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才人怀孕连累了感业寺吗？

任见：武才人怀孕连累了感业寺吗-《大唐上阳》124

第三十一章 素榻洋荤

武媚娘钻进李治的怀里，钻得更深了，哭着诉说道：“此生只求今日这样，守在一处，惟有欢乐，毋顾其余。若不能如此相守，媚娘惟有一死。死后变做一只黑蝴蝶，日日夜夜，追随陛下左右，那就是媚娘忠于陛下的魂灵……”

李治抱紧了光溜溜的武媚娘，道：“不可如此说话。在此寺中，暂且忍耐。不久之后，吾必再来。那时，共商今后各种大事处置之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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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治永徽二年——公元651年的七月，天气正热的时候，西突厥沙钵罗可汗阿史那贺鲁进犯庭州。

大唐热昏头的辰光，西突厥它那个地方，气候是正适合军事活动的。

大唐的庭州，在今天新疆吉木萨尔北的破城子，其地处天山北麓，与高昌接壤，领轮台、蒲类、西海等县，是大唐在天山以北的政治、军事重镇。

先皇帝李世民在世之时，西突厥乙毗射匮可汗派遣使者上贡，请婚，想得个宗室女。

李世民割让龟兹、于阗、疏勒、朱俱波、葱岭五个自治边邦给西突厥。许嫁宗室女的事情则慢慢放凉了。

没有得到大唐公主，乙毗射匮并未计较，渐渐在西域坐大，照旧跟大唐通使。

西突厥的大将军阿史那贺鲁，与乙毗射匮可汗有矛盾，率领一批军队，占了一片地方，跟乙毗射匮作对。

出于战略思维，阿史那贺鲁亲近大唐。李世民封他为左卫将军，支持他在莫贺城设立瑶池都督府，做都督。

莫贺城在今天天山东段北麓的新疆阜康以东地方。

阿史那贺鲁不断招集散亡的兵马，庐帐渐宏，势力渐盛。

李世民驾崩后，大唐青年皇上李治就位。阿史那贺鲁觉得唐朝不再像以前一样强硬了，曾蓄意袭取庭州。庭州刺史骆弘义，侦查知悉阿史那贺鲁的秘谋，急忙奏闻大唐朝廷。

李治遣派通事舍人乔宝明，飞马驰往，进行抚慰。

通事舍人是朝廷机要秘书，一介文职。

乔宝明到了西域，阿史那贺鲁改变战术，对乔宝明相当礼待。

乔宝明代表唐廷，说了一些好听的“友好”“保持”“进一步”“要加强”之类空话，返回了。

唐使乔宝明前脚一走，阿史那贺鲁后脚突然袭击乙毗射匮可汗。乙毗射匮未曾预备，应战失利，仓猝逃跑，最后战死。

阿史那贺鲁自号沙钵罗可汗，征服了附近一些小部落，势力愈大。

现在，阿史那贺鲁——沙钵罗可汗，仗着兵马强壮，进寇庭州，攻陷蒲类，杀掠数千人。

蒲类是庭州的一个属县，地域范围略在当今巴里坤湖东南的巴里坤哈萨克自治县。

李治下诏，任命左武侯大将军梁建方、右骁卫大将军契苾何力共为弓月道行军总管、总司令，右骁卫将军高德逸、右武侯将军薛孤、吴仁等为副总管、副总司令，征发秦州、成州、岐州、雍州诸府兵力计有三万人，以及回纥五万骑兵，讨伐突厥。

弓月道即今之新疆霍城。秦、成、岐、雍诸州，为甘肃天水、甘肃西和、陕西凤翔及京畿卫戍区。回纥部落在今天的蒙古国西南部。

部署了边境战争，回头看一看内政。

八月二十二日，李治到户部即户籍财政部视察。

“去岁增加了多少户口？”李治问户部尚书高履行。

高履行，是主管民政事务的副总理，前大臣高士廉的儿子。

高士廉是李治母亲的舅舅，亦是李治舅舅长孙无忌的舅舅，是他把失去父亲的长孙兄妹抚养成人的。高士廉去世的时候，先皇上李世民要去哭丧，房玄龄以皇上正在服用丹药不能哭丧阻止了，李世民登上阙楼，流泪远送高士廉的灵柩出城去。高家是李家敬重的亲戚。

