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皇家的父子,和寻常人家的不一样。寻常人家的父亲,盼着儿子比自己强;皇家的父亲,却怕儿子比自己强。那把高高在上的龙椅,是全天下最尊贵的东西,也是最冰冷的东西。它能让父子变成君臣,也能让君臣变成仇敌。
当朱元璋把他最能征善战的儿子远远打发到边关,让他去守门,把皇位留给文弱的孙子时,他以为自己算好了一切。他觉得他为大明的未来上了一把最牢固的锁。他没有想到,他亲手递出去的,不只是守门的钥匙,还有另一把能打开整个天下的钥匙。
01
洪武二十五年的秋天,应天府的梧桐叶子还没黄透,皇宫里的天就先塌了。
皇太子朱标病死了。
这个被朱元璋寄予了全部希望,被天下读书人视为未来仁君的太子,就这么走了。整个应天府都笼罩在一片白茫茫的悲恸里,皇宫里的哭声好像几天几夜都没有停过。
朱元璋一夜之间老了十岁。这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杀人如麻的皇帝,如今像个被抽了筋骨的普通老头。他每天都枯坐在东宫,朱标生前住的地方。他看着儿子用过的笔,摸着儿子读过的书,一坐就是一整天,谁也不理。
燕王朱棣从北平的藩地赶回来奔丧,一路快马加鞭,满身都是北地的风沙。他跪在大哥的灵柩前,看着那块冰冷的牌位,这个在战场上杀得蒙古人闻风丧胆的汉子,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他是朱元璋所有儿子里,长得最像爹,性子也最像爹的一个。他能打仗,敢拼命,身上有一股子天不怕地不怕的狠劲。他心里想着,大哥没了,父亲悲痛之余,总该看看他们这些剩下的儿子吧。他朱棣,镇守北平,战功赫赫,怎么看,都该是父亲新的指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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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想错了。
在一次宫里的家庭便宴上,说是家宴,其实也是一场摊牌。朱元璋当着所有儿子的面,把他十二岁的孙子,朱标的儿子朱允炆,拉到了自己身边。他指着那个面容白净、眼神里还有些怯懦的孩子,对所有人说:“这是咱大明未来的皇帝。”
一句话,就像一盆腊月里的冰水,从头到脚浇下来,把朱棣心里那团烧得正旺的火,浇得一干二净,只剩下一缕黑烟。
他看到父亲看着朱允炆的眼神,那种慈爱,那种小心翼翼的怜惜,就像捧着一件稀世的珍宝。那种眼神,他朱棣从来没有在父亲看自己时见到过。父亲看他时,要么是审视,要么是呵斥,要么是带着猜疑的考量。
他低下头,端起面前的酒杯,把一杯辛辣的烈酒一口灌了下去。酒很烈,像刀子一样从喉咙烧到胃里,可他还是觉得浑身发冷。
宴席上,父亲开始考校朱允炆的学问,问的都是四书五经里的句子。朱允炆对答如流,引得朱元璋龙颜大悦,不住地点头,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
朱棣看准一个空当,想站起来跟父亲汇报一下北平边防的军务,说说那些蒙古残余势力的动向。他刚开口说了句“父皇”,朱元璋就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打断了他。
“军国大事,打打杀杀的,以后再说。”朱元璋看着朱允炆,柔声说道,“不必拿这些事,污了你侄儿的耳朵。”
那晚,朱棣回到朝廷赐给他的临时王府。他一个人站在空旷的庭院里,看着天上那轮残缺的月亮。应天府的秋风吹在他身上,他觉得比北平冬天的朔风还要冷,冷得刺骨。
02
留在应天府的日子,变得格外难熬。朱棣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张无形的大网给罩住了,越挣扎,网收得越紧。
朱元璋开始有意无意地敲打他。
早朝的时候,但凡有哪个武将跟朱棣多说了两句话,第二天,这个武将就会被朱元璋寻个由头,不是说他甲胄不整,就是说他奏对无状,轻则一顿臭骂,重则罚俸廷杖。
宫里赏赐东西给各个藩王,给秦王朱樉的是一箱金子,给晋王朱棡的是一车绸缎,到了他燕王朱棣这里,就只剩下几匹最普通的布料。宦官把东西送来的时候,脸上那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比骂人还难受。
