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七号,大暑。
空气黏稠得像化不开的麦芽糖,裹着每一个毛孔,逼出一身又一身的汗。
我站在考场外那棵巨大的香樟树下,手里捏着一把快被手心里的汗濡湿的纸扇,眼神却死死地,黏在马路对面。
那里,停着一辆黑色的,在阳光下闪着昂贵光泽的迈巴赫。
车门开了。
先下来的是我的丈夫,江川。
他穿着一身我从未见过的、剪裁精良的灰色西装,手腕上那块表,在阳光下晃了一下我的眼。
我认识那块表,百达翡丽,我在杂志上见过,后面的零多到我数不清。
而他昨天出门时,手腕上戴的还是那块我五年前花三个月工资给他买的天梭。
他绕到另一边,绅士地拉开车门。
车里下来一个女人。
我的闺蜜,苏晴。
她穿着一条香奈儿的白色连衣裙,妆容精致,笑意盈盈。
最后,从后座下来一个穿着白色T恤的少年,个子很高,眉眼间,有几分江川的影子。
那是苏晴的儿子,林宇。
江川亲昵地拍了拍林宇的肩膀,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宇点点头,脸上带着自信的笑。
苏晴从车里拿出一瓶依云矿泉水,拧开,递给江川,自己又拿了一瓶,递给儿子。
江川自然地接过,喝了一口,然后把剩下的半瓶水递回给苏晴。
苏晴接过来,毫不嫌弃地就着瓶口也喝了一口。
他们三个人,像一幅和谐又刺眼的画。
像真正的一家人。
我捏着纸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今天,是我女儿江念念高考的日子。
也是苏晴儿子林宇高考的日子。
他们俩,在同一个考场。
半小时前,江川给我打电话。
“老婆,公司临时有个重要的会,视频会议,实在走不开,我就不去送念念了。”
他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还带着一丝歉意。
“你跟念念说一声,让她好好考,爸爸晚上回去给她庆功。”
我当时还心疼他,说:“没事,你忙你的,我在这里就行。念念很懂事。”
懂事。
多讽刺的词。
我女儿江念念,此刻正在考场里,为她的未来奋笔疾书。
她穿着我特意为她买的、寓意“旗开得胜”的红色T恤,那件T恤,打完折九十九块钱。
为了凑够一百块钱的商场满减活动,我还搭了双十块钱的袜子。
而马路对面那个少年,穿着上千块的潮牌,坐着几百万的豪车,有他的“父亲”,和他的母亲,一起为他加油助威。
我的丈夫,江川,对我说他在开一个重要的视频会议。
却西装革履地,开着一辆我只在电视上见过的豪车,送我闺蜜的儿子来高考。
我看着他们三个人谈笑风生的样子,只觉得浑身发冷。
六月的天,我如坠冰窟。
十八年。
我们结婚十八年了。
从一无所有,到如今在二线城市有房有贷,江川开着一辆二十万的帕萨特,在一家中等规模的公司做部门总监。
这是他告诉我的,我们家的全部。
我辞去了注册会计师的工作,在家做了十五年的全职主妇。
我每天盘算着菜市场的菜价,为了三毛两毛和人争得面红耳赤。
我给他买三百块的衬衫都要犹豫半天,自己身上的衣服,大多来自淘宝和打折款。
我以为我们是万千普通家庭中的一个,为了碎银几两,为了孩子的未来,努力地,平凡地生活着。
现在看来。
不过是我一个人的独角戏。
马路对面,江川和苏晴还在跟林宇说着什么,大概是些考前叮嘱。
我死死地盯着江川的侧脸。
那张我看了十八年的脸,此刻看起来,无比陌生。
我忽然想起,上个星期,我跟他说,想在高考后,全家一起去趟云南旅行,算是庆祝念念高中毕业。
他当时皱着眉,一脸为难。
“老婆,最近公司效益不好,我压力很大,奖金都停发了。旅游的事,能不能再缓缓?”
“念念考完试,让她在家好好休息一下,或者跟同学出去玩玩也行。”
“等过两年,我手头宽裕了,一定带你们去最好的地方。”
我信了。
我还反过来安慰他,说没关系,在家也一样,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一家人。
我看着对面那三个人,心口疼得像被刀子反复剜刮。
哪个才是他的一家人?
“叮铃铃——”
考试结束的铃声响了。
像是给我混乱的大脑按下了暂停键。
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让念念看出来。
今天,是她人生中最重要的日子。
我不能毁了它。
我转身,挤进翘首以盼的家长人群里,脸上努力挤出一个温柔的笑。
马路对面,那辆黑色的迈巴赫,已经悄无声息地开走了。
仿佛从未出现过。
念念从考场里出来,一脸轻松。
“妈,你怎么了?脸这么白?”
