编制大败科学家

我从小就受到鼓励，五六岁的时候，大人就对我说：“中国的前途就看你们这一代了！”我想我的责任太大，负担不起。后来我告诉我的儿子：“中国的前途就看你们这一代了！”现在，儿子又告诉孙子：“中国的前途就看你们这一代了！”一代复一代，一代何其多？到哪一代才能够好起来？——柏杨《丑陋的中国人》

1.抢人不成，那就赶人

中国顶级病毒学家张永振的故事都听说了吧？

在2020年的时候，张永振团队第一次检测出了新冠病毒RNA病毒基因序列，是全世界第一次哦，实打实的全球生物科技领域内的第一次。这也被认为是全球抗击新冠病毒疫情的转折点，赢得了国际社会高度赞誉。张永振本人因此入选2020年《自然》（Nature）杂志年度十大人物。张永振自己说，2018年到2020年，自己让上海市公共卫生临床中心（下称“上海公卫中心”）作为“科学家所属单位”在《自然》和《细胞》（Cell）杂志上出现了6次。

就是这么厉害的中国顶级（全球顶级）科学家，五一前被迫躺在单位门口抗议，躺了三天，保安像看犯人一样看着他和他的学生们，不许进入实验室……

今天，终于在舆论压力下，单位重新开放了他们的门禁。当然，保安依旧禁止其他人接近他们，意味着这事儿根本就没完呢……

这得是啥级别的单位才能干出这么牛逼的事儿呀？

就是上海公卫中心。公开资料显示，这家单位又名复旦大学附属公共卫生临床中心，是一所有百年历史的三级甲等医院，前身为上海市传染病医院。

一个三甲医院……把全球顶级病毒学家关在门外……

无论内情如何，这个结果在炸裂界也可谓相当炸裂了。

如今，内情也基本清楚了，说白了就是上海公卫中心“抢人不成，那就赶人”。

2018年，上海公卫中心的领导诚意邀请张永振过来（可以理解为“抢人”，就像各大城市开出优越条件抢应届毕业生和高级人才一样），从公开资料可知，当时张永振就职的中国疾控中心传染病预防控制所称“忍痛割爱同意将张永振研究员调至贵中心”，张永振也直言不讳，就是因为当时上海公卫中心主任朱同玉、上海公卫中心副主任卢洪洲的多次邀请。

但来了之后，一直没有落实“编制”，而原本邀请他的两位领导也在2021年、2022年先后调离，新领导，他不熟……

很熟悉的剧情啦——新官不认旧官的账，抢人没抢成，张永振还占着实验室，于是新官赶人啦。

2.顶级科学家的“编制”含金量

我很好奇，这样一位顶级科学家，抢人的成本到底有多高？

2018年刚来到上海公卫中心的时候，单位对张永振很好，签订了5年协议，承诺每年给350万元的科研经费，另外还有劳务费、奖金等等。张永振说，实际上只给了3年，现在还欠着2022年、2023年两年共计700万科研经费以及劳务费、奖金等300万元，共计千万元。

这是钱的方面，更重要的是“编制”没解决。

张永振表示“自己应该是上海公卫中心的在编人员，可以在公卫中心工作到退休，但直到现在他的入职手续还未完成。”

为啥一直没解决编制呢？张永振又说“因为种种原因”“并不清楚内在原因。”。

这里面一定是有外人不知的内情的。

我并不认为就一定都是上海公卫中心“不地道”“骗人”等等，张永振自己有没有“本事大脾气也大”这样的“天才的傲慢”？如果说一点没有也不太可能。

总之，就是因为“编制”问题，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编制，对于一位顶级科学家来说，有啥重大的含金量呢？

张永振说的很实在，大家一听就懂了——“上海公卫中心没有给张永振缴纳五险一金，他的社保断了。中断了两年左右，直至2023年到复旦大学粤港澳大湾区精准医学研究院(广州)任职后才恢复缴纳。但由于失去事业单位编制，也只能是‘合同工’的形式。”

“对一个单位来讲这是小事儿，但对个人来说是最大的事儿，至少要把我这几年耽误的社保补上，我也能老有所养”。

也就是说，即将60岁的张永振再过几年要办理退休的时候，他可能没办法享受“国家干部”“事业单位”退休人员待遇，只能享受普通的企业退休人员待遇……这里边的差距，大家都知道。

就因为“断了两年社保”“失去了事业编制”，顶级科学家的退休金可能只有几千块钱……

尽管张永振事实上不缺钱——这样的顶级科学家，即便在中国，也不可能缺钱——但该给人家的，尤其是应该“上赶着优待”的科学家，还是不能在退休的时候摆出一副“公事公办”的面孔——恩格斯都养着马克思呢，我们的公共财政有啥理由不养着这样一位顶级科学家呢？

说穿了，人家做出了顶级贡献，给国家与人民带来了实实在在的利益，不说退休以后像某些官员住几年ICU报销个几千万住院费，至少每月几万块的退休金还是应该的吧。

3.科学家与编制，谁更有资格傲慢？

理想的状态是，科学家也不傲慢，编制更不能傲慢。

事实上，以我对我国生物科学领域的浅薄了解，顶级科学家普遍都是很谦逊的，和好莱坞电影里那些脾气古怪的天才科学家比起来，咱们的科学家已经算得上“颇懂得人情世故”啦，完全不能用傲慢来形容，而是“完全不像个顶级科学家，倒像是个普通人”。

也就是说，咱们国家的科学家，普遍像个正常人，符合我们的主流价值观。

而与此相应，编制对于顶级科学家通常来说也还算是客气，比如某个211大学要是有几个院士级别的老教授，那肯定是当成宝。但事有凑巧，上海公卫中心对张永振显然没“当成宝”。

最后直接“封禁”实验室也是炸了我的个裂了……

你说这是傲慢好像也没啥错。至于说具体是不是因为张永振自己“心猿意马”瞧不起上海公卫中心、不听话、提各种无理要求……即便提了，好像也还可以接受，无他，人家确实有这资格，并且也给单位回报了，在国际顶级学术圈里露脸了，这可不是钱能买来的……

总之，从现有的结果来看，“编制”还是打败了张永振，并且是大败。也不知道这是悲哀还是啥。

张永振表示：“上述问题得到解决后（科研项目、学生学业、实验室搬迁、人事关系等等），自己不会再在上海公卫中心待着。”

人家又不是赖在单位门口“讨薪”的可怜人，人家是全球公认的顶级科学家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