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那天,张磊红着眼问我,就为了一场酒席,一套房子,我们五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我看着他,这个我从大学校园爱到出租小屋的男人,心里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了,疼得发不出声音。
我曾经以为,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从出租屋到婚房的距离,后来才明白,隔着的是他妈妈张阿姨那句翻来覆去、引以为傲的“我儿子是研究生”。这五个字,像一道金光闪闪的符咒,贴在我们爱情的门楣上,起初我以为是荣耀,最后才发现,它是一张明码标价的账单。
我们这五年,从图书馆自习室并排的影子,到出租屋里共享一碗泡面的热气,每一步都走得踏实又甜蜜。我以为,只要两个人肯努力,日子总会越来越好。
一切,都得从那次双方父母的第一次正式会面说起。
第1章 研究生的光环
我和张磊的恋爱,是大学里最普通也最美好的那种。他是我们系的学霸,话不多,但眼睛里总有股沉静的专注。我被他解一道高数题时,阳光洒在他侧脸上的样子吸引,主动追的他。他起初有些木讷,熟悉了之后,才发现他骨子里的温柔和细致。毕业后,他顺利考上了本校的研究生,我则找了一份还算稳定的文员工作,我们俩在学校附近合租了一个一室一厅的老房子,日子清贫,但有盼头。
张磊的妈妈,张阿姨,我只在视频里见过几次,电话里聊过几回。她给我的印象,是个典型的“为儿子奉献一切”的母亲。每次通话,三句话不离“我们家张磊从小就争气”、“为了供他读书,我跟你叔吃了多少苦”、“现在好了,研究生了,以后肯定有大出息”。我听着,总笑着应和,觉得这是天下母亲的通病,可以理解。
张磊读研二那年,我们都二十六了,家里面开始催着我们把婚事定下来。我爸妈是普通工薪阶层,思想开明,总说只要我幸福,他们没什么要求,年轻人自己奋斗,家里能帮衬一点是一点。
第一次正式见面,约在了市里一家中档的家常菜馆。我爸妈特意从老家赶来,还给我未来公婆带了些土特产。张阿姨穿着一件看起来很新的紫红色外套,头发梳得一丝不苟,一坐下来,目光就在我身上逡巡了一圈,那种审视的意味让我有点不自在。
饭桌上的气氛,起初还算融洽。我爸妈夸张磊懂事上进,张叔叔(张磊的爸爸)比较沉默,只是憨厚地笑。转折点,发生在上第二道热菜的时候。张阿姨夹了一筷子鱼肉,慢悠悠地放进张磊碗里,然后清了清嗓子,像是不经意地开口:“亲家啊,我们家张磊呢,从小就没让我们操过心。从小学到大学,一路都是尖子。现在又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这孩子,是我们老两口这辈子最大的投资,也是最大的骄傲。”
我爸笑着说:“是啊,张磊这孩子确实优秀,我们小韵能跟他在一起,是福气。”
“可不是嘛,”张阿姨的声调高了一点,那股自豪感几乎要从菜盘里溢出来,“现在这社会,学历多重要啊。一个研究生,以后出来工作,起点就不一样,那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我们老家那边,别说研究生了,就是个本科生,那都是要被抢着当女婿的。”
我心里微微一沉,感觉这番话不只是单纯的炫耀。我妈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笑容淡了些,没接话。
张阿姨没在意,继续说道:“我们为了供他读这个研,家底都快掏空了。说句实在话,这年头,养个儿子,尤其是养个有出息的儿子,那就是一笔巨大的投资。现在这孩子出息了,也算是我们这投资有了回报。”
她说着,看了我一眼,那眼神里带着一种说不清的意味,仿佛我,林韵,也是她儿子这份“投资”里,即将兑现的“回报”之一。那顿饭的后半段,我几乎没怎么吃下去,嘴里的菜,都品不出是什么味道了。我悄悄看了一眼张磊,他正埋头给他妈剥虾,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妈妈的话有什么不妥,或者说,他早已习惯了这种论调。
那天晚上送我爸妈回酒店,我妈忧心忡忡地拉着我的手:“小韵,这张家阿姨,话里话外的意思……我怎么听着有点别扭呢?”
