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幽花款冬美诗文七则：霜天月正华，独有款冬花

款冬诗文七章赏读：奇卉款冬，霜雪自濡

大寒节气，天寒地冻，北方冰天雪地，南方雨雪霏霏。人们钟爱梅花，但是还有一种草本，先花后叶，像菊花一样明艳灿烂，开在雪地里。它就是款冬。

在清朝康熙年间的《御定月令》中，有“大寒之五日,鸡始乳,款冬华“。这个月令很奇特，基本是沿用了古老的传统月令，但是却将款冬花开花，列为了大寒节气的物候。这是因为款冬花是作为重要的植物药材，治疗冬天的咳喘有奇效，明清两代，需求量大。

很多现代人，不认识款冬，不曾它的花开之美，那是冬雪里的菊花，先花后叶，像一个个开在雪地里的笑脸。

但是古人不一样。作为野生植物和药物的款冬，在先秦就广泛用于本草治疗。

《神农本草》就记录款冬，说它辛,温，主咳逆上气,善喘、喉痹,诸惊痫,寒热邪气。

所以汉晋时代，采集或者种植款冬，是非常常见的。

“悲哉于嗟兮，心内切磋。

款冬而生兮，凋彼叶柯。”西汉 ·王褒九怀其九《株昭》

西汉王褒写，我心中悲哀啊，我就像一颗款冬在冬天里开放，没有枝叶，孤独在风雪里。

那么他写的时候，必定款冬是当时常见的冬日花卉。这样才会共情。

古人依赖天然的草本，发现并利用其中的药性，对于天然草木的依赖，重于现代人。

我们身边常被忽略的野草闲花，往往是他们的灵药。

比如这款冬。

晋朝的傅咸，在仲冬时节，登上了北山，他看到了冰天雪地奇丽的款冬花开。那冰雪中款冬花小小灿烂的黄花，明艳照亮了他的眼睛和心灵。他特意做了一篇《款冬花赋》。

“华艳春晖，既丽且殊，

以坚冰为膏壤，吸霜雪以自濡。

非天然之真贵，曷能弥寒暑而不渝。”款冬花赋节录。

可以想到他当时被款冬花的小而美震惊。

那花朵艳丽，仿佛自带春光，清丽又特别。

款冬以坚冰为最丰美的土壤，吸收霜雪滋养自己。

如果不是天生的贵重，它怎么能够在这样恶劣的气候下，经历寒天酷暑而俏丽生存呢？

“吹万不同，阳煦阴蒸，

款冬之生，擢颖坚冰，

物体所安，焉知涣凝。”晋朝郭璞《款冬赞》

同样是晋朝的郭璞，也不吝啬对款冬花的赞美。

四季的风，吹拂万物，有太阳的和煦也有寒风凛冽。

而款冬却是在坚冰里开出向上的花朵。

它那样的安详，仿佛不知道冰雪的寒冷，浑然无畏啊。

可以知道，至少魏晋时代，很多人是种植并且热爱款冬花的。

那么款冬花为什么没有像梅花一样，成为大众的花卉呢？

这是因为野生款冬花生长在海拔800米到1600米的山地，耐寒，但是不适合平原或者温暖的地域，且花开在晚冬早春，植株低矮，不适合盆栽，都是庭院栽种，所以这种冰雪开花的美，也只有少数人看到，多是精通草本医药的文士，医生，僧侣，道家以及山民。

而隋唐之后，各种花卉的培植和欣赏，蔚然成风，而款冬，因为小众，花期短，偏安山林，盛开和见到的，都是有缘人。

“僧房逢着款冬花，出寺行吟日已斜。

十二街中春雪遍，马蹄今去入谁家。”中唐 ·张籍《逢贾岛》

贾岛，是唐朝一位诗僧，他早年出家，因何出家，虽然没有太多的文献记录，但是从他的诗文里，可以看到，他从小的生活，必然孤独寒苦，才能冬日里半夜汲泉，静听天籁。也正是这样的孤独贫寒造就的飒爽灵气，使得他的诗作冷峭清新，备受韩愈张籍等高管的青睐。

而贾岛和张籍韩愈的交往，最初多在僧院当中。想必年轻时的贾岛，自有不同的冷美的青春气质，高山寺庙，种植款冬，一方面是作为药材，另外一方面，也是贾岛自己深深的喜欢吧。那种像秋菊一样美丽的款冬花，无叶有花，独自冰雪，装点僧房。

而张籍自有一种意会的审美和灵犀。

他喜欢款冬，也喜欢这像款冬花一样的年轻诗友，相与交谈论诗，成就心灵和思想的碰撞和升华。贾岛的优点，就在于另类深邃，这是张籍韩愈等仕途中人所缺失的。

所以，当和贾岛有了诗文和思想的切磋后，张籍那是相当愉悦，得一好友，胜过万斛美酒，那下山之后的长安雪也带着春意，那种美好是款冬花给的，也是贾岛这位后生给的。

今人很少读贾岛的诗，然而你若看见冬雪中的款冬花，你必然会对贾岛有兴趣。

他其实代表着地位卑微却灵气的苦寒底层，有着自己的芳华。

“野人清旦起，扫雪见兰芽。

始畎春泉入，惟愁暮景斜。

未抽萱草叶，才发款冬花。

谁念江潭老，中宵旅梦赊。”李德裕《忆平泉杂咏 忆药栏》

款冬花在花卉繁荣的唐宋，多作为药材植物种植，比如丞相李德裕在洛阳郊外的平泉山庄。

他后来贬谪到湖南时，晚冬时节最眷恋自己庄园中的药圃。

他想着如果在自己的庄园，早上起来，就会去园子中扫雪，看见雪中有兰花茁发。

他会将泉水引入田园，欣赏里面在冬雪里开花的款冬花。

但现在，他年迈之身，远贬湖南，或者会客死他乡，但是他的梦却在雪中的款冬花里。

款冬花开，意味着寒九将去，春将来。

但是这位老人，客死贬谪的海南，在他自己心里，他就是一棵款冬吧。

“薄采潇湘骨，寒天障物华。

世珍云母石，我爱款冬花。”明 ·王佐（汝学）《东园八景其八竹屏》

用竹子搭建了一个竹屏风或者篱笆。这在明朝的私人园林里很常见。

但是主人很清奇，这里没有种植菊花，没有种植梅树，而是绕着这竹子篱笆，下面种植了一围款冬花。而款冬花花开在晚冬。

翠绿的竹屏，下面是金黄细碎可爱的款冬花，这是秋景还是春景呢？

但是寒冷的气候，时来的飞雪，显示这是隆冬。

一种金碧和黄绿，分外养眼养心。

一种幽意和低调的美，如此不同。

世人都爱富贵长久，仙意永生，我就爱款冬，冰雪花开，黄秀动人。

“空庭俱落木，独有款冬花。

伴此山窗静，霜天月正华。”明末清初 ·彭孙贻《偶见》

也的确，都市的人大约会喝上款冬茶或者有款冬的药物，但是绝难见到款冬花。

只有在山林，在山林的寒冬里，款冬才会开花。

而这位诗人是幸运的，因为在山居的窗台上，就摆着一盆正开花的款冬，那或者是山人的随意或者村姑的巧意，也相信是土钵粗碗，无意奢华。

然而寒天明月，月光正照在款冬花上，比菊花更清美，比兰芽更茁壮。

那是冰雪春心，发于自然。

他在看花，我在这里静静羡慕着他。

你可看见过款冬花开？

大寒至，款冬华。春将来。

初衣胜雪为你解读诗词中的爱和美。图片来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