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57年10月26日天还没亮,庄河县步云山乡农业合作社副业队的林久文就离家上山,来到步云山中的小炭窑生火烧炭,为将要到来的冬季做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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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炭窑
正烧着火呢,突然林久文的耳畔响起了一阵脚步行走发出的“沙沙”声。林久文抬头望去,发现一个人影慢慢朝小炭窑这里走来。
大清早的谁能到这来呢?林久文一阵疑惑,因为合作社的炭都是他一个人负责烧的(作为交换他家的地别的村民轮流替他种),每次都是他独来独往,自带干粮,中午都不回家,一直烧到太阳落山前才挑着烧好的炭下山回家,所以这个小炭窑除了他以外绝少有别人来。
还没等林久文琢磨出个所以然来,那人已经走到他跟前。这是个四十岁上下的中年男人,穿一件青色的破旧夹袄,上面沾满了乱草,像是刚从干草堆里头钻出来似的,脸庞上覆盖着一层灰土,显然很久没洗过脸了。
还没等那人开口,林久文就向他问道:“老铁,从哪儿来呀?”
“我是头道沟村的,到这儿来——来砍柴禾。”
林久文没吭声,但心中疑惑更深:砍柴的?既不带斧头又不带绳子,砍哪门子的柴。
“老铁啊,我实在饿得扛不下去了,你有没有饼子,给我一块吧!”那人见林久文不吭声,低声下气地恳求道。
这么说让林久文心中疑问更深?谁会饿着肚子上山砍柴?这人肯定有问题!于是他装作同情的样子说:“老铁啊,我一看你就不像个砍柴的。我也是外地到这来烧炭的,不巧的是我也没带干粮(其实他带了,纯粹就不想给),你还有什么困难尽管说,只要我能办到的一定帮忙。”
那人明显松了口气:“哦,原来你也是外地来的呀,那就好说了。不瞒你说老铁,我这东跑西颠的,已经好几天没正经吃一顿饱饭了。”
林久文此时已经戏精完全附体,他故作惊讶地问:“咋啦老铁,在家里和你婆娘干仗被赶出来啦?”
那人赶忙摆摆手:“哪是干仗呀,你没听说太阳沟老王家的王大王二哥俩叫政府给抓去了么?”
林久文道:“我这几天一直在山里没下山,也听不着这些闲事,这跟你有啥关系啊?”
那人叹口气:“可别提了,老王家跟我家沾亲戚,我这人就是胆儿小,一听到抓人,我怕沾嫌疑就躲出来了。老铁啊,你无论如何得救救我,我这就给您跪下了。”
说罢,那人还就真的噗通一声给林久文跪下了。
林久文忙去扶他:“不用这样,没地方去就先在这里(指小炭窑边上的一个小窝棚)住下吧,不会让你饿肚子的,我先下山弄点干粮给你吃,你就在这待着,千万别乱跑,要让别人看见你可就连累我沾包了!”
那人把头点的跟小鸡啄米一般——
林久文下山后,立即回村里找到治保主任老宋,将他见到的那个中年男子的样貌和穿着打扮一五一十地汇报了一遍。
听罢,宋主任眼睛一亮:“大林子,我要给你请功,你找到‘皇上’了!”
随即宋主任一边将情况上报给庄河县公安局和步云山乡党委,请求立即开展抓捕工作。县公安局党委和步云山乡党委得知后非常重视,立即进行全乡动员,组织民兵和青壮村民进入步云山搜山,动员口号很简单:“进山中,抓‘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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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电影《今天我休息》李主人公马天明身穿55式警服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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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50年代检查武器的民兵
到这里有人就要问了:这个“皇上”何方神圣?
