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3.2019年 父亲生命征程的最终21天（5）

83.2019年 父亲生命征程的最终21天（5）

7月8日，一早去空军医院帮母亲开药，发愁怎么送给她，我一个人真是分身无术啊！

下午2点就到了医院，先到药房买了3支白蛋白，再到ICU按门铃，药送进去后本想问问可否提前看看父亲，最后还是没问，估计问了也是白问。

一直等到3点的探视时间到了，医生先后叫了三个病人的名字，都没有家属应答，我说是6床家属，她直接就叫我进入家属谈话间。告知我：“你父亲病情好转，白血球降下来了，白蛋白也升上来了，今天请了呼吸科会诊，有床位时就转到呼吸科去，你们家属先“官方”候床，如果你们找不来床位，那就只有家属出面到呼吸科去问了。”

我不放心地问了句：“应该没有生命危险了吧？”

她说：“一般可以转到别的科的都没有生命危险，有危险我们不会转的，但毕竟年纪大了，身体很多脏器都老化、坏了，还是有一定的危险的。你进去后多安慰他，告诉他再挺一两天就可以出去了。”

我说：“昨天我就是这样对父亲说的。”

她说：“非常棒！”

进了ICU的第一道门，正在换一次性手术服时，碰到4日和我们谈话的袁医生，他主动对我说：“老爷子情况挺好，我已和呼吸科联系转科了。”我很感谢他。

见到父亲，他的精神比昨天好一些，给他搽了点润唇膏，嘴唇没那么干燥了。

我摸着父亲的额头说：“老爸，真是受罪了，不过打了针吃了药，现在监护仪显示的数据都正常，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再安心治疗几天。”

父亲点了点头。

帮父亲按了按双腿和双脚，感觉父亲的大腿还没我的小腿粗，悲凉袭来……

半小时左右，父亲含糊不清地连说了两次：“给你给你了”，我不知父亲要给我什么，见我愕然的样子，父亲很急，接着又说了句：“你回去吧”。

我说：“那我就先回去了，你好好休息，闭上眼睛睡一会，过几天就可以出院了。”

父亲又点点头。

像每次离开ICU一样，我抱着父亲的头，脸贴着他的脸，一点也没顾忌他是个重症病人，然后在他耳边说：“老爸，好好的，明天再来看你。”

7月9日，上午8点半，打电话给呼吸科问床位，答曰有一个，于是我说了父亲的名字，告知ICU的袁医生昨天就已打过招呼，电话给了冯医生，他说：“知道了，我还没查完房，待会调整下。”

12点，小帅来电话，医生叫2点半到ICU门口，把老爸转到普通病房。问我是否要到养生谷拿住院的用品，我肯定了。

立马打电话给第一个男护工，得知他已经有活干了；再微信给第二个胖阿姨，得知她在深圳，要明天下午才能过来；只好打电话给护工的经理，她说他们那里有护工，等我到了呼吸科告知病床后她就派护工过来。

2点我就到了ICU门口，2点半按铃，叫我们在外面等，一直等到3点，一个医生拿着清单给我（上面还多了半页纸的催缴通知），告知还要等等，又过了15分钟，一个护士拿了好几包纸尿裤尿垫出来，叫家属拿回去。

3点40分，父亲被推了出来，床上还躺着个氧气瓶。

父亲的精神倒是好了很多，眼睛睁得很大，滴溜溜地转。

我说：“老爸，我们转病房了”他也没回应我，只是眼睛四处看。

到了呼吸科，父亲被安排在37床——离护士站最近的一个双人房，护士和ICU的医生交接，让家属到外面等。

听到一个女声问：“这个病人还要不要绑住手？”

另一个女声回答：“要，上回我看过他，他经常和我们斗智斗勇。”

我在外面笑了，小帅问：“还斗智斗勇？上次不老实呀？”

我说：“老爸扯氧气面罩，拔掉雾化面罩的事都做过。”

电告张经理，告知父亲住在37床。没多久，一个年长的护工过来了，谈价钱时说要250元一天，还要我包租床的费用每晚15元。我说210元一天我就包租床的费用，250元一天我就不包了，最后成交。现在的护工不是一般的贵！

我到楼下补交押金了，并充值了饭卡，买了口罩手套给护工用。

医生来要我签字，我问医生：父亲是继续鼻饲营养液还是订饭打碎给他吃？

医生说：继续鼻饲营养液，过两天再看看。

我叫小帅把我帮老妈开的药带给老妈，于是他先离开医院。

父亲在ICU住了6天，他没来看过一次（真是太忙了），今天我也没听到他叫一声老爸，也没和老爸说一句话，父子感情就是如此淡漠。

中午在等候时，我还问小帅老妈的情绪怎样，答曰没啥特别。原来除我之外（从6月19日开始我就没睡过一个好觉，害怕医生或护工半夜来电），他们的心真大啊！与老妈相濡以沫50年的老爸病重，我以为老妈会整天以泪洗面，我错了。

