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口余生录》 李永刚（1）

虎口余生录

李永刚

小序

中华民国三十四年——抗日战争最后一年的春天，胜利的前 夕，敌人最末一次的进攻，所谓豫鄂边塘的会战中，我也遭遇了 战争中常见的悲惨命运。在千万死伤流亡的人群里，我的命运，只是大海中的一点泡 沫而已，本不足珍视；不过当性命从生死的边缘挣扎到生之路上， 一切衣物书籍完全损失之后，一小本铅笔写的日记：很幸运地没 有丢掉，也是一种奇迹，因此，我很珍爱它，决定整理抄写出来， 以作纪念。这里所留下的，敌人的残暴，逃亡的凄苦，都是战争中最平 凡的事，因此我也给它一个最平凡的名字；并为醒目，分段加上个标题。三十四年八月三十日

含泪仓皇离师岗

三月二十六日星期一晴在平静的海里，忽然投进一块巨石，激起了浪花，这浪花，会渐波动渐微弱，或者，还有暴风雨随后到来，更狂涛汹涌呢？！三天来，我为这渐渐凶猛的风雨，和越来越高的浪涛所激荡， 已经感觉疲乏了；然而，在这个闭体里面，像在一只船上，我是 个掌舵人，我要克服这疲乏，以坚强旺盛的精神，把稳船舵，使 这只船得以平安渡过险涛，到达码头。记得是二十三日下午，为了欧儿的病，我抽暇回到家里去，刚 刚坐定，事务主任祝峰兄忽然跑来说，敌人突然发动豫西南的攻 势，进展迅速，李青店已失陷。就立即回到学校，并到镇公所去 探听消息，果然敌人于二十二日夜晚自鲁山、南召边境进攻，李 青店已失守。当晚学校召集“行政会议”，商讨应付办法，议决：一、立即派人赴赤展、丹水领款。二、派人赴浙川找校址或香停处所。三、修订《学生战时训练办法》，并积极演习。二十四日晨，派会计佐理员时子瑞兄去赤眉领取欠发经费，并 致函教育厅主任秘书杜华谷老师，请求预借款项若干；以济急需；派工友赴镇平、南阳寻催事务员许晓山速回（原派赴镇平，领取 粮款）。整天与各处室商量应该准备事项——整理文卷，赶着把图书 仪器装箱，推行《学生战时训练办法》，通知全体教职员准备个人 及眷属行装……。下午，杨督学耀中兄的妹丈温君来校，据称教育厅已令各省 立中等学校迁龙驹寨，款可领到五月份，学生每人旅费一千二百 元。原定的学生自治会全体会员大会，仍准时于午后二时举行。我 代表导师训话，勉励养成自动精神，并报告时局情况及学校之准 备。傍晚,战时第二中学黄校长庆甫兄赴教育厅公干路过这里，晚 间同去镇公所打电话到教育厅，省府附近电话极为繁忙，足证战局紧张，好容易才摇通教育厅，但是找不到负责人，转到厅长公 馆，才有王事务主任振亚接电话，据其负责报告教育厅对各校的 指示是：一、全体教职员率学生赴西安集中，学生每人每日可领旅费 一百五十元。二、即日派人领款，可发至五月份。时局愈见紧张，领款地点（各厅）相距太远，而款数又相当 大，决定再派人连夜赶去，协助子瑞。回校后即商派会计主任傅 育吾兄乘夜间月色赴房泰教育厅，与庆甫及温君等同行。这时夜已深，校长周绍言兄突然自丹水镇来电话，说是有事 自河南大学到丹水，就请他赶快返校主持迁校事宜，并商定明日 派人往迎，计自绍育兄于本月十二日赴河南大学任副教授兼课外 活动组主任，校务由我代理，时仅两周，忽然遭此巨变，正恐怕 力不胜任，忽然知道他能回校主持一切，心里稍觉安定。二十五日，升旗后，向学生报告各方情况，并派学生刘建功 骑车往丹水迎接周校长。校中情况极为紧张繁忙，大家情绪虽稍有不安，但尚不显怎 么慌张，这一天中，我时时到镇公所电话处去探询消息，并商请镇长陶业骏兄准备牛车七十辆。校中各处室均全体动员积极准备 一切——教职员学生分别清理东西，学生的应变训练，已完全准 备齐全；图书仪器均已装箱……等等。绍言兄傍晚返校。今日，消息更坏—一敌人窜抵南阳、镇平附近，地方团队除 一部分开赴马山口以北防堵外，其余都分别布防各处——谣言纷 起，与绍言、醒原、祝峰诸兄，昨夜几乎彻夜办公未睡；我以欧儿病重，睡眠更少；今天大家都极疲乏。牛车于昨夜今晨陆续来到，分配后，先后装车。近午，同仁 眷属车等数十辆，先起程西行，并分别派请同仁负责照顾管理。我 自己的眷属因欧儿病，未能随同出发，仅将行李书籍随同运出，请 前天才从沦陷区老家来的三妹丈刘铁林押运。理在是午后了，局势愈见不好，逃难的已拥挤在西去浙川的 公路上，春属车出发后，心情稍为安适，但校事尚多，家事无法 解决，我自己仍觉无限苦恼，尤其不安的是，事务员许晓山仍不 见自南阳回来，他携有校歌约二三十万元，取款的育吾、子瑞也 没有回校，校中没有一点余款，万一时局再迅速恶化，真不知如 何是好！一切事都须用非常手段来应付，我该咬牙支持，沉着作完应作的事，像前两天一样。三月二十七日 星期二 晴彻夜未能合眼，今日几乎不敢停步坐下，坐下来就睡着了。所 以，在这种情形下执笔写日记，真不知能写些什么？！昨夜，约在七八点钟，育吾、了瑞领款回来，应领款项已十 九领到，即时与绍言相商决定发放办法；并开列教职员薪金数，交育吾即时计算，拟即时分发。

