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9年,同学婚礼上我喝醉酒,留宿同学家,夜里睡错床,醒来傻眼了
头痛欲裂。
像有一根钢钎,从太阳穴狠狠楔入,搅动着我混沌的脑髓。
我费力地睁开眼,陌生的天花板,一盏极简风格的吸顶灯,冷淡地悬着。
这不是我家。
也不是酒店。
记忆像断裂的胶片,一帧帧闪回。同学李维的婚礼,喧闹的敬酒,我端着杯子,一杯接一杯,好像要把过去七年的婚姻沉闷,都用酒精冲刷掉。
我喝醉了。
李维的妻子,一个温婉的南方姑娘,扶着我说:“林晚,别回去了,太晚了,就在客房睡吧。”
我记得我点头了。
可这里,不像客房。
空气里有淡淡的烟草味,混合着一种陌生的、属于另一个男人的须后水气息。
我僵硬地转动脖子。
旁边,躺着一个人。
不是我的丈夫,陈阳。
是李维。
我的大学同学,今天的新郎。
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一只手臂还搭在我的被子上。
轰的一声,我脑子里那根钢钎炸开了,所有血液瞬间涌上头顶,又在下一秒褪得干干净净。
我傻眼了。
整个人像被冻在南极的冰层里,连呼吸都带着彻骨的寒意。
我掀开被子的一角,看到自己还穿着昨天的裙子,只是皱得不成样子。
万幸。
我像一个技术拙劣的小偷,一点一点,把自己的身体从床上挪下来。
脚尖着地,冰凉的地板让我打了个哆嗦。
我不敢回头看,抓起沙发上的手包,蹑手蹑脚地旋开门把。
走廊里空无一人,白色的地砖反着清晨惨淡的光,像医院的过道。
我几乎是逃也似地冲出了那栋房子。
清晨六点的风,带着湿冷的凉意,扑在我脸上。
我靠在小区门口的一棵香樟树下,大口大口地喘气。
我拿出手机,手指抖得几乎按不住屏幕。
我给陈阳打电话。
响了很久,他才接起来,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一丝不耐。
“喂?”
“陈阳,来接我。”我的声音沙哑得像砂纸磨过。
“你在哪儿?”
我报了李维小区的地址。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然后是窸窸窣窣穿衣服的声音。
“林晚,你昨晚没回来?”他的声音冷了下来。
“我喝多了,在李维家睡的。”我含糊地说。
“你睡在哪儿?”他追问,语气里带着审视。
我的心一紧,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
“客房。”我撒了谎。
那个瞬间,我无比清晰地意识到,我和陈阳之间,已经隔了一层毛玻璃。我们能看到对方的轮廓,却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挂了电话,我蹲在地上,把脸埋进膝盖里。
我不是一个会失控的人。
我是林晚,89年生人,三十五岁,执业律师。我的生活像一部精确校准过的法典,条理分明,逻辑清晰。
我和陈阳结婚七年,是外人眼中的模范夫妻。
他是一家建筑事务所的合伙人,温和,英俊,事业有成。
我冷静,理性,经济独立。
我们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开着同款不同色的车,周末会一起去逛超市,看画展,像所有中产家庭一样,维持着体面的、波澜不惊的生活。
唯一的缺憾,是我们没有孩子。
婚后第三年,我们就开始备孕。
检查结果是我这边的问题,输卵管轻微粘连。
不是绝症,但很麻烦。
我们试了两年,中医西医,偏方秘方,我的肚子始终静悄悄。
陈阳从没抱怨过。
他只是变得越来越沉默,回家的时间越来越晚。
他说,公司忙,项目多,压力大。
我相信了。
或者说,我选择了相信。
婚姻就像房间里的灯泡,只要它还亮着,你就不会去检查钨丝是不是已经有了细小的裂痕。
直到两天前,那个周四的晚上。
他去洗澡,手机放在客厅充电。
屏幕亮了一下,是一条打车软件的推送。
“您已成功支付行程,感谢您使用XX出行。”
我鬼使神使地拿起了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没有密码,这是我们之间为数不多的“坦诚”之一。
我点开了那个APP。
行程记录里,密密麻麻,几乎每天都有一条深夜从城西的“麓湖国际”到我们家的记录。
麓湖国际,一个新建的高档公寓区。
我点了其中一条行程进去,司机信息下面,有一栏“常用同行人”。
他的常用同行人,不是我。
是一个备注着“小安”的人。
软件很“智能”地统计了他们近三个月的同行次数:49次。
几乎是每一个工作日。
小安。
我捏着手机,感觉指尖发凉。
像一盆冰水,从头顶浇下来,浇灭了我心里那盏名叫“信任”的灯。
房间瞬间变得漆黑一片。
我坐在黑暗里,很久很久。
陈阳洗完澡出来,擦着头发,看到我坐在沙发上,愣了一下。
“怎么不开灯?”
