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清华原创丨一路走好（随笔）

一路走好

文/石清华

“刘校长的老妈升仙，丧事从简。疫情期间，只有少数几个亲友参加，希望你能来。”

“好的，马上到。”

老刘既是同学，又是同事，还当了官，仍然不忘贫贱朋友，可算是“苟富贵，勿相忘”吧。节假日时，常常应约到他家去玩。

磕头、点香、烧纸，袅袅青烟轻拂灵前年过九十的遗像，凸现其善良、勤劳、能干、慈祥。

当初与其为邻二十多年，常去老刘家下象棋、打花牌，一旦进入佳境，便忘却了你我他。

“心初，饭熟了，叫大家来吃饭。”

朋友们都把她当母亲一样，听到号令即乖乖聚到饭桌前：“甘大妈做的饭菜真好吃。”

“管它好不好吃呢，不饿肚子就行了。”

饭后，大家觉得该做点什么才好，甘大妈笑一笑、摆一摆手：“你们打牌去吧，什么都不要你们做。”

吃过许多次后，真的觉得很好吃。如过一段时间不吃，还怪想的。

老师们六点多钟上早自习时，她便去教室门前的垃圾桶里捡废纸片。我号召同学们为了卫生，把废纸片集中存放，当甘大妈来时，纷纷交给她。她微微一笑：“谢谢老师。”

她利用空地种菜，捡拾学生吃剩的饭菜喂猪，这猪肉吃起来特别香。收拾学生扔弃的残桌破椅，说是怕学生走路时不小心碰伤。有时走廊里比较脏时，即用扫帚扫一扫，拿出布片之类的东西擦一擦。不论碰到哪一位教职工，都笑一笑，问一声好，丝毫也没摆出校长老妈的架势。也许如此，大家都喜欢她，就算对老刘有点想法，也就没有了，至少已经淡化。原来别人说慈善的父母惠及子孙是没错的。晚上查寝归来，她还在捡拾路上的纸片、矿泉水瓶等，从早到晚、马不停蹄，其勤劳令人敬佩。以至许多教职工皆认为：刘心初校长的成名，其父母有一半的功勋。

有一年的除夕，我一家三人受邀去老刘家吃团圆饭，盛情难却，破天荒地买了几十元一对的两斤酒，打架似的不肯收。我赌咒发誓：下不为例。结果打花牌时他却故意输了一百多元给我。虽然受“安能摧眉折腰事权贵”的毒害，但做人得讲良心，只好不折不扣、保质保量地做好各项工作，才不负老刘的那片诚意。

老刘搬家后据说甘大妈在城里仍捡拾废品到八十几岁，最末几年阿尔茨海默病愈发严重，已经不能认识从前的熟人、亲友，生活不能自理。我到老刘家去看望她时，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用手指指我，然后笑笑，说话极少但很难听清楚说的是什么，其意思大约是认得我。我与她打招呼时，她点一点头，看来还能听到别人说话，能进行一些简单的思维活动。几位朋友正准备打牌时，她抓起几颗带壳花生丢在嘴里就嚼。老刘马上一手抱住甘大妈的头，一手捏住下巴，魏大姐一手掰开嘴巴，两手指伸进嘴里，抠出嘴里的花生。老刘看到我们的疑惑，向我们解释：“一老坐在床上不出寝室门，我们有时扶她在客厅走走，然后在沙发上坐一会儿，再去床上躺着。医生说她现在的智力水平只相当于两三岁的孩子，如不赶紧抠出来，就会噎死的。”老刘夫妻俩六年如一日，尽心尽力地看护这个长不大的老孩子，其中的千辛万苦不知有多少。要不是他们有较好的条件和孝敬，甘大妈也许早就升仙了。这应该是对母慈子孝的最好诠释，人生如此，还有什么遗憾呢？

灵堂摆设在松鹤厅正中上方，与从前所见大同小异。年过九十的甘大妈，盖着红绸被单，戴着黑色帽子，露出慈祥的两颊，平静地仰躺在鲜花丛中的冷棺里。辛劳了一辈子的甘大妈，已经忘却了冷暖、忘却了亲人、忘却了人间的一切。是的，是该好好休息了。

灵堂的鼓声、锣声、号声、哭声，在共凑一首歌功颂德的交响曲。不论贫富贵贱，大约都盼望在这环绕上升的乐曲中步入天堂。很多人可能在此时才会深深地体会到“纵有千年铁门槛，终须一个土馒头”的意蕴。

气温已经上升到二十几度，白天多动几下，就浑身发热甚至冒汗。尽管如此，我还是穿了冬衣，守夜时会很冷的。纵使是炎热的盛夏，守一夜不睡，早晨六点左右时也有“六月寒”之感。在灵堂守灵打牌，到午夜十二点多钟时，已经坚守不住了。不论怎么用力，也撑不起下沉的上眼皮，只好和衣躺在灵堂的条椅上。不一会儿，就有凉飕飕的冷风从四面八方在我厚重的“铠甲”外向里钻，不论怎么钻，也没挡住我进入梦乡。

被叫醒时，已是凌晨五点半钟，稍稍活动，恢复如初。十多个亲友，在管乐中护送甘大妈最后一程。离开告别室后，什么娇妻儿女、金钱名利、恩怨情仇、是非成败，都将化为几缕青烟，回归自然。

树高千丈，落叶归根。上午九点不到，送仙逝者到其故乡祖马村墓地，有熟知的故乡人来看最后一眼，放一挂鞭炮。甘大妈的孙子则给每一位送行者双膝跪地磕头、作揖，给一包香烟，以示感谢。在我看来，那墓地背靠辽阔的良田，近看三眼湖，远望黄山头，是块风水宝地。如果有善恶轮回，甘大妈一生善良、勤劳、能干、慈祥，其子孙的兴旺发达，那是理所当然的。

送行归来，将看到世界上更多的美好。

（2020年4月17日）

【作者简介】石清华（男），退休教师。出身卑微，有幸长成，但岁月蹉跎，一事无成，只好勤奋干事，踏实做人。胸无大志，交游平民，酸甜苦辣，离合悲欢，渗透于心。然盼其觉醒，努力上进。替己谋福利，为国尽忠诚。畅叙平民事，共享人间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