她一出来就看到了我,关切地问。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扯出一个笑。
“没事,天太热了,有点中暑。考得怎么样?”
“还行吧,正常发挥。”她挽住我的胳膊,像只小鸟一样叽叽喳喳,“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有点难,不过我感觉大部分人都做不出来。”
我悬着的心放下了一半。
“走,妈带你去吃好吃的,中午想吃什么?”
“爸不来吗?”她问。
“你爸公司开会呢,走不开。”我面不改色地重复着江川的谎言。
每说一个字,都像在吞玻璃渣。
“哦,那我们去吃火锅吧!考完一门,必须得庆祝一下!”
“好。”
我带着念念去了商场里一家新开的火锅店。
热气腾腾的锅底,咕噜咕噜地冒着泡。
念念吃得很开心,小脸红扑扑的。
我却没什么胃口,只是机械地往她碗里夹菜。
我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江川发来的微信。
【老婆,念念考得怎么样?】
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
然后,我拿起手机,回了一个字。
【好。】
他几乎是秒回。
【那就好。我还在开会,焦头烂额的。晚上我早点回去。】
后面还跟了一个“奋斗”的表情包。
我看着那个挥着拳头的小人,只觉得一阵恶心。
还在演。
演了十八年,不累吗?
我放下手机,抬头看着正埋头苦吃的女儿。
她的眉眼那么像江川。
我忽然觉得,眼前这一切,都像一个巨大的笑话。
下午考数学。
送念念进考场后,我又回到了那棵香樟树下。
这一次,我没有再看马路对面。
我拿出手机,开始搜索。
“迈巴赫S级,价格。”
搜索引擎很快给出了答案。
落地价,三百万起。
我又搜了搜江川手腕上那块表。
百达翡丽超级复杂功能时计系列。
参考价,一百八十万。
我的手指在冰冷的屏幕上滑动,心却一点点沉入谷底。
这些数字,对我来说,就像天方夜谭。
我一个月的生活费,是五千块。
包括了全家人的吃穿用度,水电煤气,还有人情往来。
江川每个月会准时把钱打到我的卡上。
偶尔,我会抱怨钱不够花。
他就会叹着气说:“老婆,再忍忍,等我这个项目做完了,奖金下来就好了。”
我每次都信以为真。
甚至会因为自己的不懂事而感到愧疚。
我开始翻看苏晴的朋友圈。
她的朋友圈设置了三天可见。
最新的动态,是昨天发的。
一张风景照,配文是:【心情愉悦。】
我点开那张照片。
背景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 ...(省略部分内容以符合摘要长度,完整故事将继续展开)
我点开那张照片。
背景是一家高档的西餐厅,落地窗外,是城市的璀璨夜景。
桌上摆着精致的餐点和红酒。
照片的一角,露出了一只男人的手。
那只手上,戴着一块表。
百达翡丽。
我把照片放大,再放大。
那只手,我太熟悉了。
是江川。
原来,他昨天说的“加班应酬”,是和苏晴一起,享受浪漫的烛光晚餐。
而我,在家里,给他炖了他最爱喝的排骨汤,等他到深夜。
汤凉了,热了,又凉了。
最后,我一个人,默默地喝掉了。
我关掉手机,闭上眼。
香樟树的叶子在风里沙沙作响。
我好像能听到自己心碎的声音。
一滴,一滴,落在滚烫的地面上,瞬间蒸发,连痕迹都留不下。
下午的考试结束,念念的情绪明显没有上午高。
“妈,数学太难了,我后面有两道大题没做完。”她眼圈红红的。
我心疼地抱住她,“没关系,念念,难的不是你一个人,大家都难。考完了就不要想了,我们还有明天呢。”
我带她去吃了她最爱的甜品。
看着她重新露出笑容,我才松了口气。
回家的路上,我的手机响了。
是苏晴。
我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晴”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
“喂,晚晚。”她的声音听起来很愉悦。
“嗯。”我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
“念念考得怎么样?我家林宇说数学特别难,他出来脸都绿了。”
“还行吧。”我说。
“哎,别担心,高考嘛,总有意外。对了,我跟你说个事,我准备给林宇办个升学宴,到时候你和老江可一定要来啊。”
我握着手机,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
升学宴。
她用“老江”这个称呼,叫得那么自然。
仿佛他们才是一家人。
“再说吧,念念考完试也想出去玩。”我冷冷地回绝。
“别啊,一定要来,我还有个惊喜要宣布呢。”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炫耀和神秘。
我不想再听下去。
“我到家了,先挂了。”
说完,我直接挂断了电话。
惊喜?
还能有什么惊喜?