我勉强笑了笑:“妈,她就是为儿子骄傲,说习惯了,没别的意思。”
嘴上这么说,可我心里那块小小的石头,却沉了下去,再也没能浮起来。我隐隐有种预感,那个被张阿姨反复提及的“研究生”光环,在未来的日子里,或许不会只带来光亮,还可能投下长长的阴影。
第2章 第一次试探
那次见面后,我和张磊的生活照旧。他忙着跟导师做项目,我按部就班地工作。只是,每当张阿姨的电话打来,我心里都会莫名地紧张一下。果不其然,关于结婚的实质性讨论,很快就以一种我没想到的方式展开了。
一个周末的下午,我和张磊正在出租屋里大扫除,张阿姨的电话就打给了张磊。张磊开了免提,他妈妈的声音清晰地传了出来。
“磊啊,跟小韵商量得怎么样了?你年纪不小了,趁着还在学校,把婚结了,妈也算了了一桩心事。”
“妈,我们正商量呢,不急。”张磊一边擦着窗户一边说。
“怎么不急?我跟你说,我昨天碰到你王阿姨了,她家儿媳妇刚过门,那叫一个风光。女方家办的酒席,市里最好的酒店,开了三十多桌。车队都是一水的奥迪。王阿姨那尾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张阿姨的语气里充满了羡慕。
我停下了手里的抹布,心里咯噔一下。
张磊似乎没听出弦外之音,还笑着说:“人家有钱,咱跟人比不了。”
“谁说比不了?”张阿姨的声音立刻尖锐起来,“磊啊,你可不能这么想!你是什么身份?你是研究生!她家儿子就是个开小店的,能跟你比吗?你这就是金字招牌!小韵家条件不也挺好的吗?她爸妈都是正式职工,办个体面点的酒席,对他们来说也不是什么难事吧?”
空气瞬间凝固了。我看着张磊,他的脸色有些尴尬,冲着电话干咳了两声:“妈,这事儿……这事儿得两家商量着来。一般不都是男方家出酒席钱吗?”
“什么一般不一般的?现在都什么年代了,不讲究这个了!”张阿姨振振有词,“我们家为了供你,把钱都花光了,哪还有钱大操大办?再说了,我们把你培养成一个研究生,这不就是给他们林家最大的彩礼吗?他们家嫁个女儿,能嫁给你这么个有前途的,那是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啊!出点酒席钱,那不是应该的吗?这是脸面问题,也是态度问题!”
我站在原地,手脚冰凉。原来在她眼里,这场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笔交易。张磊是她最得意的商品,而我和我的家庭,是需要支付相应对价的买家。所谓的“研究生”,就是这张商品的标价牌。
张磊的脸涨得通红,他看我脸色不对,赶紧对着电话说:“妈,妈,我这儿还有事,先不说了啊,回头再说。”然后匆匆挂了电话。
房间里一片死寂,只剩下窗外偶尔传来的车流声。
“小韵,你别往心里去,我妈她就是……就是爱面子,说话直。”张磊走过来,想拉我的手,被我下意识地躲开了。
“张磊,”我看着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觉得你是个研究生,我们家就应该感恩戴德,包办所有结婚的费用?”
