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愿意用11部长篇作品，“换”鲁迅一部短篇都换不来

莫言：愿意用11部长篇作品，“换”鲁迅一部短篇都换。

历史不乏有狂妄之人，同样也不缺少低调谦虚之人。文人本非狂士，像许攸、杨修等既是文人又是谋士，智囊输出的同时也很自傲，但是纯粹习作的文人虽然不较他们那么狂傲，一定程度上内心却是一等一的狂。在他们的文章中就可以瞥见一二。

在我国文学史上，文人墨客有很多，但真正留名千古的并不多。像最为大家熟悉的屈原、陶渊明、李白、杜甫、苏轼、曹雪芹及鲁迅等，不仅是我们喜闻乐见的诗人作家，还是在世界有名的文豪。相比古代文学大师们，近代鲁迅又显得很特别，因为他的文学风格与整个中国文坛都不尽相同。这是为何？

鲁迅的笔不仅仅是为文学而写，更多的是剖析思想，从人性最深层下手，这在很多作家都是无法触及的，而且带有高度的警醒性质，这些让鲁迅处于文坛“孤立”的位置，无人坐其左，同样这也使得鲁迅成了争议最大的人。单从文学价值上看，有的人认为鲁迅写的短篇小说很有价值，但无比晦涩的杂文和从未写过长篇成了鲁迅被诟病的地方，甚至被人称为非文学家，只是一个写写短篇的作家而已。

这些话并非空穴来风。王朔说过，一个作家没有“戳”出来长篇小说，总是有些心虚。有了一两部长篇，也说得过去，一直写短篇是令人可疑的。长篇才是炼真本事，凭小聪明雕虫小技懵不过去的。所以王朔一直在朝着长篇创作，写出了《我的千岁寒》、《玩的就是心跳》等。但是要说真正能写长篇的，王朔与贾平凹、莫言这些作家相比，似乎又不在一个级别。

鲁迅没有写过长篇，算是遗憾吧，王朔也为此抱憾说到；鲁迅没有写出长篇，也许不是他个人的损失，而是中华民族的损失。以他显露的才能，可以想象，若他真写长篇，会达到一个怎样的高度。具体什么样的高度已经不得而知，但可以现有的文学作比较。莫言就曾为此做过有力的对比，那么莫言的话能不能让质疑鲁迅仅以短篇文学就盖过其没有写过长篇而立于近代文坛之巅的人“戛然而止”呢？

历史是不容假设的，但后人仰望泰斗，足以明证鲁迅的真实高度。

这要从遥远的诺贝尔文学奖说起，百年前诺贝尔文学奖成立以来，设立初衷一直是致力于鼓舞为世界人民做出贡献的具有普世价值的文学作品。每个国家或地区的优秀作家都有机会获得，所以作为历史渊源极深的汉语言文学自然是备受关注，只是可惜，诺奖成立以来的百年，中国作家一直都无缘获得。当然包括鲁迅，后来的老舍、沈从文也无限接近过，亿万国人都渴望着能有作家打破，圆我们一个诺奖梦。

众所周知，时间来到2012年，这一年，诺奖的宣布来得很突然，中国本土作家莫言获得诺贝尔文学奖。喧闹，欢欣鼓舞是诺奖情结最好的抒发。莫言的获奖显然具有划时代的意义，这让国际文坛更加关注中国文学，海外读者开始重视中国人的作品。彼时，川端康成获奖，同样是亚洲作家，再后来大江健三郎也获奖，都是相同的肤色，文化相近，但都不是我们国家的。莫言获奖或许出乎意料，但完全在理，以专家的解读，莫言早就够得上诺奖的标准了。

如果莫言更早获得茅奖，或许受到海外的关注将更早。2011年因《蛙》夺取茅盾文学奖，次年便获得了诺贝尔文学奖。一个诺奖作家获奖不是一蹴而就，根据诺奖颁发的经验可知，作家须在本区域有一定的影响力，而后影响世界。在作品价值与世界意义要吻合一定的标准，这样就有可能从众提名作家中脱颖而出。如果实力不足，将一直压在评委手里，最好的例子是日本作家村上春树，他在诺贝尔文学奖的赔率榜上几乎年年高居前列，一直陪跑但一直未能如偿。

莫言的文学积累和天才般的创作能力是他赢得世界关注的前提条件。其实早在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之前，就有人认为莫言是诺贝尔文学奖的东方遗珠。基于汉语言文学的翻译，和国外汉学家的崇拜，莫言从云云大众中突出出来。作为国内当代首屈一指的作家，想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还要有另一个重要的指标，虽然不是官方的，但不少人都这样认为，那就是作品产量。

