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实故事||我跟着小河去了北京，开始新的人生，直到怀了大人物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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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是小英的版本哦。

错过上集的点这里：

跟着我看今天的故事：

01

我是小英。

那个小时候被舅舅玷污了的小英。

恋爱，结婚，这些人生中美好的事情，就此从我的命运里剥离了。

小时候，我想过死。但是长大了，我发现死只是一种底气。

那是肥虎和我说的。

他说，一个人死都不怕了，还有什么能难倒的呢。

肥虎是我的老顾客了。

早到2005年的夏天，我在北京一家菜市场凉菜店里，租了一个小小的窗口卖手工饺子。

每到周末，肥虎骑着他的旧自行车来买饺子。

他长得圆头圆脑的，爱笑，笑起来，有一对不太圆的小酒窝。

他喜欢猪肉大葱馅的，一次要买一斤。

他说，你包的饺子太好吃了，和我妈做的一个味儿。

我说，你妈也是山东人啊？

他用力地点点头说，嗯，从那边嫁过的。饺子馅和得，就是不一样。

02

有时候，一个人特别怀念某种味道，是因为再也吃不到。

肥虎是个孤儿。8岁那年，父母遭遇车祸，不幸身亡。

之后，他跟着爷爷住。12岁，他爷爷半身不遂，他又跟着姑姑一起生活。

我这么了解他，是因为他来买饺子总在午后。

那时，市场里没什么顾客，摊主都靠在躺椅上，睡着回笼觉。

肥虎会赖在我的窗口不走，和我聊天。

他家在北京的郊区，离香山很近。高中毕业，就跟着爸爸以前的朋友跑业务。

有一次，我问他，你总和我说你家的事干什么呀？

他说，我不是让你多了解我嘛。

我说，我了解你干嘛啊？

他说，你这姐儿们非逼我说明白呢，我喜欢你呗。

他看着我笑，脸也不红，一切都光灿灿地，像映着朝阳的八一湖。

喜欢一个人，有时候真的没有道理。

肥虎说，他喜欢看我包饺子，自己擀皮，自己包，真快啊。他还说，以前父母在的时候，他妈就爱包饺子，因为他和他爸都爱吃。

周六一早起来，他妈就开始剁馅儿了。也是自己擀皮，自己包。

因为他爸又笨又馋，只会吃。

其实，都是些说起来美好，想起来难过的事。可肥虎脸上，看不到悲伤。

就好像是普普通通的童年往事，只是多了道时间结界，永远不再有下文。

肥虎说，等我有钱了，你就别出摊了，我娶你回家，天天给我一个人包饺子。

我说，滚，想的可真远，我答应做你女朋友了吗？

03

多年之后，再想起肥虎的表白，我发现这才是最甜的情话。

不是什么至死不渝的誓言，而是描绘了一个真实又美好的愿景。

虽然是很传统的男耕女织，但有种安逸的美。

可惜，那时候我并不想碰爱情。我心里的秘密，也不想再被任何人去碰触。

许多年前，我问小河愿不愿意再救我一次。

而她真的又救了我一次。

