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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子独自操办17人团年饭,小姑子却不许她入席:你只是个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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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烟机在我头顶轰隆隆地唱着独角戏,声音大得像一架老式拖拉机,要把这间小厨房的天花板给掀翻。

我把最后一条清蒸鲈鱼从蒸锅里端出来,滚烫的蒸汽扑了我一脸,瞬间在冰冷的镜片上凝结成一层白雾。

我什么也看不见了。

只能凭着感觉,摸索着把盘子放在流理台上,然后摘下眼镜,用围裙的一角胡乱擦了擦。

世界重新变得清晰。

盘子里的鱼,眼睛还很亮,嘴巴微微张着,像是对我无声地诉说着什么。

我熟练地从旁边的碗里抄起一撮葱丝,均匀地撒在鱼身上,再把烧得滚烫的热油“刺啦”一声浇上去。

一股浓郁的鲜香味,混合着葱油的焦香,瞬间炸开,蛮横地挤走了厨房里原有的、混杂着炖肉、炒菜和米饭的复杂气味。

这是第十六道菜。

加上早就凉透了的四盘凉菜,和正在炉子上用最小的火温着的一锅汤,齐了。

整整二十一道菜。

为了伺候客厅里那十七张嘴。

我擦了擦额头的汗,汗水混着油烟,黏腻腻的,很不舒服。

我的腰像是被人硬生生折了一下,酸软得直不起来。

从早上五点钟开始,我就像一个上了发条的陀螺,在这个不到五平米的空间里不停地旋转。

洗菜,切菜,焯水,腌制,油炸,清蒸,爆炒……

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刻在我骨子里的程序,闭着眼睛都不会出错。

客厅里的喧闹声,像潮水一样,一阵一阵地涌过厨房的门缝。

大伯的洪亮笑声,三婶尖细的嗓门,孩子们追逐打闹的尖叫,还有电视里春节联欢晚会传来的、喜庆又吵闹的音乐。

那些声音,明明那么近,却又感觉隔着一层厚厚的玻璃。

我是这个家的女主人,陈阳的妻子。

可我更像是这个家最高级的保姆。

一个没有薪水,全年无休,还要赔上笑脸和全部感情的保-姆。

我端起那盘滚烫的鲈鱼,小心翼翼地往外走。

厨房的门是那种老式的磨砂玻璃门,上面贴着一张褪了色的“福”字。

我用手肘顶开门,一股混合着酒气、饭菜香和人气的热浪迎面扑来。

客厅里灯火通明,亮得晃眼。

巨大的圆形餐桌旁,里三层外三层地挤满了人。

陈阳的叔伯兄弟,婶婶姑姑,还有他们的孩子,济济一堂。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一种被称为“幸福”的红光,高声谈笑,推杯换盏。

我的出现,没有在他们激昂的谈话中激起一丝涟E。

我就像一个透明的服务员,沉默地穿过人群的缝隙,把最后一道菜稳稳地放在了餐桌中央,那个唯一预留出来的空位上。

“鱼来了!快尝尝嫂子的手艺!”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嗓子。

于是,十几双筷子,像雨点一样,齐刷刷地落向那条无辜的鱼。

我站在桌边,有些手足无措。

我解下腰间那条已经沾满油污的围裙,叠好,放在旁边的空椅子上。

我想,我终于可以坐下来,吃一口热饭了。

哪怕只是一口。

桌上已经没有完整的空位了。

我看到陈阳的旁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缝隙,大概只能挤下半个屁股。

我正准备朝着那个方向挪过去。

“嫂子,你去厨房吃吧。”

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声音不大,甚至可以说得上是轻柔。

但在这一片喧闹中,却像一根针,精准地刺进了我的耳膜。

我循声望去。

是陈阳的妹妹,我的小姑子,林伟。

她就坐在陈阳的另一边,手里端着一杯橙汁,正慢悠悠地喝着。

她甚至没有看我,眼睛盯着电视上那个穿着亮片裙子唱歌的女明星,仿佛刚才那句话,只是随口说出的一句评论。

客厅里瞬间安静了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像探照灯一样,齐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那些目光里,有好奇,有同情,有幸灾乐祸,也有事不关己的冷漠。