一个作家的产量低，于竞争极大的当代文坛环境下，想要获得诺贝尔文学奖是难上加难。最好的例子就是余华，余华算得上是我国当代最早走向海外的作家，二十多年前就凭借小说《活着》获得了格林扎纳卡佛文学奖，这是一个被誉为诺奖风向标的欧洲文学奖。尽管小说精彩之极，也吸睛无数，但是《活着》的篇幅也是读者们熟知的，不得不说篇幅过短是当代文学的硬伤。今非昔比，上世纪中叶，文坛“硬汉”海明威靠篇幅更短的《老人与海》风靡世界，搬动诺贝尔文学奖的时代一去不复返。

所以，放眼当今的文学作品，都在精度达标之后，目标转向篇幅。时代巨制，就需要有长篇来支撑，才能有厚重感，有大悲悯，大情怀，大气度，才更能有说服力。莫言获奖后，八十年代兴起的作家相继进入暮年。年届七十的贾平凹一直笔耕不辍，几乎以两年一部长篇的速度成书，可谓不让廉颇。莫言更是不敢放松，尽管历史上没有哪个作家可以两度获得诺贝尔文学奖，但莫言也一直创作，新作品还在继续。

莫言呼吁写长篇小说就要往长里写

时至今日，莫言已经写就十一部长篇小说，他获得诺贝尔文学奖除了作品精良外，他的产量也成了一般作家无法曲及的。这十一部长篇作品全都是纯文学，这样的产量在当代国内文坛上算是非常高了。而且莫言本人也擅长写长篇，他本人很重视长篇小说的艺术性，一直都认为如果写长篇小说就要往长的写。在莫言每部小说的序言里，都会有一篇呼吁往长篇写作的文章《捍卫长篇小说的尊严》。莫言道：

“长度、密度和难度，是长篇小说的标志，也是这种伟大文体小说的尊严。”莫言在文中指出；所谓长度，自然是指小说的篇幅。没有二十万字以上，那就不叫小说，小说它就缺少应有的威严。就像金钱豹，虽然勇猛，也很剽悍，但终因体形稍逊，耐力不足，难成兽中之王。

我所指的长篇就是那种犹如长江大河般的波澜壮阔之美，却是那些精巧的篇什所不具备的。另外常听到有人把长篇写短的呼吁，我要说：长篇就是要往长里写。当然，把长篇写长，并不是事件和数字上的累加，而是一种胸中的大气象，一种文学艺术的大营造。

这是莫言几十载写作的心得。从行文言语看得出来莫言内心大气象大汹涌，一部长篇作品的写就完全是大积累，大苦闷，大悲悯，不吐不快的情感抒发，就文字写作而言，足以看得出莫言内心的阔达。文人的眼中的傲气，心中的不俗，不过莫言完全不像一般的文人，他只在笔尖抒发豪气和傲骨，于现实做人方面却是很低调谦虚。无论能力有无，他总是一番愿做小弟的心态。或许这也是莫言有所成就的性格基础，一种打心底里的谦逊激励着他一直砥砺前行。

在当代，仍有不少学者认为鲁迅不写长篇就不是文学家的说法，让很多受鲁迅文学影响的人心中不快。莫言就是一个，他从小就是读鲁迅长大，且一直模仿，但始终无法超越和从受鲁迅的影响中走出来。多年前，莫言获奖后，有人提到他和鲁迅的文学成就对比，并以鲁迅没有写过长篇为话题展开。莫言那时就坦言；鲁迅是少有的天才作家，喜欢他的短篇，愿意用自己十一部长篇换鲁迅一个短篇都换不来，如果能写出《阿Q正传》那样在中国文学史地位的中篇，宁愿所有的作品都不要了。

鲁迅是谁？

鲁迅是我国现代文学的奠基人，白话文的开拓者，五四运动的主要参与者，他的作品饱含着对时代脉搏的把握，对人性剖析的警醒，对青年负责到底的决心。一面在黑暗中彷徨，一面在即将到来的黎明前呐喊，既埋头苦干，也四处奔走为民请命，从寄意寒星荃不察，到我以我血荐轩辕。鲁迅人生的真实写照就是；吃的是草挤的是奶，曾经横眉冷对千夫指，也常常俯首甘为孺子牛。

鲁迅的文字与一般的文学作品完全不是相同的概念，他的文字常常是夜半三更时的烟、痛力的咳嗽咖啡，不眠的躯体、无休的精神，合力形成。常见的文学都如诗一样启迪心智，使人灵秀，而鲁迅的文字，特别是那些短篇《狂人日记》、《孔乙己》等犹如匕首，是猛插进去的警醒，去除人心的陈旧不堪，于混混沌沌中走出，于麻木不仁里脱胎换骨，是旧思想的再造，封建禁锢的强有力打破。

莫言作为一个思想天马行空的作家，现实魔幻大师，内心所限自然是所有文人骨子里的狂，只是这些狂都被高层次的文学修养压了下来，注进作品里就变成了《红高粱》、《四十一炮》、《蛙》等富有现代意识的长篇，而本质的狂并不曾在表面停留。所以莫言养成了低调谦虚的品性。他所坦言的“愿意用十一部长篇小说换鲁迅一个短篇，都换不来。”不仅仅是含蓄的低调，更是后辈对先贤的膜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