当我在医院喊出，我被自己的舅舅玷污之后，老家呆不下去了。

小河姐真的很善良，虽然我给她家带来那么大的麻烦，但她还是带我一起来了北京。

她说，她忘不了我站在桥上的样子，孤零零地一个人。

人言可畏，她不能把我留在暴风雨里。

其实小河姐还蛮厉害的，毕业考进央企了。

起初，我住在她租的房子里。房租，她让我量力而行。

07年，她单位福利房姗姗来迟。我不好再跟过去了，毕竟那时她恋爱了。

而我的小生意，从窗口开成了小店，也有能力照顾自己了。

小河姐说，忽然要分开，还舍不得呢。以后要我自己打扫家了。

我哈哈笑说，我就在你单位旁边租房子，每天来给你收拾。

肥虎说，你们两个真是比姐妹还亲。

我说，当然比姐妹亲，我的命都是她救回来的。

然而我与小河姐，终是让肥虎这个愣头青，惹出了裂痕。

那次是我先搬走的。找了小一点的新房子，肥虎过来帮忙。

在拿我一些旧书的时候，有一个信封滑出来。

肥虎捡起来，大声读，致我亲爱的林叔叔。

我和小河的脸都是轻轻一抽。

肥虎说，林叔叔是谁啊？

我瞪了他一眼，他就噤声了。

小河姐姓林，林叔叔就是她爸。

我说，那时候老师让给父亲写封信，我不想写给我爸，就写给林叔叔了。

小河姐僵硬的笑了笑，没接话。

从此，我和小河姐的关系就微妙起来了。

04

有时命运就是这么凑巧。旧恩，旧怨，旧情，忽然就在07年，纷至沓来。

是我搬了新房子之后，有一天，肥虎来接我收工。

此时他已经换了小摩托。

但他依然喜欢我的饺子，喜欢我。

只是，我心里藏着事，始终不愿意答应他。

于是，我们一直都是很好的朋友。

那天晚上，肥虎突然对我说，我给你变个魔术吧，大变活人！

大晚上的，我以为他在发癫。可他忽然跑到路对面，从树后面拉出一个人来。

肥虎对我喊，你认识这个人吗？我发现他偷窥你好几天了。

我就像定住了一样，看着那个人。

良久说不出话。

肥虎看我不对劲儿，问，你真认识啊？

我点点头。

他谁啊？

我说，前男友。

肥虎一瞬定格了。

是的，他发现的不是别人，是江洋。

他看着我说，你变了好多。

而我眼里的江洋，一点都没变。

环境造就性格，我和江洋终是有了差距与不同。

一时间，我觉得我们可能永远回不去了。

晚上，肥虎在QQ上留言，你想说说吗？

如果，我和他面对面，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讲出口。但隔着对话框，我有了倾诉欲。

我们是从江洋开始说起的。

05

我和江洋是相亲认识的。

或者说，是我妈安排的。

那是2004年，我19岁，我妈给我订下了这门亲事。说人老实，家庭条件好。

当然，还有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彩礼给的高。

我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不是什么闭月羞花的大小姐，男方家里能出这么高的钱，不用问，只有一个原因，男人肯定哪里有缺陷。