我感觉自己的脸颊在发烫。

像被人狠狠地甩了一个耳光。

我看向陈阳。

我的丈夫。

他正夹着一块鱼肉,准备放进嘴里。

听到林伟的话,他的动作僵在了半空中。

他看看我,又看看他妹妹,脸上露出一种为难又尴尬的神情。

“小伟,你胡说什么呢?让你嫂子坐下一起吃。”他开口了,声音却没什么底气,像是在商量。

林伟终于舍得把目光从电视上移开,落在我身上。

她的眼神很冷,像冬天结了冰的湖面。

“哥,我没胡说啊。”她笑了一下,嘴角弯起的弧度,像一把锋利的钩子,“今天是我们老陈家的团年饭,都是自家人。嫂子一个外人,坐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你只是个外人。”

这六个字,像六颗冰冷的子弹,瞬间击中了我的心脏。

我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往头顶上涌。

耳朵里嗡嗡作响,什么都听不见了。

我看着满桌子的人。

大伯低头喝着酒,假装没听见。

三婶拉着旁边的小侄子,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那些刚才还对我手艺赞不绝口的人,此刻都成了哑巴,成了瞎子。

这个世界,安静得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站在这里,穿着一身油烟味的旧毛衣,头发因为忙碌而散乱,双手因为长时间泡在冷水里而又红又肿。

我像一个笑话。

一个天大的笑话。

我看着陈阳。

他脸上的表情,从尴尬变成了窘迫,最后变成了一种无力的愤怒。

他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出来。

他只是把那块夹在筷子上的鱼肉,默默地放回了盘子里。

那一刻,我心里有什么东西,碎了。

碎得彻彻底底,连拼起来的可能都没有了。

我嫁给陈阳八年了。

八年,两千九百二十个日日夜夜。

我以为,我早已是这个家的一份子。

我以为,我用我的青春,我的辛劳,我的全部真心,可以换来他们的接纳和尊重。

原来,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在他们眼里,我永远都姓“外”。

我深吸了一口气,胸口闷得发疼。

我没有哭。

甚至连眼眶都没有红。

我只是觉得很累,一种从骨头缝里透出来的疲惫。

我转身,拿起那把空椅子上叠得整整齐齐的围裙。

然后,我一步一步,走回了那个属于我的地方。

厨房。

关上门,客厅里那虚伪的热闹,瞬间被隔绝在外。

厨房里很安静。

只有油烟机还在不知疲倦地轰鸣着。

我走到水槽边,拧开水龙头。

冰冷的自来水,哗哗地冲刷着我的手。

我一遍又一遍地洗着,仿佛想洗掉这八年来沾染上的所有油污和委屈。

我看着窗外。

天已经全黑了。

远处,有烟花在夜空中绽放,绚烂,却转瞬即逝。

就像我的婚姻。

我曾经以为,陈阳是爱我的。

我们是大学同学,从校园到婚纱,也曾有过一段人人羡慕的时光。

那时候的他,会骑着一辆破旧的自行车,载着我穿过整个城市,只为了一碗我爱吃的馄饨。

会在我生病的时候,笨手笨脚地为我熬一锅难以下咽的粥,然后紧张地看着我喝下。

会在冬天的时候,把我的手放进他的口袋里,用他的体温温暖我冰冷的手指。

那时候,他的眼睛里有光。

看着我的时候,像是看着全世界。

是什么时候开始,那束光,渐渐熄灭了呢?

大概,是从我们结婚,搬进这个所谓的“家”开始吧。

陈阳的父母在他上大学的时候,因为一场意外去世了。

这个家,就由他的大伯做主。

而林伟,这个比他小五岁的妹妹,就成了他生命中最重要,也最沉重的责任。

他总说,爸妈不在了,我就只有这么一个妹妹了,我得对她好。

所以,他对她,几乎是予取予求。

林伟从小被惯坏了,脾气骄纵,目中无人。

从我嫁进来的第一天起,她就没给过我好脸色。

她会当着我的面,把我新买的衣服说成是地摊货。

会把我精心准备的饭菜,挑剔得一无是处。

会在陈阳面前,不动声色地给我上眼药,说我乱花钱,说我不孝顺长辈。

而陈阳,每一次,都只会打着哈哈说:“小伟她还小,不懂事,你别跟她计较。”

“她被我们惯坏了,其实心不坏。”

“你就当让着她点,好不好?”