去医院的药店退一支白蛋白，被告知要医生开退药申请，医生签名再加科室盖章，再回到呼吸科说情况，护士打了个电话，让我到ICU找医生。从10楼下到4楼，按门铃后又说了一遍情况，出来一个护士，拿着我要退的药找医生，没几分钟出来告诉我，到呼吸科还可以再用的，我说呼吸科医生说不用了，打过电话给你们让我到ICU来退，护士又进去了，再出来时把退药申请书给了我。

再次来到药店，店员拿了张退款表格，让我填了银行卡卡号及病人姓名，代办人姓名、联系电话等等，告知我如果三个星期还未收到退款，就打电话问。我的天！花钱买药一刷卡，钱就没了，退药时却麻烦多多，耗时还长，也是中国特色吧！

5点多才离开医院，地铁的高峰期到了，在人挤人的车厢里站了50分钟（本来在医院就跑上跑下），双脚累得够呛，还要走路，早已疲惫不堪，发微信告诉一大一小，直接到喜X酒家吃饭，已经累得不想动了，没有煮晚餐的力气了。

7月10日，凌晨1点半，我刚躺下不到半个小时，接到医生的电话：“老人家心跳骤停，赶快来一下！”我迅速起床，找衣服的手都在发抖。

出门、打的，在车上给小帅打电话。半夜，车子可以飞驰，期间又接到医生的电话，问我何时能到达，说要插管，我说插吧，毕竟从家里到医院有23公里，到医院时已是2点。

下车后一路飞奔到父亲病房，父亲躺在病床上已经不省人事了，三四个医生护士轮流做心脏复苏，还有一个医生一次次按压着压力泵（？）。

医生让我先到走廊，他们要继续抢救。

在走廊，护工告诉我，父亲晚上11点左右就开始发高烧，而后呼吸急促，心跳很微弱，一直抢救，本来想送到ICU，但ICU的医生来看了看，就走了，估计是没治了。护工问我衣服准备了没有，我说没有，哪想到这么快，然后又让我用手机搜，我实在没心情。

医生过来问我：“你弟弟什么时候到？现在是靠那个泵维持他微弱的呼吸，还有没人想见他的？”我说没有了，就算再有想见父亲的人，飞也飞不过来了。然后打小帅的手机，声音都在发抖，问他还有多长时间能到。

3点多，小帅终于到了。医生和他说了一句什么，小帅问了我一句什么，我也没听清，只能说“不知道呀”，然后我压抑着自己，终于越哭越大声，身体颤抖，肩膀抖个不停，始终停不下来。

医生把小帅叫到办公室了，出来时我看见表格上填写的时间是3:48分，父亲的生命就定格在这个节点上。

我从来没想到和父亲的永别是这样迅雷不及掩耳，猝不及防，父亲没有留下一句话就到了另一个世界！老爸，这两年陪着你住过不少医院，一次次都顶了过来，这次怎么就挺不过去了？！

父亲的远行，是我至今以来最大、最深、最痛的悲哀！天塌了！

护士帮我们联系卖S衣的人，价格是1300元，答应了。

护士又通知搬运工，我们等了快一个小时，来了两个搬运工，推着有盖子的铁车，让家属回避一下，他们开始更衣，更衣之前问了句：给我们每人一个100元的红包，有没问题？当然没问题。

没多久，让我们进去看父亲一眼，之后父亲的遗体被那个铁盖子盖上了，我们跟着搬运工来到太平间，他们把父亲的遗体放入冷冻室，拿着一把香告诉我们该怎么做，点香，拿着香对着父亲的方向拜祭，让他好好走，保佑我们平安，之后又拿了好几沓纸钱让我们烧给父亲。

这一切做完之后，我们来到那个小房间，这才弄清楚他的目的是推荐一条龙服务，因为我们不懂，只好交给他们公司办，交了500元定金。

雨下得很大，这是天公为父亲流下的眼泪！将近6点回到病房，问何时能办出院手续，答曰要8点半以后，让我们找地方坐坐，清单出来后再通知我们。

小帅给异国的小美发微信报丧，问我：“要不要告诉老妈？”

我说：“当然要告诉老妈，但不是发微信。”于是我决定先去老妈那，再回医院办事。

6:25分，到了老妈门口，打电话、敲门都无人应答，最后叫护工来开门。

一见到老妈，老妈很诧异：“你们那么早就来了？”我上前抱住老妈：“妈，老爸走了。”我和母亲一起放声大哭。

母亲比我先收住哭声，对我说：“别哭！你一哭我更难受！”可是我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眼泪鼻涕一起流。