是宣布你们才是一家人,而我,只是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吗?
回到家,一开门,就闻到一股饭菜的香味。
江川竟然回来了。
他系着我买的那条卡通围裙,正在厨房里忙活。
桌上已经摆好了四菜一汤。
“回来啦?快去洗手,马上就能吃饭了。”他看到我们,笑着说。
如果是在今天之前,我一定会觉得很幸福。
但现在,我只觉得无比讽刺。
一个能随手拿出几百万买车买表的男人,此刻,正在这个不到十平米的厨房里,扮演着一个顾家好男人。
念念看到一桌子菜,开心地欢呼起来。
“哇,爸,你今天怎么这么好,做这么多好吃的?”
“我们家念念辛苦了,当然要好好犒劳一下。”江川宠溺地摸了摸念念的头。
然后,他转向我,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
“老婆,辛苦你了。”
我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细细的铂金项链。
是我上次逛街时,在一家珠宝店门口多看了两眼的款式。
标价,三千八。
当时我觉得贵,拉着江川就走了。
我记得,他当时还说:“这么细,戴着都看不见,有什么好看的。”
没想到,他竟然偷偷买了下来。
“喜欢吗?”他期待地看着我。
我看着那条项链,心里五味杂陈。
三千八。
对他来说,可能连一顿饭钱都不到。
他却用这条项链,来收买我,来安抚我,来让我继续心甘情愿地,做这个家的免费保姆。
“喜欢。”我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喜欢就好,快戴上我看看。”
他殷勤地帮我戴上项链。
冰凉的链子贴着我的皮肤,激起一阵战栗。
我看着镜子里,那个脖子上戴着廉价项链,脸上挂着僵硬笑容的女人。
觉得无比陌生。
晚饭,我吃得食不知味。
江川和念念倒是聊得很开心。
他问着考试的细节,说着鼓励的话,扮演着一个完美的父亲。
我看着他那张真诚的脸,忽然觉得,他或许不是在演。
他只是,把生活分成了两半。
一半,是和我跟念念的,平凡琐碎的“家”。
另一半,是和苏晴母子的,奢华真实的“生活”。
他游刃有余地,在两个世界里切换。
而我,连拥有知情权,都不配。
晚上,念念回房复习明天的考试。
江川洗完碗,从背后抱住我。
“老婆,还在为念念的考试担心?”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肩膀上,温热的气息喷在我的脖子上。
我僵住了。
“今天开了一天会,累死我了。”他抱怨道,“还是家里好,一回来就感觉放松了。”
我没有说话。
他似乎察觉到了我的冷淡。
“怎么了?不开心?”
他把我转过来,面对着他。
我看着他的眼睛。
那双眼睛里,曾经有过我最熟悉的温柔和爱意。
现在,我只看到一片深不见底的虚伪。
“江川。”我开口,声音沙哑。
“嗯?”
“你今天,真的在公司开了一天会吗?”
我看到他的瞳孔,有那么一瞬间的收缩。
但很快,他就恢复了正常。
他笑了笑,捏了捏我的脸。
“当然了,不然我能在哪?你这小脑袋瓜里,又在胡思乱想什么?”
他的语气,充满了宠溺和无奈。
仿佛我只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女人。
我看着他,忽然也笑了。
“没什么,就是随便问问。”
我推开他,“我累了,先去睡了。”
我没有再看他一眼,径直走进了卧室。
躺在床上,我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十八年的婚姻,像一场漫长的梦。
现在,梦醒了。
我该怎么办?
大吵大闹?质问他?
然后呢?
他会承认吗?
还是会像刚才一样,用更多的谎言来掩盖?
然后,我们离婚。
我一个做了十五年全职主妇,与社会脱节的女人,带着一个即将上大学的女儿。
我能得到什么?
这套还在还贷的房子?那辆二十万的帕萨特?
还是他“账面上”一半的存款?
那点钱,可能还不够苏晴买一个包。
不。
我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我林晚,当年也是名校毕业,是事务所里最年轻的注册会计师。
我为了他,为了这个家,放弃了我的事业,我的前途。
我不能就这么狼狈地出局。
这一夜,我彻夜未眠。
第二天,送完念念去考场,我没有回家。
我打车,去了一个地方。
我大学时的师兄,周毅,现在是本市最有名的离婚律师。
咖啡厅里,周毅听完我的叙述,眉头紧锁。
“晚晚,这件事,比你想象的要复杂。”
“我知道。”我的声音很平静。
“你现在手上,除了那张照片,和你的目击,没有任何实质性的证据。”
“江川名下的财产,肯定早就做了隔离和转移。你现在去查,大概率什么都查不到。”
“最关键的是,那个孩子。”周毅看着我,“如果那个孩子,真的是江川的……”
“那他就构成了重婚罪。”我替他说完。
“是事实上的重婚。”周毅点头,“但取证,非常困难。”
我沉默了。
“晚晚,你想要什么?”周毅问我,“是只想离婚,还是要让他付出代价?”