一次又一次。

我退让,我忍耐。

我以为我的退让,可以换来家庭的和睦。

我以为我的忍耐,可以换来陈阳的理解。

可我错了。

我的退让,只换来了她的变本加厉。

我的忍耐,只换来了他的习以为常。

他习惯了我在这个家里任劳任怨。

他习惯了我在他妹妹面前委曲求全。

他甚至习惯了,在我受到委屈的时候,选择沉默。

就像刚才。

当林伟说出那句“你只是个外人”的时候,他选择了沉默。

他的沉默,比林伟的话,更像一把刀子。

狠狠地扎在我的心上。

我关掉水龙头,手上的皮肤被冷水冻得有些发麻。

我走到那个小小的炉灶前。

上面温着一锅汤。

乌鸡汤。

我从昨天晚上就开始炖了,加了上好的红枣、枸杞、还有山药。

这是陈阳最爱喝的汤。

他说,工作累了,喝一碗我炖的汤,就什么疲劳都没有了。

我拿起一个干净的碗,给自己盛了一碗。

汤色清亮,香气扑鼻。

我找了一张小板凳,在厨房的角落里坐下,一口一口,慢慢地喝着。

汤很烫,暖流从喉咙一直滑到胃里。

可我的心,却还是冷的。

像被扔进了冰天雪地里。

我不知道自己坐了多久。

直到厨房的门,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是陈阳。

他站在门口,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愧疚。

“老婆……”他走过来,想拉我的手。

我躲开了。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喝汤?走,出去一起吃。”他放低了声音,像是在哄一个孩子。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出去?”我问,“出去坐在哪里?有我的位置吗?”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脸涨得通红。

“小伟她……她就是嘴上不饶人,你别往心里去。”他还在为他妹妹辩解。

“我没往心里去。”我平静地说,“她说得对。我确实是个外人。”

“你怎么能这么说!”他有些急了,“我们是夫妻,你怎么会是外人?”

“是吗?”我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陈阳,你告诉我,刚才,当着你所有家人的面,你妹妹说我是一个外人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话?”

“我……”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你为什么不告诉她,我是你的妻子,是这个家的女主人?”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这满桌子的菜,是我一个人,从早上五点忙到现在的成果?”

“你为什么,连一句最简单的维护,都给不了我?”

我的声音不大,却字字泣血。

这些年积攒的所有委屈,在这一刻,尽数爆发。

他被我问得节节败退,脸色苍白。

“对不起,老婆,是我不好。”他终于低下了头,“我当时……我当时就是懵了,我没想到小伟会那么说……”

“你不是没想到。”我打断他,“你是习惯了。你习惯了我的付出,习惯了她的无理取闹,习惯了在我和她之间,永远选择委屈我。”

“不是的,我没有!”他急切地否认。

“你有。”我看着他,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陈阳,你爱我吗?”

他愣住了。

似乎没想到我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我当然爱你。”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那你的爱是什么?”我追问,“是让我一个人,为你一大家子人当牛做马吗?是让我受了委屈,你连屁都不敢放一个吗?是眼睁睁看着我被你的家人排挤、羞辱,而你选择视而不见吗?”

“如果这就是你的爱,那对不起,我受不起。”

我说完,站起身,把碗里剩下的半碗汤,倒进了水槽里。

然后,我脱下身上那件穿了多年的旧毛衣,露出了里面那件我为了过年特意买的新衬衫。

我走进卧室,从衣柜里拿出我的行李箱。

那个我们结婚时,我从娘家带来的,小小的,红色的行李箱。

我开始收拾我的东西。

我的衣服,我的书,我的化妆品……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这些年,我几乎没有为自己买过什么东西。

我的所有心思,都花在了这个家,花在了陈阳身上。

陈阳跟了进来,慌乱地按住我的手。

“老婆,你要干什么?你别这样,我们有话好好说。”

“没什么好说的了。”我甩开他的手,“陈阳,我们离婚吧。”

“离婚”两个字,我说得异常平静。

平静得连我自己都感到惊讶。

或许,这个念头,早就在我心里盘踞了很久。

只是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愿去面对。

而今天,林伟的那句话,陈阳的那个沉默,像两把锤子,彻底敲碎了我最后的幻想。

“不,我不同意!”陈阳的眼睛红了,“我不同意离婚!老婆,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改,我一定改!”

“你怎么改?”我看着他,冷笑了一声,“你能让你妹妹一夜之间变得懂事吗?你能让你那些亲戚,都把我当成自家人吗?你不能。陈阳,你连你自己都改变不了。”

“我可以!”他大声说,像是在对我保证,又像是在说服他自己,“我可以!从今天开始,我一定好好保护你,再也不让你受一点委屈!”