大约十点半，因为款到而且一切事情都已就绪，大家心中较 为安闲，正准备分别去睡觉，忽然得到确实消息，敌人已窜至内 乡附近的杨集，当即决定立刻整队离开师岗。于是分别通知教职 员及学生。深夜约十一时半，全体集合女生部操场，有少数学生还以为 是应变演习，学生大队由我率领出发，并有指定的同事十人协助， 绍言在后面，借同祝峰、馨吾等处理善后各事。家事自己无法照 顾，欧儿病更需人看护，只好临时请校医王明远兄代为照料，乘 牛车出发。月色莹丽，师岗在沉睡，我们却悄悄地仓皇离去了。学校新 建的大楼，在月色中矗立着它的黑影，显得非常雄伟，我向它投出最后的一瞥。学校自信阳迁到师岗，已将近七年，从破烂简陋中，渐渐建 设起来，尤其男生部的新校舍，从荒地上一栋一栋建筑起来，就 要完成了。然而，敌人逼着我们不得不匆匆离去，学校的一切，甚 至师岗的一切，我忽然感到无限可爱，无限亲切！出了北门，当师岗的巨大的黑影，在我回首眷恋的凝眸中消 失时，我眼角突然涌出了热泪。到渐川去的公路上车辆很多。当我们两天前选择这条路线时， 路上还静悄悄地没有逃离的车辆。如今，竟拥挤得非常难走。敌 人逼近的消息传播很快，我们走出大约二里路，原来在公路上休 息睡觉的车辆人马都开始行动了。公路上的车辆，也不知有多少， 一辆接一辆，谁也无法向前超越，谁也无法停止，或留在后面，因 为车辆两边，人都挤满了。本校学生大队约二百五一人，女生在 前，男生在后，每人背着大约二十斤的行李，成三列，有时两列 纵队在车隙人缝里前进。

