确。我还有照片。”我把一张早就准备好的、角度刁钻的、看起来像偷拍的沈婉清在衣帽间整理的照片发了过去。
“小子,你想要什么?”郑海涛的声音变得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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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钩子已经下去了。郑海涛生性多疑,他监控沈婉清,自然也知道我的存在。他一直以为我只是个傻子,现在这个“傻子”突然给他通风报信,他一定会认为沈婉清的计划败露了,而他自己,则迎来了拿回东西的绝佳机会。他一定会迫不及待地去查看那个暗格。
而我们,只需要等待。
沈婉清家里,早就被我以“检修智能安防系统”为名,装上了新的、由我控制的微型摄像头,正对着那个衣帽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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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他发狂的时候,门铃响了。不是外卖,不是快递,是穿着制服的警察。
人赃并获,证据确凿。郑海涛精心构建的犯罪帝国,因为一个被他视为“傻子”的小技术员,和那个他以为能一手掌控的妻子,轰然倒塌。
事情结束后,沈婉清给了我一张二十万的银行卡,我没有要。我说:“沈总,我帮您,不是为了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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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公司人事变动,我被破格提拔为新成立的智能家居业务部的项目主管,直接向沈婉清汇报。任命大会上,她看着我说:“苏哲不仅技术过硬,更重要的是,他具备了我们最看重的品质——忠诚、智慧和勇气。”
台下掌声雷动,只有我自己知道,这短短几个月,我经历了怎样的跌宕起伏。如今,我和沈婉清成了最默契的工作搭档和可以信任的朋友。那些曾经的猜疑、委屈都已化作云烟。
有时候我也会想,如果那天我听到那通电话后,不是选择探究真相,而是一走了之,或者忍气吞声,我的人生又会是怎样一番光景。大概,人生的很多岔路口,选择往深渊里多看一眼,看到的,或许就是万丈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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