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94年4月28日傍晚,山东省威海市荣成市人和镇院夼村,突然,“轰”地一声巨响,仿佛要把村子抬起来。院夼村的人们被这爆炸声震得全都跳了起来。
一股青烟裹着浓烈的火药味从村治保主任王义群家中滚了出来,随后钻出他的妻子股秀翠,紧接着是女儿晓兰抱着4个月大的外孙女,最后跑出的是他的儿子王永生。
王永生看着惊魂未定的家人,没见到自己的妻子,忙问:“妈,志红呢?她出来没有?”没见志红,王永生大叫一声,向浓烟滚滚的屋子跑去,他一眼就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志红,脸上身上全都是血。他一步跨过去,抱起妻子冲出大门,飞一般地跑向村卫生所。
已经晚了,25岁的志红因失血过多,停止了呼吸。
荣成市公安局接到报案后,经过两天两夜的调查,将所有的疑点集中在一个68岁的老头王景来的身上。
1943年,王景来17岁了,他是个长相标致的小伙子,但性格却很倔强,心气也大。这年,他和村里人一起去闯关东。他们在黑龙江省密山县落了根。王景来肯吃苦,田地里的活,样样都能,没几年就成了好把式。加上吃饱饭了,身体渐渐壮实起来,四里八乡养女儿的家庭知道有这么个人,都想把他招上门。
挑来挑去,王景来看中了邻村姑娘淑琴。1947年春,王景来和淑琴火火爆爆地走进了洞房,着实过了几天甜蜜的日子。3个月后,村里来了一队解放军。
于是,他告别了新婚的妻子,穿上了军装。
由于他训练刻苦,作战勇猛,入伍3个月便入了党。不久又当了班长。他跟着部队浴血奋战,经历了著名的淮海战役、渡江战役,先后立了4次三等功,并且当上了排长。没过多久,抗美援朝一声令下,他跨过了鸭绿江,担任某团侦察连三排排长。这个团后来是大大地出了名。事迹被拍成了电影《奇袭白虎团》,王景来正是虎胆英雄严伟才的部下。也正是在那次著名的战斗中,王景来成了二等功臣。
1953年,王景来挂着军功章随部队进入了大上海。
王景来一下被大上海迷住了。于是,希望自己能够永远留下来,找一个温柔漂亮的上海姑娘成家。没想到岳父带着妻子淑琴找到了他的部队。妻子和岳父离开后,他一直都在想着和淑琴离婚,正在这时,家里传来消息,淑琴为他生了一个女儿。
战友们恭喜他当了爸爸,可他却心事重重。组织上为他的家庭着想,决定让他转业,同妻女团聚。1958年4月,王景来不得不踏上归程。
王景来转业后回到黑龙江省密山县八五七农场当指导员,不仅吃国家粮,还是个说话算数的干部,在当地农村可算是个大红人。
按说,他完全有条件把妻子接到农场,好好地过日子。但此时的王景来已不是过去的王景来了,他觉得自己是了不起的大英雄,淑琴怎么能配得上他呢?而且,如果不是淑琴,他说不定已跟某位上海姑娘结婚,永远留在上海了。于是,他很少回家。
淑琴有苦难言,整日以泪洗面,落了一身病。有一天,淑琴终于支撑不住,昏倒了,大家一面将她往医院送,一面派她妹妹淑敏去喊王景来。
淑敏20刚出头,长得结实健美,当她出现在王景来门口时,他一时看花了眼,以为是哪位上海姑娘找来了。他情不自禁地迎上去,抓住她的手,爱怜地说:“是你,你怎么来了?”
淑敏说:“我姐昏倒了,我爸让你快回去。”
从这以后,淑敏的影子老在王景来的脑中晃来晃去,于是,他回家的日子多了。淑敏知道姐夫爱上了自己,便也越来越感觉姐姐和姐夫的不般配。
有一天,王景来从农场回来,见家里只有淑敏一个人,就钻进了淑琴的房间。淑琴从外面进来,看到这一幕,又惊又怒。可一想到妹妹还是未出阁的大姑娘,这事闹出去坏了全家的名声不说,妹妹以后还怎么嫁人?