朱棣都忍着。他知道,父亲这是在告诉他,也是在告诉所有人,他朱棣,失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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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朱元璋突然派人来传旨,召朱棣进宫,说是好久没见了,想跟他下一盘棋。
朱棣的心猛地沉了下去。他知道,这绝对不是什么父子情深,这盘棋,怕是不好下。
奉天殿的偏殿里,暖炉烧得很旺,可朱棣还是觉得冷。殿里只剩下他和朱元璋两个人,几个老宦官远远地垂手站在角落里,像木雕泥塑一样。
棋盘是整块的和田玉石雕的,摸上去冰冷刺骨。朱元璋执黑子,先行。他捏着一枚黑子,重重地拍在棋盘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他的棋风,就跟他这个人一样,大开大合,霸道无比,每一步棋都透着一股不把对手置于死地不罢休的杀气。
朱棣执白子。他不敢赢,也不能输得太难看,更不能让父亲看出他是在故意让棋。他把自己所有的锋芒都收敛了起来,棋路走得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看上去像是在全面防守,实际上是在构建一个谁也攻不破的壁垒。
“老四,”朱元璋又落下一子,眼睛却没看棋盘,而是盯着朱棣的脸,“咱听说,你在北平,把那些蒙古蛮子打得屁滚尿流,威风得很呐。”
“儿臣不敢,”朱棣连忙欠了欠身子,“那都是托了父皇的天威。”
“哼,”朱元璋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笑,声音不大,却像一把锤子砸在朱棣心上,“你那点小心思,别以为咱不知道。你大哥的棺材板还没凉透,你就惦记上他那个位子了?”
朱棣捏着白子的手猛地一抖,那枚光滑的棋子从他指间滑落,“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
他想都没想,立刻从凳子上滑下来,跪在冰冷的金砖地上,额头抵着地面,声音都在发颤:“父皇明鉴!儿臣对天发誓,绝无此心!大哥待儿臣恩重如山,儿臣……”
“行了!”朱元璋粗暴地打断了他,“没有最好。”
他低下头,看着跪在地上的儿子,那眼神像草原上的苍鹰盯着一只兔子,锐利得能穿透人的骨头。
“你是咱的儿子,咱不希望有一天,要亲手处置了你。”
朱棣趴在地上,一动也不敢动,冷汗顺着鬓角往下流。
过了好一会儿,朱元璋才淡淡地说:“起来吧,继续下棋。”
棋局继续。那小小的棋盘,此刻在朱棣眼里,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修罗场。每一颗落下的棋子,都像是父亲在试探,在逼迫。他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知道,这盘棋,下的不是黑子白子,下的是人心,是性命。
03
就在朱棣感觉自己快要被这种无声的压力逼疯的时候,一个他怎么也想不到的人,找上了门。
那是一个很深的夜晚,朱棣正一个人在书房里对着一盏孤灯发呆。王府的老管家脚步匆匆地走进来,在他耳边低声说,府外有一个僧人求见,指名道姓要见王爷您,还说有天大的事情要商量。
朱棣皱了皱眉。他现在这个处境,最怕的就是跟外人牵扯不清。他正想说“不见”,老管家又补了一句:“王爷,那僧人说,他能解王爷眼下的困局。”
这句话,让朱棣动了心。他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决定见一见。
僧人被引了进来。他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黑色僧袍,身材瘦高,面容奇古,一双眼睛亮得吓人,仿佛能把人心底里藏着的东西都看穿。
僧人一见到朱棣,没有下跪行礼,只是双手合十,微微一躬,开口便说:“贫僧道衍,参见王爷。贫僧在王爷的身上,看到了真龙之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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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棣一听这话,魂都快吓飞了。在现在这个节骨眼上,这句话就是要命的催命符!
