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源:滚动播报
(来源:市场星报)
坐在这极具古典的宅院,听雨扑簌扑簌地敲在瓦上,落在院里的石板上,声声入耳。此刻,这江南情致的风和水如诗流过茫茫山野。若捧一盅茶,幽窗棋罢,边饮边听,这雨打石板的声音,胜似丝竹,清入肌骨。雨天喝茶,江南人专支温茶的小炉灶,一火如豆,在雨声中一颤一颤,微温的杯壁散发出几分白雾,茶叶在宽容的腹中泡开,雨气与茶气萦绕在一起,袅袅升腾,又缓缓散去,融入在窗外的竹影雨意中。褐色的液体流经身体,亦如时间的穿越,没有向度,感受深沉的余香,在舌尖上萦回。
中国茶讲究功夫。古人在采茶时间上是有讲究的,唐陆羽《茶经·三之造》曰:“茶之笋者,竽烂石沃土,长四五寸,若薇蕨始抽,凌露采焉。”生长环境和采摘时机固然血肉相连,就如刚刚长出嫩芽的微、蕨,凌晨采摘最佳。如时间要求不一,其功能各有偏重。
现代人更讲究制茶和鉴茶的。那首当其冲的应推制。茶的采摘时段和芽头的大小事关品级是否名贵,而制作尤为关键。把一片片树叶变成色香味俱佳的茶,两千年来,从树叶成茶到茶文化,深深几许,总是一言难毕。因为有的存储于制茶艺人的内心,没有完全的坦露,传下去,成了永远的谜。而作为一片叶,最早最基本的认知就是树叶,远古洪荒,先人们摘取芽头充饥,到取火煮沸,再到杀清、烘焙,于是制茶兴焉。和其他行当一样,制茶成了一门手艺,维系着整个家族或一家人的生计。每一天制作的茶叶品相、口感、质量与众不同,却一样受到不同消费者的青睐,通过配制、加工,随着时季、等级的区分,高低贵贱跃然而立。手工作坊的案台上总是摆放着刚用过的工具,他们的名称对我来说并不陌生,铁锅、竹筛、竹铲,这些最简单质朴的工具,在制茶人熟稔地操作中,分检、揉搓(杀青)、翻炒,顷刻之间,清香四溢、碧绿新鲜的茶制成了。
我常常想起一片茶或一株茶的成长,和煦的阳光,微醺的风中,看见茶叶走过了它的青涩,开始向阳而生,在蓬勃的枝杆中,正酝酿营养,越来越丰满。在一方大地,我选择在茶树前默然无声地站立,向一行行茶树行注目礼。在清明季节,茶叶从不孤立,采茶人回到了茶园,回到了茶叶的出发地和生命地,茶园永远是一片茶叶、万万片茶叶的故乡,即使你用一生的精力去研究茶的习性,你也无法走进茶的内心世界。每一方水土总是有自己很独特的风物,以此显示出与众不同。碧绿如翠的茶叶从陶瓷罐中取出,几百年中,人们围坐一起喝茶,对茶叶的品质远大过盛茶的器物。后来就不由自主,转向煮茶的紫砂壶上。给茶壶注入知识,其意仿佛一个人,安静敦厚地坐着,一把好壶的协调性亦和一个平和的人并论。当茶叶在它宽容的腹部泡开,香气紧紧地包裹,往往随着壶身倾斜,香气四溢,从而促进了茶叶有气韵、有气调,盈而有瘪,润而不木,岂不大有益于茶文化的发展吗?
在所有的茶叶里,我最喜欢绿茶,淡淡的涩且香。盛夏炽热的阳光注入我碧绿的杯子,一杯复一杯。今晚我的大脑被茶操控,写作的欲望被激发,惯常的语法被颠覆,平和的语境濒临癫狂,一些奇怪的句式和诡异的意象高濒撕扯着我几乎走火入魔,终于在后半夜,一篇连我也看不懂的散文,被浓酽的绿茶浇灌出来。
品茶时,我就有回到故乡、回到茶园的感觉。每一叶茶片的昨天都是一株茶树,都曾是大地的风景。此刻,它们来到我口边,我是这么想,这是远到而来的淡雅,如素雅妆容的女子兀自清新,为我送来清凉。刹那间,故乡已高高在上,谦卑的土地,谦卑的茶树,从来都在低处、头顶之上的故乡,她俯视着失去露珠、失去炊烟、失去鸡鸣犬吠、失去色彩和海绵的城市,她是一枚枚被岁月抚摸过的甘露。其实,你真正的故乡是那片茶园,即使你回不去了,你也应该在心里保存一片茶园……有时,我看一眼茶几上的茶瓶,就如看见小时候母亲从瓶中抓一把茶叶煮茶叶蛋的情形,那些温馨的过往,平凡而美好,就像茶一样回味无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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