我按亮了屏幕,把手机递给他。
“小安是谁?”
他的表情凝固了,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那是我熟悉的、他心虚时的微动作。
“一个实习生,刚来公司,住得远,我顺路送她回家。”他解释道,眼神却有些飘忽。
“顺路?”我冷笑,“我们家在城东,麓湖国际在城西,横穿整个城市,这也叫顺路?”
他沉默了。
“陈阳,”我看着他,“我们结婚七年了,我了解你,就像了解我自己。别把我当傻子。”
他颓然地坐在我对面的沙发上,像一具被抽掉骨头的模型。
“林晚,我累了。”
他说。
不是“我错了”,也不是“我爱上别人了”,而是“我累了”。
这三个字,比任何解释都更让我心寒。
它像一把钝刀,缓慢地,一刀一刀,割着我的神经。
“累?”我重复着这个词,感觉荒谬又可笑,“你累什么?是我逼你996了,还是我让你还巨额房贷了?是我们家揭不开锅了,还是我天天跟你吵得鸡犬不宁了?”
“不是……”他低着头,声音闷闷的,“是那种感觉,就是……感觉生活像一个黑洞,每天都在重复,没有一点光。”
“所以,‘小安’是你的光?”
他没有回答,但沉默就是最响亮的回答。
我站起来,把手机扔回他怀里。
“周六李维结婚,你之前答应了要一起去的。”我说,声音平静得像在谈论天气。
他惊讶地抬起头,似乎没想到我会如此轻易地翻过这一页。
“去。”他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
“好。”我说,“我们像以前一样去,给足同学面子。这件事,等回来再说。”
我转身回了卧室,关上门。
我没有哭。
眼泪是弱者的武器,而我,从不做弱者。
我只是觉得冷。
那种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冷。
我们七年的婚姻,那些共同度过的日日夜夜,那些平淡琐碎的日常,在他口中,成了一个没有光的“黑洞”。
而一个认识不到三个月的实习生,成了他的光。
多么讽刺。
去参加婚礼,是我给自己设定的一个缓冲期。
我想看看,在熟悉的社交场合里,在我们共同的朋友面前,他会如何扮演“丈夫”这个角色。
我想冷静地,像一个旁观者一样,重新审视我们的关系。
于是,就有了婚礼上的酩酊大醉。
有了那场荒唐的、让我百口莫辩的“睡错床”。
陈阳的白色SUV缓缓停在我面前。
车窗降下来,露出他那张英俊却冰冷的脸。
“上车。”
我拉开车门坐进去,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他没有立刻开车,而是转过头,一瞬不瞬地盯着我。
“你昨晚,真的睡在客房?”