“晚了。”我说,“陈阳,太晚了。”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去了。”

“就像摔碎的镜子,就算粘起来,也还是有裂痕。”

“我的心,已经被你们伤得千疮百孔了。”

我拉上行李箱的拉链,站起身。

“房子是你们家的,我什么都不要。我的东西都在这里了。”

我拉着行李箱,从他身边走过。

他没有再拦我。

只是站在原地,像一尊雕像。

我能感觉到他绝望的目光,像钉子一样,钉在我的背上。

客厅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了。

只剩下林伟,还坐在沙发上,一边吃着水果,一边看着电视。

她看到我拉着行李箱出来,一点也不惊讶。

甚至,嘴角还勾起了一抹得意的笑。

“怎么?这就受不了了?”她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说,“我还以为你多能忍呢。”

我没有理她。

我径直走到门口,换上我的鞋。

就在我准备开门离开的时候,她又开口了。

“嫂子,哦不,现在应该不叫你嫂子了。”她站起身,走到我面前,“我哥那个人,就是心软。你现在走了,他肯定会难过一阵子。不过没关系,过段时间就好了。我会给他介绍更好的女人,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最重要的是,懂得什么叫安分守己。”

我看着她那张因为嫉妒而有些扭曲的脸,忽然觉得很可悲。

“林伟。”我叫了她的名字。

这是我第一次,用这么平静的语气叫她的名字。

“你是不是觉得,你赢了?”

她愣了一下,随即扬起了下巴,像一只骄傲的孔雀。

“难道不是吗?”

“你错了。”我摇了摇头,“你谁也没有赢。你只是毁了你哥的幸福,也毁了你自己在这个世界上,最后一个真心对你好的人。”

“你什么意思?”她皱起了眉头。

“你以为我不知道吗?”我看着她的眼睛,“你之所以这么针对我,这么想把我从这个家里赶走,不是因为你讨厌我。而是因为你害怕。”

“你胡说!”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瞬间炸毛了。

“你害怕你哥娶了媳妇忘了娘……哦不,是忘了妹妹。”我继续说,“你害怕他的爱被我分走,害怕他不再像以前那样,把你当成他世界的中心。你从小就失去了父母,你哥是你唯一的依靠。所以,你用尽一切办法,想证明你才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对吗?”

她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嘴唇哆嗦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你很可怜,林伟。”我说,“但是,可怜,不是你可以肆意伤害别人的理由。”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的爱是理所当然的。你哥对你的爱,不是。我对他的爱,也不是。”

“今天,你亲手把他推开了。我希望你以后,不要后悔。”

说完,我不再看她。

我拉开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空气,很冷。

夹杂着雪花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我的脸上。

我拉紧了衣服,拖着我的小红箱子,一步一步,走进了无边的黑夜。

我没有回头。

我知道,身后,那扇我曾经以为是归宿的门,已经彻底关上了。

而我,终于自由了。

我漫无目的地在街上走着。

除夕夜的城市,万家灯火,却又空空荡荡。

偶尔有车从我身边驶过,溅起一地的雪水。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

这个城市这么大,却没有一盏灯是为我而亮的。

我的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

我像一个皮球,被他们踢来踢去。

后来,他们有了新的孩子,就更没有我的位置了。

我是在奶奶家长大的。

奶奶去世后,我就成了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孤儿。

所以,当我遇到陈阳的时候,我以为我找到了我的全世界。

他给了我一个家。

一个我梦寐以求的,温暖的,完整的家。

我拼了命地想抓住这份温暖。

我努力地扮演着一个好妻子,好儿媳,好嫂子的角色。

我以为,只要我做得足够好,我就能永远地留在这个家里。

可我忘了。

寄人篱下,永远都得看人脸色。

乞求来的温暖,终究是靠不住的。

我的手机响了。

是陈阳打来的。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名字,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了挂断键。

很快,他又打了过来。

我再次挂断。

如此反复了十几次之后,他终于放弃了。

一条短信弹了出来。

“老婆,你在哪?外面冷,快回来吧。我错了,我真的错了。”

我看着那条短信,眼泪又一次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我回了他四个字。

“我累了,真的。”

