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是犯罪的人既给钱，又帮助毁证，还帮忙转移赃款，构成何罪？

一、基本案情

王建军、石小军于1997年9月至1998年5月期间，利用伪造的进口货物报关单、合同、提票、发票等从银行骗取外汇1.3亿美元。1998年5至8月间，被告人单博在明知王建军、石小军骗购外汇后，仍为王建军、石小军分别提供了名为“信明革”、“薛立军”的假冒身份证，并伙同王建军、石小军销毁骗汇所用的有关单据及假印章，转移赃款人民币470万元。当其得知王建军、石小军的下落后，立即赶到广州将20万元人民币、1万美元交给王建军、石小军。

二、存在问题

被告人单博基于帮助王建军和石小军逃避刑事处罚的目的，先后实施了一连串的犯罪行为是构成一罪还是构成数罪呢？该如何处罚？

三、平明解析

本例是一个真实的案例，单博为了帮助王建军、石小军逃匿，做了不少事，虽然我们无从得知动机是什么，但是作为普通人第一感觉是他还真讲“义气”，不惜以身试法。下面将逐步分析。先声明，王建军、石小军是犯罪的人，这是客观事实，单博知道两人是犯罪的人，单博做一系事情的目的是帮助两人逃匿，逃避刑事处罚。

首先，单博提供假身份证和金钱的行为构成窝藏罪。

根据《刑法》310条的规定，明知是犯罪的人而为其提供财物，帮助其逃匿的，构成窝藏罪。2021年8月11日施行的《关于办理窝藏、包庇刑事案件适用法律若干问题的解释》（以下简称2021年《解释》）第1条，以列举+兜底的方式明确了：提供房屋或者可以用于隐藏的处所、提供车辆、船只、航空器等交通工具、提供手机等通讯工具、提供金钱或者其他提供隐藏处所、财物，是窝藏行为，构成窝藏罪。

本案中，单博提供假冒的身份证，属于提供“财物”中的“物”，适用兜底的“其他财物”；提供20万元人民币、1万美元属于提供金钱。因此，单博的行为构成窝藏罪。需要说明的是，王建军、石小军最后被法院以非法经营罪判处了15年，根据2021年《解释》窝藏非涉国安、恐怖、黑社会、犯罪集团首要分子的一般窝藏需要被判无期徒刑，才属于“情节严重”处3-10年。因此，单博窝藏两人的行为，不属于情节严重，应处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至于本案中假冒的身份证是哪里来的，从原案件看不出来，如果是伪造、变造的，按1997年《刑法》280条第3款可能构成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罪。如果是买来的，按照当时的法律是不构成犯罪的，因为买卖身份证构成犯罪是2015年《刑法修正案（九）》新规定的。原案例没有认定单博构成伪造、变造身份证罪，说明单博的身份证不是伪造、变造的，有可能是买来的，但买身份证在当时不构成犯罪。这里需要提醒一下，新修订的《刑法》280条第3款的罪名变了，由伪造、变造居民身份证罪，变成了伪造、变造身份证件罪，少了一个“居民”，增加了一个“件”字。

至于现行《刑法》需要伪造、变造、买卖多少份身份证件才入罪，法律没有规定。原本想参考伪造、变造、买卖机动车行驶证、登记证书，以3本以上作为入罪的标准，但是2016年最高检的答复认为，“该入罪标准（即3本行驶证、登记证书入罪）只适用于与盗窃、抢劫、诈骗、抢夺机动车相关的刑事案件，280条的入罪标准应当根据案件具体情况处理，注意把握行政处罚与刑事处罚的衔接，注意把握行业的社会危害性”。也就是说，现在伪造、变造、买卖了几张身份证入罪，没有明说，自己把握。

其次，单博伙同王建军、石小军销毁骗汇所用的有关假单据、假印章的行为构成帮助毁灭证据罪。

根据《刑法》第307条第2款的规定，帮助当事人毁灭、伪造证据，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本案中王建军、石小军是当事人，不用讲，销毁的假合同、假报关单、假印章都是重要的物证，他们3人毁灭证据的行为会导致关键证据缺失，从而导致重要犯罪事实无法认定，故单博行为属于情节严重，构成帮助毁灭证据罪。

第三，单博帮助转移470万元赃款的行为按现行《刑法》构成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简称掩隐罪），按1997年《刑法》构成转移赃物罪。

根据现行《刑法》312条的规定，明知是犯罪所得及其产生的收益而予以窝藏、转移、收购、代为销售或者以其他方法掩饰、隐瞒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七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本条的罪名是掩饰、隐瞒犯罪所得、犯罪所得收益罪。

但是该法条在1997年《刑法》中的罪状却要简单得多，它指“明知道是犯罪所得的赃物而予以窝藏、转移、收购、代为销售的，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并处或者单处罚金。”罪名是窝藏、转移、收购、销售赃物罪。

现行《刑法》312条是经过了2006年《刑法修正案（六）》和2009年《刑法修正案（七）》修改后的结果。因此，单博明知道王建军、石小军的钱款是犯罪所得的赃物，还为他们转移赃物，按审判时的1997年《刑法》其行为构成转移赃物罪，若放在现在则构成大名鼎鼎的掩隐罪。

第四，本案按审判时的法律应当数罪并罚，而按2021年《解释》则只构一罪并从重处罚。

单博的4个行为在1998年判决时，法院是以窝藏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以转移赃物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罚金人民币2000元；以帮助毁灭证据罪，判处有期徒刑二年；决定执行有期徒刑五年，罚金人民币2000元。也就是说，当时法院认为单博的4个行为，构成3个罪，要数罪并罚，合并执行5年并罚2000元。

但若按照2021年《解释》第7条的规定，为帮助同一个犯罪的人逃避刑事处罚，实施窝藏、包庇行为，又实施洗钱行为，或者掩饰、隐瞒犯罪所得及其收益行为，或者帮助毁灭证据行为，或者伪证行为的，依照处罚较重的犯罪定罪，并从重处罚，不实行数罪并罚。也就是说，如果单博的行为发生在2021年之后，此时因王建军、石小军是共同犯罪，可以看作一个整体，看作解释中的“同一个犯罪的人”，对单博的处罚只要在窝藏罪、掩隐罪和帮助毁灭证据罪之中选一个处罚较重的罪从重处罚，而不必数罪并罚。那比较窝藏罪、掩隐罪和帮助毁灭证据罪可知，窝藏罪最高刑期是10年，掩隐罪最高刑期是7年，帮助毁灭证据最高刑期是3年，相比较而言应当定窝藏罪最重，故本案应定窝藏罪一罪并从重处罚。

总结一下，按现行司法解释，单博为了帮助共同犯罪的王建军、石小军逃避处罚，先后实施了提供假冒的身份证，销毁报关单、印章等证据，帮助转移赃款，并提供现金帮助逃亡，这些行为只构成窝藏罪一罪，而不是数罪，在量刑时应从重处罚，而不是数罪并罚。

（以上案例观点参考《刑事审判参考》第34号王建军等人非法经营罪，如有需要请自行查找原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