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是真正的＂上海之源＂ 是广富林、崧泽、马桥……还是淡井庙？

俞亮鑫

近年来，松江的广富林遗址被称为＂上海之根”；青浦的崧泽遗址则称为“上海之源”；闵行的马桥遗址也因距今四千年而称为＂上海之本＂；金山则以上海地区最早成陆、最早有人生息等理由亦称＂上海之始＂……各地各说各话出的乡土俗语，而是有地理、社会、制度多重印证的历史事实。它明确指出了上海城市形成过程中，淡井庙所扮演的关键角色。淡井庙提供了早期水源（淡水井）、精神信仰（城隍神）、人群组织（村落、庙会与集市），形成了最早的城镇聚落雏形。松江、青浦、金山、闵行等古遗址虽然重要，但其影响范围长期局限在郊区乡野，有的已深埋于地下数千年之久。它们既不在最初的上海范围之内，也与后来上海城市的演化进程毫不相干。至于广富林、崧泽、马桥、古冈身等古遗址后来是否有先民迁居上海参与建城，也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

遗憾的是，淡井庙虽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却因保护级别不高，于1997年已被彻底拆除，改建住宅。目前所存遗迹仅有古井一口和数块残碑，现隐藏于瑞金宾馆南侧的绿荫丛中。边上有块匾牌刻有＂淡井庙淡水井＂的标注，上书这口井＂被鉴定为上海年代最久远的淡水井，是上海城区之＇根＇。＂这无疑是目前上海现有城市历史记载的最早的起点，也是上海城市出现雏形的关键地理标志。

有网友说，上海寻找历史源头要区分两个区域概念，这是有道理的。一个是当下的上海行政区域概念，如外省市的游客一到上海区域内就会说＂到上海了！ ＂另一个是上海市区概念，住在郊区乡镇的人都把进市区说成是：＂去上海！＂郊区民间的这种习惯说法也是历史形成的。我们今天谈的＂上海之源＂首先应该是上海的城市之源，如果脱离了城市来寻找什么源头，显然是舍本逐末。

还有一个观点说，上海城市是文明层层累积的结果，上海之源的形成是一幅拼图，其中就包括了崧泽、广富林等史前文明的奠基。淡井庙并非是孤立起点。

其实，这种看法是模糊了对城市源头的聚焦，用层层累积取代了历史重点，把一幅拼图取代了城市起源。就像我们在讨论建党，五四运动的孕育、马克思，彼此矛盾，让人云里雾里，真不知道应该相信谁？！

因为上海是国际化大都市，吸引了海内外的目光，利益驱动和认知差异，各地才会为谁是上海之源而争抢名份。但它究竟从何而来？确实值得我们深究。

一、深井通向城市起点

松江、青浦、闵行、金山这些古遗址我大都去过，它们大都在上海远郊，离市中心都有几十公里。那里的当地人去一趟市区，都会说：＂去上海。＂可见，把它们列为上海城市的历史源头，我总感到有些奇怪。

我觉得，它们是当今上海版图上的文明源头，这没有异议。只需把它们的时间先后顺序进行比较，就不难找出最早的源头。但把它们作为上海这座城市的源头，那就有点勉强了。

由此，我想到了上海市区先民留下的一句老话：＂先有淡井庙，后有上海城＂。也许，它正是一把打开城市之谜的钥匙。

诚然，松江、青浦、闵行、金山等这些古遗址意义不凡，都是史前人类在上海这片土地上最早定居和文明痕迹，它创造了上海地区古文化的辉煌，值得我们研究和尊敬。

但如果我们讨论的是上海这座城市的历史源头，那么，这些远离中心城区的史前古遗址，就不如黄浦区永嘉路上那座默默无闻的古庙淡井庙更为重要。

当然，今天的淡井庙早已不复存在，庙宇拆除，其遗址也被圈入瑞金宾馆大墙内的花园中，但它的历史与意义仍如一口深井，通向了上海这座城市最早的记忆与起点，有待深入开掘。

二、“史前遗址”不是“城市起源”

要厘清“谁是上海之源”，我们首先需要明确一个基本逻辑：史前文化遗址是不是等于城市起源？

松江广富林遗址和闵行马桥遗址距今约4000年左右，青浦区崧泽遗址和金山古冈身遗址更早，均可追溯至6000年前。这些遗址见证了古代先民在长江下游的定居、农耕和器物制造，是“文化起源”的重要代表。但我只想问一句，这些史前遗址的历史远早于上海城市开始孕育，当时上海中心城区还浸泡在海水中，这些深埋在地下千年以上的古遗址，怎么可能对后来的上海建城产生什么作用呢？

上海市中心城区（包括黄浦、静安、徐汇等）大约是距今约1700年左右才脱离海域渐渐变成陆地的。这些史前遗址早于上海成陆至少有2000年以上。可见，它们并未参与后来上海城市的形成过程，对上海城市的孕育意义不大。这应该没有什么异议。

而且，松江、青浦、金山等十个县都是1958年才从江苏划归上海的。如果没有1958年行政区划的变更，它们还有理由来争＂上海之源＂吗？

同样的道理，上海在历史上还隶属过苏州、嘉兴，如果今天嘉兴或苏州与上海进一步“区域融合”，我们是否还要将良渚文化、吴越文化也一起纳入“上海源头”？其逻辑显然不能自圆其说。