我抬起头,看着他。
“我两个都要。”
“我不仅要离,我还要拿回属于我,和我女儿的一切。”
“这十八年,我付出的,他必须连本带利地还给我。”
我的眼神,坚定得可怕。
周毅见状,叹了口气。
“好,我帮你。”
“第一步,你需要冷静,不要打草惊蛇。”
“继续扮演你原来的角色,一个体贴的,无知的妻子。”
“第二步,我们需要证据。包括他名下隐匿的财产,以及他和苏晴长期以夫妻名义共同生活的证据。”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那个孩子的身世。”
我点点头,把周毅的话,一一记在心里。
从咖啡厅出来,阳光刺眼。
我却觉得,心里那团迷雾,散开了一些。
我不再是那个无助的,被蒙在鼓里的林晚。
从今天起,我是钮祜禄·林晚。
高考结束的那个晚上,江川果然搞了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地点就在我们家。
他请来了我们两家的一些亲戚。
他举着酒杯,满面红光。
“今天,是我女儿江念念金榜题名的好日子!”
“我江川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有这么一个聪明漂亮的女儿!”
亲戚们纷纷附和,说着恭喜的话。
念念被夸得有些不好意思,脸红扑扑的。
我坐在她身边,微笑着,看着江川表演。
他演得真好。
好到连我自己,都快要信了。
酒过三巡,江川的手机响了。
他看了一眼,走到阳台去接。
我假装去厨房拿水果,跟了过去。
“喂,小晴。”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带着一丝不易察arc察的温柔。
“嗯,我还在家里,亲戚都在。”
“林宇怎么样?估分了吗?”
“……别担心,那小子聪明,肯定没问题。”
“知道了,我这边结束了就过去找你。”
“乖,别多想。”
挂了电话,他一转身,就看到了我。
他明显愣了一下。
“老婆,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刚来,看你打电话,就没打扰你。”我端着果盘,笑得一脸无害。
“谁啊?这么晚还谈工作?”
“一个客户。”他面不改色地接过果盘,“难缠得很。”
“哦,那你也别太累了。”
我转身,回到客厅。
心,已经麻木了。
庆功宴结束后,我收到了苏晴的微信。
【晚晚,我跟老江说了,林宇的升学宴,你们一定要来。】
【时间就定在下周末,地点我回头再发你。】
我看着“老江”两个字,冷笑一声。
这么迫不及待地,想让我去看你们的“惊喜”吗?
好啊。
我倒要看看,你们能给我什么“惊喜”。
我回她:【好。】
接下来的一周,我过得异常平静。
我像往常一样,买菜,做饭,打扫卫生。
对江川,嘘寒问暖,体贴入微。
他似乎也对我更加愧疚和补偿。
给我买的礼物,从几千的项链,升级到上万的包。
虽然那些钱,对他来说,依旧是九牛一毛。
我照单全收,然后,把每一件礼物的发票,都小心翼翼地收好。
这些,都是证据。
周毅那边,也有了进展。
他通过一些渠道,查到江川在五年前,注册了一家投资公司。
法人代表,是一个我完全不认识的名字。
但公司的控股股东,是一家在开曼群岛注册的离岸公司。
再往下,就查不到了。
“这条线,断了。”周"这条线,断了。"周毅在电话里说,“江川很谨慎,他用这种方式,把自己的资产和明面上的身份完全切割开。”
“那怎么办?”我心里一沉。
“别急,还有另一条线。”周毅说,“苏晴。”
“苏晴?”
“对。我查到,苏晴在三年前,成立了一家文化传媒公司,发展得非常快,去年还拿到了好几笔大的投资。”
“这和江川有什么关系?”
“关系大了。”周毅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兴奋,“我找人查了她们公司的流水,发现其中最大的一笔投资款,来源,就是江川那家投资公司控股的另一家子公司。”
“而且,苏晴的公司,好几个大项目,都是和江川公司旗下的产业合作的。”
“他们之间,不仅是情人关系,更是利益共同体。”
我的心,怦怦直跳。
“你的意思是……”
“江川,在用他的资源和金钱,捧苏晴。”
“苏晴的公司,就是他们共同的资产之一。甚至,是江川转移资产的一个重要渠道。”
我握着电话,久久没有说话。
原来如此。
难怪苏晴这几年,过得越来越光鲜亮丽。
从一个普通的瑜伽老师,摇身一变,成了商界女强人。
我一直以为,是她自己努力的结果。
我还替她高兴过。
现在想来,真是可笑。
她的每一步成功,都踩在我的痛苦之上。
“晚晚,下周末的升 ઉ宴,是个机会。”周毅提醒我。
“我知道。”
“带上录音笔,保持冷静,尽量套她的话。”
“我明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
暴风雨,就要来了。
升学宴的地点,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宴会厅。
富丽堂皇,极尽奢华。
我和江川、念念到的时候,里面已经来了很多人。
都是一些我不认识的,看起来非富即贵的面孔。
苏晴穿着一身红色的高定礼服,光彩照人地站在门口迎宾。
林宇站在她身边,一身得体的白色西装,像个小王子。
看到我们,苏晴立刻热情地迎了上来。
“晚晚,老江,念念,你们可算来了!”