“当然不是!”他急忙否认,“我怎么会那么想!我知道这不合理。我会跟我妈说的,你放心。”
他的态度很诚恳,可我心里的失望却怎么也压不下去。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每次他妈妈提出一些过分的要求或者说出一些伤人的话,他的第一反应永远是“她就是那样的人,你别介意”,而不是从根本上去纠正他母亲的观念。他的“说”,更像是一种安抚我的手段,而不是真正解决问题的决心。
那天晚上,我们第一次冷战了。我睡在床的里侧,背对着他。我能感觉到他几次想从背后抱住我,但我身体僵硬,无法回应。黑暗中,我睁着眼睛,反复咀嚼着张阿姨那句“他们占了多大的便宜啊”。原来我们五年的感情,在旁人眼里,竟然是一场“占便宜”的买卖。而那个我深爱的男人,似乎并没有足够的力量,来捍卫这份感情的纯粹和尊严。
第3章 酒席的风波
冷战并没有持续太久。张磊接连几天都小心翼翼地讨好我,下班给我带爱吃的小蛋糕,抢着做所有的家务。看着他疲惫又愧疚的样子,我心软了。我想,或许是我太敏感了,张阿姨毕竟是长辈,而且远在老家,以后我们过我们自己的日子,只要张磊的心向着我,一切困难都可以克服。
然而,我很快就发现自己错得离谱。张阿姨并不是在试探,而是在单方面地通知。
又一个周末,张磊接完他妈妈的电话,脸色变得非常难看。他坐在沙发上,双手插在头发里,沉默了很久。
“怎么了?”我走过去,挨着他坐下。
他抬起头,眼神里满是挣扎和为难。“我妈……她把我们老家那边办酒席的酒店都看好了,定金都交了。”
我愣住了:“什么?我们不是还没商量好吗?再说,为什么是在你们老家办?”
我们之前初步聊过,考虑到双方亲友,打算在我們工作的这个城市办一场,简单而温馨。
“我妈说,我考上研究生,是光宗耀祖的大事,结婚必须得回老家办,让街坊邻居都看看。她说,这是她这辈子最有面子的时候。”张磊的声音低得像蚊子哼。
“那我们这边的亲戚朋友怎么办?我爸妈怎么办?”我的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我妈说……她说可以让你家亲戚过来,路费他们可以报销一部分。然后……她说我们在这边,就简单请同事朋友吃个饭就行了,不用办酒席。”
我气得笑了起来:“‘可以’?‘报销一部分’?张磊,这是我们的婚礼,不是她一个人炫耀的舞台!她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有没有尊重过我爸妈?”
“小韵,你先别生气,”张磊拉住我的胳膊,急切地解释,“我妈那个人,你知道的,她一辈子好强,就指着我给她长脸了。她说,老家那边的酒席钱,她已经跟亲戚们都说好了,是女方家出,就当是给咱们俩的贺礼了。她话都说出去了,现在要是变了,她面子往哪儿搁啊?”
“所以为了她的面子,就要牺牲我的家人,牺牲我们的婚礼吗?”我甩开他的手,站了起来,“她话都说出去了?她凭什么替我们做决定,凭什么替我爸妈做决定?就凭你是个研究生吗?”
“研究生”这三个字像一根针,狠狠地刺痛了我们俩。
张磊的脸瞬间白了,他站起来,声音也提高了不少:“林韵,你能不能别这么激动?这件事就不能好好商量吗?我妈她不是坏人,她就是……她就是观念老旧!她觉得她儿子这么优秀,女方多付出一点是理所应当的。这在他们那辈人看来,很正常!”
“正常?张磊,你告诉我,这哪里正常?”我指着自己的心口,感觉那里堵得快要喘不过气来,“把婚姻当买卖,把儿媳妇的家庭当提款机,这正常吗?因为你学历高,所以我的家庭就活该被轻视,我的父母就活该被不尊重,这正常吗?”
“我没说正常!我只是说,我们可以想个折中的办法!”他烦躁地在房间里踱步,“比如,老家那边酒席钱,我们俩自己想办法凑一点,你再跟你爸妈说说,让他们也支持一点,不就过去了吗?为了这点事,至于伤了和气吗?”