然后,我关掉了手机。

我找了一家24小时营业的快餐店,走了进去。

店里很暖和,只有零星的几个客人。

我点了一份最便宜的套餐,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窗外,雪越下越大了。

像撕碎的棉絮,纷纷扬扬。

我看着窗外的雪景,一口一口地吃着汉堡。

汉堡是冷的,薯条是软的。

可乐里的冰块,已经化了一半。

这是我这八年来,吃得最平静,也最孤独的一顿年夜饭。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

我只知道,我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让我窒息的家了。

我再也不想,为了一群不相干的人,委屈自己了。

从今天起,我要为自己而活。

我在快餐店里,坐了整整一夜。

天亮的时候,雪停了。

冬日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的身上。

暖洋洋的。

我打开手机,有几十个未接来电,和十几条未读短信。

都是陈阳发来的。

从一开始的道歉,哀求,到后来的焦急,恐慌。

最后一条,是凌晨五点钟发的。

“老婆,我找了你一夜。我快疯了。求求你,给我回个电话好不好?只要你回来,怎么样都行。我们搬出去住,再也不跟他们掺和在一起了。好不好?”

搬出去住。

这四个字,我曾经对他说过无数次。

每一次,他都用各种理由搪塞我。

他说,小伟一个人在家,他不放心。

他说,大伯年纪大了,需要人照顾。

他说,一家人住在一起,热热闹...

现在,他终于肯说了。

可是,还有意义吗?

我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给他回了电话。

电话几乎是秒接。

“老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充满了疲惫和惊喜,“你终于肯接我电话了!你在哪?我马上去找你!”

“我在市中心的肯德基。”我平静地说。

“你等我!我马上到!”

他挂了电话。

大约半个小时后,我看到他开着车,疯了一样地冲到了肯德基门口。

他从车上下来,连车门都忘了关,就跑了进来。

他一眼就看到了我。

一夜不见,他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乱糟糟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下巴上也冒出了青色的胡茬。

他跑到我面前,一把将我抱进怀里。

抱得很紧,像是要把我揉进他的骨血里。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他不停地在我耳边重复着这三个字,声音哽咽。

我没有推开他。

也没有回应他。

我只是静静地,任由他抱着。

他的身上,有浓重的烟味,和一夜未眠的疲惫味道。

很久之后,他才慢慢地松开我。

他捧着我的脸,仔细地端详着,像是要确认我是否完好无损。

“跟我回家,好不好?”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祈求。

“哪个家?”我问。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了我的意思。

“我们的家。”他急切地说,“我们搬出去,买个小点的房子,就我们两个人。以后,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再也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我昨天晚上,已经跟他们都说清楚了。”

“我说,你们谁要是再敢对我老婆不敬,就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我说,这个家,我以后不回来了。”

我看着他。

看着他布满血丝的眼睛,和他眼神里那份不容置疑的坚定。

我承认,我的心,动摇了。

八年的感情,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我爱他。

即使他有那么多的缺点,那么多的懦弱。

我还是爱他。

“陈阳。”我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真的!比真金还真!”他举起手,像是要发誓,“老婆,我发誓,如果我再让你受一点委屈,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别说这些。”我打断他,“我只想问你一个问题。”

“你问,你问一百个都行。”

“如果,我和你妹妹,同时掉进水里,你先救谁?”

这是一个很俗套,也很无聊的问题。

但我就是想知道答案。

他没有丝毫的犹豫。

“救你。”

他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

“我会先救你。因为她会游泳,而你不会。”

“而且,就算她也不会游泳,我也会先救你。”

“因为,她有很多人可以依靠。大伯,叔叔,他们都会救她。”

“而你,只有我。”

“老婆,以前是我混蛋,是我拎不清。我总觉得,你是最亲的人,所以受点委屈没关系。我总觉得,我妹妹是我唯一的亲人,我得护着她。”

“可我忘了,你也是我唯一的亲人。”

“你才是我要用一生去守护的人。”

“是我错了。我把你的退让,当成了理所当然。我把她的骄纵,当成了天经地义。”

“直到你离开,我才发现,这个没有你的家,根本就不叫家。”

“它只是一个冰冷的,空荡荡的房子。”

“老婆,你原谅我这一次,好不好?最后一次。”

他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在我面前,哭得像个孩子。

我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地揪住了。

疼得我无法呼吸。

我伸出手,轻轻地,擦掉了他脸上的泪水。

“陈阳。”我说,“我们回家吧。”

他愣住了,随即,脸上露出了狂喜的表情。

他用力地点着头,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

“好!我们回家!我们现在就回家!”