她亲热地挽住我的胳膊,把我往里带。
“来,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她把我带到一群衣着华丽的太太面前。
“这是我的好闺蜜,林晚。”
那些太太们用一种审视的目光打量着我。
我身上穿着一件上个月刚买的,一千多块的连衣裙。
在这群珠光宝气的女人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苏总的闺蜜啊,幸会幸会。”一个胖太太皮笑肉不笑地说。
“林小姐在哪里高就啊?”另一个瘦太太问。
我还没开口,苏晴就抢着说:“晚晚是全职太太,把家里照顾得可好了,我们老江能有今天的成就,晚晚功不可没。”
她一口一个“我们老江”,叫得无比顺口。
那些太太们听了,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
我看到江川,正被一群男人围着,谈笑风生。
他像个国王,在他的帝国里,接受着众人的朝拜。
而我,像个误入这里的丑小鸭。
不,连丑小鸭都算不上。
我只是个背景板。
一个用来衬托苏晴和江川“情比金坚”的,可笑的背景板。
宴会开始了。
苏晴作为主角的母亲,上台致辞。
她感谢了所有来宾,然后,话锋一转。
“今天,除了要庆祝我的儿子林宇金榜题名,我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和大家分享。”
她顿了顿,目光,深情地望向台下的江川。
“我要感谢一个人。”
“是他,在我人生最灰暗的时候,给了我光明。”
“是他,在我创业最艰难的时候,给了我无条件的支持。”
“是他,让我和我的儿子,有了今天。”
“他就是……”
她故意拉长了声音,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江川身上。
江川的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期待。
我坐在台下,打开了手机的录音功能。
然后,我举起酒杯,站了起来。
“苏晴。”
我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深情告白。
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我。
苏-晴的脸色,瞬间变得难看。
“晚晚,你干什么?”
“没什么。”我笑了笑,走到她身边,拿过她手里的话筒。
“我只是觉得,作为你最好的闺蜜,在你这么重要的日子里,我也应该说几句。”
我转向台下的来宾,微微鞠了一躬。
“大家好,我是林晚,江川的妻子。”
我特意加重了“妻子”两个字。
“我和苏晴,认识快二十年了。我们是最好的朋友,最好的闺蜜。”
“我看着她,从一个青涩的女孩,变成今天这样,光芒万丈的女强人。”
“我由衷地,为她感到高兴。”
我顿了顿,话锋一转。
“当然,她能有今天,确实要感谢一个人。”
我的目光,缓缓地,落在了江川身上。
“这个人,就是我的丈夫,江川。”
“是啊,就像苏晴说的,他给了她无条件的支持。”
“比如,在她创业初期,就以个人名义,匿名投资了她五百万。”
“这笔钱,是他瞒着我,从我们共同的积蓄里拿出去的。”
“当时,他告诉我,他投资的一个项目失败了,赔光了我们所有的积蓄。”
“我信了。”
“我还安慰他,没关系,钱没了可以再赚,只要我们一家人在一起就好。”
“我甚至,为了帮他还债,把我父母留给我唯一的房子,都卖了。”
我的声音,不大,但足以让在场的每一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宴会厅里,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用一种震惊的,不可思议的目光,看着我,看着江川,看着苏晴。
江川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苏晴更是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晕过去。
“你……你胡说八道!”她尖叫道。
“我胡说?”我冷笑一声,“苏晴,你敢说,你公司的第一笔启动资金,不是来自一家叫‘川海投资’的公司吗?”
“你敢说,这家公司的背后,不是江川吗?”
“你敢说,你身上这条高定礼服,手上这个限量版的爱马仕,不是江川给你买的吗?”
“你敢说,你们俩,不是已经以夫妻名义,同居了至少五年吗?”