高履行禀奏李治说：“全年增加户口总计十五万。”

李治进而询问隋代与今日户口数的比较情况，高履行奏说：“隋朝开皇年间，有八百七十万户，本朝现有三百八十万户。”

连隋朝的一半都不到。

大唐朝廷建立已三十多年了，期间还经过所谓“黄金时代”的贞观之治，人口仍这么少，不及隋朝一半。隋末唐初的战乱，杀戮之烈可以想知。

按照每户五口人计算，算足了，人口数目为一千九百万。

在谈不上任何科学技术的时代，一切都是拼人力，打仗还想着多抓俘虏回来充数呢，人口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增加人口的任务重得很。光是皇上和高门大户多生子女，远远不够啊。

作为大唐皇上，以身作则，毋需怀疑。李治自春及夏，忙着偷欢，到各处行宫纳凉和行乐，单说跑到感业寺跟武媚娘共同作业，便有好几次，每次都是深投浅送，不，勤奋深耕，多番下种。啊哈，自然要生根发芽了。

感业寺的桂树，叶杈间吐出了金黄色的小米粒，继而，长大，迸开，桂花绽放，散发出甘美的芳香。

尼僧们栽植的菊花也开了，竞相展示花瓣和色彩。

池里的莲叶渐渐变黄了。蟋蟀彻夜在寺内演奏，声音如同小银铃子。

武媚娘素常身体健康，天气凉了，人舒适了，却脸色苍白，神情恍惚，不思饮食，暗中呕吐。

老尼听到小斋姑的汇报，不禁愕然了。

怀孕了。僧姑怀孕，尼寺大罪。如果是普通的尼僧，叱责其行为不轨，乘夜色赶出山门可算完事。然而旧宫人不一样，她们身上负有在寺里为先帝祈祷冥福的使命，人数有登记，名字也在册，寺里承担着重大责任。

而且，武才人怀孕，怀的不是一般的野种，定然是今之皇上播进去的。这就更加没法处置了。一旦处置错了，遭到皇帝陛下的责罚，后果不堪设想。

住持老尼把另外两个管事的尼姑召集起来，研究对策。

商议是否让武媚娘暗中堕胎，一了百了。

会议的决议是：不能蛮干。

老尼左右为难，寝食不安。

武媚娘的烦闷更不用说。她担忧当家老尼为了感业寺的名声，下令让她堕胎。担忧秘密泄露，那些嫉妒和憎恨她的旧宫人出其不意地推搡她，碰撞她，导致流产，前功尽弃。

“无论如何，我要保住这个御子。”武媚娘在心中发誓，“能结束我的悲惨命运的，就是腹中这个新生的小东西。”

独自烦闷了几日，武媚娘想起了那几位管理劳动的尼僧。她们已是知心朋友了。小武心中的烦恼和担忧逐渐打消，将自己的情形和思虑告诉了她们。

果然朋友多了路好走，尼僧知己们立刻动员，轮着班子，担任流动哨，不但防止旧宫人推搡、碰撞，而且在生活上精心照应，安排武媚娘休息、散心，伙食也给弄得非常合口和注重营养了。