他拉着我的手,走出了肯德基。

冬日的阳光,照在我们身上。

我回头,看了一眼那家我待了一夜的快餐店。

我知道,我生命中,最寒冷的一个冬天,过去了。

我们没有回那个所谓的“家”。

陈阳直接带我去看房子了。

他似乎是早有准备,联系了好几个中介。

我们看了一整天的房子。

最后,定下了一套离我们俩单位都不远的小两居。

房子不大,但很温馨。

有一个朝南的阳台,可以种满我喜欢的花。

有一个开放式的厨房,我可以一边做饭,一边和他聊天。

签合同,付定金,一气呵成。

陈阳刷卡的时候,眼睛都没眨一下。

他说,这是我们俩的积蓄,早就该拿出来,为我们自己的小家做打算了。

从那天起,我们就开始了忙碌的装修生活。

我们一起选地板的颜色,一起挑窗帘的款式,一起为墙壁刷上我们都喜欢的米白色。

我们也会争吵。

为了一盏灯的样式,为一个水龙头的位置。

但每一次争吵,最后都会以他的妥协告终。

他会抱着我,笑着说:“听你的,都听你的。老婆大人的审美,永远是最好的。”

那段时间,虽然很累,但我的心里,却是前所未有的踏实和快乐。

这才是家的感觉。

一个需要我们两个人,共同去经营,共同去创造的家。

期间,林伟给我打过几次电话。

我一次都没有接。

陈阳的大伯也找过他几次,想让他回家。

都被他拒绝了。

他说:“大伯,我不是不孝顺。只是,我想过我自己的生活了。以后,你们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我随叫随到。但是,那个家,我不会再回去了。”

“因为,我的家,在这里。”

他说这话的时候,正蹲在地上,帮我安装新买的鞋柜。

额头上全是汗。

但他的眼睛,却亮得惊人。

我知道,那个曾经在我面前,唯唯诺诺,不敢反抗的男人,真的长大了。

他终于学会了,如何去承担一个丈夫的责任。

如何去守护一个家。

两个月后,我们的新家,终于装修好了。

搬家那天,是个晴朗的周末。

我们没有请搬家公司,所有的东西,都是我们俩,一点一点,蚂蚁搬家一样地搬进去的。

最后,只剩下那个我从娘家带来的,小小的,红色的行李箱。

陈阳抢着要帮我拿。

我没让。

我说:“这个,我自己来。”

我拉着那个箱子,走进了属于我们的新家。

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形成一片片金色的光斑。

空气中,弥漫着阳光和新木头的味道。

我把箱子,放在了卧室的角落里。

然后,我走到阳台上。

陈阳正在给新买的绿萝浇水。

他看到我,对我笑了笑。

阳光下,他的笑容,干净又温暖。

就像我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

“老婆,你看。”他指着窗外,“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我走过去,从背后,轻轻地抱住了他。

我把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

“嗯。”我闭上眼睛,轻声说,“开始了。”

是啊。

我们的新生活,开始了。

一个没有争吵,没有委屈,没有“外人”的生活。

一个只有爱,和被爱的生活。

后来的生活,平静得像一湾湖水。

我们每天一起上班,一起下班。

他会抢着做晚饭,虽然手艺还是那么烂,但我每次都吃得干干净净。

我们会窝在沙发上,看一部老电影,或者什么都不做,只是静静地待在一起。

周末的时候,我们会去逛公园,去爬山,去发现这个城市里,那些被我们忽略了很久的美好。

关于他家里的那些人,我们都默契地,很少再提起。

只是偶尔,陈阳会一个人回去看看。

每次回来,脸色都不太好。

我知道,他还是会面对一些压力和指责。

但我从不问。

我只是会在他回来的时候,给他一个拥抱,然后端上一碗热腾腾的汤。

我相信,他可以处理好。

因为他已经不再是那个,需要躲在我身后,让我去承受一切的男孩了。

他是一个男人。

一个可以为我,遮风挡雨的男人。

直到有一天,我接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

是林伟打来的。

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憔悴,也很陌生。

“嫂子。”她叫我。

这个称呼,让我愣了一下。

“是我,林伟。”

“我知道。”我说。

电话那头,是一阵长久的沉默。

我能听到她压抑的,小声的抽泣。

“有事吗?”我问,语气很平静。

“我哥……我哥他出事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

像是被人用锤子狠狠地砸了一下。

“他怎么了?”我的声音,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

“他为了救我……被车撞了。”

那一瞬间,我感觉天旋地转。

我甚至不记得,我是怎么挂掉电话,怎么冲出家门,怎么赶到医院的。

当我跑到急救室门口的时候,我看到了林伟。

她蹲在墙角,抱着头,哭得像个泪人。

她的衣服上,有大片的血迹。

看到我,她像是看到了救星,连滚带爬地扑了过来,抓住了我的手。

“嫂子!你救救我哥!你救救他!”