他的眼神像手术刀,精准、锐利,试图剖开我所有的伪装。
我迎着他的目光,心里一片悲凉。
他出轨,他背叛,他把我们的婚姻视作黑洞。
而此刻,他却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用一种抓到妻子“罪证”的眼神,审判我。
就因为我喝醉了,睡错了床。
生活有时就是这么荒诞。
“不然呢?”我反问,声音里带着宿醉的沙哑和一丝自嘲。
“李维结婚,你睡在他床上,林晚,你觉得这合适吗?”他的声音不大,但每个字都像一颗石子,砸在我心上。
我愣住了。
他怎么知道?
难道李维醒了,给他打了电话?
一瞬间,羞耻、愤怒、委屈,各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我几乎窒息。
“你调查我?”
“我给他打了电话,”他面无表情地说,“你一直不接电话,我担心你。他接的,他说你在他床上。”
我的脸瞬间涨红,像是被人当众扇了一耳光。
我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
“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我知道。”他说,“李维说的。”
我心里那口气稍稍松了一点,但随即涌上更深的悲哀。
他相信李维,却不相信我。
“陈阳,”我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你觉得,现在是我们讨论这件事的时候吗?”
他皱了皱眉:“不然呢?”
“你觉得,比起我喝醉酒睡错一张床,你每天深夜送一个年轻女孩回家,哪个问题更严重?”
我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那种理直气壮,像潮水一样褪去。
取而代之的,是慌乱和窘迫。
车厢里陷入了死一样的寂静。
只有空调出风口发出细微的“嗡嗡”声。
他重新发动了车子,一言不发地朝家的方向开去。
一路无话。
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高楼,树木,行人,都模糊成一片流动的色块。
像我们这七年的婚姻,轰轰烈烈地开始,最终却只剩下一些模糊不清的记忆。
回到家,我脱掉高跟鞋,径直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坐下。
“陈阳,坐。”
我指了指对面的位置。
他像一个等待宣判的犯人,迟疑地坐了下来。
我从包里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我早就截好的图,推到他面前。
“我们来谈谈‘小安’吧。”
我的语气很平静,像在主持一场普通的商务谈判。
“林晚,我……”
“我不想听你的解释,也不想听你们之间有什么‘动人’的故事。”我打断他,“我只关心事实和结果。”
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第一,你和她,到哪一步了?”
他垂下眼睑,避开我的目光。
“……没到你想的那一步。”
“‘想的那一步’是哪一步?”我追问,“法律上对‘出轨’的定义很宽泛,不限于性关系。精神出轨,同样是背叛。”
他猛地抬起头,眼眶有些发红:“林晚,你一定要这样吗?一定要用你律师的口吻,像审犯人一样审我吗?”
“不然呢?难道要我哭着问你为什么不爱我了吗?”我冷笑一声,“陈阳,我不是二十岁的小姑娘了,我没时间玩那种‘你爱我我爱你’的游戏。婚姻对我来说,是一份合同,一份契约。”
“合同?”他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把我们的婚姻当成一份合同?”
