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习日记6:
实习生:涂鼎
许多年之后,面对窗外如时光一般流逝的风景,坐在车里的我将会回想起,那个命运带我去看云彩的遥远的上午。
那一天我二十三岁,初入江湖,书生意气,想爱,想吃,那是我一生中的黄金时代。而她也正茂风华,隐约可见倾国倾城。后来我才知道,那次相遇,是早就注定好了的剧本。
那是我第一次见到她。大风,晴。
三个月前我们约好在这里见面,那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机会。我买的是最早一班到的火车——按惯例卧铺通常都是要晚点的,所以时间刚刚好可以赶上最早去她那儿的班车。谁曾想运气竟如此不好,火车准点到达。清早上火车站,广场熙攘长街熹微,真有卖豆浆的小店冒着热气,这是一个美好的开头,我想。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还没见着正主,这一路上却全都是跟她有关的风景,就像是有人一遍遍的通知有你的快递,让你想拆开的兴奋一层层地递增。而我终于见到她的时候,正是南国的阳光升起到温润而不燥烈的临界,风不大不小,只够撩起小女孩的头发和裙摆。回廊环绕,树影扶苏,黄发垂髫而怡然自得。而她,虽偏安一隅,却仍不失大家闺秀的气质,周到而细心地安顿好了我的一切。我知道,接下来的两个月,就是我和她的时间了。
作为主人,她给了我足够的时间去了解她,家族的历史与荣耀,祖上的和亲与自强,她的性格她的优缺点她的喜好,她的思想她的做事风格,甚至她闺房床头上挂着的一串拆开的珠宝,她都一一为我道来,不自矜也不自傲,端的是动朱唇以徐言,陈交接之大纲,令人拍手点头而暗自倾心。
一方面她是严肃沉静的,给人信赖和依靠;一方面她又是轻快活泼的,亲和力十足。她带着我拓展带着我爬山,带着我去她家的每个小阁楼去探险,让我见到了她的每一面,每一面,都让我既仰慕又佩服。厅堂里的她薄施粉黛仪态万千,家里事务无一疏漏;厨房里的她飒爽英姿指挥若定,油盐酱醋调配适当。
但要说最熟悉的,当属她的琴棋书画十八般武艺。她会的很多,而且技艺都相当不错。之前是所学于人,现在已能够自调宫商,几有超越之势,跟着她每日价耳濡目染,多少也能得点皮毛,比如说流行曲谱的市场调查,笔墨纸砚的成本控制,基于欧体的折弯钩的创新性研究,论浓淡干湿焦的墨法的二十一种运用,以及对于同行和自身作品的对比品鉴。尤其是对于任何一个细微笔法的斟酌一段声部的推敲的认真劲儿,都证明了她的受人喜爱不是没有原因的。要说她拓宽了我的视野刷新了我的认识,那也是毫不夸张的。李银河对王小波说过,别的男生,很快就见了底,可你却不,你的心里有一个泉,它永不枯竭。我想,她也是。
这是我遇见的第一个她。我说过,我初出茅庐,豪气干云,誓要体会千般颜色万种风情,可是现在我有一种强烈的预感,我要折在她手里了。钱钟书对杨绛说过,没遇到你之前,我没想过结婚,遇到你之后,结婚这事我没想过和别人。我想,我也是。
三个月前的那天,我看到了她张出来的英雄榜,她在一边歪着头,巧笑倩兮。我鼓起勇气走上去,问:“你好——”
她微微一笑迎面走来,像从梦中走出来一样——
“你好,我叫东风日产。”
至此,一段美妙的旅程,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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