她的手,冰冷,还在不停地发抖。

“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她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

原来,她交了一个男朋友。

那个男人,是个彻头彻尾的混蛋。

不仅骗了她的钱,还对她动了手。

今天,她想跟那个男人分手,结果被他堵在了巷子里。

那个男人喝了酒,情绪很激动,甚至拿出了刀。

就在最危险的时候,陈阳赶到了。

是她偷偷给陈阳发了求救信息。

陈阳为了保护她,和那个男人扭打在了一起。

混乱中,那个男人把她推向了马路中央。

一辆飞驰而来的货车,眼看就要撞上她。

是陈阳,在最后一秒,把她推开了。

而他自己,却被卷进了车轮底下。

“都怪我!都怪我!”林伟捶打着自己的胸口,悔恨的泪水,流了满脸,“如果不是我,我哥就不会出事!他都是为了救我!”

我看着她,心里五味杂陈。

我不知道该说什么。

是该安慰她?还是该责怪她?

就在这时,急救室的门开了。

一个医生走了出来。

“谁是陈阳的家属?”

“我是!我是他妻子!”我冲了过去。

“病人失血过多,肋骨断了三根,左腿粉碎性骨折。最严重的是颅内出血,现在情况很危险,需要马上手术。”

“医生,求求你,一定要救救他!”我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

“我们会尽力的。你们去把手术的费用交一下,然后在这里等消息吧。”

医生说完,又转身走进了急救室。

那扇门,再一次,在我面前,冰冷地关上了。

我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我瘫坐在地上,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不敢去想,如果陈阳就这么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我不敢去想,那个没有他的世界,会是怎样的灰暗。

“嫂子……”林伟走到我身边,小心翼翼地拉了拉我的衣角,“手术费……我这里钱不够……”

我抬起头,看着她。

她的脸上,还挂着泪痕,眼神里充满了无助和恐惧。

曾几何时,这张脸,在我面前,是那么的骄傲,那么的不可一世。

而现在,她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孩子,卑微到了尘埃里。

我从包里拿出我的银行卡。

“密码是他的生日。”

我把卡塞进她的手里。

她愣愣地看着我,似乎没想到,我会这么干脆。

“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啊!”我冲她吼道。

她如梦初醒,拿着卡,跌跌撞撞地跑向了缴费处。

我看着她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阵悲哀。

我们到底,在争些什么呢?

我们争的,不过是同一个男人的爱和关注。

可现在,这个男人,正躺在手术台上,生死未卜。

我们之前所有的争斗,所有的恩怨,在生命面前,都显得那么的渺小,那么的可笑。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手术室门口的红灯,像一只嗜血的眼睛,冷冷地注视着我。

林伟交完费回来了。

她没有再靠近我,只是远远地,在走廊的另一头,找了个位置坐下。

我们两个人,隔着一段长长的距离,沉默地等待着。

等待着那个,可以决定我们命运的判决。

不知道过了多久。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

门开了。

还是那个医生。

我冲了过去,紧张得连呼吸都忘了。

“医生,我先生他……”

医生摘下口罩,脸上露出了一丝疲惫的笑容。

“手术很成功。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

那一刻,我感觉我整个世界,都亮了。

我腿一软,差点跪在地上。

“谢谢你,医生,谢谢你……”我语无伦次地,只会重复着这句话。

陈阳被推了出来。

他躺在病床上,脸上戴着氧气罩,脸色苍白得像一张纸。

我跟着护士,把他送进了重症监护室。

隔着厚厚的玻璃,我看着他。

看着他胸口微弱的起伏。

我的心,才终于,一点一点地,回到了它原来的位置。

我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守了一天一夜。

林伟也一直陪着我。

她给我买了饭,倒了水。

我们之间,没有太多的交流。

但那种无形的,剑拔弩张的隔阂,似乎在不知不觉中,消失了。

第二天下午,陈阳醒了。

他从重症监护室,转到了普通病房。

我终于可以,近距离地,看看他了。

他很虚弱,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他看到我,眼睛亮了一下,然后,吃力地,对我笑了笑。

