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一句话就能要了一个人的命。
这话不是开玩笑,尤其是在几十年前的台湾。
那个时候,整个岛上都绷着一根弦,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断掉。
1956年,绿岛。
这地方听着诗情画意,实际上就是个海上大监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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海风吹得人骨头缝里都带咸味儿。
丁窈窕正抱着她在牢里生的女儿,哼着听不清调子的小曲。
孩子小,不知道啥叫铁窗,啥叫绝望,只知道妈妈的怀抱是暖和的。
突然,牢门那“哐当”一声,狱卒扯着嗓子喊:“丁窈窕,有人要见你,特别的。”
“特别会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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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四个字,像是在黑得伸手不见五指的屋里划了根火柴。
是她丈夫郭振纯终于能来看她了?
还是关了这么些年,总算有了说法?
她赶紧把孩子塞给旁边的狱友,小声说:“帮我看一下,我马上就回来。”
她跟着狱卒往外走,心里那点火苗越燃越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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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一走出监区,那点光亮“噗”一下就灭了。
没有丈夫,没有家人,只有一排端着枪的宪兵和一辆黑漆漆的囚车,车头正对着码头方向。
丁窈窕脑子“嗡”的一下,全明白了。
这场“特别会见”,是要送她去见阎王。
她没闹,也没哭,就那么站住了,扭头往回看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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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眼,穿过高墙,穿过铁门,好像能看到她女儿的小脸蛋。
然后,她猛地挺直了腰杆。
这腰杆,被牢狱生活压了几年,早就弯了,可这一刻,它比谁都直。
这事儿,得从头说起,从那个让整座岛都发疯的年代说起。
1949年,老蒋带着队伍退到台湾,整个就是惊弓之鸟,看谁都像对岸派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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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把这小岛抓得死死的,他们搞出个《动员戡乱时期检肃匪谍条例》。
这玩意儿一出来,台湾就变成了一个高压锅,到处都是“嘶嘶”漏气的声音,谁也不知道下一个炸的是谁。
这不是普通的抓人,这是全民总动员。
大街小巷贴满了标语,上头拿红笔写着大字:抓“匪谍”,有奖金,最高三百万新台币!
身份绝对保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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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万,那是什么概念?
那时候普通人一个月挣个几百块钱就算不错了。
这笔钱,能让一个穷光蛋立马住上洋房,吃香喝辣。
钱的诱惑,加上“我告了你你也不知道是谁”的保护,一下子就把人跟人之间那点信任给撕得粉碎。
邻居看邻居,同事看同事,眼神里都带着算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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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还一块喝酒的兄弟,今天就可能因为你多说了两句怪话,转身就把你给卖了,换一笔后半辈子不愁的钱。
国民党那会儿的口号是“宁可错杀三千,不可放过一个”。
你是不是“匪谍”,证据不重要,只要有人怀疑你,那你就是。
你长得贼眉鼠眼,可能是;你晚上不睡觉听短波收音机,可能是;你读了几本鲁迅的书,那更可能是。
就这么着,无数人稀里糊涂地被抓、被关、被枪毙,家里人连个尸首都找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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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窈窕就是在这个漩涡里。
她不是冤枉的,她是正儿八经的中共地下党员。
她和她的同志们,就像在刀尖上跳舞,每一步都踩在生死线上。
丁窈窕是台南人,家里条件不错,读过女子高中。
那个年代的女学生,有思想,有热情。
她接触了左翼思想,觉得那才是救中国的路,于是就秘密入了党。
后来,她进了台南邮局工作,那地方人来人往,消息灵通,是搞地下工作的好掩护。
在邮局,她有个好朋友,叫施水环。
施水环也是个普通姑娘,家里穷,人有点内向,胆子小。
丁窈窕看她人不错,平时挺照顾她,俩人好得跟亲姐妹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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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窈窕觉得,施水环跟自己一样,对当时的社会不满,是可以发展的对象。
有一天,丁窈窕收到一封从大陆转来的信,信是她一个叫“老吴”的同志写的。
她看完信,随手就把信纸撕了,想扔进字纸篓。
可她转念一想,这玩意儿不能随便扔,万一被人拼起来就糟了。
她就把碎纸片包起来,塞进了自己的衣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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坏就坏在这。
她那天正好穿着一件新衣服,衣兜浅。
她一弯腰,那包碎纸片就掉了出来,她自己还不知道。
巧不巧,施水环路过,看见了。
她以为是丁窈窕不要的废纸,就捡起来,想着下班带回家给弟弟练字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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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她闲着没事,就把那堆碎纸片一点一点给拼了起来。
这不拼不要紧,一拼,施水环吓得魂都飞了。
信里头全是“组织”、“任务”这些词,还有些她看不懂的暗语。
施水环哪见过这个阵仗,她脑子里就一个念头:丁窈窕是共产党!