他猛地一拍桌子,厉声喝道:“大胆妖僧!竟敢在此胡言乱语,蛊惑亲王!来人!给我把他拖出去,乱棍打死!”
门外的侍卫立刻冲了进来。
道衍却一点也不害怕,他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微笑。他从宽大的袖子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竹筒,轻轻地放在桌子上。
“王爷息怒。”他的声音很平静,“王爷要杀贫僧,易如反掌。只是这竹筒里,没有半句谋逆之言,只有一样东西,或许能解王爷眼下之困。王爷看过之后,再决定贫僧的生死,也不迟。”
说完,他便退到一旁,闭上眼睛,嘴里念念有词,仿佛真的把生死置之度外了。
朱棣死死地盯着桌上那个小小的竹筒,心里像有两只手在撕扯。理智告诉他,这是一个圈套,碰都不能碰。可那句“解王爷眼下之困”,又像鱼钩一样,牢牢地勾住了他的好奇心。
最终,他还是挥了挥手,让侍卫和管家都退了出去。
书房里只剩下他和这个神秘的僧人。
他拿起竹筒,拔掉塞子,从里面倒出一张卷起来的薄纸。他小心翼翼地展开纸条,凑到烛光下一看,整个人瞬间如遭雷击,瞳孔猛地收缩成了针尖大小。
纸上,没有一个字。
只画着一幅非常简单的简笔画。画的左边,是一只被关在狭小笼子里的猛虎,那猛虎仰天咆哮,充满了不甘和愤怒。笼子的旁边,站着一只看起来非常温顺的小羊。而在羊的身后,站着一个头戴皇冠的老人,老人手里,正拿着一柄明晃晃的屠刀,那刀尖,正对着笼子里的猛虎。
这幅画的意思,再明白不过了。猛虎是他朱棣,小羊是朱允炆,而那个拿着屠刀的老人,就是他的父皇朱元璋。
更让他感到毛骨悚然的,是画的旁边,还用蝇头小楷写着几个名字:宋国公冯胜,颍国公傅友德,定远侯王弼……
这些,全都是朝中手握重兵,并且在北平和他一起打过仗,私交甚笃的开国宿将。
而这每一个名字的后面,都被人用刺目的朱砂红笔,重重地画上了一个圈。
朱棣看着这幅画,看着那几个被红圈圈起来的名字,一瞬间,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冷汗唰的一下就湿透了重衣。一个无比可怕的念头在他脑中炸开,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震惊了!
04
那幅画,就像一道催命符,成了悬在朱棣头顶的一把利剑。
他不动声色,开始暗中观察。他发现,道衍画上的那几位将领,果然一个接一个地出了事。
今天,宋国公冯胜被御史弹劾,说他私藏名马,朱元璋当庭震怒,将他削爵罢官。
明天,颍国公傅友德因为儿子娶媳妇办酒席铺张了些,就被朱元璋召进宫里骂了个狗血淋头,收回了他统领京营的兵权。
朱棣全明白了。
父亲这是在为朱允炆那个好侄儿铺路。他要把自己这只“猛虎”的爪子和牙齿,一颗一颗,一根一根,全都拔掉!
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他知道,等这些老将们都被处置干净了,下一个,就该轮到他了。
就在这种惶惶不可终日的气氛中,朱元璋终于下了一道旨意。他命令所有在京奔丧的藩王,即日启程,返回各自的封地。没有他的诏令,谁也不准再回京城。
这道旨意,对别的藩王来说,是解脱。对朱棣来说,却像是发配。
离京的前一天晚上,朱元璋在坤宁宫摆下了家宴。
坤宁宫是马皇后生前住的宫殿。自从马皇后去世后,朱元璋就下令封存了这里,再也不许任何人居住。今晚,他却特意在这里设宴,桌上摆的,全都是马皇后生前最爱吃的那几样淮西家乡小菜。
宴席的气氛,比上次在偏殿下棋时还要诡异。朱元璋喝了很多酒,他一边喝,一边追忆着当年和马皇后一起躲避元兵,一起啃干粮,一起打下这座江山的艰苦岁月。说着说着,这个铁石心肠的皇帝,竟然当着所有儿子的面,老泪纵横。
他喝得醉醺醺的,拉着皇太孙朱允炆的手,把他带到所有儿子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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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红着眼睛,指着朱允炆,对他们说:“你们的母后,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允炆这个孩子。她怕这孩子心太软,性子太善,以后要被人欺负。”
他挨个看过去,目光在每个儿子脸上停留片刻,最后,像钉子一样钉在了朱棣的脸上。
“你们做叔叔的,将来,都要好好地辅佐他。谁要是敢有二心,谁要是敢欺负他,那就是不孝!那就是对不起你们死去的母后!咱就算到了地底下,见了你们的母后,也没法交代!”