我的每一句话,都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他们的心上。
“还有你,江川。”我转向他,“你开着迈巴赫,戴着百达翡丽,住着上千万的江景豪宅。”
“却让你的妻子,你的女儿,住着每月要还一万多贷款的旧房子。”
“让你的妻子,为了省几块钱的菜钱,跟小贩吵得面红耳赤。”
“让你的女儿,连一件一千块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你告诉我,你那家小公司的部门总监,是怎么做到这一切的?”
“还是说,你其实有两个身份?”
“一个,是陪着糟糠之妻,演着平凡夫妻的穷酸总监。”
“另一个,是陪着红颜知己,挥金如土的隐形富豪?”
我一步一步,走到他面前。
直视着他那双写满了惊恐和慌乱的眼睛。
“我只问你一个问题。”
“江川。”
“演了十八年,你不累吗?”
我的声音,在寂静的宴会厅里,回荡着。
像一声惊雷,炸醒了所有人。
也炸碎了江川和苏晴,最后的伪装。
“疯了,你这个疯女人!”
苏晴最先反应过来,她冲过来,想抢我手里的话筒。
我侧身躲过。
“我疯了?”我看着她,笑了,“我还没说完呢。”
我再次举起话筒,目光扫过全场。
“各位,你们可能不知道,苏晴的儿子林宇,户口本上的父亲,叫林建国。”
“一个在她怀孕三个月的时候,就因为意外去世的男人。”
“多么可怜的孤儿寡母。”
“多么坚强的单亲妈妈。”
“多么感人的励志故事。”
我摇了摇头,发出一声嗤笑。
“但你们知道吗?”
“林宇,今年十八岁。”
“他出生的那一年,我女儿江念念,也出生了。”
“而我,和江川,是在那一年年初,结的婚。”
“苏晴,我最好的闺蜜,是我的伴娘。”
我的话,像一颗重磅炸弹。
在场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宇的脸上。
那个清秀的少年,此刻脸色惨白,嘴唇哆嗦着,看着自己的母亲,又看看江川。
眼神里,充满了迷茫和痛苦。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苏晴的声音,在发抖。
“我想说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
我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问问,林宇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
“他,到底姓林,还是姓江?”
“够了!”
一声暴喝,打断了我。
是江川。
他冲上台,一把夺过我手里的话筒,狠狠地摔在地上。
“林晚,你发什么疯!”他双目赤红,像一头被激怒的野兽。
“我发疯?”我看着他,笑了,笑出了眼泪,“江川,到底是谁疯了?”
“是我,还是你们这对,把全世界都当成傻子的狗男女!”
“啪!”
一个响亮的耳光,狠狠地甩在我的脸上。
火辣辣的疼。
整个世界,仿佛都安静了。
我捂着脸,看着眼前这个面目狰狞的男人。
这是我爱了十八年的男人。
他,打了我。
当着所有人的面。
为了另一个女人,和她的儿子。
我的心,在那一刻,彻底死了。
“爸!”
一声惊呼,是念念。
她冲了过来,把我护在身后,愤怒地瞪着江川。
“你凭什么打我妈!”
江川看着突然冲出来的女儿,愣住了。
他的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和懊悔。
“念念,你听爸解释……”
“解释什么?”念念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解释你为什么要骗我们?解释你为什么要在外面养别的女人和孩子?”
“你知不知道,妈为了这个家,付出了多少!”
“你知不知道,她为了给你省钱,连一件像样的衣服都舍不得买!”
“你知-不知道,高考那天,她看到你开着豪车送那个哥哥,她一个人在树底下,站了多久!”
念念的每一句控诉,都像一把锤子,狠狠地砸在江川的心上。
他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我们走!”
我拉起念念的手,转身就走。
我不想再在这里,多待一秒钟。
“晚晚!”
