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教育局的老张最近成了红人。起因是省教育厅厅长王建军来县里调研,两人在座谈会上相谈甚欢,会后王厅长拍着老张的肩膀说:“老同学,有空来省里聚聚。” 这一幕被不少人看在眼里,从此 “老张和厅长是同学” 的消息就在县城传开了。
老张本名张建国,在教育局督导室当个闲职,平时除了下学校检查教学,就是在办公室喝茶看报。他和王建军确实是大学同学,还是睡上下铺的兄弟。只是毕业后,王建军一路高歌猛进,从中学老师做到市教育局副局长,再到如今的省厅厅长;而老张则在县教育局原地踏步,一干就是三十年。
消息传开的第二天,办公室的门槛就快被踏破了。先是教研室的李主任,拎着两盒茶叶进来:“张哥,听说你和王厅长是老同学?我儿子想考省实验中学,能不能帮忙打个招呼?” 老张皱了皱眉:“招生有规定,得看分数。” 李主任笑了笑:“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放下茶叶就走,老张追出去时,人已经没影了。
中午去食堂吃饭,后勤科的王科长特意端着餐盘坐到他对面:“建国,我那侄子师范毕业,想进县一中当老师,你看……” 老张扒拉着米饭:“县一中最近没招聘计划,再说现在进编都得考试。” 王科长压低声音:“你跟王厅长说一声,特招进去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老张放下筷子:“这不符合规矩。”
下午刚上班,局长刘志强就把老张叫到办公室。刘局长泡了杯上好的龙井:“建国啊,咱们县想申请个省级示范高中的名额,你看能不能跟王厅长通个气?” 老张捧着茶杯的手顿了顿:“评估有标准,得按程序来。” 刘局长叹了口气:“程序是程序,人情是人情。你想想,要是能评上,对咱们县的教育事业可是大好事。”
老张回到办公室,看着桌上那两盒茶叶,心里五味杂陈。他拿起手机,翻出王建军的号码,犹豫了半天还是没拨出去。大学时的情景涌上心头:王建军家里困难,老张经常把饭菜票分给他;王建军熬夜写论文,老张给他泡方便面;毕业那天,两人在火车站抱头痛哭,说以后不管谁混得好,都不能忘了兄弟。
没过几天,老张的堂弟找上门来。堂弟在镇上开了家文具店,想接县实验小学的供货合同:“哥,你跟王厅长说说,让他给县教育局打个招呼,这合同肯定是我的。” 老张瞪了他一眼:“招投标有规定,谁价格低质量好就给谁做。” 堂弟撇撇嘴:“规定还不是人定的?你就是不想帮忙。” 摔门而去。
老张的妻子也劝他:“你就不能用用这层关系?女儿在省城打工,租房子贵得很,让王厅长帮忙找个事业单位的工作,稳定些。” 老张叹了口气:“她学的是设计,事业单位用不上。再说靠关系找的工作,她自己也不踏实。” 妻子没再说话,转身去厨房洗碗,洗碗声比平时大了不少。
周末,老张去乡下看望母亲。刚进门,就看到村支书陪着乡党委书记在院子里等着。乡党委书记递过来一支烟:“张主任,我们乡想建个希望小学,资金有点缺口,你看能不能让王厅长帮忙争取点拨款?” 老张想了想:“我可以把情况反映上去,但能不能批下来,得看符合不符合条件。” 乡党委书记笑了:“有你这句话就行。”
回到县城,老张直奔教育局档案室,翻出申请省级示范高中的相关材料,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发现县一中在硬件设施和师资力量上确实有差距,硬要申请就是弄虚作假。他又找到希望小学的可行性报告,觉得项目不错,只是预算做得有点粗糙。
周一上班,老张给王建军打了个电话。响了三声,对方接了:“喂,是建国吗?” 熟悉的声音让老张眼眶一热:“建军,是我。” 两人聊了些大学时的趣事,气氛很融洽。老张话锋一转:“有个事想跟你说一下,我们乡想建个希望小学,材料我整理好给你寄过去,看看能不能争取点支持。” 王建军说:“符合条件的话没问题,你寄过来我让人看看。” 老张又说:“还有,我们县想申请省级示范高中,我看了材料,差距还不小,你们该怎么评估就怎么评估,别顾及情面。” 王建军笑了:“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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挂了电话,老张心里轻松了不少。他把李主任送的茶叶退了回去,又跟王科长和堂弟说明了情况,虽然两人不太高兴,但也没再说什么。刘局长听说后,脸色不太好看,但也没为难他。
过了段时间,希望小学的项目批下来了,省里给拨了五十万专款。乡党委书记特意来感谢:“张主任,太谢谢你了!” 老张摆摆手:“是项目本身符合条件。” 又过了几个月,省级示范高中的评估结果出来了,县一中没评上,刘局长虽然有些失望,但也没再说什么。
年底,老张去省里开会,顺便约王建军吃了顿饭。两人选了家小饭馆,点了几个家常菜,喝了瓶二锅头。王建军说:“建国,谢谢你,没让我为难。” 老张笑了:“咱们是同学,更是兄弟,不能让你违反原则。” 王建军叹了口气:“现在像你这样的人不多了。”
回来后,老张的日子又恢复了平静。虽然还是有人来找他帮忙,但他都一一回绝了。有人说他傻,放着这么硬的关系不用;也有人说他正直,守住了底线。老张不在乎别人怎么说,他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良心,也对得起和王建军的同学情谊。
春节前,单位评先进,老张意外地被评上了。颁奖时,刘局长说:“张建国同志,三十年如一日,坚守原则,不徇私情,是我们学习的榜样。” 老张站在台上,看着台下熟悉的面孔,突然觉得这三十年没白干。
年后,老张的女儿打来电话:“爸,我设计的作品获奖了,一家上市公司想聘我当设计师,待遇挺好的。” 老张笑着说:“好,好,凭自己本事吃饭,爸高兴。” 挂了电话,妻子说:“你看,不用求人,孩子照样有出息。” 老张点点头,给王建军发了条短信:“建军,我女儿找到好工作了,替我高兴不?” 很快收到回复:“必须高兴!这才像咱们的孩子。”
老张看着短信,心里暖暖的。他知道,真正的同学情谊,不是互相利用,而是彼此扶持,守住底线。就像大学时那碗泡面,虽然简单,却能温暖人心;而那些靠关系得来的好处,就像过期的食品,表面光鲜,实则有害。
夕阳透过窗户照进办公室,老张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还是普通的茶,但他觉得比任何名茶都香。窗外的玉兰花开了,洁白的花朵在阳光下格外耀眼,像极了他和王建军之间那份纯粹的同学情谊,历经岁月沧桑,依然洁白无瑕。
从那以后,来找老张走关系的人渐渐少了。大家觉得他 “不近人情”,但也多了几分敬重。老张依旧每天上班下班,下学校检查教学,在办公室喝茶看报,日子过得平静而踏实。他知道,有些东西比权力和利益更重要,那就是内心的安宁和长久的情谊。
偶尔,他会和王建军通个电话,聊聊工作,说说家常,就像普通的老同学一样。没有利用,没有索取,只有淡淡的问候和深深的牵挂。这种感觉,让老张觉得很舒服,也很满足。他想,这大概就是最好的同学情谊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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