我定定地看着他,心一点点地凉了下去。他说的“折中的办法”,翻译过来就是:让我,以及我的家庭,做出更多的妥协和退让,去成全他母亲那可笑的虚荣心。他不是没有意识到他母亲是错的,但他没有勇气去对抗,反而选择了一条最省事的、却对我最不公平的路——劝我忍让。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无比的疲惫。这不是一场关于酒席的争论,这是一场关于尊严和底线的拉锯战。而我的爱人,那个我以为会永远和我站在同一边的男人,此刻却站在了对岸,温言软语地劝我缴械投降。
第4章 压垮骆驼的婚房
酒席的事情还没扯清楚,一个更重磅的炸弹就来了。
在又一次不欢而散的争吵后,我们陷入了更长时间的冷战。家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我们同住一个屋檐下,却像是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我开始认真地思考,这段感情是否还值得我坚持下去。
就在我犹豫不决的时候,张阿姨亲自来了。
她来得毫无预兆,我和张磊下班回到家,就看到她坐在我们那张小小的沙发上,面前摆着一个大大的行李箱。张磊又惊又喜,叫了一声“妈”,而我却只感到一阵窒息。
张阿姨这次来,名义上是“看看我们,顺便商量婚事”,实际上,她是来下最后通牒的。
在她来的第二天晚上,她把我叫到客厅,张磊和张叔叔也在。那架势,像是一场三堂会审。
“小韵啊,”张阿姨喝了口茶,慢条斯理地开了口,“我跟你叔这次来,就是想把你们的婚事彻底定下来。酒席的事,就按我说的,在老家办,风风光光的。你们是新时代的人,别计较谁出钱,都是一家人,你爸妈多出点力,也是为了你们好,对不对?”
我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见我没反驳,以为我默认了,便继续往下说,图穷匕见:“这第二件事呢,就是婚房。我跟磊他爸商量了,我们这辈子是没什么大本事了,积蓄也都花在磊身上了。你们要在这个城市立足,没个房子可不行。磊他一个研究生,将来是要做大事的人,总不能一直住宿舍、租房子吧?这传出去,也让人笑话。”
她顿了顿,目光灼灼地看着我:“所以啊,小韵,这个婚房,就得辛苦你爸妈了。你们家就你一个女儿,家底肯定比我们厚实。你们出个首付,买套两室一厅的,不用太大,够住就行。房产证上,写你们俩的名字。这样,你们结婚后,我们老两口脸上也有光,你嫁过来,也住得安稳。”
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如果说之前提酒席还只是试探,那么现在,就是赤裸裸的索取和逼迫。
我爸妈一辈子的积蓄,也就将将够一套房子的首付。他们是准备在我结婚时,作为我最坚实的后盾拿出来的,但那绝不应该是在这种被人胁迫和算计的情况下。
我深吸一口气,看向张磊,我希望他能说点什么。
张磊的嘴唇动了动,最终却只是低下了头,小声说:“妈,这事儿压力太大了……”
“压力大也得办!”张阿姨立刻打断他,恨铁不成钢地说,“你懂什么!这是为了你好!你是个研究生,你的老婆,你的丈母娘家,就得有这个觉悟和实力!不然凭什么匹配你?林韵,阿姨说句掏心窝子的话,你嫁给我们家张磊,是你高攀了。我们不要求你家出天价彩礼,已经是看在你和张磊感情好的份上了。现在让你家买个房,也是为了你们俩的将来,这要求,一点都不过分!”
“高攀?”我终于忍不住开了口,声音因为愤怒而微微颤抖,“阿姨,我不知道在您眼里,什么叫高攀。我只知道,婚姻是两个人的结合,是两个家庭的相互扶持,而不是一场扶贫,更不是一场交易。张磊是研究生,我很欣赏他,但这不代表他的人格就比我高贵,我们家就必须为此付出一切。”
“你说什么?”张阿姨的脸瞬间沉了下来,“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读了几年书,连最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了?我儿子这么优秀,你们家多付出点,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不是!”我站了起来,看着他们一家三口,“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事情是天经地义的。我爸妈养我这么大,不是为了让我嫁给谁就得卑躬屈膝,任人宰割的。”
我把目光转向从头到尾都沉默着的张磊,一字一句地问他:“张磊,你的意思呢?你也是这么想的吗?你也觉得,我家就该为你的‘研究生’身份,买单所有的一切吗?”