这可是要杀头的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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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拿着这封信,手抖得像筛糠,一晚上没睡着。
她怕,她要是把这事说出去,丁窈窕就没命了;可她要是不说,万一哪天事发了,自己也得被当成同伙给抓进去。
第二天上班,施水环顶着两个黑眼圈,找到了邮局里一个叫吴丽水的同事。
吴丽水是个男人,平时看着挺机灵的。
施水环就把这事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问他该怎么办。
她当时想的很简单,就是找个人拿个主意。
她万万没想到,这个吴丽水,早就被特务机关给盯上了。
他自己屁股不干净,正愁找不到机会立功赎罪。
施水环这事,对他来说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救命稻草。
吴丽水听完,假装很同情,拍着胸脯跟施水环说:“这事你别管了,包在我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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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认识人,我去跟他们说说,保证不牵连你,也尽量保全丁窈窕。”
施水环信了。
她觉得吴丽水是好心,是在帮她。
她把那封拼好的信交给了吴丽水。
吴丽水一拿到信,转身就跑到了保密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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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信一交,把丁窈窕和施水环全给供了出来。
他不但摘清了自己,还领到了一大笔奖金。
没过几天,一群特务冲进邮局,当着所有人的面,给丁窈窕戴上了手铐。
紧接着,施水环也被带走了。
在审讯室里,面对那封被拼好的信,丁窈窕什么都明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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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没有出卖任何同志,把所有事情都扛在了自己身上。
而施水环,她到死可能都没想明白,自己只是因为害怕,找人问了一句话,怎么就把自己和最好的朋友一起送上了黄泉路。
丁窈窕和施水环,还有其他被牵连的邮局同事,案子被定为“台南邮电案”。
丁窈窕因为是主要人物,被判了重刑。
她在监狱里生下了女儿,那是她和同为地下党员的丈夫郭振纯唯一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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郭振纯也被抓了,关在别处,夫妻俩天各一方。
就这样,丁窈窕在绿岛监狱里熬了几年。
直到1956年7月24日那天,那场所谓的“特别会见”,把她从女儿身边带走。
囚车一路颠簸,开到了台北的马场町。
那地方,曾经是练马的地方,后来成了枪决“政治犯”的刑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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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车,丁窈窕看到了一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是施水环。
原来,她们俩被安排在同一天行刑。
临刑前,丁窈窕做了一件让在场所有人都震惊的事。
她从身上撕下一块布,咬破手指,用血在上面写下了几个字,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一根头发和一小笔钱,一起包好,递给了一个看起来还算面善的看守。
她说:“我身上没别的东西了,这算是我孩子的抚养费,麻烦你了。”
接着,她走到已经吓得瘫软在地的施水环面前,对她喊了一声:“我们不是坏人,你的血不会白流!”
很多年后,有人在整理档案时,发现了吴丽水的告密材料,上面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他如何利用施水环的恐惧,换来了自己的安全和那笔染血的奖金。
丁窈窕的女儿后来被她外婆接走抚养,终其一生都在寻找母亲留下的痕迹。
而那个叫吴丽水的告密者,拿着奖金,在那个疯狂的年代里,像个正常人一样,娶妻生子,安稳度日。
张炎宪、陈凤华、许瑞浩 编纂. (2002). 《白色恐怖时期案件与人物(台南地区)》. 台北: 吴三连台湾史料基金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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