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滚出去!你还要不要脸!“
一个穿着杰尼亚西装的男人,像一头被激怒的公牛,冲到37号机位,一把攥住那女人的手腕。他的声音不大,但淬了毒一样,让整个网吧后半夜的嘈杂都瞬间凝固了。正在砍传奇的大哥停下了鼠标,打着哈欠的情侣也瞪圆了眼睛。
那是我第一次看清那个男人的脸,油光满面,眼神里全是暴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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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她手边那杯我刚给她泡的茉莉花茶,被男人狂怒地一扫,“哐当”一声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碎瓷片溅了一地。苏婉清吓得浑身一哆嗦,脸色惨白如纸。
我脑子“嗡”的一下,一股热血直冲头顶,没多想就站了起来,横在了他们中间。
“先生,网吧禁止大声喧哗,更不能动手,有话好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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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一切,都要从三个月前,那个女人第一次走进我们这个乌烟瘴气的网吧说起。
我叫方宇,大学念了个半吊子的计算机专业,因为家里出了点事,没毕业就出来混了。现在,在城西这个叫“E时代”的网吧当个夜班网管,一个月四千五,管吃管住,日子不好不坏,跟咸鱼没什么两样。
网吧的夜,永远是尼古丁、泡面和荷尔蒙混合的味道。来这儿通宵的,要么是精力过剩的学生,要么是和我一样对生活没什么指望的打工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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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第一次来的时候,是午夜十二点。我正靠在吧台打瞌睡,一阵若有似无的香水味飘了过来,很淡,但和网吧里的浊气格格不入。我抬起头,就看见了她。
三十出头的年纪,皮肤白得发光,穿着一条质地很好的米色连衣裙,手里挎着一个我叫不上牌子但一看就很贵的包。她不像来上网的,倒像是走错了地方,误入了凡间的仙女。
“你好,开个通宵。”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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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包里拿出身份证,我瞥了一眼:苏婉清,1988年生。我心里嘀咕,这年纪,这个打扮,孩子估计都能打酱油了,怎么跑来网吧通宵?
从那天起,她成了我们网吧最奇特的一道风景线。
她每天都在十一点半到十二点之间准时出现,开一个通宵,总是选吧台旁边那个37号机。那个位置很吵,人来人往,但她好像不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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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让我觉得奇怪的是她的消费。她那个包,后来我偷偷用手机查了下,得小两万。可她在网吧,只喝我们提供的免费开水,饿了,就吃最便宜的三块五一包的红烧牛肉面。那种强烈的反差,让我心里充满了疑问。
网吧里的老油条们私下里议论纷纷。
“看见没,37号那个,肯定是在家跟老公吵架,赌气跑出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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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了吧,你看她那样子,魂不守舍的,别是沾上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在网上赌博呢吧?”
我嘴上不说,心里也犯嘀咕。一个正常的家庭主妇,谁会天天泡在网吧里?可她的眼神又很清澈,一点不像沉迷赌博或者网恋的人。那是一种混杂着恐惧、焦虑,但深处又藏着一抹倔强的眼神。
时间久了,我们之间也算有了点“交情”。她电脑死机了会叫我,我也会顺手帮她把水杯续满。有时候看她吃泡面吃得脸色发青,我会从自己的晚饭里分个卤蛋给她,她每次都小声地说谢谢,那感激的样子,仿佛我给的是什么山珍海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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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后半夜,网吧里人少了,特别安静。我无意中一抬头,看见37号位的她,正把脸埋在双臂里,肩膀一抽一抽的,压抑地哭着。整个身体都在发抖,像一片寒风中的落叶。
我心里一紧,拿了包纸巾,轻轻放在她桌上。
她抬起头,眼睛红得像兔子,看到我,先是惊慌,然后迅速擦干眼泪,对我勉强笑了一下,“谢谢,眼里进东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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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愣愣地看着我,嘴唇动了动,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但从那天起,我发现她看我的眼神里,多了一丝信任。
直到那天下午,她提前来了。那天不是周末,下午两点多,网吧里人很少。她穿着一件长袖的衬衫,明明是夏天,看着就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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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绝对不是磕的碰的,那是被人用力抓住才会留下的痕。
联想到她半夜的哭泣,和那种总是惊弓之鸟般的神态,一个可怕的词在我脑海里冒了出来:家暴。
果然,那天晚上,她的丈夫,那个叫郑伟的男人,就杀气腾腾地找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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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管我是谁,这是公共场所,你要么坐下上网,要么出去,别在这儿影响别人生意!”我指着门口,声音不大,但很坚定。
郑伟被我顶了一句,脸色更难看了。他上下打量我,冷笑一声:“呵,英雄救美?你知道她是什么人吗?她是我老婆!一个有家的女人,天天在网吧鬼混,我郑伟的脸都让她丢尽了!”
说着,他又要去抓苏婉清。苏婉清吓得往我身后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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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伟的眼神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变得更加凶狠:“我们夫妻间的事,轮得到你一个外人插嘴?我告诉你,小子,别多管闲事,不然我让你在这儿干不下去!”
就在这时,苏婉清突然从我身后冲了出来,她浑身发抖,但眼神却异常坚定,声音也比我想象得要大得多:“郑伟,你够了!你以为我来这里是为什么?你做的那些好事,真以为能瞒天过海吗!”
