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回路列车不是梦：致力于超音速旅行的初创们

但比这支梦之队更加令人惊讶的，还是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初始使命。他们打算超越穆斯克的最初愿景，首先专注于货物运输而不是人员运输。这种高速“货物回路”可以在陆地和水下进行。想象一下，一根根钢铁管道在海水下方纵横交错，或者在海岸起起伏伏，集装箱以接近超音速的速度在管道里飞驰。需要iPhone？点一下按钮，装满iPhone的集装箱就会从深圳出发，一夕之间即可到达大洋彼岸。

与这支全明星阵容不同，德克·阿尔伯恩（Dirk Ahlborn）的队伍就像是杂牌军。他的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Hyperloop Transportation Technologies）也位于洛杉矶，名称相似，拥有200名工程师、设计师和其他人员，他们在过去一年里实质上是在以众包方式开发超回路列车。这家公司脱胎于阿尔伯恩旗下众筹网站JumpStartFund上的一个项目，现在拥有一批来自于思科（Cisco）、波音（Boeing）和哈佛（Harvard）的固定兼职者——他们纯粹是为了得到该公司的股份而工作。他们被组建成包含多支团队的联合体，致力于解决超回路列车的不同方面——财务模式、路线优化、客舱和站点设计、客舱工程设计。“在未来的某个时间点，我们将会需要一支全职团队并进行融资。”阿尔伯恩说，“但就现阶段而言，众包方式的效果就很好。”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计划于今年晚些时候，在迪拜和约翰内斯堡举行的大型铁路贸易展上展示他们的最新成果。

与此同时，穆斯克率领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有一群工程师，一直在要求开发超回路列车。因此，就在今年1月份，穆斯克宣布了在得克萨斯州投资修建一段超回路列车试验轨道的隐晦计划，并没有公布具体日期。就像穆斯克在2013年将其最初的超回路列车概念“开源”一样，他说他打算让所有人都可以使用这段轨道进行设计测试。该轨道只适用于畏缩版的客舱。

得克萨斯州测试轨道的设想仿佛出自《星球大战》（Star Wars）——极速飞梭在空中来来往往，起义军与帝国军斗得不可开交。对于这个全新的行业来说，这并不是个糟糕的类比。“我们正在窥视一个前所未有的领域。”皮谢瓦说，“这有风险，但这是可以改变世界的想法。”

科幻作者和其他梦想家早就设想过快速的管道旅行。火箭先驱罗伯特·戈达德（Robert Goddard）曾在1909年撰写了一篇文章，构思与穆斯克的想法相去不远。1972年，美国兰德公司（Rand Corporation）的罗伯特·萨尔特（Robert Salter）设想了名为Vactrain的超音速跨大陆地下铁路系统。谢尔文·皮谢瓦也是那些梦想家中的一员。在互联网泡沫时代，他曾提出了名为Pipex的气动管道网络，可以将重要文件送到旧金山各地。这个想法无果而终。

但皮谢瓦功成名就。如果你在硅谷附近提到他的名字，很可能就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他慷慨大方，是个自来熟，相识不久就会和你拥抱，向你倾诉，谦虚地自夸，像倒豆子一般说出一连串明星朋友（Jay Z，爱德华·诺顿，肖恩·潘）的名字。

“他无疑是一位组织者。”曾与他做过几次交易的一位硅谷投资人说，“做个组织者能带来很多好处。”问问门罗创投（Menlo Ventures）的人就知道了。门罗创投管理着40亿美元资产，皮谢瓦曾策划安排了该公司最出色的投资之一，也就是投资当时规模很小但增长迅速的打车应用优步。

优步在2011年底进行第二轮融资时，皮谢瓦起初曾被优步及其投资人回绝。当他正在阿尔及利亚发表演说时，他接到了优步首席执行官特拉维斯·卡拉尼克（Travis Kalanick）打来的电话。他说，如果可以在都柏林与卡拉尼克见面，他就马上赶过去。皮谢瓦匆匆搭乘了下一趟航班前往爱尔兰。“我对皮谢瓦不是十分了解，但我收到了他的好几封邮件，他认识的每个人都向我介绍他。”卡拉尼克在2012年对福布斯说，“我决定和他见个面，因为我不能不这么做。”这两人很合得来，在都柏林的街道上边走边聊了好几个小时。他们在凌晨签署了投资意向书，门罗创投获得8%左右的优步股份，对该公司的估值为2.9亿美元。现在，这家公司价值420亿美元。“我总是告诉别人：经验一、登上那架飞机。”皮谢瓦说。他持有的优步股份和其他资产总值约5亿美元。

