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带个孩子怎么带的!漾漾额头都磕青了!你是不是把看电视剧看得比我儿子还重要?”儿媳孙若语尖利的声音像一根钢针,狠狠扎进我的耳膜。她一把从我怀里抢过哭闹的孙子,眼神里满是责备和嫌弃,仿佛我不是孩子的亲奶奶,而是个不负责任的外人。
我愣在原地,心口一阵阵发紧。我解释说孩子刚学走路,自己没站稳撞到了桌角,可她根本不听。客厅里,电视还放着我最喜欢的历史剧,声音开得不大,但这却成了我“玩忽职守”的铁证。我看着她抱着孩子,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我的心肝宝贝”,那副紧张的模样,好像我是个十恶不赦的罪人。我的天,我累死累活给他们当免费保姆,换来的就是这个?就在这时,门开了,儿子冯志浩下班回来,孙若语立刻抱着孩子迎上去,哭诉道:“志浩你看看,妈把漾漾磕成什么样了!”这一切,都源于我退休后,一头扎进儿子家,试图做一个“完美”的婆婆和奶奶。
我叫邱秀兰,今年六十岁。退休前,我是市重点高中的语文老师,桃李满天下,走到哪儿都有人尊敬地喊我一声“邱老师”。我以为退休后,终于可以卸下担子,过上养花种草、读书写字的清闲日子。可没想到,这退休生活,比我带毕业班那会儿还累,累的不是身,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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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冯志浩和儿媳孙若语结婚后,就背上了沉重的房贷。两人都在大公司上班,忙得脚不沾地。我刚办完退休手续,儿媳就怀上了。全家人欢天喜地,我也自然而然地把照顾儿媳和未来孙子的重任揽到了自己身上。我想着,都是一家人,我不帮谁帮?老伴冯建国还在单位发挥余热,我一个人闲着也是闲着。
于是,我从自己宽敞明亮的老房子,搬进了儿子家那个只有十平米的小次卧。从此,我的生活就围着锅台、尿布和奶瓶打转。孙子漾漾出生后,我更是成了全天候的保姆。买菜做饭、洗衣拖地、喂奶换尿布、半夜起来哄孩子……我像个上足了发条的陀螺,一刻也不敢停歇。儿子儿媳每天下班回来,迎接他们的是热腾腾的饭菜、干净整洁的屋子和被我哄得白白胖胖的儿子。他们只需要逗逗孩子,然后就回房休息,或者玩手机看电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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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开始,我心里是满足的。看着儿子一家幸福,我觉得我这点辛苦算什么。可时间长了,味道就变了。我成了家里那个理所应当的“服务员”。饭菜咸了淡了,儿媳会当着我的面皱起眉头;地拖得不够亮,她会特意指给我看;孩子偶尔有个头疼脑热,那更是我的天大罪过。就像今天,孩子磕了一下,在她眼里就成了我只顾自己享乐的证据。我所有的付出,在她看来,都成了天经地义。他们从未问过我累不累,腰还疼不疼,也从未给过我一分钱,甚至连一句发自内心的“谢谢妈”都很少说。人心啊,有时候真的不能细想。
那天晚上,我一宿没睡。听着隔壁房间里,儿子和儿媳的窃窃私语,虽然听不清,但我能猜到,肯定是在数落我的不是。我的心凉得像块冰。我当了三十多年老师,教学生们明事理、懂感恩,到头来,我自己的生活却过得如此憋屈。我究竟图什么?图他们嘴里偶尔漏出的那句“妈”,还是图老了以后能有个依靠?可照这样下去,不等老,我就得先被活活累死、气死。天蒙蒙亮的时候,我做了一个决定。我悄悄收拾好自己的几件衣服,离开了这个我付出了全部心血,却得不到半点尊重的“家”。
回到自己空荡荡的老房子,看着窗明几净的客厅,闻着熟悉的书香气,我的眼泪“刷”地一下就下来了。这才是我的家啊!我瘫坐在沙发上,这半年来的一幕幕在脑子里过电影。我突然明白了,我错就错在,退休后太把自己当回事,也太不把自己当回事了。我把自己的价值,完全捆绑在了儿女的需求上,却忘记了,我自己也是个需要被尊重、需要有自己生活的独立个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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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下来后,我想通了,真正厉害的退休女人,不是为儿女奉献所有,而是懂得给自己的人生做减法。从那天起,我给自己立下了“三不做”的规矩。
第一,坚决不做“全职免费保姆”。我给儿子打了个电话,语气平静但坚定:“志浩,妈年纪大了,身体吃不消了。带漾漾的事,你们自己想办法吧。是请保姆还是若语辞职,你们商量着办。奶奶可以帮忙,但不能是主力。妈也要有自己的生活。”电话那头,儿子沉默了许久,大概是没想到一向任劳任怨的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他支支吾吾地说:“妈,我们这不是忙嘛,请保姆多贵啊……”我没等他说完就打断了:“再贵,也比妈的健康贵。你们长大了,要学会承担自己的责任。”挂了电话,我心里一阵轻松。我知道他们肯定会埋怨我,但长痛不如短痛。果然,儿媳孙若语的电话紧接着就打来了,话里话外都是指责我不近人情、自私自利。我听着,一句话也没反驳。等她说累了,我只说了一句:“若语,我也是个妈,我也心疼我的儿子。但我更是我自己。我有我的晚年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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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最终还是花钱请了保姆,每个月五千块。一开始,日子过得紧巴巴,儿子儿媳脸上的笑容都少了。可慢慢地,他们开始学会自己规划开支,孙若语也不再买那些昂贵的包包和化妆品了。她亲自参与到育儿中,才体会到带孩子的辛苦,也渐渐理解了我当初的不易。周末我过去看孙子,她会主动给我倒茶,跟我聊聊育儿心得,态度比以前客气了不知多少倍。有一次,她甚至有些不好意思地对我说:“妈,以前是我不懂事,把您的付出当成理所当然了。”那一刻,我知道我做对了。距离产生美,金钱衡量价值。我不再是那个可以被随意使唤的免费劳力,而是他们需要尊重和感谢的“奶奶”。