不久后的一个夜晚,淑琴在家人熟睡后,拿出王景来从部队带回的背包带,慢慢地走向屋边的仓房,用丈夫的背包带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王景来在妻子死后,沉浸在深深的愧疚和对未来的茫然之中。这时,岳父岳母却在商量着另一件事,在这种灾荒年月,拿工资吃国家粮的王景来无异是宝贝疙瘩。两个老人一商量,决定把淑敏嫁给他。
于是,在女儿淑琴入土刚刚3个月,家里又办起了喜事,让这一对新人圆了房。王景来从小性格倔强,又自恃是大功臣,平时不太把别人看在眼里,得罪了很多人。淑琴做他的老婆,他一直是冷冰冰的;和淑敏结婚后,他忽然就像火一样热乎,人们于是纷纷猜测:淑琴是被王景来逼死的。
于是就有人把材料送到公安局,不久法院以虐待妻子致死罪判王景来有期徒刑7年。淑敏到监狱来看他,这时的王景来却认为,淑敏是他的克星:自从和她好了,妻子死了,女儿成了无妈的孩子,自己被撤了职,现在又被抓了起来。
于是,王景来一狠心,和淑敏离了婚。
1968年,王景来出狱时,他的女儿已得病死了,第二个妻子淑敏也在1年前去世。他一个亲人也没有了。不久,他被戴上了“帽子”,被押送回到了山东荣成的院夼村。自从17岁离开家后,他也回来过几次,他记得最清楚的是抗美援朝归来的那次。那时,县委县政府的领导都出来欢迎他。可是,25年后他又一次回乡,却是被人押回的,头上还戴着一顶高高的帽子。自此以后,每一次“大会”,都少不了他登台亮相。
1978年,全国都在开始纠正冤假错案,王景来写了一封又一封信,要求给他平反,但所有的信都是泥牛入海无消息。
到1979年底,王景来才凑足了到黑龙江的路费,这才得知他的案子也已平反了,但办案人员说:“我不知道你在哪里,所以没寄通知书给你。”
终于平反了,但王景来已是50多岁的人了,不久,他又在一次劳动中脚脖子被石头砸成粉碎性骨折。
1986年,按村里规定,60岁的老人每月可发30元钱的养老金,他又以腿伤不便劳动为由向村里提出申请,村委会将他定为五保户,这样一来,他每年可以拿到900元生活费。
一个60岁的老人,无牵无挂,能有900元年薪颐养天年,他应该是很满足的了。可他做不到,他的心里怎么都觉得不平衡,他认为自己出过国,上过战场,立下过赫赫战功,和村里其他五保户不能相比。再加上他脾气倔强,使得他在村里失尽了人缘。
没想到,他倔,有人比他还倔。村治保主任王义群就是这样一个倔汉。常常是天冷了,村干部在王义群的带领下看望五保户,有意无意就把王景来拉下了。后来,村里由王义群出面给五保户送米送柴,又没有他的份。
王景来肺都气炸了,拄着拐杖去找王义群评理。
王义群说:“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帮五保户买米,我想帮谁,那纯粹是私人感情问题。”这一说,王景来倒是理亏了。他明明知道王义群是有意整自己,自己说又说不赢,气极了,只得挥起拐杖,向王义群打去。
1994年4月30日,也就是案发第三天,王景来被“请”到了侦破组。
很快,他就交代了全部作案过程。王景来对王义群又气又恨,便想到要报复王义群,他想起了早年偷偷藏起来的炸药、雷管、导火索,玩这些东西他是内行,不多久,他就做成了一只炸药包。
第二天,一大早下起了蒙蒙细雨,王景来觉得这是个绝好的机会。下雨了,王义群肯定在家,炸药包一响,肯定会将他吓破胆。4月28日晚上7点10分,王景来蹑手蹑脚地走到王义群家房后,将炸药包放在他家的后窗台上,用香烟点燃导火索后,急忙向东走去。
王义群的儿媳妇志红恰巧在这时进了房,正当她要离开时,“轰”地一声巨响,炸药包爆炸了,她当即倒在了血泊中……
面对刑警,王景来老泪纵横,他说:“我也知道,我这一生都是被倔脾气害的,可就是改不了……”
1994年9月27日,王景来被推上了审判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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