“皇上”真名梁合山,家住庄河县步云山乡龙潭村,自幼好吃懒做,偏偏喜欢装神弄鬼。1952年夏季的某天,梁合山当着下地的村民的面突然翻身栽倒在地,两眼翻白,两脚不住抽搐,一副“鬼上身”的样子。过了一刻钟后梁合山从地上爬起来,声称自己看到了南天门开了,里面走出一个拄着拐杖的白胡子老头,冲他说:“尔有帝王之相,赶快回去接位大清皇帝”。
从此以后,梁合山就自称登基大清皇帝位,加封妻子王某为“正宫娘娘”,大舅哥王忠盛为“人上人国舅爷”,小舅子王忠远为“镇殿大将军”。之后,“大清皇上”梁合山到处称孤道寡,封官许愿,伙同王氏兄弟一起诈骗群众钱财搞起了反动会道门的勾当,甚至利用“选秀女”的名头骗奸多名妇女。一开始还只在庄河县境内活动,但在1952年年底通过加封西丰县某乡农民范茂庭为“藩王”,将势力延伸到了西丰县境内。
此时正是镇压反革命运动的深入时期,梁合山却下发“圣旨”,要求信徒们不得向政府自首坦白,要同心协力躲过劫数,如有违反,诛灭九族!
结果在1953年年初,梁合山接到心腹“秘奏”,“藩王”范茂庭有向政府自首的迹象。梁合山大怒,立即和王氏兄弟密谋除掉范茂庭。1953年农历大年初一,他们将范茂庭骗到步云山乡梁合山家里,用酒灌醉后把人勒死后抬到龙潭东山乱石礁抛尸,结果尸体第二天就被渔民发现并报告给了庄河县公安局,梁合山和王氏兄弟闻讯后畏罪潜逃。
1957年开始“大鸣大放”,给潜逃在外的梁合山和王氏兄弟造成了错觉,觉得有人已经开始反对人民政府了,自己的机会到了。三人在10月中旬先后潜回老家妄图“重整河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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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大鸣大放、大字报
没想到王氏兄弟刚进村不久就被群众揭发结果被当场逮捕,梁合山则在得知王氏兄弟被捕的消息后不敢回家,立即掉头逃入步云山中东躲西藏,躲了四五天,实在饿得不行了,乱跑乱撞发现了林久文的小炭窑在生火,按道理他应该躲得远远的,但因为实在饥饿,于是才硬着头皮上前讨要吃的。
龙潭村党支部书记李忠友带领着一支二百多人的搜山队伍呈包围状赶到小炭窑时,发现这里已经空无一人,而窑里的火还在正常燃烧,李忠友带人一阵查看后发现了一趟走往山脚下的脚印,看样子“皇上”梁合山实在是饿得不行了,冒险下山进村想找吃的。于是队伍又浩浩荡荡地往山下赶——
快要赶到山脚时,远处忽然传来“抓皇上,抓皇上”的喊声。众人只见村口跑出一人,他身上穿的那件青色破夹袄预示着他就是“皇上”梁合山。后面还追着一人,看上去像是小学教师杜本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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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小学教员
民兵吕先福立即冲上前去拦住梁合山逃跑的去路,梁合山见有人堵路,慌忙将双手插入裤兜一阵乱掏,吕先福眼疾手快地冲到梁合山跟前,伸出左手抓住梁合山的脖领子,右手中的斧子举过额头顶,厉声喝道:“再敢动弹一下劈了你!”
梁合山顿时双脚一软跪倒在地:“饶命饶命,千万别劈呀!”
将梁合山五花大绑的同时,众人在他的裤兜里搜出一根锈迹斑斑的长铁钉,被它扎一下就算没扎到要害也会因感染丢掉半条命。
原来,梁合山在林久文走后左等右等没见他回来,做贼心虚的他预感到情况不妙,就从另一条路溜下山,想回村里自己找点吃的。当他摸到村口的教师杜本山家门前时因为实在饿得不行了,看见杜家的烟囱还冒着炊烟,就愣头愣脑地闯了进去,此时杜本山一家人刚准备吃早饭,桌上的饼子和小米粥刚摆好,还没动筷子,梁合山就一个饿虎扑食冲到桌前,二话不说抓起饼子就狼吞虎咽大嚼起来。
杜本山一家被这个不速之客的举动惊得懵了,半晌没回过神,忙大喊:“喂,你哪来的?干啥呢?”
梁合山不答话,而是嘴里叼着一个饼子,手里又拿起两个饼子后起身转身就要往屋外跑,记在他抬头和杜本山打照面的一刹那,杜本山认出了这个人,不就是“皇上”梁合山吗?
反应过来后,杜本山一边喊着“抓皇上”,一边追了出去,正好和民兵吕先福来了个“前后夹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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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照片:被抓获的反动会道门分子
最终,梁合山被枪决,王氏兄弟分别被判处十五年和十三年有期徒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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