我握着他的手,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他的手背上。

“傻瓜。”他用口型对我说。

“你才是傻瓜。”我哽咽着回答。

林伟站在病房门口,没有进来。

她只是远远地看着我们,眼睛红红的。

陈阳住院的日子里,我几乎是寸步不离地守着他。

我给他喂饭,擦身,处理那些琐碎又狼狈的生理需求。

我没有觉得辛苦。

只要他能好好的,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林伟每天都会来。

她会带来我爱吃的饭菜,和一些新鲜的水果。

她会默默地,把病房打扫得干干净净。

然后,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看着我们。

有一天,我出去打水。

回来的时候,在病房门口,听到了她和陈阳的对话。

“哥,对不起。”是林伟的声音,充满了愧疚,“都是我不好,害你变成这样。”

“别说傻话。”陈阳的声音,还是很虚弱,但很温柔,“我是你哥,保护你,是应该的。”

“可是……我以前那么对嫂子……我……”

“小伟。”陈阳打断她,“你嫂子,是个好女人。是我以前,没有保护好她,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以后,你要对她好一点。知道吗?”

“嗯。”林伟带着哭腔,重重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以后,我一定把她当成亲姐姐一样。”

我站在门口,没有进去。

我的眼眶,有些湿润。

或许,有些成长,真的需要付出惨痛的代价。

陈阳的身体,在我的精心照料下,一天天好起来。

他可以下地走路了。

虽然还是一瘸一拐的,但医生说,恢复得很好。

出院那天,林伟也来了。

她开着车,帮我们把东西都搬上了车。

“哥,嫂子,我送你们回家。”她说。

我看了陈阳一眼。

陈阳对我点了点头。

车子,平稳地行驶在回家的路上。

车里很安静。

快到我们小区的时候,林伟忽然开口了。

“嫂子。”

“嗯?”

“谢谢你。”她说。

“谢我什么?”

“谢谢你,没有在我哥最需要你的时候,离开他。”

“谢谢你,还愿意,给他一个家。”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转过头,看了看窗外。

春天的阳光,正好。

路边的柳树,已经抽出了嫩绿的新芽。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着。

回到家,林伟帮我们把东西都安顿好。

她给我们做了一顿丰盛的午餐。

手艺,竟然还不错。

吃饭的时候,她给我和陈阳,各盛了一碗汤。

“哥,嫂子,我敬你们一杯。”她端起碗,用汤代酒,“以前,是我不懂事,做了很多错事,说了好多混账话。你们别往心里去。”

“从今天开始,我一定痛改前非。你们的家,就是我的家。你们,就是我最亲的亲人。”

说完,她一饮而尽。

我看着她,又看了看陈阳。

陈阳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他也端起碗,对我说:“老婆,我们也喝。”

我端起碗,和他们轻轻地碰了一下。

清脆的响声,在小小的餐厅里回荡。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心里所有的结,都解开了。

或许,家人,并不一定,非要有血缘关系。

而是,在经历过风雨之后,还愿意,坐在一起,好好地,吃一顿饭。

愿意,把彼此,放进未来的生命里。

这就够了。

吃完饭,林伟要走。

我送她到门口。

“以后,常来玩。”我说。

她愣了一下,随即,脸上绽开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好!”她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一定常来!来蹭饭!”

她走了。

我关上门,回到客厅。

陈阳正坐在沙发上,看着我,笑。

“老婆,你真好。”他说。

我走过去,坐在他身边,靠在他的肩膀上。

“你才知道啊?”

“早就知道了。”他握住我的手,紧紧地,“老婆,谢谢你。”

“谢什么?”

“谢谢你,还愿意要我。”

“也谢谢你,还愿意要这个家。”

我没有说话。

我只是把头,更深地,埋在他的怀里。

窗外,阳光正好。

微风,拂过窗台上的那盆绿萝。

叶子,轻轻地摇曳着。

我知道,属于我们的故事,还没有结束。

未来,还会有很多的挑战,很多的困难。

但是,我不再害怕了。

因为,我不是一个人。

我的身边,有他。

这就够了。

这就是,我想要的,家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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