我们对城市的文化认知，不能随着行政区划的变化而变化，也不能按今天地图上古遗址的年代早晚来定谁是城市的源头。看着地图来讨论，无疑是个误区。

宋代设立的上海镇、元代设立的上海县、1927年成立的上海特别市，都没有今天上海6340平方公里范围这么大。1949年的上海市只有618平方公里，还不足现在的十分之一。我们可以再找一下，那些远郊的古遗址是否还在当时的上海地图上？如果不在，谈什么上海之源？

三、先有淡井庙，后有上海城

相对于这些史前古遗址，地处上海市中心的淡井庙区域，才是目前上海城市已知的最初起点，也是上海巿民记忆中的＂城市前世＂。

淡井庙的历史，可以追溯至南宋末期，而淡水井的出现则更早。之前，上海市中心还是一片海边滩涂，盐碱遍地。村民在此开掘出一口淡水井，井水甘冽稀有。于是，先民们才开始聚集于此，居住生活，渐渐形成了一个淡井村，即今瑞金宾馆、文化广场这一带。

先民们在感恩之余，于井边建庙祭神，这便是南宋淡井庙之起源，逐渐形成了三殿布局并驻有僧众，也造就了后来民间广泛流传的俗语：“先有淡井庙，后有上海城。”

永嘉路12号的淡井庙正门牌坊上，刻有＂宋建淡井庙＂五个大字。当年，这里香火旺盛，商铺云集。直到1292年元朝设立上海县，才有了官方意义上的城市建制，这标志着上海的建城之始。而在上海县城于1404年建立上海城隍庙之前，上海地区的百姓与官员祭祀都是在淡井庙进行的。淡井庙是上海最早的城隍庙，早于上海城隍庙约200年左右。

＂先有淡井庙，后有上海城＂，这不是一句随口而出的乡土俗语，而是有地理、社会、制度多重印证的历史事实。它明确指出了上海城市形成过程中，淡井庙所扮演的关键角色。淡井庙提供了早期水源（淡水井）、精神信仰（城隍神）、人群组织（村落、庙会与集市），形成了最早的城镇聚落雏形。松江、青浦、金山、闵行等古遗址虽然重要，但其影响范围长期局限在郊区乡野，有的已深埋于地下数千年之久。它们既不在最初的上海范围之内，也与后来上海城市的演化进程毫不相干。至于广富林、崧泽、马桥、古冈身等古遗址后来是否有先民迁居上海参与建城，也没有任何依据可以证明。

遗憾的是，淡井庙虽地处市中心黄金地段，却因保护级别不高，于1997年已被彻底拆除，改建住宅。目前所存遗迹仅有古井一口和数块残碑，现隐藏于瑞金宾馆南侧的绿荫丛中。边上有块匾牌刻有＂淡井庙淡水井＂的标注，上书这口井＂被鉴定为上海年代最久远的淡水井，是上海城区之＇根＇。＂这无疑是目前上海现有城市历史记载的最早的起点，也是上海城市出现雏形的关键地理标志。

四，重视其历史文化价值

据长期生活在淡井庙旁并对上海史有研究的江爱群先生介绍，他小时候经常会趴在自家窗台上，看和尚、道士在淡井庙广场上做道场、烧纸祭奠。淡井庙是他小时候经常去玩耍的地方，直到步入中年后，他才知道了淡井庙的历史和它在上海城市形成历史中的重要地位。淡井庙的形成要追溯到宋朝，经历了一个漫长的过程，逐渐形成了所谓“五里七里一纵浦，七里十里一横塘”的江南水乡风光。作为水陆要津之地，元代在这里设立了淡井铺。淡井庙分为三殿，第一殿为城隍老爷，旁边有四大金刚。第二殿是关公大帝。第三殿在关公殿楼上，是观音殿，都是柚木地板。淡井庙面积比黄浦区的城隍庙大，解放初，淡井庙占地4.67亩。抗战胜利后，淡井庙被上海大亨黄金荣接管了。1996年底，淡井庙在完成了动迁后，这个上海城最早的城隍庙消失在上海的地图了。

江先生深为淡井庙消失而悲痛。中国唐朝的建筑和风俗习惯，日本还保留着；千年宋朝的建筑那里去了？宋朝建的淡井庙只剩下一口井了！

有网友说，上海寻找历史源头要区分两个区域概念，这是有道理的。一个是当下的上海行政区域概念，如外省市的游客一到上海区域内就会说＂到上海了！＂另一个是上海市区概念，住在郊区乡镇的人都把进市区说成是：＂去上海！＂郊区民间的这种习惯说法也是历史形成的。我们今天谈的＂上海之源＂首先应该是上海的城市之源，如果脱离了城市来寻找什么源头，显然是舍本逐末。

还有一个观点说，上海城市是文明层层累积的结果，上海之源的形成是一幅拼图，其中就包括了崧泽、广富林等史前文明的奠基。淡井庙并非是孤立起点。

其实，这种看法是模糊了对城市源头的聚焦，用层层累积取代了历史重点，把一幅拼图取代了城市起源。就像我们在讨论建党，五四运动的孕育、马克思主义的传播、工人运动的组织等等，都可以视为前期的层层累积，但我们切不可忘了建党的重要历史标志就是中共一大召开。

今天，当我们在争论“上海之源”时，应当重新审视淡井庙作为上海城市源头的历史文化价值，并给予其应有的历史定位和文化身份。因为它就是上海这座国际化大都市最初萌芽的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