她们还商议未来：临盆的时候，怎么办才好？必得找到一个多全其美的解决方案啊。

一个劳动尼僧提出，将孕妇化装后，暗中送出尼寺，愉偷地送到她母亲杨大娘那里，获得较好的照顾，直到生产。

武才人非常感谢她们的帮助，但不同意这一计划。

她不愿意连累长期劳苦在民间的母亲。而且，一旦有人知道她从尼寺逃出，向官府告发，就是大罪，母亲定会连坐。

即使告诉司直，胎儿系皇上的，又有谁相信呢？

大唐有没有一个地方会做亲子DNA鉴定。即便有狗胆包天的郎中出面鉴定，他敢去抽皇上的血吗？

盲目潜出感业寺的结果，说不定还会将她这个“欺君”的女尼处以极刑。

即便李治知道了此事，依他的皇上身份，他又有什么话好说的？他无话说。

所以，不能走，不能离开感业寺。

武媚娘想与宦官联络，通过宦官向李治求救。可是这种办法行不通。感业寺的尼僧连一般百姓的自由都没有，宦官平日在宫中也不出来，如何联系得上？

其实，李治是派宦官偷偷联络感业寺的，武媚娘不知道。

武媚娘是个性格坚强的女子，她深信，命运给了自己一个小生命，会安排这个小生命的未来。而且，她相信冥府中的父亲，武大都督，会保佑自己和这个小生命。

再者，武媚娘守在感业寺，有着期待和希望——祈祷李治再次行幸，他或许很快就会来的。

作为大唐皇上，李治夏天也嫌热。嫌热，便走了几处避暑的行宫，九月回到长安。

回长安后，诏令将玉华宫改成了玉华寺，将九成宫改名为万年宫，图个吉利和新鲜。

琐碎事情，接踵而来。九月二十日，左武侯军引驾卢文操越过宫墙，偷盗朝廷仓库的物资。

左武候军是御林卫队，引驾是警卫员。

警卫的职责，在于昼夜巡视，保障治安，纠查违失，逮捕罪犯。竟然监守自盗，自己干起偷窃勾当？李治认为，应当斩首。

谏议大夫、朝廷顾问官萧钧劝阻说：“卢文操犯罪情形，实在难以原谅，然而偷得不多，依照法条，不至于判作死罪。”

李治纳取了萧钧的建议，赦免了卢文操的死刑。对侍从臣属称赞萧钧说：“这才是称职的谏议大夫呀，你们要向他学习。”

重阳日，朝廷举办敬老宴会。李治召集在京的老干部们喝酒。

酒后，品茶闲聊，聊到了衙门的工作作风。

有的说，如今官署办事，互相照应，交换情面，还要观察脸色，导致有的地方，有的事情，不能公平处置。”

李治说：“这种情况是有的，朕也收到了反映。”问宰相们：“是不是这样？”

无人敢于回话。长孙无忌答道：“这些怎么敢说没有呢？徇情枉法，实在不敢。至于稍稍地考虑一些人事因素，恐怕陛下也不能避免吧。”

长孙无忌这位外戚，舅舅，辅佐朝政，分量极重，凡有建言，李治都是赞许的。然而此番回话，味道怪异，鉴于历来的习惯，李治便不再说什么了。

任见先生也对长孙无忌的话感到吃惊。“互相照应，交换情面”“观察脸色”“不能公平” ，贞观盛世刚过，永徽之治甫兴，大唐官场的腐败情形，大唐社会的阴暗景象，已经到了这样的地步，作为千钧权臣，竟然为之开脱，为之文饰，太有点“无忌”了吧？

秋风阵阵吹过。大雁高声鸣唱着，一队一队，从京师长安的上空飞过。这一日，李治好不容易觅得机会，又微服秘行感业寺了。

武媚娘与李治拥抱时，流着眼泪诉说了自己怀孕之事，委婉地禀告李治：此事关系重大，在感业寺再也没法待下去了……

李治惊愕得脸色骤变，一时竟茫然不知所措，只是抱着哭泣的武媚娘，不住地摩挲她的双肩。

“以前，我是守着你的九龙玉佩，现在，是日夜守着九龙玉佩和腹中的皇子了。”武媚娘说。

李治想起自己过去所发的誓言，用丝绢为武媚娘擦拭泪水，安慰她说：“无须忧虑，早晚救你出去。”

然后，李治命宦官通知当家老尼照顾好怀孕的武才人，并赐以金帛。

老尼诚惶诚恐地伏身谢恩。

终于获得最高指示，晓得怎么干了，老尼暗暗地舒了一口长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