我问，他是有什么病吗？

我妈一愣，眼神闪躲地说，你听父母安排就行。

这几乎等于默认了。

我质问她，妈，我是你亲生的吗？

我妈说，废话！不是我生的，你自己蹦出来的？

我说，那你怎么从小没心疼过我呢？你都不管男的什么样就把我嫁了。

我妈理直气壮地说，不过比你大5岁而已，那叫什么病。大一点懂得疼人。再说了，什么叫我不心疼你？你生下来，多少人让我把你送人我都没同意，这不就是心疼嘛。

后来，我才明白，在我妈眼里，没把我送人，就已是天大的恩典。

所以，一切花在我身上的钱，都是浪费。我所有对这个家的付出与回馈，都是理所应当。

而我对她，或者说，对这个家最大的用处，就是出嫁的那一刻，可以换成一个数字，添加在银行的账户里。

所以第一次和江洋见面，我心里是一百个不情愿的。

而且我暗中打听了一下，江洋生在一个富裕的农村家庭。

比我大5岁，都24岁了，还没有结婚。那个时候在农村，这个年纪都当爹了。

他娶不到老婆，只有一个原因，脑子不太好，有点傻。

我知道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想跑。

06

回想起来，竟然是20年前的事。

可哪怕时间过得再久，我依然记得自己当时的无力感。

没钱，没学历，甚于连身份证也拿不到。

我跑过一次，身上揣着50块钱，到长途汽车站买了一张去青岛的车票。

可候车的时候，我一个女孩子挤在一群陌生人中间，慢慢地就感到怕了。

后来，有个猥琐的男人有意无意的贴了我一下。

我吓得就跑了。

我最终没走，留下来接受家里的安排。

有时候，未知的恐惧比已知的悲哀更可怕。

见面的那天，我没洗脸，不希望对方看上我。

结果江洋让我意外了。

他留着干干净净的短发，戴着一副老式的玳瑁眼镜，见人点点头，也不说话。

他妈推他说，叫人啊。

他看了我一眼，木讷地说，姐姐好。

我没忍住，噗的一声笑出来。

也许现在人不懂，以前农村，找男人还是要找大开大合，男子气重的。

虽说会大男子主义，但以前家里没个这样的男人撑门面，日子不好过。

但是，我不一样。

小河姐讲了我妈的混与泼，但她没有讲我爸的暴。

我爸是个自诩正义的人，暴得倒是公平。他的拳头，不止分给我，也平分给了我妈和我弟。

其实我一度可怜过我妈。

打不过我爸，嘴又臭，经常把我爸惹火了，把她按在地上打。

我刚被接回他们身边的时候，看到这个场面，吓得要死。接受不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父母竟然是这个样子。

所以我一点不向往什么撑门面的男人。

如果婚姻没有爱情做根基，不如选一个老实的，温和的。可以不会疼爱，但至少不会伤害。

第一次见面，我就和我妈说，就他吧，我嫁。

07

肥虎说，我擦，你准备嫁给个傻子啊？

我回，要不你讲？

他闭嘴了。

说实话，我的少女时代是迟来的。

是和江洋在一起，才开始的。

江洋他妈说，我儿子就是反应慢一点，不傻的。

可接触下来，我发现江洋不仅不傻，反而很聪明。

现在看，他就是有些自闭症。如果生在大城市，早一点干预，也许会有不一样的人生。

可惜家里人听信村里神婆的话，被什么鬼啊神的夺舍了，不上医院去找半仙。

其实，江洋不是特别严重，慢慢地见的人多了，也能交流。

但关键的几年都耽误了，导致他很长一段时间注意力难以集中，与人交流也有点问题。

因此，他也只是上完了九年义务教育，就辍学了。

所以，某种意义上，我们学历相当。

起初江洋和我在一起，也是不言不语的。可接触两个月，他开始健谈了。

原来，他看过好多书。我读过的，他几乎都看过。每一本的内容和作者，都记得一清二楚。

只不过这样，在他父母和村里人眼里，更是不知变通，呆得冒傻气。

所以农村里适龄的女孩，都不愿意嫁给他。除了我。

08

17岁那年，我对小河姐说，我后悔读书了。因为书让我看见了自己的悲哀，却看不到出路。

19岁这一年，我对江洋也说了同样的话。

我说，读书明理有什么用呢？不能改变的人生，还不如稀里糊涂地活着。

但江洋和我说，读书不是为了改变世界找出路的，读书是为了改变自己，让自己能更好的适应这个世界。

一句话，把我的心说亮了。

人活着不是为了找个出路，而是找一种适合自己的方式，安身立命。

我微微仰头看着他，心里漾起一片涟漪。

他就是让我在这个乱糟糟的世界里，安身立命的方式吧。

这么聪慧，这么通透。是谁说他傻的。

我忍不住踮起脚尖吻了他，他的脸腾地就红了。

肥虎说，这个书呆子就会讲酸话。能改变世界的，那叫伟人，能改变自己的，那叫圣人。咱们小老百姓能改个屁，本性难移懂不懂。

我不想理他，开始有点自说自话。

说心里话，哪怕是20年后的今天，我依然怀念那个时候的江洋和那个时候的我。

我们两个，都是没体会懵懂青春的孩子。

各有各的艰难，熬到相遇的这一天。

有一次，我们又聊起看过的书。我说，我是在小河姐家看的。

我和他讲我童年的艰苦，回到爸妈身边，也没有收获半分温暖。我一度觉得自己是多余的，想到死。

江洋说，我也想过死的。你知道，我怎么不自闭的吗？

我摇头。

他说，我上学，因为和别人不一样，有几个人总是欺负我，撕我作业和课本。我上厕所，他们把我围起来打。我不是因为什么爱和这个世界沟通，我是被打，不得不面对这个世界的。我初中的时候，从学校的三楼跳下去，让树挡了一下才没摔死。后来，我们家才不让我上学了。

