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卓然 ：墓碑上的蟋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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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麦到抽穗季节，全田五成以上的麦穗，由叶鞘中露出一半时，便是一片翠绿生满地的情景。微风吹过，能感受到些许的凛冽，嫩芽的翠绿，饱含无数的锋芒，随即柔和于露水，以春季特有的气息凌驾于潮湿的土地。这些幼苗，给人感觉似乎用不了多久，就会变成金黄的麦芒。

大地的气息似潮汐般规律，远远看去，已见沉沉的雾霭扩散在四月的清晨。几块墓碑聚集在不远处。一个腰间缠布的老妇人走在田地边缘，朝向她面前的麦地稍稍挥了挥手；心中面对着的，是躺在那里的父亲、母亲，还有让自己免于一场车祸的外祖母。

面对这一个个死去的亲人，使自己愈加感知到生命的存在，并且在这清明时分，这种理念会由于长辈久离人世的强调再次进入自己的思维。腰间缠布的老妇人因为能见到孙儿孙女，便从内心感到欢喜，不自觉看向那墓碑，就隐约注意到那其中的一块上，停住了一只小小的蟋蟀。

这个时候按道理，是不应有蟋蟀的。然而，就是有这极特殊的一个，在男人烧黄表纸的时候、在小孩静静跪拜的时候，停在那里让人注意、让人浮想联翩。

这小东西或许不明白清明，但明白生与死的规律。据那个小孩兴致勃勃地猜测，它之所以不选择跳下来，是因为一跳下来，可能就被螳螂吃掉；一跳下来，可能会被螽斯吃掉。于是就处在墓碑之上，仿佛已经醍醐灌顶，给人传达着宁静的信号。它能看到小孩匆匆拜完不耐烦地跑去，也能看到黄表纸徐徐燃烧，到最后无声无息地消失。“也许这小家伙就是死去前辈的化身呐。”若真是这样，没准会有人借这只蟋蟀的精神，来感知对先祖的尊敬。

可能是觉得这现象过于奇特，这个老妇人才决定缓缓驻足的。种种流动的意识，也令时光的概念更清晰的重现于脑海。不知是内心的微微颤动，还是风吹过何处的小小声响，对周遭的感知好似令自己在漫长而封闭的时间线里追到了一丝记忆；又转瞬即逝，像风吹落薄纱，露出内里不知什么东西，只留得指间的一小撮。导致自己纵然有万千感慨，到头来也只能说出“春季已到，又是万物复苏的时节了”，便又像对待曾经的清明，内心留下一缕恨恨之意。老妇人回过神来，看向四周——其实她只看到抽穗的嫩芽，却感到思路前所未有的清晰。待最后抬脚走去，悄然斜视那墓碑时，脑中想到的是这只小虫最终会因什么声响惊扰消失。

可是如果不贴近墓碑仔细看，可能一直都不会发现：那看似安静的蟋蟀，只是一粒附着青苔灰泥，不知何时卧定在那里的石子。

作者简介

安卓然，回族，就读于华北水利水电大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