第二,不做别人的“情绪垃圾桶”。我以前有个老同事,叫张桂芳,退休后闲得慌,唯一的乐趣就是跟人说长道短,抱怨生活。以前在儿子家,我忙得没时间搭理她。现在一闲下来,她就像找到了组织,三天两头往我这儿跑。一坐下,就开始倒苦水:不是抱怨老伴打呼噜,就是数落媳妇懒得做家务,要么就是菜市场的菜又涨了价。她整个人的气场都是灰暗的,每次她走后,我都感觉自己被抽干了精气神,好心情也荡然无存。
我想起我的“三不做”原则,决定不能再这样下去。有一次,张桂芳又来我家,刚拉开架势准备开讲她家的那点破事,我就笑着打断了她:“桂芳啊,你看今天天气多好,咱们别聊这些不开心的了。我最近在老年大学报了个书法班,写字能静心,你要不要也去试试?”她愣了一下,显然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接着,我打开电视,调到她最不爱看的科教频道,自己拿起毛笔开始练字,不再接她的话茬。她一个人絮叨了一会儿,觉得没趣,悻悻地走了。几次之后,她也就不怎么来找我了。我把这些时间,用来看书、练字、和老同学们结伴去郊区旅游。我的朋友圈里,晒的是漂亮的山水风景和我们这些老姐妹灿烂的笑脸,而不是无休止的抱怨和负能量。生活啊,你给它阳光,它就灿烂;你总盯着阴暗,它就真的会发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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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不做打肿脸充胖子的“老好人”。中国人好面子,尤其我们这代人,总觉得别人开口求你了,不帮就是不给人面子。我以前也是这样。亲戚朋友家有点什么事,只要找到我,能帮的我绝不推辞。小到帮邻居接孩子,大到借钱给远房亲戚,我都一口答应。结果呢?帮了是情分,不帮就成了罪过。
我搬回家后没多久,我老伴的一个表侄子找上门来,说是要做生意,想借十万块钱。他拍着胸脯保证,一年就还,利息都按银行最高的算。我老伴冯建国是个心软的,差点就答应了。我把他拉到一边,问了三个问题:“他做什么生意,靠谱吗?他拿什么做抵押?万一赔了,这钱我们还要得回来吗?”老冯被我问住了,支吾了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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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走出去,客客气气地给那表侄子倒了杯茶,说:“孩子,你创业是好事,我们精神上支持你。但我们俩的养老钱,真的是一分不敢动。这钱是我们的保命钱,万一有个病有个灾的,我们指望不上别人。你还是找银行贷款吧,那才是正规渠道。”表侄子脸上一阵红一阵白,最后没趣地走了。老冯还有点埋怨我,说我太不近人情。我说:“建国,我们的钱不是大风刮来的。借出去是人情,收不回来是仇人。为了一个不一定能还钱的表侄子,得罪了亲戚不说,还把自己的晚年搭进去,你觉得值吗?”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善良要有底线,帮忙要看能力。拒绝别人,有时候才是对自己最大的负责。
就这样,我严格执行着我的“三不做”原则。一开始,很多人都不适应,觉得邱老师变了,变得“自私”了,“不好说话”了。但慢慢地,大家反而更尊重我了。儿子儿媳会提前一周预约我周末的时间,客客气气地问我“妈,您方便吗”;老同事们找我,都是约着一起去公园散步,聊些开心的话题;亲戚们也知道了我家的规矩,再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求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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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生活,前所未有的舒畅。我把次卧改成了书房,每天临摹碑帖,读读史书。我还养了十几盆花,把阳台打理得像个小花园。每周去老年大学上两次课,和一群志同道合的老朋友谈天说地。我和老冯的感情也更好了,我们俩会一起去菜市场买菜,一起研究新菜式,傍晚手牵着手去散步。他看着我气色越来越好,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也感慨地说:“秀兰,还是你对,人老了,就得先为自己活。”
现在,我偶尔去儿子家,不再是以保姆的身份,而是以一个尊贵的客人的身份。孙子漾漾见了我,会张开小手让我抱,孙若语会热情地给我削水果,跟我分享她工作上的趣事。我们之间,有了一层恰到好好处的距离,反而让亲情更加醇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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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头看看,退休后的这场“风波”,对我来说,其实是一场宝贵的人生课程。它让我明白,一个女人的价值,从来不是由她为别人付出了多少来定义的。无论是妻子、母亲还是婆婆,我们的第一身份,首先应该是我们自己。一个不懂得爱自己、不懂得为自己生活设定界限的女人,最终也赢不来别人的尊重和爱。这“三不做”,不做免费保姆,是守住自己的健康和尊严;不做情绪垃圾桶,是守住自己的心情和能量;不做老好人,是守住自己的底线和财产。越不做,生活才越舒畅。你们说,这个理儿,对不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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