凌晨二时许到韦营，在本校实验区所属的中心学校前休息约 一刻钟，这所学校的校长是校友博辉，她为师生们预备有茶水， 像往常每年春天旅行一样。黎明，到杏树崖，已追上昨天上午出发的眷属车，在于副官卓亭家门前的竹林里休息半小时，吃点随身携带的冷馒头，继续 前进。距马瞪尚有三十里，预计八九点钟到达，吃早饭；不料因一 夜未睡，大家又都是第一次背着行李走远路，都非常疲惫，竟然 到中午十二时左右才到。因逃难人多，饭食不易买到，幸马理乡 长白守清君是本校校友，得其协助，才能买到一顿饭吃。下午在马瞪小学休息，学生大都在教室地上东倒西歪，昏昏 大睡。傍晚，听说敌人更为逼近，随即率大队继续前进，乘月色赴 渐川。临行，新白乡长说，杏树崖附近公路，即将破坏，以阻敌人， 闻听之下，极为焦灼，因吾妻景蘧等人的车辆还在后面，路如破 坏就过不来了。很巧，遇到浙川籍的学生田春山，就派他回去迎 接照料。大队于夜十时许到达浙川，住丹江中学。

浙川不是安乐窝

三月二十八日 星期三 晴到了渐川—一这河南西南边境上的最后一具，人的心里觉得 像已走进了安全地带，要安心计划将来了。昨夜，大约已是十二点钟以后，绍言和我在丹江中学一个小房间里商量决定，他仍旧回到学校里来，因为，我想到：教育厅 并没有明令发表我任校长，对外，我没有名义去办交涉，一切都 受影响；我于是坚决请他回任校长。我代理校长职务，自三月十 二日至二十八日，共有半月，恰好遇到这次事变，几天来，责任 的重担和四五夜未曾睡觉的疲惫，几乎要把我压倒了。如今，绍 言兄又把这重担接了过去，我舒服地吐了一口气，觉得轻松不少， 同时在丹中服务的校友王守惠君又给我安置了很舒适的床铺，我 便倒头睡去。大约只睡有一个多钟头，我被喊醒了，比睡前更觉困倦地到 绍言住的地方去。消息不好，李官桥已失，上集吃紧，浙川已危 急；于是决定令大队立即出发，星夜渡过丹江，先到滔河待命。绍 言、芝三、子谦和我以及五六个学生留渐川城，等待后面的车辆 和人员。今天上午十时许，景蘧等一部分车到了，欧儿病仍在危险中， 不得不停下来休息一下，并赶快煎一剂药吃下去，傍晚，消息越 坏，为防万一，只好又令万分疲倦的景蓬（她几夜未曾睡觉了)， 携带还没有脱危险的欧梵坐上牛车出发渡河——丹江。祝峰、馨吾及装运图书仪器的最后几辆车也于傍晚到淅川，除祝峰哲留淅川外，馨吾仍押车乘夜渡河。夜半，留在淅川的我们这几个人，也在慌乱的夜中出发。临 行，随绍言去向陈重华司令告辞，他正守在电话边指挥团队作战， 得他电话通知守河的卫兵，我们才得在戒严的深夜渡江；在江边 等了两三个钟头的战一中的一百多学生，也因为我们几个人的关 系而得渡过河去。

三月二十九日 星期四 晴后阴渐川城离滔河有三十里路。渡过丹江后遇到植文兄带几个学生来找我们；因为大队在滔河食住都有问题，才派他们来。借星 光步行，黎明时到了滔河。大队昨天上午来到后，几经交涉，才勉强得到第二集团军总 部的允许，将所占驻省立第一小学的房子让予一部分给我们的师 生住进去。第一小学只有一位先生留守，很巧，他就是同乡窦惠敏君，招 待甚为殷勤。消河被逃难的人所充塞了，大半是军队、学校、公务员，仅 有一少部分是老百姓，这丹江旁边的小集镇，显得非常嘈杂、紊 乱、慌张。很多学生因为没有钱，把背不动的行李，含泪地卖了不少，都 是比应值的价钱低很多倍，情况凄惨，令人不忍看。上午，我勉强撑持着，计划再严密大队的组织。下午开全体 教职员会议，分配职务。大家心绪不好，作主席的绍言又因为公 私事情的矛盾（我如此观察！）痛哭，使会议无限凄凉黯淡。午后，大风刮得天昏地暗，薄暮并落小雨，越显得景象悲惨。局势愈坏，敌人已渐逼近。渐川，这河南最后的一角，也不容我们存身；只好离去了1 我赌上了命运