他抬起头,眼神躲闪,不敢看我。他嘴唇翕动,喉结上下滚动,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那一刻,我全明白了。他的沉默,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压垮骆驼的,从来都不是最后一根稻草。而是之前,早已压在它背上,数不清的、一根又一根的稻草。而这套被他们理直气壮要求着的婚房,就是那最后一根,沉重得让我再也无法欺骗自己。
第5章 无声的摊牌
那天晚上,我没有回出租屋。我在公司附近找了一家快捷酒店住了下来。冰冷的房间里,我一夜无眠。手机上,有几十个张磊的未接来电和一连串的微信消息。
“小韵,你在哪儿?快回来吧。”
“我妈说话是难听,你别跟她一般见识。”
“房子的事我们可以再商量,你别生气了。”
“我们五年的感情,不能因为这个就……”
我看着那些信息,感觉心里一片荒芜。他还在用“再商量”来敷衍,还在把所有问题归结为“我妈说话难听”。他始终没有意识到,问题的核心,不是钱,不是房子,而是他们一家人根深蒂固的观念——在这场婚姻里,我和我的家庭,是处于低位的、需要付出更多来“匹配”他的一方。
第二天,我请了假,没有去上班。我给他回了一条信息:“中午十二点,我们租的房子楼下,咖啡馆见。把你爸妈也叫上吧,我们把话说清楚。”
我想,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中午,我提前到了咖啡馆,选了一个靠窗的角落。没多久,他们一家三口就来了。张阿姨依旧是一副高高在上的表情,张叔叔跟在后面,一脸愁容。张磊走在最后,眼窝深陷,看起来憔悴不堪。
落座后,谁也没有先开口。服务员过来点单,我要了一杯冰美式,苦涩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的头脑更加清醒。
最终,还是我打破了沉默。
“叔叔,阿姨,张磊,”我平静地看着他们,“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一些根本性的误解。所以今天,我想把我的想法,一次性说清楚。”
张阿姨靠在椅背上,抱着双臂,一副“我听听你能说出什么花来”的表情。
“第一,关于酒席。结婚是两个家庭的事,不是任何一方的独角戏。在哪里办,怎么办,应该由我和张磊,以及我们双方父母共同商议决定,而不是任何一方单方面通知。至于费用,我们家可以承担我们这边亲友的开销,但绝不会接受以‘高攀’为理由,包揽全部费用的要求。”
“第二,关于婚房。我和张磊都有手有脚,有工作能力。房子,我们可以一起奋斗,可以慢慢攒钱。我爸妈的钱,是他们的养老钱,他们愿意支援我们,是情分,不是本分。我不能,也不会接受,你们以张磊是研究生为筹码,要求我父母必须为我们买房。”
我说得很慢,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
张阿姨冷笑一声,刚要开口,我抬手制止了她。
“阿姨,请您先听我说完。”我的目光转向张磊,“张磊,我们在一起五年,我爱你,也一直相信我们能有未来。我以为我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平等和尊重的基础上的。但现在我发现,我错了。在你和你家人的观念里,你的研究生学历,成了一种可以量化的资本,用来衡量我的价值,用来向我的家庭索取。每一次妈提出不合理的要求,你都选择沉默、躲闪,或者劝我‘再商量’,也就是让我妥协。你没有一次,是坚定地站在我身边,告诉她,‘妈,你错了,林韵是我的爱人,不是我们家的附属品,她的家庭更不是’。”
我的声音有些哽咽,但我强忍住了。
“当你的家人轻视我、轻视我父母的时候,你没有维护我们。所以,对不起,我无法说服自己,嫁给一个在我最需要他维护我的尊严时,却选择退缩的男人。我更无法说服自己,融入一个从骨子里就看不起我和我家人的家庭。”
我看着张磊,他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眼里的震惊和痛苦几乎要满溢出来。
“所以……”我深吸一口气,用尽全身力气说出了那句话,“我们分手吧。”
咖啡馆里很安静,我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死水般的气氛里。
张阿姨猛地站了起来,指着我,气得浑身发抖:“你……你这个女人,你以为你是谁?我儿子是研究生,多少姑娘排着队想嫁!你竟然敢说分手?你别后悔!”