这番话,句句都带着血,句句都像鞭子,狠狠地抽在朱棣的心上。
他知道,父亲的每一句话,都是说给他听的。这是最后的警告,也是最严厉的通牒。
他和其他兄弟们一样,跪在地上,把头重重地磕在冰冷的地砖上,齐声说道:“儿臣遵旨,儿臣不敢。”
磕头的时候,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他那个好侄儿朱允炆。朱允炆也看着他,眼神里满是孺慕和亲近,丝毫没有察觉到这温情脉脉的家宴背后,隐藏着怎样的杀机和刀光剑影。
朱棣的心,又冷了几分。
05
家宴散了,其他兄弟都如蒙大赦,纷纷告退。朱棣也准备跟着走,朱元璋却突然开口了。
“老四,你留下。”
朱棣的心咯噔一下,停住了脚步。
空旷的宫殿里,只剩下他们父子二人。朱元璋站起身,摇摇晃晃地向殿外走去。朱棣不敢多问,只能默默地跟在他身后。
父子俩一前一后,走在幽深寂静的宫道上。今晚的月亮很圆,清冷的月光洒在汉白玉的栏杆上,反射出森森的白光。宫墙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扭曲地投射在地上。
走了很久,朱元璋突然停下了脚步。他背对着朱棣,苍老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风中显得格外冰冷。
“老四,你就藩去吧。”
“儿臣遵旨。”朱棣低着头,恭敬地回答。
“咱让你去北平,不是让你去享福的。”朱元璋猛地转过身,他那双在黑暗中依然闪烁着骇人光芒的眼睛,死死地锁定了朱棣。
“北平,是咱大明的国门!门外面,就是那些亡我之心不死的蒙古人!咱要你去那里,替咱,也替你那个好侄儿,守好这座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不容置疑的帝王威严,在空旷的宫道上回荡。
“你给咱牢牢地记住,你只是一个藩王!一个替朱家守门的藩王!这大明的江山,是咱的,以后是你大哥的,现在是你侄儿朱允炆的!永远,也轮不到你!”
朱元璋的话,像一把最钝的刀,一刀,一刀地,割在朱棣的心上。把他对父子亲情最后一丝的幻想,也割得血肉模糊,支离破碎。
在这一刻,他彻底明白了。他所有的战功,所有的能力,在父亲眼里,都只是一种威胁。他只是一个工具,一个需要被利用,被防范,最终在没有利用价值后,会被毫不犹豫抛弃的工具。
朱元璋死死地盯着朱棣的脸,他想从这张最像自己的脸上,看到他想要的表情。看到恐惧,看到屈服,看到彻底的认命。他甚至已经做好了准备,只要朱棣的脸上流露出哪怕一丝一毫的不甘和怨怼,他今晚就会下令,将这个最让他忌惮的儿子,永远地留在这座皇城里。
朱棣沉默着。他任凭父亲那如同刀锋般的目光,在自己脸上来回地刮。
过了很久,他缓缓地抬起头,迎上了朱元璋的视线。
他的脸上,没有愤怒,没有不甘,甚至没有丝毫的情绪波动。他的眼神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古井,任你扔下多大的石头,也激不起半点涟漪。
然后,他用一种极其缓慢,却又无比清晰的语调,说出了四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