“是的。”我迎着他不可思议的目光,点了点头,“一份以感情为基础,以忠诚为核心条款的长期合作协议。我们是合作伙伴,共同经营‘家庭’这个项目。现在,你单方面违约了。”
他被我的话噎住了,张了张嘴,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现在的问题是,如何处理你的‘违约行为’。”我继续说,思路清晰得像在做法庭陈述。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我们离婚。按照婚前协议,以及你作为过错方的原则,你净身出户。房子、车子、存款,都归我。我不会去你的单位闹,也不会去找那个‘小安’的麻烦,我们体面地结束。”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们的婚前协议,是我起草的。当时他笑着说我太较真,大笔一挥就签了字。他大概从没想过,这份协议真的会有派上用场的一天。
“第二,”我顿了顿,给他一点消化的时间,“我们不离婚。”
他的眼睛里,瞬间燃起一丝希望。
“但是,我们要重新签订一份‘婚姻忠诚协议’。”
我从包里,拿出早就打印好的几页A4纸。
这是我昨天,在去参加婚礼的高铁上,用笔记本电脑起草的。
当我身边所有人都沉浸在婚礼的喜悦中时,我像一个冷静的刽子手,一字一句,为我的婚姻,草拟着最后的规则。
他颤抖着手,接过那几页纸。
那上面,白纸黑字,条款分明:
一、双方确认并重申,婚姻关系存续期间,对彼此负有绝对的忠诚义务。
二、任何一方不得与婚外第三方发生任何形式的情感或肉体关系,包括但不限于……(我罗列了十几种可能的情况,从发暧昧短信到共同旅行)。
三、如一方违反忠诚义务,视为根本性违约。违约方自愿放弃所有夫妻共同财产的份额,并向守约方支付精神损害赔偿金,金额为违约方上一年度总收入的三倍。
四、本协议自双方签字之日起生效,具有法律效力。
他看着那份协议,手抖得越来越厉害。
“林晚,你……你这是在羞辱我。”
“不,陈阳。”我纠正他,“我不是在羞辱你,我是在保护我自己。”
“我曾经以为,道德和感情可以约束我们的行为。但现在看来,我错了。有些人,只认冰冷的条款和白纸黑字的代价。”
“克制不是恩赐,是义务。”
“我给你十分钟时间考虑。”我说完,起身去厨房,给自己倒了一杯冰水。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让我因宿醉而发痛的头脑,更加清醒。
我没有去看他。
但我能感觉到,他那道灼热的、复杂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我背上。
有震惊,有愤怒,有不甘,还有一丝……我看不懂的脆弱。
十分钟后,我走回客厅。
他抬起头,眼睛里布满了血丝。
“我签。”
他说。
声音嘶哑,像是从喉咙深处挤出来的。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说。”
“我想……我想和她当面说清楚。”他艰难地说,“我想让她来,我们三个人,把话说开。”
我愣了一下。
我设想过他会讨价还价,会祈求原谅,甚至会恼羞成怒。
但我没想到,他会提出这样一个要求。
让第三者登堂入室,三方会谈。
这是一种怎样的心理?是想向我展示他的“坦诚”?还是想在另一个人面前,为自己挽回一点可怜的尊严?
或者,他只是想把这个烂摊子,扔给我来处理。
“可以。”我几乎没有犹豫就答应了。
“我不是善良,我是不喜欢脏。”
“我需要亲眼看着你,清理掉我们婚姻里的这些垃圾。”
我看着他,补充了一句:“你来约,还是我来约?”
他闭上眼,痛苦地摇了摇头。
“我来。”
他拿出手机,手指在屏幕上划了很久,才找到那个号码。
他按了免提。
电话响了两声,就被接起了。
一个年轻的、带着一丝怯懦的女声传来。
“喂?陈阳哥?”
“小安,”陈阳的声音干涩无比,“你……你现在有空吗?能不能来我家一趟?”
电话那头沉默了。
我能想象到,那个叫“小安”的女孩,此刻是怎样的惊慌失措。
“你……你太太在吗?”她小声问。
“在。”
又是一阵沉默。
然后,那个女孩说:“好,我马上过去。”
她的声音里,竟然没有一丝退缩,反而带着一种豁出去的决绝。
我忽然对这个未曾谋面的女孩,产生了一丝好奇。
一个小时后,门铃响了。
我去开的门。
门外站着一个很年轻的女孩,大概二十出头的样子。
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帆布鞋,扎着马尾,素面朝天。
很干净,很清纯。
像一颗刚刚剥开的荔枝。
她看到我,明显地瑟缩了一下,眼神里充满了惊恐和不安。
“林……林姐。”她小声地喊我。
我没有说话,只是侧身让她进来。
她走进客厅,看到坐在沙发上,脸色灰败的陈阳,眼圈一下子就红了。
我关上门,走到她面前。
“坐吧。”
我指了指陈阳旁边的单人沙发。
她局促地坐下,双手紧紧地捏着自己的衣角。
客厅里,三个人,形成一个诡异的三角。
我,陈阳,小安。
原配,丈夫,第三者。
这本该是一场充斥着谩骂、哭泣和撕扯的狗血戏码。
但此刻,房间里安静得可怕。
我打破了沉默。
“你叫安然?”我问。我查过她们公司的实习生名单。
她点了点头。
“今年二十二岁,大四实习?”