老妈说：“我知道这些年你为了我们很辛苦，你没有亏待老爸，别哭，挺住！”老妈说她自从老爸住进ICU，她就想得很多，估计老爸跨过73这个坎，跨不过84这个坎了……

我带着哭腔说要商量下追悼会何时开，要通知哪些人参加。

老妈又问老二回不回来，小帅说：“她要买11号以后最早一班机回来。”

而后老妈又对小帅说，老二回来住到他那里，这样一个悲痛的日子，老妈居然还能关心到老二回来后住在哪里，真是对她关心备至啊！我立马快疯了，对老妈说：“让她住在你这里，好好陪陪你！”

老妈不知道，这次父亲住院，他们的女婿和外孙到医院看望父亲的次数远远超过他们亲生的另外两个孩子，最令他们骄傲的那个极少过问父亲的病情，他们每个人都很忙，只有我是“闲人”，天天到医院陪伴。

打了几个电话，个个对父亲的离去表示很吃惊，我每打一个电话就哭一次，实在不能接受这个现实，昨天下午父亲从ICU出来时精神很好，眼睛滴溜溜转，现在想来当时是不是回光返照？如果我早想到这点，昨天傍晚时分我就不该回家，我该待在医院，趁父亲还清醒时和他说说话，尽管父亲说话含糊不清，但我至少可以和父亲告个别，陪他度过最后的时光。

在医院结完账后，时间已晚，别的事情只能明天再办，小帅看我状态不好，打的士陪我回到家附近。

截图是我今年得肺炎时，父亲发给我的微信，字里行间是爱，这种爱随着父亲的离去而消失了。

照片也许是父亲健康时最后一张他与我单独的合影，和父亲单独的合影实在太少了。

海珠湖合影

边码着字，我的眼泪又掉了下来，一直到写完这篇《老爸最后时刻，大女儿泪花流》，我的眼泪都没有停止过，谁都无法理解我对父亲的感情，我不知道我的悲痛何时才能平息，我比母亲哭得还伤心，眼泪哗哗地流……

父亲，一路走好！天堂再也没有病痛！

亲朋好友看了这篇文字后留言：

余少华：看到你的文字我泪流满面，老人家的音容笑貌历历在目心情久久不能平静，你的心情我感同身受！愿老人家一路走好，你也要节哀顺变，保重身体！

海起：那天留言回复后，我大体猜到是什么类型的悲痛了。舍离是痛苦的，但也要节哀顺变，活好自己的当下！

诗人柳老师：当老大的最孝顺。不能尽孝的人，不会有成就的，节哀！

叶树华：已隔一段时间没阅读薰衣草的作品了，今天读到此文，心情很难过，那是普通人家生离死别悲哀的真实故事，愿薰衣草及其亲人节哀！

刘总：老人一路走好，做大女儿的一次次照顾老爸，心中无憾。

曾明娟：很震惊，虽然时不时听你说父母身体不好经常住院，但未觉得危险，突然就走了确实让人难过。节哀顺变。你是孝顺女儿，老人家在天之灵也会为生了你而欣慰。

梅姐：本来不想看，是怕流泪，可还是忍不住含泪看完了，亲人已去，我们还要生活继续，化悲痛为力量。节哀！保重！

小娅：人世间最难过的就是生离死别。

海腾：人生有轮回，家事孝为先。身为长女确实践行了孝为先，当好了尽孝的模范。请忍住悲痛，泪花奔流会荡扬天下尽孝情！

邱老师：节哀顺变，好好活着，你父亲在天堂看着你！

陈平：祈愿老人家安息，一路走好！天堂里再也没有病痛，没有灾难。活着的亲人节哀顺变，保重身体。永怀感恩之心，团结、互谅、包容、互助关爱，坚强、乐观，健康地过好未来的人生。

毛毛：我们都是没有父亲的孩子了。

司慧敏：张总一路走好，天堂没有病痛！

郑护工：靓女，祝福你爸爸一路走好！你对你爸爸，是太好太好了，真的，你是个好女儿。

王海清：看了让人哽咽，这样的事情对我来讲随时都会发生！节哀顺变！思想和心理早做好准备了，物质方面有所准备。老爸待在ICU五十来天，十多天前出来，苟且延年。

叶老师：愿老人家一路走好！天堂是另一个世界！节哀顺变！

冰姐姐：你是你父母的天使，在天堂里的老爸会保佑你的，只因他很爱很爱你！老爸是一个懂感恩的人。

草姐，你要坚强地更好地过日子！看至你写的每一个过程与心里的心痛，我泪流满面，我很想念很想念上天堂里的宝贝儿子，这是一种情感的缘分，这种思念是天长地久，永远地怀念在心里。

舒雅：虽然过去都九年了，这个话题以及文字我就是尽量躲着的。

陆姐姐：父母亲的离世是儿女最心痛的事情，愿叔叔一路走好！愿你节哀顺变，保重身体。这个时刻我又想起了我们路上的匆匆相遇。

锦儿：刺痛我的心，好痛，爸爸最爱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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