我没有理她,只是看着张磊。我看到他眼中的光,一点一点地熄灭了。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在母亲凌厉的目光下,他还是什么都没说。
那一刻,我所有的留恋和不舍,都烟消云散了。
我站起身,从钱包里拿出几张钞票放在桌上,轻声说:“这顿我请。再见。”
然后,我转身,没有回头,一步一步地走出了那家咖啡馆。推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的阳光刺得我眼睛生疼,眼泪终于不争气地流了下来。
第6章 最后的告别
我搬出那个我们共同生活了三年的出租屋,只用了一个下午。
我的东西不多,一个行李箱,两个纸箱就装完了。张磊没有来,或许是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又或许,是被他妈妈拦住了。也好,这样干脆利落,对彼此都好。
房东阿姨是个热心肠的人,看我一个人搬家,还过来搭了把手。她叹着气说:“小林啊,跟小张吵架啦?小两口床头吵架床尾和,别太往心里去。”
我笑了笑,没解释。有些裂痕,一旦出现,就再也无法弥合了。
把东西搬到朋友家暂住,已经是傍晚。我刚放下行李,张磊的电话就打来了。我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了阳台上,按下了接听键。
“你在哪儿?”他的声音沙哑,充满了疲惫。
“我搬出来了。”我说。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然后,我听到了他压抑的哭声。我的心,还是不可避免地揪了一下。
“小韵,我们……真的要这样吗?”他哽咽着问。
“张磊,不然呢?”我靠在冰冷的栏杆上,看着远处城市的万家灯火,“你觉得,我们还能回到过去吗?就算我这次妥协了,酒席和房子都按妈的意思办了,那以后呢?以后生活中还有无数的事情,她是不是每一次都要用‘我儿子是研究生’来压我一头?而你,是不是每一次,都准备让我忍气吞声?”
“不是的……我会改的,我会去跟我妈好好谈……”他急切地说。
“你谈过吗?张磊。你没有。你只是在我和她之间,扮演一个和事佬。你希望我多理解她,却没想过,她是否应该多尊重我。”我的声音很平静,“你知道最让我失望的是什么吗?不是妈的强势和算计,而是在她一次次贬低我、贬低我家人的时候,你选择了默认。你的沉默,比她那些伤人的话,更像一把刀子。”
电话那头,只剩下他沉重的呼吸声。
许久,他才开口,问出了那个我在脑海里预演过无数遍的问题:“就为了一场酒席,一套房子,我们五年的感情就这么不值钱吗?”
“不,你错了。”我看着夜空,轻声说,“我们的感情很值钱,正因为它值钱,我才不能让它被这些东西玷污。张磊,我爱的是那个在图书馆里认真看书的你,是那个会在我生病时笨手笨脚熬粥的你,而不是一个被‘研究生’光环绑架,连自己爱人都无法保护的你。我要的婚姻,是两个人并肩作战,而不是我一个人,对抗你和你身后的整个家庭。”
“分手,不是因为不爱了。是因为我清楚地看到,我们想要的未来,不一样。我想要的,是平等和尊重。而你和你家人能给我的,是居高临下的‘恩赐’和永无止境的索取。”
我说完,电话两端又陷入了死寂。我知道,他无话可说了。因为我说的,是血淋淋的现实。
“张磊,照顾好自己。”我说出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挂断了电话,关机。
眼泪再次汹涌而出。我蹲在阳台上,任凭晚风吹干脸上的泪痕。再见了,我五年的青春。再见了,那个曾经让我满心欢喜的少年。我们没有输给现实,我们输给了根植于人心的傲慢与偏见。
第7章 一个人的清晨
在朋友家沙发上睡的第一晚,我几乎没怎么合眼。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就醒了。朋友还在熟睡,我悄悄地起了床,走到客厅的窗边。
这是一个完全陌生的清晨。没有张磊轻微的鼾声,没有厨房里他为我热牛奶的声响,也没有那个我们一起住了三年、熟悉每一个角落的小屋。空气里,是一种空旷而自由的安静。
我突然想起张阿姨那张刻薄又骄傲的脸。我曾经试图去理解她,一个将自己一生的价值都寄托在儿子身上的母亲,儿子的成就是她唯一的勋章。所以她要拼命地炫耀这枚勋章,要让这枚勋章兑现出最大的价值。在她看来,她所有的要求,都是合情合理的,是她应得的回报。
她错了吗?在她的世界观里,或许没错。
那我呢?我错了吗?我只是想要一份平等的、被尊重的爱,这也有错吗?
