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徵明：从“笨小孩”到江南“顶流”｜历史人物

作者 文博时空

作者 金笛 文徵明像一块璞玉，起初是一块拙石，但是在将近九十年孜孜不倦的打磨之后，终于成为一枚温润优雅的美玉，在生命划上句号的最后一刻，他仍执笔书丹。九十岁写蝇头小楷，不抖不颤，称为“精绝”，“明小楷第一”，晚年小楷与赵孟頫难分仲伯；在绘画上，兼笔精画、粗画，尤擅山水、人物、花鸟，在书法、绘画史上，涉略之广与造诣之高，历史上或仅有赵孟頫一人可相提并论。

明朝初期一板一眼的“台阁体”书法及规整细靡的宫廷画风，沉闷而无生气，前后七子倡导的文学复古运动，使明代诗文艺术重新恢复活力，文征明、祝允明、唐伯虎、徐祯卿等“吴门书派”，涤清“台阁体”的庸俗之风，使明代艺术在历史殿堂中格外醒目。

“儿幸晚成”

文徵明是一位内秀极深的人。他直到八九岁话都说不利落，亲友们都认为他天生愚笨。但是父亲文林，却从来没有放弃他，或许是从日常生活中观察到文徵明的耐心与轫性，文林说：“儿幸晚成，无害也。”儿子虽然晚熟，但最终能够有所成就，这并没有什么不好的‌。来自父亲无条件的信任，对于话不多的文徵明来说，可能是刻骨铭心的记忆，而这个力量或许是他一生的精神支柱。

文徵明一生考科举，考了九次乡试，都没有考中举人。而好友唐寅仅仅苦读了一年，就在乡试中考中第一，成了闻名江南的“唐解元”。

父亲一如既往地勉励他：“子畏之才宜发解，然其人轻浮，恐终无成。吾儿他日远到，非所及也”。唐伯虎有才华，但是他为人轻浮，将来不一定有大成就。但儿子你将来会走的更远，并不是唐伯虎可以达到的。

文林一语成谶，唐伯虎后来卷入科举舞弊案，失去功名，断送了前程。

十九岁的文徵明，想要学习画画。父亲的好友沈周是江南书画世家，一生不求功名，隐逸脱尘，画作被誉为“神品”。沈周说，你这么年轻应该考取功名，跟我学画画有什么前途呢？但是文徵明执拗要学，沈周实际上很高兴。

沈周给文徵明推算生辰八字，用“聪慧”二字评价他。正像白居易在《放言五首》所写： ‌“试玉要烧三日满，辨材须待七年期。”沈周非常珍惜这份机缘，几乎是倾囊相授，奠定了文徵明的艺术水准。

“这就是文徵明”

文徵明是一个有原则的人。父亲在温州知府任上病逝，他奔赴温州办理父亲后事，当地百姓痛惜失去一位好官，自动发起募捐，集千余两白银，但是文徵明推却不要，而在以往这样的赠礼是很正常的事。

文徵明有一个原则，不和宗室、太监和外国使者结交，这些人送来的礼物，他拒绝打开信件，也拒绝接收礼物。

明史记载“宁王宸濠慕其名，贻书币聘之，辞病不赴”，宁王朱宸濠仰慕他的名声，送来书信及礼物，请他到王府做幕僚，他称病不就。

唐寅认为是机会，于是赴南昌宁王府。但是半年后，唐寅觉察到了宁王图谋不轨，于是装疯卖傻，宁王认为是“狂生”，打发回了苏州。

回来后，唐寅给文徵明写信《又与文徵仲书》，对文氏心悦诚服。

朝中不可一世的权臣严嵩，曾路过苏州，到文徵明家中拜会，文徵明接待他。严嵩回到码头，以为文徵明会回拜，这是当时礼尚往来的常规，但是文徵明却没有去码头的官船回拜。严嵩回到北京后，对工部尚书顾璘抱怨说：“衡山甚好，只是与人没往来”。顾璘说，这就是文徵明，如果他要对称特殊对待，就不是文徵明了。

不惜名

文徵明是不惜名的人。晚辈画家仇英有绘画绝技，但是仇英不擅书法，画卖不出好价钱，文徵明知道后，主动为仇英的画作题字，提携后辈。

文徵明是画作中的鉴伪高手，但是有时看到署着他名字的伪作，他依然说是“真迹”。文徵明认为买画的一方，是“有余之家”，而卖画的一方是急着用钱，如果说他卖的东西不是真的，会让卖家遭遇困难。这就是文徵明敦厚之处。

54岁时，已长白发的文徵明，被命运神奇地安排到了遥远的北京。连举人都不是的他，被一位赏识他名节与艺术水平的官员推荐为翰林院待诏，虽然职位不高，但是为皇帝编写史书、抄写典册，“含金量”还是可以的。

生性安静的他，目睹朝廷风起云涌，他实在说服不了自己委屈求全，升迁谋职。三年之后，辞官归去，回到苏州之后，多次书写陶渊明的《归去来兮辞》，以明心志。

回到地方的“文待诏”、“文太史”，在北京官场来说无足轻重，但是对于地方而言，却是一种莫大的荣耀。

“情深不寿，慧极必伤”，大智若愚、大巧若拙的文徵明与世无争，恬淡无为，在九十岁时辞世，他的书法境界，即使与米芾、赵孟頫相比，也毫不逊色。

坚守古风

文徵明的儿子文嘉认为“公平生雅慕元赵文敏公，每事多师之。论者的公博学，诗、词、文章、书、画，虽与赵同，而出处纯正，若或过之”。文徵明一生喜欢赵孟頫的书法，并以他为楷模，赵孟頫每日苦临智永《千字文》，文徵明也在智永《千字文》下过日日功。《庄子·养生主》中曾写到“技进乎道”‌，技艺通过千万次锤炼后超越技巧本身，升华为自然之道，与“只可意会”的境界呼应‌。

《春山烟树图》（台北故宫博物院藏），是文徵明的“粗笔”画，粗而不怪，线条融入书法用笔，有着明快的节奏。

《桃源问津图》（局部）（辽宁省博物馆藏）。技法上线条粗细旋转富于变化，墨色浓淡干湿，层次丰富。

《兰亭修禊图》（局部） 故宫博物院藏

《兰亭修禊图》（局部），文徵明临《兰亭序》故宫博物院藏

《仿赵伯骑后赤壁赋图》（局部）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文徵明的山水画作不多，但是可以看他对于传统古风的继承，儒雅清淡。

《秋葵图》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

文徵明的花鸟画师法沈周，工写兼容，设色雅正，自成一派。

兰竹图，故宫博物院

文徵明画兰竹，对后世影响较大，以一生书法线条的功力，将兰草的俊逸、秀美、挺拨表更的淋漓尽致，观之使人觉兰香入鼻，幽然自得。

《归去来兮辞》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文徵明不喜草书，主攻行楷，平正洒脱，儒雅清秀，刚柔并济。同一时代的大书法家祝允明、王宠等多写草书，行书及楷书远逊文徵明，他接续赵孟頫，及“二王”笔法，不求险求怪，而是内求诸已，以心化笔，守正出奇，是书法主脉的捍卫者。

图片 ｜ 金笛

排版 ｜ 黄思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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