这一成就让这位外来移民的美国致富梦攀上巅峰。1980年，皮谢瓦的母亲带着他和两名兄弟姐妹逃离革命后的伊朗。当时他年仅6岁。他父亲在被推翻的伊朗国王治下负责管理该国电视台网的很大一部分，比他们早一年勉强逃到美国，在华盛顿特区开出租车。他的母亲曾是教师，在华美达酒店（Ramada Inn）找到了一份服务员的工作。皮谢瓦的英文很糟糕，他的二年级老师曾威胁要让他留级，后来他的父亲找老师理论，迫使她允许皮谢瓦升级。10岁时，他曾打电话给当地电台，讨论中东政治。“我觉得他生下来就有40岁。”他的兄弟阿夫辛（Afshin）说，此人出售了自己的律师事务所，搬到洛杉矶担任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总法律顾问。

1998年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毕业后，皮谢瓦回到马里兰州，创建了多家公司，包括早年的操作系统WebOS以及社交游戏网络（Social Gaming Network）和Webs.com。Webs网站以1.175亿美元的价格出售给了网络印刷服务商Vistaprint。2007年，他搬到旧金山，开始把投资初创公司作为副业。门罗创投在2011年6月聘请他担任投资合伙人，他带领这家旧金山公司先后投资了图片类社交网站Tumblr、眼镜电商Warby Parker和优步。

两年前，皮谢瓦筹集了1.53亿美元，与前高盛（Goldman Sachs）创投人斯科特·斯坦福（Scott Stanford）创建了自己的基金公司夏尔巴创投。他们不只是投资既有的初创公司，还会围绕有才华的人才从零开始打造新公司。皮谢瓦付诸实施的最初想法之一，就是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

这家超回路列车初创公司具有典型的皮谢瓦风格。在过去几年里，他把自己变成自视甚高的好莱坞外交大使，与肖恩·潘（Sean Penn）一起前往班加西，和对抗卡扎菲的利比亚反对派会面。两人还奔赴解放广场，和埃及抗议者一起游行。2012年1月份，他和肖恩搭乘埃伦·穆斯克的私人飞机前往古巴，要求卡斯特罗政府释放被关押的美国人。在途中，皮谢瓦逼问穆斯克何时着手开发超回路列车。在近一年的时间里，穆斯克私底下多次就这个想法做出暗示。

“他说他没空。于是我说让我来。我喜欢做这个。”在随后的六个月里，皮谢瓦不断要求穆斯克公开他的超回路列车研究，但穆斯克始终不为所动，说自己太忙了。但皮谢瓦就是皮谢瓦，他迫使穆斯克不得不将之公诸于众：2013年5月份，在AllThingsD大会上，穆斯克在台上再次避开了超回路列车的话题。于是皮谢瓦在听众问答环节中率先拿起了话筒：“埃伦，我们之前曾讨论过你的一个想法，也就是超回路列车。我希望你告诉这些听众，什么是超回路列车，它将如何改变我们的世界。”突然成为焦点的穆斯克磕磕绊绊地进行了阐述，并且很不情愿地承诺在8月份发布白皮书。现在，这个想法已经众所周知。

他的白皮书一经发布，就在互联网上引发了热议，褒贬不一。但不管怎样，皮谢瓦开始大肆宣传超回路列车。作为民主党的重要捐款者，他把与奥巴马总统在白宫的会面变成了一场30分钟的超回路列车推介会。据皮谢瓦说，奥巴马答应在那天晚上阅读穆斯克的白皮书，并在第二周让科技政策办公室（Office of Science & Technology Policy）讨论这个想法。皮谢瓦还在在拉里·佩奇（Larry Page）的游艇上观看于旧金山湾举行的美国杯帆船赛时，向这位谷歌（Google）创始人介绍超回路列车。

皮谢瓦的不懈努力开始带来回报。朗斯代尔承诺投入资金和时间。然后是梅西纳，那时他已经是夏尔巴创投的外部合伙人。“皮谢瓦很早就明白这是一次政治上的挑战。”梅西纳说，“但这不是普通的推销。这是那类只要我们去做就能改变一切的事情中的一样。如果我们思维敏捷、行动迅速，这个想法就能实现。这跟飞向火星的想法不一样。”在穆斯克前往英属维京群岛一座面积为850英亩的私人小岛，参加皮谢瓦的40岁生日宴会时，皮谢瓦终于等到了他的支持，盛邀大卫·萨克斯一同加盟。萨克斯在PayPal工作时曾是穆斯克的首席运营官，刚刚以12亿美元的价格将Yammer出售给了微软（Microsoft）。

