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露骨遭禁16年，《废都》风花雪月背后，是灵魂的救赎

《废都》是贾平凹90年代初写成的作品，书中因为太过直白露骨的描写，曾被禁16年。当时一经出版就引起过轰动效应，盗版书近1000万册。

针对此书的争议更是不断。喜欢它的人，说它是对“坏信仰”的思索和忏悔；不喜欢它的人，说贾平凹是“流氓作家”，醉入感官文化，赚取大众喝彩。直到本书在法国获得费米娜文学奖，2009年才再次在国内重新出版。

学者季羡林曾说：“《废都》20年后将大放光芒。”

20年后，《废都》虽然没像季先生说的那样风光无限，但有些社会风气有着很多相似之处，使得这部作品让更多人以平常心接受，也从书中那风流韵事中，看清了今天的生活。

书中有两条主线，一个是关于名誉官司纠纷，另一个是主人公庄之蝶的情感纠葛。书中写道因为杂志社发表了一篇关于庄之蝶恋爱往事的文章，引起了与一名官员相关的名誉纠纷，从而打起了恼人的官司；这其中两派的较量中，我们看到书中太多的官场利益和名利纠结。同时庄之蝶因为身为著名作家，而让人仰慕追捧，所以他就借机放松自我，沉浸在了男女滥情里无法自拔。

那时通讯不发达，庄之蝶和唐宛儿用飞鸽传书秘密约会；今天我们更便捷地可以随意和陌生人联系，情感生活似乎也变得丰富多彩；此时，如果我们过度放飞了自己，可能最终导致也和庄之蝶一样成为一个堕落的灵魂，而自责悔恨。由此，这部作品在今天更有了警惕和借鉴意义。

魔幻场景下的人生意义

书中的开头好似模仿《红楼梦》，创建了几个魔幻场景，通篇读完方才知道其中蕴意。

开篇说道有两个关系很好的朋友，却没指明是谁，他们去参观杨贵妃陵墓，带回了一包坟土。因为杨贵妃美艳无比，所以传言这种土养花会让花开的特别娇艳。

最终神奇的是，这盆坟土里自动生出了一种奇花，就连寺院里的得道高僧都不认识。但高僧算出了这花能开四朵，而且会惨死在养花人手中。

结果这花真的就开了红、黄、白、紫四朵颜色各异的花，就在主人爱不释手时，一夜醉酒误浇上了开水，而被活活烫死，主人一气之下摔了花盆，生了一场大病。

其实，这两个朋友就是书中的孟云房和庄之蝶。而这四朵美艳的花，应是代指了庄之蝶的四个情人：唐宛儿、柳月、阿灿、汪夫人。用杨贵妃的坟土孕育出的四个美人，也借助于杨玉环迷惑皇帝，不理朝政、祸国殃民，说出了美色给人的诱惑和祸端。

紧接着书中又写到了另一个魔幻场景，熙熙攘攘的大街上，行人突然没有了影子，大家立马安静下来，如同进入了虚幻里一般，这时人们才发现原来天上出现了四个太阳。

这四个太阳，应是指书中所说的“四大名人”。因为人们都普遍仰慕与四大名人的成就，羡慕于他们的财富和生活，看这四个人好似明耀的太阳，光芒四射；而人们也由此迷失在了名、利、权、色里，如行尸走肉般生活在虚幻的世界里，没有活出真实的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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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四个太阳只是在天空中短暂一现，最终还都是消失了；人们又重新恢复了忙碌的生活，只是十字路的交通站台上了多了一个人人嫌弃的收破烂老头儿。老头儿是最现实真实的我们，虽然贫寒，但活的自由自在，没有被名利权色束缚。

书中“四大名人”在富贵显赫后，也是很快跌下神坛，被气死的、坐牢的、被打瞎眼、病倒的；人们的生活依旧，并没有他们四个曾经辉煌过就有所改变，真真假假的人生中，也只有收破烂的老头活出了真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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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暗藏的许多人生思考，都穿插在哀怨的埙声里。现代都市的繁华吵闹同时，夹杂着古老的埙声，好似预示着一种人性回归。另外书中引用了“哲学牛”，用牛的反刍指出了牛的思考，借用牛的心里话道出了很多人生道理。

由此一片风花雪月背后，作者创造出了一个个虚幻境界穿插其中，在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中践行着灵魂救赎，是书中人物自我的救赎，也是读者阅读时对真实生活的重新认识。

纵情声色里的灵魂救赎

书中表面一片欢声笑语，但每个家庭内部都有不同的婚姻矛盾，人前秀的恩爱其实都是假象。“四大名人”中有夫妻两个各自生活互不干涉，有的只是名义夫妻，有的满腹牢骚彼此厌恶。

