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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红叶季,就想起了京都。只有那种静穆的绚烂,才理解三岛由纪夫在《金阁寺》里写得那种想洗毁灭来使之永恒的美。京都人的确是日本人里最“傲慢”的,很少有那种超乎想象的服务热情,似乎在通过某种淡来保持距离。不过他们也拒绝粗鲁,礼数周全,尤其是有旅居京都的人说起,京都人平等地瞧不起一切京都以外的人,便释然了。
大阪最喧闹,街上的整洁程度也略差,显得不那么“日本”。更不“日本”的是,街上听到的交谈半数是中国话,商店里的店员很多都熟练掌握汉语。道顿堀的格力高广告牌已经成为路标,我却只对旁边新垣结衣的一段广告留着口水呆立许久。后来去一家很火的烧肉店,服务员都是耄耋老人,身着和服满头银发的老奶奶,颤巍巍地把锅端上来,搞得我们有点坐立不安,随即,美味便让人忘记了这种忐忑。在大阪美术馆看到阿部房次郎的收藏,《伏生授经图》《天王送子图》等名作叹为观止。
去东京几次都是因为出差,美术馆和博物馆便成了主要目标,在美术馆里感受到日本人对排队的偏执,记得好像是西班牙普拉多美术馆的名作展,九曲黄河一般的长队安静如时间静止,馆员手里的牌子标明此处排队还需两个半小时才能进入,观众无动于衷,直到队伍长度已经超出最晚参观时间,后边的观众才悻悻离去。东京博物馆有超越亚洲放眼全球的野望,曾经费尽心思搬了不少木乃伊之类的藏品,希望构建世界美术史的脉络,奈何数量和质量与那三大博物馆有天壤之别。东京的人总去潮水一般,街上的上班族清一色深色西装领带黑色公文包,如勤奋的工蚁。到了秋叶原终于松口气,女仆咖啡身着JK的小姐姐热情揽客,我也能在市场中买古早的七龙珠手办。当年我还套用博尔赫斯的句子,感叹天堂应该是秋叶原的样子。
镰仓让我有意外之喜。本是去打卡《灌篮高手》里火车道口的经典场景,但去镰仓高校前的路上,偶然走进长谷寺,山景清幽,道路两旁都是可爱的石像,寺中的十一面观音像让我瞬间有悲欣交集的感觉,长跪不起。因此误了时辰,到达镰仓高校前已是黄昏,致敬樱木花道之后,我走到海边,蓦然想起那是流川枫的经典场面,远处江之岛的灯火点亮,儿时的热血和情愫涌上心头。
近期去日本旅行是北海道,第一站是小樽,《情书》的拍摄地,我这个粗糙的直男对此没什么感觉,夫人倒是颇有心得。这座“荒芜”的小城,曾经是东北亚的金融中心,如今只剩十多万常住人口,百年前的金融大楼如今变成美术馆等。在小樽的运河上乘船,远处的防波堤横亘在海上,运河两岸是码头和仓库的留存,荒而不废,小樽的居民甚至为城市发展投票,通过运河两岸的建筑配色不允许用饱和度很高的亮色,以保持小樽作为文化遗产的原貌。这里入夜很安静,走进一家寿司店,店主是一对老夫妇,后来才知道据说小有名气,只是游客往往去政寿司,这种当地人小店少有人来。一家人吃了许多,我在寿司方面近乎白痴,如牛嚼牡丹,但塞进嘴的刹那还是被鲜甜惊艳到,儿子倒是因为这一顿自己迷恋上了日料。
我们到洞爷湖时已经夕阳西下,秋意凉,游人不多,湖面如镜,夕阳如血,漫天的乌鸦如音符般停在电线上,因为数量太多,便不觉得萧索,谱曲的节奏仿佛欢快起来。洞爷湖美得沉静,湖心岛绿油油地定在当中,那是一次火山喷发的遗迹。登岛一游,又走进原始森林,当地旅游部门贴心地设计了三条路线,用时为十几分钟、四十几分钟和三小时。即便入秋游客大幅减少,当地每晚仍为我们这些客人在湖面开船放烟花,白日静谧清新,暗夜的洞爷湖倒在沉郁中爆发出灿烂来。昭和新山是一座二战接近尾声时火山爆发的成就,赤红色的火山岩在周围的绿意中格外醒目,日本人还特别注明这是“昭和之奇迹”,但那次火山喷发分明引发了灾难,直接周围的山上还有地震监测装置,当地的展馆中也讲述了那段痛苦,但依然以“奇迹”相称,更感叹当地人的脑回路。
在札幌,我们破除了日本人内向守规矩的成见。先是泡汤时,一位日本奶奶看到我太太的湿疹,便热情地攀谈起来,还详细介绍了自己制作的某种药膏,甚至不由分说㧟了一大坨,上手给我太太涂抹起来。这种缺乏边界感的不由分说的关切,与北京大妈相比也不遑多让。在札幌的长途公交车上,几个日本女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在札幌地铁里,穿风衣的大叔讲了三分钟的手机,周围人安之若素。
太多难忘的经历。寒意又起,想起北海道大学的银杏大道,跟北京满街银杏的金黄并无二致,京都的红叶跟香山也有呼应,环球同此凉热,山海其实隔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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