“我原以为他们邀请我加入的是一个慈善组织的董事会。”萨克斯说，“但我意识到，他们非常认真，想把这个变成一家公司。”他最终接受了皮谢瓦的邀请，成为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联合董事长。虽然穆斯克在表面上仍然与所有的超回路列车项目保持距离，但在去年4月份，他曾与皮谢瓦和萨克斯秘密碰头，在洛杉矶日落塔酒店（Sunset Tower Hotel）共餐时讨论了最新进展。“埃伦觉得，如果我们能够证明它可行，即使只是两到五英里的原型，也足以克服所有的政治挑战和监管问题。”萨克斯说，“但我们全都认为，必须先用私人资金来验证它。”

这就是皮谢瓦的资金去向。850万美元将用来支付最初的工程和设计费用，8,000万美元将用来打造和运行测试轨道。但由谁来打造呢？穆斯克率领的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工程师们不断对皮谢瓦说起同一个名字——布洛根。

布洛根·巴姆布洛根的名字很容易被人拿来开玩笑，他的老板就常常这么干。他原名凯文·布洛根（Kevin Brogan），去年他决定将自己的名字与新婚妻子巴姆比·刘（Bambi Liu）的名字结合起来，于是便取了这么个怪名，而他的妻子现在叫做巴姆比·巴姆布洛根。他披头士时代的那种八字胡，身穿深V领T恤，脖子上挂着一把万能钥匙。但在这种夸张的外表下，是一名世界级的工程师，他完成了猎鹰1号（Falcon 1）第二级发动机的所有设计工作，还是龙式飞船（Dragon）隔热罩的首席设计师。“他提出的设计前所未见。”他在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一名前同事说。

巴姆布洛根起初对穆斯克的想法不感兴趣。“我对帮有钱人少花20分钟从旧金山抵达洛杉矶没兴趣。”这位薪水丰厚的工程师鄙夷地说。但重塑城市和肮脏的集装箱运输业呢，就像皮谢瓦在推介时所说的那样？巴姆布洛根被说服了。

身材高大，脾气随和，外表酷似连姆·尼森（Liam Neeson）的德国人德克·阿尔伯恩，通过“颗粒壁炉”走进了这个革命性运输理论的世界。他曾管理着一家生产颗粒壁炉的意大利公司，后来在2009年来到洛杉矶，帮助创建了各种各样的初创企业，包括一家燃气涡轮机公司。当《促进初创企业融资法案》（JOBS Act）在2012年获得通过时，他制定了让创业过程完全开源的计划。他率领刚刚成立两年的众筹网站JumpStartFund，鼓励创业者公布他们的想法，并向公众融资或者达成合作关系。

穆斯克的超回路列车白皮书基本上就是一份公开推介书，阿尔伯恩迅速投身其中。一位合伙人把他介绍给了太空探索技术公司的总裁兼首席运营官格温·肖特维尔（Gwynne Shotwell），后者在2013年10月份批准了发起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项目的提议。他们很快就找到了200名志愿者开发超回路列车。

每周需至少工作10小时的志愿者，可以得到这家公司的股份。阿尔伯恩在加州赫莫萨海滩（Hermosa Beach）坐镇指挥，通过每周的电话会议让各支团队保持沟通并共享文件。“有些人不愿意向老板坦白他们正在做的事情，因为他们有全职工作。”他说。一年来，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一直在改进这个项目的方方面面，并在其网站上公布最新进展。来自哈佛大学和其他学校的数学系学生们构建了一个相当先进的路线优化模型，用成本最低、最令人满意的路线，将两所城市连接起来。波特兰的一家电动机公司正在研发客舱的推进系统。由加州大学洛杉矶分校建筑系学生组成的团队已经制作出了客舱内部的木制微缩模型，但还不清楚他们毕业后将会干什么。

根据成本分析团队的保守估计，双向客运管道的造价为每英里4,530万美元。“我相信，我们将找到利用钢铁和其他材料的新方法，使造价降低至接近每英里2,000万美元的水平。”负责管理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产品管理团队的思科员工杰门·库斯（Jamen Koos）说。

