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掌握台湾核心防务情报的中将参谋次长,转眼成了潜伏的内鬼。处决令刚下,蒋介石对着蒋经国问出的那句话,道尽了1950年孤岛之上的所有慌乱。没人敢接话,连海风都像带着寒意,吹得父子俩沉默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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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介石当初提拔吴石,本是精挑细选的一步棋。1949年败退台湾,党内派系斗得更凶,CC系、政学系互相拆台,陈诚的土木系势力庞大,他急需一个没派系的“技术官僚”来制衡。吴石保定军校三期毕业时考了全校第一,编写的《兵学辞典粹编》在军校里人手一册,留日归来后是军界公认的“军事通”,抗战时就常被他召见问日军动向。关键是这人不爱拉帮结派,看着最“安全”。1949年6月他还特意找下属打听吴石,听说只是抱怨“战争拖败人”,没当回事,这种牢骚在当时的将领里太常见了。
可1950年年初,这颗“安全棋”炸了。1月29日,中共台湾省工委书记蔡孝乾首次被捕后逃脱;3月再次被捕,熬不住刑彻底叛变,一口气供出1800多人的名单,最后这些人里1100余人被处决,400余人被长期监禁。特务在他记事本里翻出“吴次长”三个字,又从联络员朱枫身上搜到吴石签发的特别通行证,副官聂曦帮蔡孝乾亲属办出境证的事也被挖出来,证据链一下锁死。3月1日上午10时,蒋介石刚在台北中山堂宣布“复行视事”,重新当“总统”,当晚22时就接到了吴石被捕的消息,他在日记里只写了六个字:“殊为寒心,令即逮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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审讯室里的吴石硬得像块铁,48次审讯下来,右眼被打瞎,肋骨断了三根,也没吐一个字。有狱警偷偷问他要不要找陈诚帮忙,他沉默半天说“他有难处,别连累他”。4月,特别军事法庭开庭,审判长蒋鼎文和法官韩德勤、刘咏尧查遍卷宗,看到吴石家里除了满架古籍没值钱东西,感念他一辈子清廉,联名建议“判处死刑,缓期执行”,这份意见先过了参谋总长周至柔的关。可蒋介石看到报告当场拍了桌子,6月7日晚上在日记里写了“郁结未解”四个字,第二天就亲笔批示“审判不公,为罪犯说情,应即革职”,后来顾祝同等人反复劝说,才改成“撤职留用”,但三个法官的仕途算彻底毁了。6月9日,他签发处决密令;6月10日下午4时,吴石穿着将官礼服被枪决在台北马场町,死前留的绝笔诗是狱友后来回忆整理的——原稿被特务销毁,只记得那句“五十七年一梦中,声名志业总成空。凭将一掬丹心在,泉下差堪对我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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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吴石哪是只恨背叛,实在是他那时太需要立威。美国早就想弃他,1月杜鲁门刚宣布“不干预台湾局势”,驻台美军顾问团都在打包行李准备撤;远在美国的李宗仁天天发声明,说他“非法视事”,抢了“总统”位置;更要命的是,美国还在撺掇手握兵权的孙立人取代他,他不得不私下叮嘱蒋经国“防着西安事变重演”。这会儿连最信任的参谋次长都是内鬼,军界人心惶惶,底下人连军情报告都敢拖着不递,不杀吴石,谁还会怕他?他特意让中层军官去围观行刑,就是要让所有人看清“通共”的下场。
可杀了人,心更虚了。5月解放军解放海南岛,没过两周舟山群岛也丢了,台湾像被掰断了手脚的孤岛,外界都猜解放军7月就要渡海攻台。岛内物价涨得没边,士兵饭盒里只有半块掺沙子的糙米饼,后勤官把军饷换成金条存进香港银行,吴石生前递过的举报信还压在抽屉最底层,没人敢提。那些跟着他逃到台湾的官员,要么把家眷送到美国、日本,要么滞留在香港不肯来,连自己一手提拔的人都靠不住,这岛能守住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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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这时候,他拉着刚上任国防部总政治部主任的蒋经国去了淡水海边。他给儿子的权力大得吓人,不仅管“监督情报业务”,还统辖所有党政特务机构,连毛人凤的保密局都要听蒋经国调遣——就是要让蒋经国帮他攥紧权力。海风刮得他藏青色大衣下摆直飘,他盯着大陆的方向,声音压得很低:“你让我能落叶归根吗?”蒋经国没敢接话,他知道父亲说的“根”不只是奉化溪口的老家,是丢了的大陆,是能让蒋家真正站住脚的根基。那会儿没人知道,蒋经国其实早知道陈诚在帮吴石家人。陈诚每月从特别办公费里拨200新台币(相当于普通工人三个月工资),让副官以“遗属慰问”名义送过去,还三次在案卷上批示:1950年7月5日写“家属无涉,改监视居住”,9月18日批“羁押逾两月,无新证,准予保释”,1951年2月27日又写“吴石自负其罪,妻孥皆无辜”,把吴石妻子王碧奎的刑期从9年减到7个月。蒋经国没拦着,他清楚陈诚是在还当年的救命之恩,这会儿闹僵了,对稳定政局没好处。
吴石的家人那会儿难到了极点,16岁的吴健成抱着7岁的弟弟吴学成被赶出家门,只能在火车站长椅上过夜,吴健成发高烧到40度,连药店都不敢卖药给他;吴学成饿极了,只能沿街乞讨,有次还被特务踹倒在路边。后来是陈诚的副官找到他们,送了间带家具的平房钥匙,还帮吴健成办了建国中学入学手续,吴学成进了教会小学,学费全免,每月那200新台币刚好够母子三人糊口。
后来蒋经国真的攥紧了权力,把毛人凤的保密局、彭孟缉的保安处全整合到自己手里,办政工干校、搞“救国团”,把情报网织得密不透风。可蒋介石想要的“落叶归根”,终究没等到。1975年他病逝前,拉着蒋经国的手反复说“想葬在南京紫金山,跟孙先生作伴”;蒋经国1988年走的时候,也留下话“想回奉化陪母亲毛福梅”,最后父子俩都只能浮厝在慈湖,棺椁悬着,等一个没等到的机会。陈诚倒没忘嘱托,1965年病逝前特意召见时任“国防部长”陈大庆,说“吴石子女如有困难,务必协助”,这份照顾一直持续到1970年代,吴健成后来去美国留学,还是陈大庆帮着办的手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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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石案的枪声早就散了,蒋介石那句问话却像根刺。他杀吴石想立威,可人心没聚起来;蒋经国帮他稳住了台湾,却没本事带他回家。1973年,吴石被中华人民共和国民政部正式追认为革命烈士;1994年,他的骨灰迁葬北京香山公墓,终于回了大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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