她又点了点头。
“安然,”我看着她的眼睛,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我今天请你来,不是想骂你,也不是想打你。我只是想弄清楚一些事。”
“我不需要知道你们是怎么开始的,也不关心你们之间有什么感情。我只想告诉你一个事实:陈阳,是我的丈夫。我们结婚七年了。”
安然的嘴唇翕动着,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我知道,他可能跟你说了一些关于我们婚姻不幸的话。他可能把自己塑造成一个被冷漠妻子压迫的、可怜的受害者。”
我瞥了一眼陈阳,他把头埋得更低了。
“他可能告诉你,他和我之间没有爱情了,他和你在一起,才找到了‘光’和‘温暖’。”
安然的眼睛,猛地睁大了。
显然,我猜中了。
“但是,安然,”我话锋一转,“成年人的世界,不是偶像剧。婚姻的本质,不是风花雪月,而是责任和义务。”
“他对我负有忠诚的义务,这是我们婚姻契约的核心。他和你在一起,无论出于什么原因,都是一种违约行为。”
“我今天,给了他两个选择。一是离婚,他净身出户。二是不离婚,但他必须和你,彻底断绝一切联系,并且签署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忠诚协议,保证以后绝不再犯,否则,他同样要净身出户。”
我说完,看着她。
安然的脸色,一寸一寸地白下去。
她大概从没想过,一段她以为的“爱情”,会被我用如此冰冷、理性的方式,像解剖手术一样,层层剖开,露出里面血淋淋的现实。
“他选择了第二条。”我平静地宣布结果。
安然的身体,轻轻地晃了一下。
她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陈阳。
“陈阳哥,是真的吗?”
陈阳始终没有抬头,只是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是。”
安然的眼泪,终于决堤了。
但她没有哭出声,只是无声地流着泪,一颗一颗,砸在她白色的裙子上,晕开一小片一小片的水渍。
“为什么?”她哽咽着问,“你不是说,你和她在一起很压抑吗?你不是说,她像一块冰,永远也捂不热吗?”
“你不是说,你迟早会离婚的吗?”
陈阳的身体,猛地一震。
我看着他,心里最后一点温度,也消失了。
原来,他连离婚的承诺都给过了。
我拿起桌上的那份忠诚协议,和一支笔,走到陈阳面前。
“签吧。”
陈阳抬起头,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哀求。
“林晚,别这样……别当着她的面……”
“为什么不?”我反问,“这是你的选择,不是吗?你选择了家庭,选择了你的财产,选择了这份协议。你就应该为你的选择,承担相应的后果。”
“当着她的面签字,就是后果之一。这能让她彻底死心,也能让你,记住今天的教训。”
我的目光,像两把淬了冰的刀子,直直地插进他的心里。
他终于败下阵来。
他拿起笔,在那份协议的末尾,颤抖着,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陈阳。
那两个字,他曾经在我们的结婚证上,意气风发地签下。
如今,却写得如此屈辱,如此不堪。
我拿起那份签好字的协议,吹了吹上面的墨迹,然后转向安然。
“你看到了。”我说,“从这一刻起,他所有的承诺,都作废了。他如果再联系你,再对你说任何暧昧的话,他将失去一切。”
“我希望你明白,你所以为的爱情,在他心里,远没有他的房子、车子和存款重要。”
“我不是在贬低你,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安然呆呆地看着那份协议,又看了看像一滩烂泥一样瘫在沙发上的陈阳。
她脸上的悲伤,渐渐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幻灭的平静。
她站起来,对着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对不起,林姐。”
“我不知道……给您造成了这么大的伤害。”
“我……我以后再也不会见他了。”
说完,她没有再看陈阳一眼,转身,快步走出了这个让她梦碎的地方。
门,轻轻地关上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和陈阳。
还有那份冰冷的,散发着墨水味的协议。
安然走后,巨大的沉默笼罩了整个屋子。
陈阳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像一尊风化的雕像。
我把那份协议收好,放进我的公文包里。
这是我的战利品,也是我们婚姻的墓志铭。
“陈阳。”我开口。
他动了一下,缓缓地抬起头。
“现在,轮到我们谈谈了。”
我说。
“不是作为原配和出轨的丈夫,而是作为两个,被困在婚姻里的人。”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困惑。
我走到他身边,坐了下来。
我们之间,隔着一个抱枕的距离。
“你说你累,说生活像个黑洞。”我平静地问,“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我以为他不会回答。
“……从我们开始要孩子的时候。”
他的声音很轻,像一阵风。
我的心,被狠狠地刺了一下。
“是因为我生不出来吗?”
