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水乡有个柳溪镇,镇上青石板路蜿蜒,小桥流水人家,端的是个好去处。镇东头住着个年轻书生名叫文若卿,虽家境贫寒却心地善良,每日在窗前苦读,盼着有朝一日金榜题名。
这日黄昏,文若卿正温习诗书,忽闻窗外传来啜泣声。推开窗一看,只见隔壁空置许久的大宅门前,站着个素衣女子。那女子约莫二十出头年纪,云鬓微乱,却掩不住天生丽质,此刻正低头抹泪,好不凄楚。
文若卿心生怜悯,隔窗问道:“小娘子为何在此哭泣?”
女子抬头,一双杏眼含泪更显楚楚动人:“奴家名唤苏婉宁,本是邻县人,因家乡遭灾,特来投奔姑母,岂料姑母早已搬离,如今盘缠用尽,无处可去...”说着又落下泪来。
文若卿见她不像说谎,心中不忍。想起那大宅虽久无人居,但勉强可遮风避雨,便道:“小娘子若是不嫌,可暂住隔壁空宅。虽是简陋,总强过流落街头。”
苏婉宁破涕为笑,连声道谢。文若卿取了钥匙开门,又帮她收拾出一间厢房。见天色已晚,还从自家拿来些米面蔬菜,嘱咐她安心住下。
自此,苏婉宁便在隔壁住下。她自称擅长绣工,白日里接些针线活计,晚上常做些点心送给文若卿。文若卿发觉这女子不仅容貌秀丽,更通文墨,有时二人隔窗谈论诗词,竟十分投契。
如此过了半月,文若卿却发现些蹊跷处。这苏婉宁从不白日出门,只在黄昏后现身;家中从不点火做饭,却总有美食相赠;更奇的是,镇上的野猫野狗经过她门前,都会绕道而行。
这日晚间,文若卿读书至深夜,忽听隔壁传来异响,似是女子呻吟。他担心苏婉宁生病,忙披衣起身,叩门问道:“苏娘子可安好?”
门内苏婉宁声音微弱:“不妨事,只是旧疾复发,休息片刻便好。”
文若卿心下疑惑,却也不好追问。次日去镇上买书,偶遇云游至此的老友李道长。二人酒楼小酌,文若卿提起苏婉宁之事,李道长顿时神色凝重。
“文兄有所不知,近来镇上接连有青年男子莫名病倒,皆是在黄昏后遇一美妇后便一病不起。贫道追踪多日,发现那妖物最怕蒜味。你且拿些大蒜回去,若那女子真是妖物所化,必会现形。”
文若卿初时不信,但想起苏婉宁诸多可疑之处,还是依言藏了几瓣大蒜在袖中。
黄昏时分,苏婉宁照常送来糕点。文若卿佯装无事,与她闲谈几句后,悄悄将大蒜取出放在桌上。
不料苏婉宁一见大蒜,顿时面色惨白,连退几步:“文、文公子这是何意?”
文若卿见她反应,心中已信了七八分,厉声道:“你究竟是人是妖?为何害人?”
苏婉宁泪如雨下:“公子误会了!奴家并非害人妖物,实是来报恩的!”
原来三年前,文若卿曾救过一只白狐。那日他上山采药,见一白狐被捕兽夹所伤,心生怜悯为其包扎伤口后放生。这苏婉宁正是那白狐修炼成精,此次是特来报恩的。
“那些病倒的男子,实是因他们心存邪念,夜半欲对独行女子图谋不轨,奴家略施小戒,并未伤他们性命。”苏婉宁解释道,“奴家怕蒜味,是因修炼时曾被蒜农所伤,留下病根。”
文若卿将信将疑,苏婉宁又道:“公子可记得,半月前您曾遗失祖传玉佩?那玉佩是被镇西王屠夫拾去,他欲讹诈于您。是奴家暗中使计,让他在赌坊输光钱财,不得已将玉佩当掉,奴家又赎回归还。”
说着,苏婉宁从袖中取出玉佩,文若卿一摸腰间,果然自己的玉佩不知何时不见了。再看苏婉宁手中,正是自家祖传之物。
文若卿这才信了,歉然道:“是在下误会娘子了,还请见谅。”
自此,文若卿对苏婉宁更加敬重。二人感情日渐深厚,文若卿甚至不顾人妖殊途,想要娶她为妻。
谁知好事多磨,这日镇上来了个游方和尚,自称慧明法师,一眼看出镇上有妖气弥漫。他循着气息找到文若卿家,断言道:“施主印堂发黑,必是被妖物所缠。若不及早除去,性命难保!”
文若卿忙为苏婉宁辩解,慧明却不由分说,掏出法器就要除妖。恰逢苏婉宁送来新做的衣裳,与慧明撞个正着。
慧明大喝一声:“妖孽,还不现形!”手中佛珠抛出,化作金光罩向苏婉宁。
苏婉宁躲闪不及,被佛珠所伤,吐出一口鲜血。文若卿大惊,急忙挡在她身前:“法师手下留情!苏娘子是善类,从未害人!”