说这段话的时候，江洋有一点点结巴，听得我心疼。

果然，上天让我们相遇是有深意的。给彼此黑暗的青春里，点一盏微光。

他劝我，不要追问改变不了的事。

那一天，我好想告诉他，我决定去死的真正原因。

可他是我喜欢人啊。

要我怎么告诉他呢？

即便我是被迫的，对于不满20岁的我来说，也极难启齿。

然而这件事，终是成了我爱情的定时炸弹。

09

肥虎敲来一串问号。

他说，我错过什么了吗？我是漏看了，还是你没说？

我想了想，写了一行，13岁的时候，我被自己的舅舅诱奸了。

肥虎立时炸了，打电话过来，让我不要难过，问我舅舅现在在哪儿，要去干死他。

我知道他不会去，但这些话，足够温暖我。

时间退回到2004年末，我和江洋相处了近一年的时光。

他家里急着登记，让年前先把婚检做了，够年龄就去。

当时，是他妈妈陪着我们去的。婚检的医生与他们相熟，自然告诉他们我打过胎。

出了大门，他妈就骂了我。

她说，怪不得漂漂亮亮一个小姑娘，我儿子大你5岁，你妈也答应。原来不干净哦。我儿子再傻也不能娶你这样的媳妇。

其实还有很多难听的话，我都没放在心上。只有一句，我至今记得，扎得我心疼。

就是江洋大我5岁，我妈还同意了这门亲事。

我第一次反应过来，我在男方眼里的形象。

就是一个贱卖品。

人都是从自身去看世界的。

如果妈妈珍爱孩子是常识，那么，一个被妈妈贱卖的女孩，多半不会是好东西。

我问江洋，你这么在乎我是不是处吗？

江洋态度也变了，他说，这是处的问题吗？你才多大就有过孩子？你未成年就怀上了？

我想解释，但我停住了。

别说是20年前，就算现在，未成年的女孩打过胎，男方也一样难以接受。

所以，我闭上了嘴，一个人走了。

回家的路上，我的心疼得缩成一团。不想在人群里哭，可眼泪止不住地往下掉。

我不是受害者吗？为什么还要遭受这样的羞辱。

然而，这只是一个开始，等待我的，还有一场我妈导演的闹剧。

10

人为什么学习？

就是防止自己太过愚昧。

小时候，学掩耳盗铃的故事，会想怎么会有这么蠢的人。

现在才明白，那不是寓言，那是纪实。

我妈真的相信诬陷小河姐的爸爸，就能要到钱。

结果把小河姐的爸爸气到心脏病发作。

小河姐一家，是我的恩人，是我的梦，是我的桃花源。

所以当我看着我妈在医院还要大闹的时候，我真的崩溃了。

我扑上去，掐她的脖子。

只要她闭嘴，我真的可以让她死。

我在众目睽睽之下，喊出了这么多年都不敢说出的话。

我被亲生舅舅强奸了！

当时喊出来之后，我整个人都松了下来。

像一团浸了湖水的皮囊，重重地倒在了地上。

晕了。

11

虽然我爸不是个好父亲，也不是好老公。

但唯独一件事我感谢他。

我爸是在我妈大闹医院之后的第三天回来的。

还没到家，就听到了风言风语。

他一进门就问我妈是不是真的？我妈狡辩，说我撒谎。

我以为我爸会揍我，没想到他踹了我妈一脚，骂她不配当妈。然后带着几个朋友，找去农村的外公家。

那时候，我舅都结婚生子了。

我爸把他暴打了一顿，据说打掉了四颗牙。

不论是为了自己面子，还是为了什么，总之他为我出了口恶气。

多年之后，我曾经问过我爸，我说，我一直觉得你不爱我 ，为什么替我出气呢？

我爸说，我不懂什么是爱，但我不能让我的家人受欺负。

一时间，我理解了我妈。或者说，我理解了我妈这一代女人，为什么总可以一直容忍男人的铁拳。

因为她们有一套矛盾又自洽的逻辑——打得了自己的男人，才能保护自己不受外人伤害。

她们在强悍的男人身上，找到了生活的安全感。

小河姐的爸爸在第三天醒来了。

我才松了口气。

从此跟小河姐，来到了北京。

12

后来的几年，真的是奋斗的几年。