“不是。”他立刻否认,情绪有些激动,“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林晚,从来没有。”
“那是什么?”
“是那种……希望,然后失望,然后再希望,再失望……一次又一次的循环。”他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每次去医院,看到你做各种检查,吃那些难吃的药,我心里就特别难受。我觉得……是我让你受苦了。”
“后来,我们渐渐不谈这件事了。但它就像房间里的一头大象,我们谁都看得见,谁都不敢说。家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压抑。”
“你变得越来越沉默,越来越像一个完美的、没有感情的机器人。你把所有的时间都花在工作上,我们之间的话越来越少。”
“我回到家,面对的是一个冷冰冰的屋子,和一个比屋子更冷的你。我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我静静地听着。
他说得对。
在一次又一次的求子失败后,我确实把自己封闭起来了。
我害怕看到他眼神里哪怕一丝一毫的失望。
我害怕听到亲戚朋友们“关心”的询问。
我用疯狂的工作来麻痹自己,用理性和冷静来武装自己。
我以为这是坚强。
却没想到,这层坚硬的壳,也隔绝了我们之间最后的温度。
“安然的出现,像一个意外。”他继续说,“她很年轻,很……明亮。她会因为我改了一张图纸而崇拜我,会因为我讲的一个冷笑话而笑得前仰后合。和她在一起,我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
“我承认我贪恋那种感觉,那种被需要、被仰望的感觉。我觉得自己像个英雄。”
“但我从没想过要和你离婚,林晚。”他看着我,眼神里是前所未有的真诚,“这个家,你,才是我的根。我只是……只是在外面取了点暖,就想回家了。”
“在外面取暖?”我咀嚼着这个词,觉得无比讽刺,“陈阳,你有没有想过,当你在外面拥抱太阳的时候,我一个人,守着一座冰窖。”
他的身体,重重地一颤。
“对不起。”
他终于说了这三个字。
不是因为被我抓到证据,不是因为害怕失去财产。
而是发自内心的,迟来的歉意。
我没有说“没关系”。
有些伤害,一旦造成,就永远不可能没关系。
“陈阳,”我说,“我们都有错。”
“我错在,我把婚姻当成了一个避风港,却忘了港口也需要维护。我用沉默和坚硬,把你越推越远。”
“而你错在,你遇到了问题,却选择了向外寻找慰藉,而不是和我一起,面对问题,解决问题。”
“我们把生活,过成了一场默剧。”
那天晚上,我们聊了很久很久。
聊我们刚认识的时候,聊我们刚结婚时的甜蜜,聊我们是如何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这个地步。
我们像两个外科医生,冷静地,甚至残忍地,剖开了我们婚姻的肌体,把里面所有溃烂流脓的地方,都暴露在灯光下。
很痛。
但也很必要。
最后,陈阳看着我,问:“林晚,我们……还能回去吗?”