郑伟的脸瞬间变了颜色,他一把捂住苏婉清的嘴,压低声音,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疯了!你想干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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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立刻给老板打了个电话,说有人闹事。老板是个社会人,有点路子。很快,两个膀大腰圆的保安就来了,把骂骂咧咧的郑伟“请”了出去。
网吧恢复了安静,但所有人的目光都若有若无地飘向37号机。
苏婉清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瘫坐在椅子上,眼泪无声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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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方宇。”她哽咽着说。
“先别说这个,”我坐到她旁边,压低声音,“他说的那些事,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来这里,不是来玩的吧?”
那个晚上,苏婉清断断续续地,对我讲了她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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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些,都不是她来网吧的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是,半年前,她无意中发现,郑伟一直在利用职务之便,做一个非法的集资盘,骗了很多人的钱,数额巨大。他把所有骗来的钱和家里的合法资产,都通过复杂的手段转移到了国外。
苏婉清想过离婚,想过报警。但郑伟拿孩子的抚养权威胁她,而且所有的证据都在他公司的电脑和家里的加密硬盘里,她根本拿不到。她一旦轻举妄动,郑伟就会让她净身出户,甚至会反咬她一口。家里所有的网络,电话,都被郑伟监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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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有在网吧这个鱼龙混杂,没人注意她的地方,她才能感到一丝安全。她每天来这里,不是在玩,而是在学习。她一个对电脑一窍不通的家庭主妇,从零开始,在网上搜索什么是数据恢复,什么是网络追踪,怎么破解密码,怎么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搜集电子证据。
她那两万块的包里,没有化妆品,只有两个移动硬盘。她每天用两个手指敲敲打打,是在练习,是在记录,是在为自己和那些被骗的人,寻找一线生机。
听完她的讲述,我整个人都愣住了。我看着眼前这个柔弱的女人,心里翻江倒海。我之前还腹诽她,猜测她,可我哪知道,她每天坐在这里十几个小时,面对的不是游戏和电影,而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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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现在……找到证据了吗?”我问。
她摇摇头,眼神黯淡下去,“太难了。他的公司系统防火墙很厉害,我根本进不去。家里的硬盘,密码试了上百次了,还是不行。我……我快要撑不住了。”
我看着她绝望的脸,又想起郑伟那副嚣张跋扈的嘴脸。一股久违的热血和冲动涌了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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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婉清惊讶地看着我。
我笑了笑,有点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跟你说过,我大学是学计算机的。虽然没毕业,但对付这些东西,可能比你这个‘门外汉’强点。”
这,就是我的“能力反转”。我这个被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咸鱼网管,曾经也是个梦想着当顶级黑客的热血青年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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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让苏婉清把她知道的所有关于郑伟的个人信息,比如生日、纪念日、宠物名字、常用短语……全都写下来。然后,我用这些元素,写了一个密码生成脚本,开始对那个加密硬盘进行暴力破解。
我还发现了一个更关键的东西——我们网吧的监控。
我对苏婉清说:“郑伟今天来闹事,动手打你,威胁我,这些,监控都清清楚楚地录下来了。这本身就是他家暴和恐吓的铁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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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来的一周,成了我当网管以来最刺激的日子。白天,我补觉,晚上,我就和苏婉清并肩作战。我成了她的技术指导,她成了我的情报来源。我们像两个地下工作者,在网吧这个小小的角落里,秘密进行着我们的计划。
破解硬盘的过程很艰难,但凭着我的脚本和苏婉清提供的信息,在第五天凌晨,进度条终于走到了100%。
“啪”的一声,硬盘被打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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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把所有证据都复制到了苏婉清的移动硬盘里,一式三份。
做完这一切,天已经快亮了。苏婉清看着我,眼圈红了,她站起来,对我深深地鞠了一躬。
“方宇,谢谢你。这份恩情,我一辈子都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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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苏婉清没有来。第三天,第四天,她都没有再出现。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我不知道她怎么样了,计划顺利吗?有没有危险?
直到一周后,市里的法制新闻推送了一条消息:本市警方成功破获一起特大非法集资案,主犯郑某已被刑事拘留。新闻配图里,那个曾经不可一世的男人,戴着手铐,低着头,被警察押上了警车。
我的心,终于落了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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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苏婉清。
她走到吧台前,笑着对我说:“方宇,好久不见。”
她告诉我,郑伟数罪并罚,被判了十五年。那些被骗的钱,追回了一大部分。她通过法律途径,拿回了属于自己的那份财产,现在开了一家小小的花店,生意还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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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把卡推了回去。
“苏姐,你能过上新生活,比给我多少钱都让我高兴。这钱我不能要。”我看着她,认真地说,“我帮你,不是为了钱。我就是觉得,人活着,总得有点对错,有点热血。”
她定定地看了我很久,最后收回了卡,从包里拿出一个精致的包装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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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着收下了。
她走后,我看着空荡荡的37号机,心里第一次对“网管”这个身份,有了一种说不出的自豪感。
有时候,一个不起眼的地方,也能成为别人最后的避难所;一个不起眼的人,也能点亮别人的整片天空。大家说对不对?做人,还是得有点良心和热血,哪怕自己只是个咸鱼,但万一哪天,也能像鲤鱼一样,跃一次龙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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