慧明冷笑:“人妖殊途,妖就是妖,哪分什么善恶!”说罢又要出手。
就在这时,李道长匆匆赶来:“慧明师兄且慢!此妖确实不曾害人,反而惩治了不少恶徒。那些病倒的男子,都是镇上有名的地痞无赖。”
慧明一愣,仔细查看苏婉宁气息,果然并无血腥怨气,反而有功德金光护体。他收起法器,疑惑道:“奇怪,既是行善之妖,为何镇上妖气如此之重?”
李道长掐指一算,忽然变色:“不好!恐怕是调虎离山之计!”
四人急忙赶往镇中心,只见镇上首富赵员外家上空黑云压顶,妖气冲天。闯入院中,只见赵家人横七竖八倒在地上,一个黑衣美妇正掐着赵员外脖子,厉声道:“负心汉,今日叫你血债血偿!”
慧明法师抛出佛珠击中美妇,她惨叫一声松开手,现出原形,竟是只黑狐妖。
黑狐妖狞笑道:“这负心汉二十年前骗我感情,害我修行尽毁,今日报仇,天经地义!”
苏婉宁忽然惊呼:“黑风姐姐?怎么是你?”
原来这黑狐妖名黑风,与苏婉宁本是同族姐妹。二十年前,黑风爱上赵员外,却被他骗去内丹,从此修为大减,性情大变。
赵员外颤声道:“我知错了...这些年我日夜悔恨,愿归还内丹,只求饶我家人性命。”说着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里面果然有颗流光溢彩的内丹。
黑风夺回内丹,却仍不解恨:“区区内丹,岂能抵我二十年苦难!”
苏婉宁劝道:“姐姐,冤冤相报何时了?他既然知错,不如就此罢手。你若杀生害命,天劫难逃啊!”
慧明法师也道:“苦海无边,回头是岸。施主若愿放下仇恨,贫僧可为你诵经超度,助你来世重修。”
黑风沉默良久,终于长叹一声:“罢了罢了,二十年仇恨,我也累了。”说罢化作黑风而去。
经此一事,镇上人对苏婉宁改观不少。文若卿不顾世俗眼光,正式向苏婉宁提亲。苏婉宁却黯然道:“人妖殊途,妾身恐不能与公子白头偕老。何况近日天劫将至,能否渡过尚未可知。”
正当文若卿愁眉不展时,李道长带来个消息:西山有位隐世仙人,或有办法助苏婉宁渡过天劫,甚至化妖为人。
文若卿毫不犹豫,立即启程前往西山。历经艰险,终于求得仙人所赐的灵药。仙人道:“此药可助她渡过天劫,但服下后会将妖力尽散,成为凡人,永生不能再修炼。她若愿意,便可服下。”
文若卿带回灵药,将仙人话如实相告。苏婉宁毫不犹豫服下灵药,果然安然渡过天劫,化作凡人。
二人终成眷属,婚后相敬如宾。文若卿次年高中进士,却不愿为官,回到柳溪镇开办学堂,教化乡里。苏婉宁则传授绣工,帮助镇上女子自立更生。
三年后的一天,文若卿在旧书摊淘书时,偶然发现一本古籍,记载着一段秘辛:原来二十年前骗走黑风内丹的并非赵员外,而是黑风的同族姐妹白风!赵员外只是替罪羔羊。
文若卿急忙回家告诉妻子,苏婉宁闻言脸色煞白:“白风...那正是我出家前的名号。难道...难道是我?”
夫妇二人连夜赶往赵家,却见赵员外已病入膏肓。见二人来,赵员外苦笑道:“当年骗走黑风内丹的确实是你苏婉宁的前世。你修行途中走火入魔,失去记忆重新修炼。我因年轻时曾受你恩惠,甘愿替你顶罪...”
苏婉宁如遭雷击,泪如雨下:“我竟才是罪魁祸首...”
赵员外喘息道:“不必自责...黑风后来也知道了真相,但她见你已重新向善,便不忍揭穿...她那次闹事,实是因为修炼走火入魔,神智不清...”
真相大白,苏婉宁更加勤修善德,以弥补前世过错。文若卿则著书立说,提倡众生平等,人妖和谐共处。
多年后,柳溪镇成了有名的祥和之地,甚至有不少妖类慕名而来,与人类比邻而居,互相帮助。而文若卿与苏婉宁的故事,也成了当地代代相传的佳话。
每逢月圆之夜,镇上老人还会对围坐的孩童讲述这个“蒜解奇缘”的故事,故事的最后总会说:“所以啊,莫以貌取人,也莫以类判善恶。这世间万物,都有向善之心,就看你如何待它了。”
而文家后代的门楣上,总会挂着一串大蒜,既是对祖先奇遇的纪念,也寓意着驱邪避恶、守护善良的初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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