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不觉之间,外面下起了雨,嘀哒嘀哒的雨声,打在营业大楼背后的雨棚上,发出夸大其词的崩溅声,虚张声势得像是一场庞大的兵阵骤然降临。
下班的时候,雨势仍然没有削减,便打开了柜子,从里面取出存放在里面的雨伞。
柜子里随之飘出一股淡淡的香气,若隐若现,带着一种干燥,带着一种甜津津的味道。这不是化学合成品的味道,也不是高级或劣质香水无孔不入的对呼吸器官的蛮横的侵入,它是轻盈的,体贴的,它飘渺地存在着,恰到好处地保持着对你的距离,而这个距离,却可以让你感受到它的全部的柔美,全部的文静。
我的心情顿时变得美好起来,我知道这味道来自于海,来自于一次到海边的经历。
两年前,到青岛旅游,才真正地见到了清澈透明的海。当然,这不能算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小时候,经常随母亲回她的家乡崇明岛,上岛的船,走的是海路,对海的辽阔的波动,是记忆犹新的,但青岛处的海,别有一番风韵。当汽车贴着沿海公路行驶,可以看到一望无际的海水,通体透明着,漫漶到浩无际涯、茫无思绪的遥远的天角……或者叫海角,一簇簇涌向岸边的波浪,撞击着岸边的礁石,激起透明的纯洁的浪花,令人觉得给人呆板一块的水,竟然会迸发出如此华彩而美丽的形状。
到青岛,必到栈桥处。在老舍的散文中,曾经看过他用生花妙笔写出的冬天的栈桥的寂寞与忧伤,但此刻正在夏季,栈桥处人头攒动,丝毫看不到一点寂寞是何味道。人流孤注一掷地往栈桥那儿涌动,好像那儿有一个城市的目的地。可以说,城市的道路,必须有一个终极,有一个终极的城市,才能会让人获得一种满足,就像南京路的终极是外滩一样,外来的人流,也只有在外滩那边广大的场地上,才能获得一次释放了的满足。栈桥是道路的终极,人流必定要涌向那里,在栈桥的尽头获得一次满足。于是,这必然导致栈桥上人满为患。
就在川流不息的栈桥上,见缝插针的地摊与警察捉着迷藏,一旦平安无事,那些地摊便神奇地千朵万朵梨花开,绽放在栈桥的边缘地带,迟滞着来来往往的人流。从某种意义上讲,这些小摊小贩也丰富着栈桥的内涵,那一字摆开的各式各样的地产特色产品的地摊,以它们花花绿绿、光怪陆离的奇货可居性,令游客们目不暇接,也让他们流连忘返。
在这些地摊中,那些三三两两的卖海星的摊点,吸引了我的兴趣,令我欲罢不能。
地摊上的物品中,还有活着的海星卖,但是,即使买了我也带不回家啊。我喜欢海星,自小的时候,从儿童读物中,我就觉得海星,应该是大海的最标志性的生物,在那广袤无边的沙滩上,找到一只鲜红的像五角星般熠熠生辉的海星,是一件多么惬意的事啊。它像是生物,但我们却无从知道它的眼睛与面孔,像似乎是海的一种象征,竟然以这样古怪而又标准的几何图形,来镂刻它们的体型。这世界上还有什么样的生物,是以一个数学世界标致的几何图来命名自己的身体的?除了海星,还有什么?
唯一可以选择的是那些晒干了的海星。看上去,它们并不很大,发出砖红色的暗淡的色泽,晒干后的身体,很是结实,摸上去,又是那样的轻,像是塑料一般。价格也非常便宜啊。十元钱买两个,后来又看到十元钱买三个的。于是,终于买了三个回来。
海星带回家,却受到了妻子的强力狙击,海星被妻子特立独行地剔除了出来,放在屋子角落里,然后又移到阳台上,接下来,放置到车库里,我估计,按这样的移动迹象,下一步该移师到垃圾箱里了。为了逆转我不远千里带回来的海星的命运,我果然地决定,将装有海星的袋子,带到我的办公室里来,放到柜子中。
这么一放,就放了两年。它在柜子里做了什么?我不知道,但是,当我打开同样放在柜子里的伞时,我知道,它把海的味道释放出来,布满了与它贴近的每一个物体上。
海的味道,其实并不是一种放之五湖四海而皆美的味道。当这种味道过于浓烈时,我们会知道这种味道会无限接近于一种烂鱼死虾的味道。
但是,海星在柜子里储存的味道,却很清新,那么浅浅地酌满着我们总是挑剔的嗅觉,令我们依稀在脑海里,回忆起那清纯的波涛,那片干净的海域。
它的存在,让久违了的海,在我的身边汹涌,在我的思想里激活。
我嗅着烙印着中行标志的小伞中散发的伞形的海的味道,走在五月的清冽的晚雨中,感受到大海的喧哗在我的身边畅响,亲密接触着大海的博大的胸襟在我的身边敞开那漫天漫地的豪情与壮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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