三月三十日 星期五晴夜的洛河，非常恐慌、凄惨。黎明近了，天亮以后就要离开 这小地方，开始了更远的旅程。我苦痛、矛盾，竟不知如何是好。欧儿病得很沉重，有时还有点昏迷；随大队行走，已不可能， 因为往西都是山路，牛车已不能通，而且没有其他的交通工具。妻以泪眼倾诉，她在师岗损失了次儿亚梵，如今不愿再损失这个孩 子，她想暂时脱离大队，等欧儿病势稍轻，再设法西去。我同意 了这个意见，我也不愿丢掉这个孩子，而且学校已得校长回来率 领主持，我也可以暂时离开一下，我跑去找绍言，得了他的同意。同时，其他有眷属的同事也对“即走”发生了迟疑；于是经紧急 会议，决定：“携眷同仁以暂留滔河为原则，如仍愿同行者，不得 影响大队行程。”淅川的命运会有多久?滔河的命运又会保持多久？也许，不久此地就要沦陷；留在这里，会遭遇什么命运?然而，我赌上了！天亮了，滔河更呈现着慌乱。大队出发了，踏上了往西安去的旅程，我最后看着大队出发 的集合，想向那些孩子们告别，祝他们旅途平安，又怕我会哭出 来，终于未说，我沉默地望着大队的行列远去，远去……我如今 才知道，我是怎样爱着这个团体啊！在滔河河西，我赶上去送最后动身的绍言，他把留守的全贵付给我，然后毅然走了，留给我一瞥悲痛的跟色，失掉了团体，离 开了领导我工作八年的绍言兄，在陌生的人群中，我感觉多么孤 独，多么无力啊！他的背影在我目力所能及的地方消失了，我无 可奈何地拭去了眼泪。送走了大队最末一人——绍言，我拖着沉重的步子到张家柯 堂（学校眷属暂住的地方）去。立即召集全体留浙同事开会，决 定迅速迁往滔河南边的山里去躲避。会后，请折桂、骏如、明远三人随学生韩成俊去韩君的老家 大韩沟去看地形和房子。下午，他们回来说，房子已找定。各家立即乘夜雇挑夫先押 运行李到大韩沟去，再返回滔河的住处。

三月三十一日星期六暗大韩沟距滔河约十里，距浙川城约二十里。早晨，我又雇挑夫四人挑着其余的东西，携全家——妻、儿、 女、女仆高嫂及校工白文台，共六人步行人山，到大韩沟，借住 成俊的堂弟成斌家的一间小房子。成俊、成斌两家亲切招待，令 人感激。午后自己又返回滔河，决定学校留下的物品如图书仪器等如 何存放，并赴乡公所打听消息。消息很坏，北路敌人已自下集渡浙水到达姬家山根，炮声清 晰可闻，并有飞机轰炸的声音。晚，在大韩沟的山岭上召集全体留浙同事开会。