小河姐虽然进的是老牌企业，做事喜欢论资排辈，但她能力超群，很受领导重视，升得很快。

我呢，从窗口，到合开，到自己的店，也搞得有声有色。

唯一可惜的是，我和小河姐渐行渐远了。

从一周一见，到一个月一见，几个月联系一次。

其实，也蛮正常的。

09年，小河姐结婚了，老公很爱她。

她的婚礼，给我发了请柬。

我去参加的时候，她看见我，万分惊讶。

她问，肥虎的？

没错，我怀孕了，肚子圆圆的。

但孩子，不是肥虎的。

我和他，一直是很好的朋友。什么话，都能坦然地讲。

他说，我不是不能接受你和别的男人有过关系。但你舅舅，我实在过不了心理这关。我们做兄妹。

他挺真诚的，红了眼眶。

我说，没关系，我也不并不怎么喜欢男人了。

再后来，他带着几个兄弟，找去了我外公家。

听说，我舅舅后面补的那四颗牙，又都被打掉了。

13

2009年，我的宝贝出生了。

很好看的一个男孩子，皮肤像牛奶一样白。

他有一双天使一样的眼睛，明亮而温柔。

小河姐来看我，她说，这个孩子的爸爸是明星吧，好帅啊。

我微微笑，不敢答。

我生孩子的事，没敢告诉我家人，特别是我爸。

我都是当妈的人了，可我总觉得，我爸要是知道我生了个没有父亲的孩子，会从老家杀过来，暴打我一顿。

但很快，我就后悔了。

因为第二年9月，我爸在打我妈的时候，爆了脑血管，一秒钟，就升天了。

没看到他漂亮的外孙子。

我妈说，我爸当时的眼睛是血红色的。

她一闭上眼睛，就看得见，很可怕。

我带着快一岁的儿子，第一次回了家。

我妈是真的爱男孩啊。

抱着她的外孙，在我爸的遗相前，也能喜笑颜开。

她说，生了这么好看的一个儿子，你呀，功臣啊。

我哧的一声笑出来。

我在心里想，我妈百年那天，我要不要给她立个贞洁牌坊。

14

再后来，我就很少回家。

我在北京，有一套遮风的房子，有一家糊口的小店，有一辆代步的车子，有一个漂亮的儿子，有一个救过我性命的异姓姐姐，还有一个差点成为我老公的好朋友。

已经是百分之九九的完美，只少一点爱情，也无妨。

我就这样平稳地过了十年，差点以为，这就是我的一生。

直到20年三月的一天早上， 肥虎过来要带我儿子去体检。

结果，他们走了之后，再也没回来。

我打电话给肥虎，我说，我儿子呢。

他说，是时候放手了，我怕你纠结，帮你做决定了。

收线之后，我整个人都懵掉了。

就像做了一场大梦，幻视尽退，只有荒凉。

我跌坐在沙发上，忽然觉得一阵阵的冷。

我不敢出门，因为到处都是儿子的身影。也不敢看电视，怕不小心，点到了卡通台。

7月，我妈打来电话，说她阳了。

我忽然觉得，是时候，离开了。

是时候，回老家了。

15

离开北京的时候，我去见了小河姐。

她没见到我儿子，有点奇怪。

她问，接走了？

显然，小河姐猜到了。那不是我的孩子，我只是做了代孕。

小河姐说，我和她一个靠饺子，一个靠学习在北京扎下了根。

她错了一半。

她的确扎根了，可我没有。

一个没学历，没势力，没实力的女孩子，靠包饺子就留在北京，那是天方夜谭。

08年，我的店就没了。工作也找不到像样的。

后来，肥虎和我说，他认识一个老板，再帮一个大人物物色代孕。

而我成功入选了。是的，那个时候这件事还没那么敏感。

报酬是非厚的，经历是痛苦的。

由于那位大人物的妻子，不接受这个孩子。于是放在我这里代养了十一年。

我知道，这个孩子和我没有血缘关系，可他是在我身体里孕育的。

我们母子一场，他们就这样无声无息地抢走了。

小河姐说，你可以去闹的。

我苦笑了一下，轻声说了那位父亲的名字。

小河姐的表情都失控了。她说，不可能吧？

我对她点点头说，可能。

小河姐说，那你还是认命吧。

16

20年，我离开了北京，这座装满我记忆的城市。