我们都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根本就不属于同一个世界。强行挤在一起,只会互相伤害,最终两败俱伤。
朋友醒来后,看到我红肿的眼睛,什么也没问,只是默默地给我做了一顿热气腾腾的早餐。她说:“林韵,别怕,天塌不下来。先吃饭,吃饱了才有力气重新开始。”
那一刻,我突然觉得,虽然失去了一份爱情,但我并不是一无所有。我还有爱我的父母,有支持我的朋友,还有我自己。
接下来的几天,我开始着手找新的住处。我不再想去依赖谁,我要靠自己,在这个城市里,拥有一个真正属于我自己的小窝。过程很辛苦,但每当我拖着疲惫的身体,躺在属于自己的那张小床上时,心里却感到前所未有的踏实。
我换了手机号码,断绝了和张磊的一切联系。我知道,长痛不如短痛。
一个月后,我从共同的朋友那里听说,张磊的妈妈给他安排了相亲,对方是个家里开厂的女孩,据说女方家承诺,只要他们结婚,就全款买房买车。我不知道张磊有没有去,也不想知道了。他的人生,从此与我无关。
我只是偶尔会想,那个顶着“研究生”光环的男人,未来会找到他想要的、能够“匹配”他的婚姻吗?又或者,他会在一次次的交易和权衡中,彻底忘记爱情最初的模样?
第8章 没有终点的路
半年后,我的生活彻底走上了正轨。我换了一份更有挑战性的工作,虽然忙碌,但很充实。我用自己攒下的钱,加上父母的资助,在离公司不远的地方,租了一套精装的一居室。不大,但阳光很好。
周末的时候,我喜欢自己去逛超市,买一堆新鲜的食材,回来研究新的菜式。或者约上三五好友,去郊外爬山,去听一场音乐会。我发现,一个人的生活,也可以过得有声有色。
我不再去想那段失败的感情,也不再去怨恨谁。我开始明白,人生的路很长,遇到的人也形形色色。有些人,只能陪你走一段。教会你一些事情,然后就该退场了。张磊和他的家庭,教会了我最重要的一课:一个女人,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尊严和底线,去乞求一份不对等的爱。你的价值,从来不需要通过“嫁给谁”来证明。
一个寻常的下午,我坐在新家飘窗上喝咖啡,阳光暖暖地照在身上。楼下,有一对年轻的情侣正在搬家,他们笑着,闹着,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我看着他们,仿佛看到了曾经的我和张磊。
心里还是会有一丝淡淡的怅然,但已经没有了疼痛。
我想,张阿姨或许永远都不会明白,她引以为傲的“研究生”儿子,在她亲手操办的一场又一场“价值匹配”的相亲中,或许能换来一套房子,一辆车子,一份体面的生活,但却永远地失去了一个真心爱他、愿意陪他从一无所有到奋斗不息的姑娘。
而我,也终于释然。那碗没能一起喝完的汤,那套没能一起住进的婚房,都成了过去。前面的路还很长,没有终点,但我知道,未来的每一步,我都会走得更清醒,也更坚定。
我端起咖啡杯,对着窗外的蓝天,轻轻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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