江川在身后喊我。
我没有回头。
走出宴会厅的那一刻,我听到了里面传来的,苏晴崩溃的哭声,和宾客们嘈杂的议论声。
我知道,这场我精心策划的“大戏”,落幕了。
而我和江川的战争,才刚刚开始。
接下来的日子,是漫长的拉锯战。
江川找了我很多次。
打电话,发微信,甚至去我父母家堵我。
他道歉,忏悔,痛哭流涕。
他说他错了,他一时糊涂,他最爱的人,还是我跟念念。
他说他跟苏晴只是商业伙伴,是她一直在勾引他。
他说林宇,只是他可怜苏晴,才一直照顾他们母子。
他把他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仿佛他才是那个最大的受害者。
我一次都没有见他。
我把他的电话,拉黑了。
微信,删除了。
我让周毅,全权代表我,和他谈。
我的条件,很简单。
第一,离婚。
第二,我要他名下所有婚后财产的百分之七十。
包括他隐匿的那些公司,股份,房产,豪车。
第三,念念的抚养权归我,他需要支付抚养费,直到念念大学毕业。
周毅把我的条件,转达给江川。
江川的律师,当场就笑了。
“林女士,你这是在敲诈。”
“江先生名下的个人财产,和你们的夫妻共同财产,是没有关系的。”
“根据婚姻法,你最多,只能分到那套房子的百分之五十,和那辆帕萨特的折价。”
“至于你说的那些公司,股份,都属于江先生的婚前财产和个人投资,与你无关。”
周毅把对方律师的话,原封不动地告诉了我。
“晚晚,他有备而来。”
“我知道。”我一点也不意外。
“他以为,他做得天衣无缝。”
“但是,他忘了一件事。”
“我是个会计。”
“一个顶级的,注册会计师。”
我让周毅去申请了法院的财产调查令。
然后,我带着周毅的团队,和我自己找来的几个信得过的老同学,开始了一场漫长的,财务审计。
我们查封了江川那家投资公司,和他所有关联公司的账目。
一本一本的账,一笔一笔的流水。
剥茧抽丝,顺藤摸瓜。
那段时间,我几乎住在了事务所。
每天只睡三四个小时。
我把这十八年来,积攒的所有不甘,愤怒,和背叛,全都化作了动力。
我发誓,要把他藏在黑暗里的每一个角落,都翻出来,暴露在阳光下。
终于,在一个月后,我们找到了突破口。
我们在苏晴那家文化公司的账目里,发现了一笔非常奇怪的支出。
一笔高达两千万的,“影视投资款”。
但收款方,却是一家名不见经传的皮包公司。
而且,这家公司在收到款项的第二天,就注销了。
钱,凭空消失了。
“这是在洗钱。”我的一个同学,老张,一针见血地指出。
“把钱洗到哪里去了?”周毅问。
我盯着那家皮包公司的法人代表名字,陷入了沉思。
“张伟。”
这个名字,太普通了。
我把这个名字,输入了户籍系统查询。
全国,有十几万个张伟。
我忽然想起了什么。
我让周毅去查江川的通话记录。
特别是,升学宴前后的那段时间。
很快,结果出来了。
有一个号码,江川联系得非常频繁。
而这个号码的实名认证信息,显示机主,叫张伟。
我让周毅继续深挖这个张伟。
两天后,周毅给了我一份资料。
这个张伟,是江川的老乡,也是他大学时的室友。
毕业后,一直跟着江川做事。
是江川最信任的心腹。
而那家注销的皮包公司,法人代表,就是他。
线索,对上了。
“那两千万,肯定是被他转移了。”周毅说,“但是,钱去了哪里,我们还是不知道。”
我看着张伟的资料,忽然,我的目光,停留在了他妻子的名字上。
“李娟。”
我让周毅去查这个李娟名下的所有资产。
结果,让我们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李娟名下,在瑞士银行,有一个私密账户。
账户里,有三百万美金。
折合人民币,差不多就是两千万。
而这笔钱的入账时间,正好是那家皮包公司注销后的第三天。
“漂亮!”
周毅忍不住拍案叫绝。
“江川这一招金蝉脱壳,玩得真溜。”
“他让苏晴的公司,以投资的名义,把钱打给张伟的公司。”
“然后,张伟再把钱,以他妻子的名义,转移到国外。”
“这样一来,这笔钱就彻底和他,和苏晴,都脱离了关系。”
“就算我们查到苏晴的公司,查到张伟,他也完全可以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
“他可以说,这是苏晴和张伟的个人行为,他毫不知情。”
我冷笑一声。
“他太小看我了。”
我不仅找到了这笔钱的去向。
我还找到了,江川这些年来,转移资产的所有路径。
他利用离岸公司,交叉持股,代持协议等各种复杂的金融手段,构建了一个庞大的,隐秘的商业帝国。
总资产,超过十亿。
而苏晴,只是他这个帝国里,负责帮他打理部分业务,和转移资产的一个,高级经理人。
当然,也是他的情人。
我把厚厚的一沓资料,摔在江川的律师面前时。
对方的脸色,比吃了苍蝇还难看。
“林女士,你这是……非法获取商业机密。”他色厉内荏地说。
“是吗?”我笑了,“那你可以去告我。”
“不过,我劝你,在告我之前,先跟你的当事人商量一下。”
“是想因为离婚官司,赔我几个亿。”
“还是想因为洗钱,偷税漏税,和职务侵占,进去蹲几年。”
“让他自己选。”
三天后,我接到了江川的电话。
这是我们离婚风波后,我第一次,接他的电话。
他的声音,无比憔E悴。
“晚晚,我们谈谈吧。”
“好啊。”我说,“在哪?”