我逃了，逃回了老家。

那时候，家里只有我妈了。我弟定居威海很少回来。

我妈见到我特别开心，说了句，你怎么这么废物啊，又回来了。

她只是看起来老了，嘴巴还是那么毒。

我和她说，儿子去国外读书了，一个人在北京寂寞。

她说，你爸走了，没人和我打架了，我也寂寞。

那一年，我去看了一个人，江洋。

依然没结婚，好像又有点自闭了。

我们聊了一会儿，我发现，许多事，他竟然都不记得了。

他妈和我说，我错了，想当初就应该让你俩结婚。

可惜，这世上最无用的，就是想当初。

22年，我寂寞的妈妈，中风了。每天只能躺在床上，脾气越来越古怪。

我请的护工都被她骂走了。

这激起了我曾经对她多年以来积压的恨。

她老了，仍在无端的谩骂与撒泼，从没反思过，她身边的人要怎么活。

2024年，小河姐回来过年，顺便探望了我。

彼时，我正给我妈播放社会主义价值观。

我找到了一个好办法来治疗她。她只要骂人，我就用音箱播放24字真言，播到她发狂，尖叫，最后听话。

小河姐说，你这是在折磨她。

我说，差远了，如果这叫折磨，我的童年就活在地狱里。

那是我第一次在小河姐眼里，看见对我的厌烦。

她说，我先走了。

我突然问她，我说，小河姐，当年我妈说，你爸把我肚子搞大了，你相信吗？

她怔怔地看着我，不知道怎么答。

17

其实，我妈去找林爸是有原因的。

因为她发现了我一封，没有寄出的信。

里面记述了一件小事，发生在小河姐上大学的日子里。

那天是我的生日，可家里没人记得。上学的时候，遇见下夜班的林爸，他看我好像哭过，问我怎么了。

然后，就带我去买了块蛋糕。

我高兴极了，晚上给他写了封信。

可小孩子嘛，写着写着，就把自己想象中父亲对女儿的爱，都写了进去。

当然，这封信我不可能寄出去的，因为那是我对一个美好家庭的梦。

但这封信让我妈看到了。

其中，我写风大了，叔叔把我裹在大衣里，开心地亲吻我的额头等等，这些属于父女之间温暖的动作，因为没有血缘而变得猥琐。

我妈就是拿着这篇小作文去声讨林叔叔的。

林叔叔百口莫辩，气出心脏病。

我说，小河姐，我怎么可能.....那只是我做的一点梦。

小河姐点了点头说，这个梦惹了这么大的麻烦你还留着，我也挺不理解的。那时候我刚在北京定下来，却要带你过去，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说，你别说。

可她还是讲了。

小河姐说，我害怕是真的。我不知道你写那些东西干什么？因为我不敢用天真来形容你。我妈告诉我，你在我房间读书的时候，会悄悄试我的衣服，用我的东西。吃饭、看电视的时候，你喜欢挨着我爸坐。我妈都看在眼里。

我哭了，眼泪大滴大滴往下掉，我说，我只是想体会一下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的。

可小河姐摇了摇头说，你生活的不好，不是你装扮别人的理由！我妈说，你当初也许是在学姜太公，在桥上站了一整天，就等着一条好心的鱼上钩。

那一刻，我真的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可小河姐头也不回地走了。

其实现在，我和小河姐已经不来往了。

但我仍然很珍惜这份友情。

是我求她来这里讲故事的。

因为我想听听，别人对我的看法，对我的评价，对我的建议。

我想知道，我究竟是个好人，还是个坏人。或者我是不是在不自知的情况下，伤害了身边爱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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