阿尔伯恩说，墨西哥政府已经向他表达了修建120英里超回路管道用以连通墨西哥城和克雷塔罗的兴趣，但这远非一项确切的承诺。尽管如此，他相信他的众筹模式不会吓跑潜在客户。“我们的200名志愿者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们比30位全职人员干得更好。”

与此同时，专业人士之间已经打起了口水仗。巴姆布洛根预言，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的努力“将是我们暑期实习生的一大来源”。自去年8月份之后，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办公地点已经从巴姆布洛根位于洛杉矶潮人社区Los Feliz的车库，搬到了洛杉矶中产阶级艺术社区一间6,500英尺的造冰厂旧址，沿着街区走下去还有一间无上装酒吧。

与哈里·里德会面后，一项重大的突破出现了。这位参议员把他们介绍给了安东尼·马内尔（Anthony Marnell），此人修建了赌场大亨史蒂夫·韦恩（Steve Wynn）位于拉斯维加斯的所有宏伟建筑，也是里约酒店赌场（Rio Hotel & Casino）的首席执行官。那他真正的兴趣点在哪里？答案是从西海岸到拉斯维加斯的客运铁路。“近30年的时间里，我一直在投资世界各地的快速列车。”他说。十年来，马内尔和他的投资者自掏腰包，已经向“西部高铁”项目（XpressWest）投入了5,000万美元，主要用来购买通路权。西部高铁是一个从罪恶之城拉斯维加斯一直铺设到洛杉矶东郊的拟建高铁项目，全长计达190英里。相比之下，超回路列车试验更加令人感兴趣。谈判正在进行。“肯定有办法可以让我们达成合作。”马内尔说。

这次合作很重要，因为穆斯克最初的提议（从旧金山到洛杉矶的路线）很难实现。即使对导致加州高铁项目需要20年才能破土动工的政治争论打个折扣，穆斯克也没有找到办法使超回路管道与每座城市之间的距离缩短到一个小时车程以内。对于超回路列车项目来说，在已经非常拥堵的城市里获得通路权是项艰巨的长期任务。超回路列车运输技术公司的效果图上展示着，一条架设在基座上的《饥饿游戏》（Hunger Games）式管道穿过纽约市东河，旁边就是布鲁克林大桥。但愿这一切能够成真。“我相信，超回路列车在技术上是可行的，但通路权是个问题。”位于克利夫兰市的美国宇航局格伦研究中心（NASA Glenn Research Center）的航空航天工程师贾斯丁·格雷（Justin Gray）说。这就是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专注于货运的一大原因所在：进入洛杉矶港口的很多东向运输货物都是途径拉斯维加斯通过铁路或公路运输，因此这条路线是天然的测试场地。

这些只是问题的开始。在技术方面，穆斯克把超回路列车的横向加速度上限设定为4.9米每平方秒（相当于0.5个重力加速度），这就像是一架飞驰的火箭，人坐在里面会产生呕吐感。日本东海道新干线的最高横向加速度为0.67米每平方秒，时速仅为180英里。完全无碳的超回路列车也不现实。穆斯克曾设想，沿着整条超回路管道安装一套太阳能面板，但巴姆布洛根说，超回路列车电力推进系统需要的电量超出了那些太阳能面板的发电能力。因此需要来自电网的电能，而这意味着要消耗煤炭。

技术挑战也相当艰巨。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运输舱设计是在运输舱下部雪橇型装置所产生的气垫上行驶。硬驱动行业提供了一些模型，但在实验室以外的地方，还从来没有人使用过运行速度接近跨音速的空气支座（巴姆布洛根的团队计划在今年夏天修建一个空气支座试验台）。他们还不得不自己开发超回路管道的生产设备，因为现在没有这样的现成设备。“我需要雇佣那些真正善于开拓全新领域的人。”巴姆布洛根说。

这就是太空竞赛的真实写照。曾经看起来异想天开的事情，现在有了实现的希望。穆斯克自掏腰包，拿出1亿美元建造猎鹰1号运载火箭，前三次都未能成功入轨。“现在是停止开发照片应用，开始为这个星球做点事情的时候了。”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董事彼得·戴曼迪斯说。

钱不是问题。皮谢瓦说，一旦他的优步股份套现（上市？），他将参与超回路列车技术公司的8,000万美元融资，以个人身份出资4,000万美元。如果他们或其他人取得成果，那么将有数十亿美元接踵而至。“我们正在目睹一个文明的终结和另一个文明的兴起，我们打造的这种交通设施就是这一新文明的开始。”皮谢瓦像往常一样轻描淡写地说道，“开弓没有回头箭。”

译 于波 校 李其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