四月一日 星期日 晴早晨听到大炮声响了很久，上午又静静地听不到了。黎明时分，首次召集我们每天第一次的集会，因为大家散住 在这个村子里和比邻的村子（相距约四分之一里）朱家沟里，为 应付偶发事件，曾决定每天集会两次。午后，到朱家沟一所非常隐蔽的房子里——那里大部存的是 学校的东西——举行第二次集会，决定组织“信师浙川留守处”， 分配了职务。军训教官薛梓才兄昨天突然在大韩沟出现了，他是志愿从军 未遂，自西川万县返回，穿过敌人占领区，到滔河后再转来山里 找寻他的家眷。我很高兴，他家几口，我可不再代为负责了。今 日下午聚会时，他自请为团体服务，我就请他回滔河去抢运学校 最后一部分图书仪器运存牺沟。傍晚，炮声又在山外响了一阵。四月的春光，已把山中装饰得很美丽，如果没有敌人这次的进攻，没有这次的逃难，学校不是要从今天放春假，而且要开始作每年照例的春季旅行吗？“我们的旅行日期提前了！”大家有时这样开玩笑，然而，是 多么不如意的旅行啊！

四月二日星期一晴、热天亮之前，大炮响了一阵，上午，飞机轰炸并机枪扫射浙川 县城一带，约两小时。不知道敌人已经到了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今天在上空飞过的 是敌机还是我们自己的飞机，上午派人去打听消息，毫无结果。下 午，再派人去探听，传闻敌人已于今晨攻陷浙川城，上午是我国 飞机轰炸敌人。大家心中七上八下，不知如何是好，谁能料到敌人会进攻得 这么快？！已到紧急关头，看命运如何安排吧！午后五时许，又看到两架飞机轰炸浙川城，飞机上是清楚的 青天白日国徽。但是大家并不觉得高兴，因为这可以证明敌人确 已于今晨（也有人说是昨夜）进城了。夜间狂风大作，两天来单衣嫌热，这当是必然的结果。

我们已面临火线

四月三日 星期二 阴昨夜狂风，今晨天色阴晦昏暗，七时许，开始黑落小雨。敌人在城里未动，未来企图如何，大家猜测不一。我国军六十八军两个师及九十二军的一部分，均退守在丹江西岸山边；距 此不远的村庄，都住有军队及其眷属，一部分军纪不良，抢劫之 事，时有传闻。

欧儿的病很有起色，只是仍不能行走。没有军队到这小村里 来，我们很庆幸。谁知道未来的命运呢?敌人会进山吗？军队会到这边来骚扰 吗？—谁能想到自己的死活?得吃且吃吧1有了这种心理，就 拿钱和旧衣换了几只鸡吃；因此，几天来，饭菜相当丰盛。然而，不幸的预兆渐渐明显，大家所担心、恐惧的事已迫在眉际了。下午四时许，一营国军奉命来驻防。担心着他们的军纪，为防意外事故发生，我想还是找他们的 长官联络联络。于是商请前天来村的九十八军的一位开主任陪我 去拜访在三里外的三十六师崔划璞师长。细雨泼蒙中，翻越了一座土岭。到一个村庄，很容易地找到 了所谓“师部”，是民宅,两间房，师长的住室及办公室都在里面， 一张坏腿的方桌，上面铺了一张军用地面，几条长凳，电话机和 床铺等，仅此而己。给我的印象很好，军纪不好的话也许是误传吧。崔师长很亲切地接待我,谈起来，知道他还是教育界的前辈， 河南第一师范民国九年毕业，还是我的先期学长。他在军队里很 多年，普调陆军大学受训毕业。我说明自己的来意——景仰并请保护的话，他非常谦诚地答 应了我的请求，除用电话通知驻吴家沟（距韩沟约三里）的面长， 并亲笔写一便条给韩沟的王少华营长，嘱咐服顾我们，交我带回 面转。爱护之情，使我非常感动，再三道谢。黄昏中归来，访王营长，面交师长便条，他也很客气，除立 即转告各连外，并允许明天设法调整住处—军队集中一处，学 校集中一处。

逃亡广西桂林的难民们，图片来自百度。

本文节选自

1997年4月中国人民政治协商会议河南省委员会文史资料委员会编

《河南文史资料 第64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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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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