就像庄之蝶，整日被妻子牛月清唠叨贬低。虽然庄之蝶在别人面前显贵，但是在妻子眼里他就是只是一个会写小说，其他样样不行的“废人”。因为他们一直没孩子，牛月清就非常主动的过夫妻生活，希望能怀上个儿子；但庄之蝶却表现冷淡，在妻子的抱怨骂声里，庄之蝶最后直至功能消退，深受妻子厌恶。

都说性爱不是夫妻生活的重点，但是一旦缺失了，就成了重点。庄之蝶夫妇，就在这样压抑的夫妻生活里挣扎。庄之蝶一边是自己如日中天的辉煌事业，一边是自己清苦乏味的生活，当遇到点波动，能不激起生活的涟漪吗？

于是，在一次朋友的引荐中，庄之蝶认识了周敏的女人唐宛儿。书中唐宛儿完全是一个为爱而活的人，她舍弃家中丈夫和孩子，和周敏私奔；结果又在周敏事业低迷时，爱上了庄之蝶，于是俩人干下各种风流事。

书中争议最大的也是那些太多细节的性爱描写，据统计有60多处。其实，这些详细描写的香艳场景，作者无非是要流露出了庄之蝶的堕落灵魂；书中期初对庄之蝶夫妇的恩爱场景，只是一笔带过，而对庄之蝶和唐宛儿等人的恩爱过程，却加重笔墨渲染，从而加强了前后对比，让我们看清了庄之蝶必将沉迷于美色，慢慢毁掉自己的一切。

当他第一次在唐宛儿约会时，俩人一番恩爱后，唐宛儿妩媚又激动地说了一句“你真行的！”。也正是这一句话，让庄之蝶大为感动，他曾经在妻子面前被嘲笑成了“废人”，而在唐宛儿面前，却被夸成了宝贝，这让他建立起了做男人的自尊。

如果单纯和唐宛儿这般疯狂相爱，我们或许还能理解男人的寂苦，但是后来他连家中的保姆柳月也不放过，就让我们看到了他“动物化”的人格。当家中柳月当面看到了他们偷情时，因为柳月也仰慕与庄之蝶的声望，偷偷地喜欢着他，所以庄之蝶也就顺势和柳月也恩爱起来，从此再无收敛。

后来庄之蝶变得来者不拒，又与崇拜自己的普通女工人阿灿偷情。他对谁都能说出爱，用各种谎言欺骗着身边的女性。在一次醉酒后，甚至和“四大名家”中画家汪希眠的妻子也纠缠起来；但好在女人守住了最后底线，相约老了后有缘可以彼此守候一生。

最终，他在这些女人中迷失了自我，变得猥琐、自私、虚伪。他可以为了自己开画展，借口救人而趁火打劫，强买光了别人收藏的珍品，而把那人活活气死；他可以为了巴结市长，把柳月嫁给市长的残疾儿子，说成是为了给柳月找个好生活；他会打着给杂志社老主编争名分的幌子，在外面泡上了阿灿，满足私欲还让外人崇敬自己道德高尚……

道家思想下人生思索

庄之蝶最终失去了全部。妻子牛月清和他协议离婚，唐宛儿被丈夫带回老家打的半死，柳月嫁给残疾丈夫纵情于歌舞厅，阿灿也逃离不再见他。失去写作能力的庄之蝶准备坐火车南下，却偏瘫倒在了候车厅里。

四大名家中，画家汪希眠也因为倒卖假画被抓；书法家龚靖元因为赌博被抓，当得知为了赎他贱卖了自己收藏而被活活气死；秦腔歌星阮知非开歌舞团发达了，却因突发事件打瞎了双眼。

至此四大名家，也正如书中开头所写那样，四个太阳快速消失在人间。一切喧闹最后，终归一场空寂。

贾平凹在写这部作品时，也正是他患疾病，又加官司缠身，家庭婚姻出现危机时。书中好多情节都是根据真人真事改编而来，所以他当时感慨“几十年奋斗的营造的一切稀里哗啦都打碎了”，“只剩下毒病的我和我的三个字的姓名”。

书中庄之蝶的名字也是取自“庄子梦蝶”之意，包含着庄子出世的哲学。读完全书，让我们看到现实的生活不可能让人活的太过逍遥自在；走到人生辉煌的顶端看似无限风光、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太过放纵的最后只能是亢龙有悔、月满则亏，一不小心就会跌入低谷。或许这也正是书中风花雪月背后给人的一种思索。

人的欲望是无限的，争名争利的背后，有着太多的权色纠结；是为欲望而活，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是为真正的自己而活，过得像书中收破烂老人那般的潇洒通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