我摇了摇头。
“回不去了。”
在他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里,我接着说:
“但我们可以,重新开始。”
“从今天起,从这份协议开始。我们不再是凭感觉和荷尔蒙维系的夫妻,我们是目标一致、规则明确的合作伙伴。”
“我们的共同目标,是修复这段关系,重建一个健康的、有温度的家庭。”
“忠诚,是底线。沟通,是义务。坦诚,是准则。”
“你愿意吗?”
他看着我,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我愿意。”
那份冷冰冰的协议,在那一刻,仿佛忽然有了温度。
它不再是惩罚的工具,而成了重建的基石。
接下来的日子,生活仿佛被按下了慢放键。
陈阳开始准时回家。
他会在下班路上,买回我喜欢吃的草莓。
他会笨拙地学着做菜,然后把厨房搞得一团糟。
他会在我加班晚归时,给我留一盏灯,和一碗温热的汤。
我看到他当着我的面,删除了安然所有的联系方式。
我们也开始尝试着沟通。
不再是关于工作、股票和房价。
我们会聊一部电影,一本书,或者只是今天遇到的一个有趣的人。
有一天晚上,他从身后抱住我,下巴抵在我的发顶。
“林晚,对不起。”他又说了一遍。
“我知道,‘对不起’很廉价。我会用以后所有的时间,来弥补我的过错。”
我没有挣开,也没有回应。
我只是静静地感受着他怀抱的温度。
我知道,信任这种东西,一旦碎了,就算用再好的胶水,也粘不回原来的样子。
上面永远都会有裂痕。
但或许,我们可以学着,和这些裂痕共存。
周末,我回了一趟我妈家。
我妈炖了鸡汤,给我盛了满满一碗。
“你和陈阳,最近怎么样?”她状似不经意地问。
“挺好的。”
“小两口过日子,哪有不磕磕碰碰的。”她开始絮叨,“男人嘛,就像风筝,你手里的线不能拉得太紧,也不能放得太松。偶尔飞远一点,只要线还在你手里,就总能拉回来。”
“最要紧的,还是得有个孩子。有了孩子,他的心就定了。”
我放下汤碗,看着我妈。
她是我那个时代典型的女性。坚韧,隐忍,把丈夫和孩子当成自己一生的事业。
她的那套“驭夫经”,曾经是无数女人的生存法则。
但我,不想再这样活了。
“妈,”我说,“我有我自己的处理方式。”
“我的婚姻,不需要用孩子来当筹码。我的丈夫,也不需要用一根线来拴着。”
“我要的,是平等的伙伴关系,是基于规则和尊重的合作。如果他做不到,我随时可以让他出局。”
我妈愣愣地看着我,像在看一个外星人。
“你这孩子,怎么……怎么把日子过得跟算账一样?”
“妈,生活就是一本账。”我笑了笑,“以前,我们女人总是糊涂账。现在,我想活得明白一点。”
从我妈家出来,天色已经暗了。
我接到陈阳的电话。
“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我打车回去。”
“我给你买了石榴,很甜。”他说。
我的心,轻轻地动了一下。
石榴,多子多福。
他还在意。
回到家,陈阳已经把石榴剥好了,放在一个白色的瓷碗里,红色的果粒像一颗颗晶莹的玛瑙。
他递给我一个小勺。
我们坐在沙发上,一人一勺,安静地吃着石榴。
电视开着,放着一部无聊的都市剧。
窗外,是城市的万家灯火。
那一刻,我忽然觉得,生活好像又回到了正轨。
虽然轨道上,布满了修补的痕迹。
但至少,它还在向前延伸。
我甚至开始想,或许,我们可以再试试,再去看一次医生。
就在这时,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一条短信,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我点开。
上面只有一句话。
“林姐,我怀孕了。是陈阳的。我不想破坏你们的家庭,我只是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拿着手机,感觉全身的血液,在瞬间凝固了。
碗里的石榴,红得刺眼。
像一滩,永远也擦不干净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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