“在我们家。”
“那是你的家,不是我的家。”我纠正他。
他沉默了很久。
“在……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那家咖啡馆。”
我去了。
还是那个靠窗的位置。
江川坐在我对面,短短一个月,他像是老了十岁。
头发白了许多,眼窝深陷,满脸胡茬。
他再也不是那个,在迈巴赫里,意气风发的男人了。
“我同意你的条件。”他开口,声音沙哑。
“哦。”我淡淡地应了一声。
“房子,车子,都给你和念念。”
“我名下公司的股份,我转百分之五十给你。”
“另外,我再私人给你两亿现金,作为补偿。”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一丝恳求。
“晚晚,看在念念的份上,看在我们十八年夫妻的情分上,放我一马,好吗?”
“那些账目,如果捅出去,我就全完了。”
我看着他,忽然觉得很可笑。
“夫妻情分?”
“江川,从你决定欺骗我的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就没有任何情分可言了。”
“至于念念,你更不配提她。”
“如果不是为了她,你以为,我还会坐在这里,跟你谈条件吗?”
我的话,让他无地自容。
他痛苦地闭上眼。
“我知道,都是我的错。”
“我当初,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我担惊受怕。”
“我的生意,风险太大,我怕你担心。”
“后来,钱越赚越多,谎越撒越大,我就……回不了头了。”
“至于苏晴……我承认,我跟她,是犯了错。”
“但林宇,真的不是我的孩子。”
他睁开眼,急切地看着我。
“我可以去做亲子鉴定!”
我看着他,没有说话。
其实,林宇是不是他的孩子,对我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他背叛了我。
他把我当傻子,耍了十八年。
这就够了。
“亲子鉴定,你留着给苏晴看吧。”我站起身,“你的条件,我答应了。”
“明天,让你的律师,带上所有的文件,来找周毅。”
“我希望,我们这辈子,都不要再见了。”
说完,我转身就走。
没有一丝留恋。
走出咖啡馆,阳光正好。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了。
离婚手续,办得很快。
江川很配合。
或者说,他不敢不配合。
我拿到了一笔,我这辈子都花不完的钱。
我把那套我和江川住了十几年的房子,卖了。
在市中心,给念念买了一套大平层,写了她的名字。
然后,我自己,也买了一套小公寓。
简单,但是温馨。
我还成立了一个自己的,财务咨询工作室。
重操旧业。
我把当年事务所的老同事,老张,挖了过来,当我的合伙人。
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不,是回到了,本该属于我的,正轨。
念念的高考成绩,出来了。
她考得很好,被她心仪的大学,最好的专业录取了。
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她抱着我,又哭又笑。
“妈,我们终于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是啊。”我抱着她,眼眶也湿了。
“我们,可以开始新生活了。”
至于苏晴。
我听说,升学宴之后,她就成了圈子里的笑话。
江川为了自保,把所有的责任,都推到了她身上。
他不仅收回了给她公司的一切资源。
还反过来,告她职务侵占。
她名下的所有财产,都被冻结了。
从云端,跌落泥潭,不过一夜之间。
她给我打过一个电话。
在电话里,她歇斯底里地骂我。
骂我毁了她的一切。
我只是平静地听着。
等她骂累了,我只说了一句。
“苏晴,你从来,都没有把我当成朋友。”
“在你决定,和我丈夫一起,欺骗我的那一刻起。”
“你就该想到,会有今天。”
说完,我挂了电话。
后来,我再也没有听到过她的消息。
听说,她带着林宇,离开了这座城市。
去了哪里,无人知晓。
秋天的时候,我送念念去大学报到。
看着她拖着行李箱,走进崭新的校园。
脸上洋溢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我的心里,百感交集。
送完她,我一个人,在校园里慢慢地走。
阳光透过树叶,洒下斑驳的光影。
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我接了。
“喂。”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
然后,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是我,江川。”
我愣了一下,随即想挂掉电话。
“晚晚,你别挂。”他急切地说,“我只说几句。”
“我……就要走了。”
“去哪?”我下意识地问。
“去自首。”
我再次愣住了。
“我的公司,偷税漏税的金额,太大了。”
“查出来了,至少是十年。”
“我想,在进去之前,再听听你的声音。”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和绝望。
我没有说话。
“晚晚,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念念。”
“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
“没有下辈子了,江川。”我打断他。
“我们这辈子,就已经结束了。”
“你好自为之吧。”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
抬头,看着湛蓝的天空。
有风吹过,吹起了我的头发。
我忽然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自由过。
那场长达十八年的,盛大的演出,终于落幕了。
我卸下了所有的角色。
妻子的,母亲的,闺蜜的,受害者的。
我终于,可以只做我自己。
林晚。
一个四十岁,离异,有钱,有事业,有女儿。
即将开始,全新人生的,林晚。
我笑了。
发自内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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