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北
创作声明：本文为虚构创作，请勿与现实关联
作为星尘科技的行政总监，我手中握着公司每年最大的福利预算——18万的下午茶订单。
当我把这笔订单交给闺蜜苏晴的甜品店时，我以为这是给他创业的助力。
可她的丈夫赵磊却打来电话，抱怨利润太少，说他们是在赔本赚吆喝。
我站在28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脚下川流不息的车河，冷静地告诉他：我亲自核算过成本，这个价格至少有35%的利润空间。
他气急败坏地在电话那头吼：“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我轻轻挂断电话，拨通了助理的号码：“把备选供应商‘璀璨甜点’的资料发给我。”
第二天，全公司都收到了行政部的通知：下午茶供应商正式更换。
苏晴发来几十条微信，从恳求到咒骂。
而我只是回复了4个字：“公事公办。”
有些人心，是永远无法用成本核算表来计算的。
01
那天下午，我正站在星海科技大厦二十八楼的落地窗前，安静地俯瞰着这座被傍晚高峰期的车流切割成无数条发光丝带的城市。
办公室那如同无边际泳池般的巨大玻璃幕墙，清晰地倒映出我此刻没有任何表情的脸庞，身上那套量身定制的墨蓝色西装套裙，仿佛早已成为我与生俱来的坚固铠甲。
“林总监，你这单子，苏晴她们做得实在太辛苦了，说实话，利润薄得简直像一张纸，几乎就是在赔本赚吆喝。”
电话那头，赵磊的声音带着一种让我十分反感的、理所当然的熟稔，同时还夹杂着一丝难以完全掩饰的抱怨。
“赔本？”我语气平淡地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目光依然聚焦在楼下那个渺小的交通信号灯上，它刚刚由绿色转变为红色，干净利落地截停了一股原本奔涌向前的钢铁洪流。
“可不是嘛，”赵磊的音调不自觉地拔高了一些，似乎我过于平静的反应让他感到了某种程度的不满，“你是知道的，苏晴这家店刚刚开业，方方面面都想要用最好的材料，法国的法芙娜巧克力，日本的宇治抹茶粉，新西兰的安佳黄油……哪一样不是真金白银？你给的那个单价，扣掉这些顶级原料的成本，再算上人工、水电、房租这些杂七杂八的费用，真的，我和苏晴昨天晚上算了整整半宿的账，越算心越凉，这根本就是在纯粹地帮你忙啊。”
我的手指无意识地在冰凉光滑的玻璃表面上轻轻划过，那股清晰的凉意顺着指尖迅速蔓延开来，一直抵达了我的心底深处。
这个词语就像一根纤细却异常坚韧的钢针，精准无比地刺穿了我预先设置好的“公事公办”心理安全区。
就在一个星期之前，公司这个季度的员工关怀专项预算终于批了下来，总额是三十五万元。
按照往年的惯例和今年的计划，其中有十八万是专门用于未来三个月、每周两次的高品质下午茶供应。
作为公司手握实权的行政总监，这笔资金的具体使用和供应商选择，由我全权负责决定。
全公司上下接近九百名员工的口腹之欲，以及他们在高强度工作下勉强维持的情绪稳定，在很大程度上都寄托在这看似不起眼的下午茶上，因此供应商的选择必须慎之又慎。
我几乎是在预算获批的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我的闺蜜苏晴。
她精心打造的那家法式甜品店“晴空小筑”才刚刚开业不久，正面临着高昂店铺租金和创业初期巨大压力的双重考验。
她拥有足够好的手艺，也怀揣着无比美好的梦想，唯一缺少的，就是一个能够让她一炮而红的宝贵机会。
于是，我动用了那么一点点微不足道的“私人权限”。
在完全符合公司规定的大框架内，我特意为她量身打造了一套简化的供应商入库流程。
我没有采用常规的公开招标模式，而是以“积极扶持本地小微创意型企业”作为充分理由，走了更为便捷的单一来源采购审批通道。
为了让最终的采购价格看起来足够合理，我甚至亲自下场帮她仔细核算了各项成本，并且给出了一个比市场同类产品均价高出百分之十二左右的报价建议。
这个经过我精心计算的价格，足以让她在坚持使用顶级原材料的同时，稳稳地拥有至少百分之三十八以上的毛利润。
对于一个刚刚创立的品牌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堪称奢侈的利润空间了。
我曾经天真地以为，这笔如同雪中送炭般的十八万订单，是我们之间友谊最为坚实的证明。
可现在，这份友谊的所谓“受益人”的丈夫，却理直气壮地告诉我，他们是在“赔本赚吆喝”。
“赵磊，”我缓缓地开口，声音冷得像窗外渐渐弥漫开来的夜色，“我要求你们提供的，是符合星海科技严格标准的商务下午茶，不是需要提前三个月预定的米其林三星艺术品，法芙娜和安佳是我们合作的基础要求，从来就不是什么额外的加分项。我给出的单价，是建立在对整个烘焙行业供应链成本进行精确分析之后才得出的，具体的利润空间我亲自核算过，绝对在百分之三十五以上。如果你坚持告诉我，用这个价格你们依然处于亏损状态，那么我需要你提供一份极其详细的成本构成明细表，必须包括所有原材料的采购单据、精确的克重配比、详细的人工时薪计算和合理的能耗分摊数据。作为甲方，我们完全有权对供应商的实际成本进行必要的审计。”
我自始至终都没有提高说话的音量，但每一个字都像外科医生手中的手术刀一样，精准、冰冷且不容置疑。
这就是我作为行政总监多年养成的职业本能——习惯于用无可挑剔的数据和严密的逻辑，来构建自己不容挑战的权威。
电话的那一头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
长达将近二十秒的死寂里，听筒中只有微弱的电流声在持续嘶鸣。
赵磊大概完全没有料到，我会如此突然地切换到如此纯粹的“甲方模式”。
在他的固有认知里，我首先应该是苏晴那个认识了十几年的闺蜜林悦，其次，才是那个手握预算审批大权的“林总监”。
他早已习惯了在苏晴面前扮演一家之主的权威角色，也习惯了对身为“闺蜜”的我，使用那种“咱们都是自家人”的随意口吻说话。
“不是，林总监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他的声音终于再次响了起来，这次明显带上了被冒犯之后产生的恼怒情绪，“我们完全是看在和你这层特殊关系的份上，才咬牙接了这单生意，要不然谁愿意这么费心费力还不讨好？苏晴为了保证每次出品的品质，每天凌晨四点钟就必须起床，亲自盯着面团发酵，亲手熬制卡仕达酱。你现在倒好，非但不领情，反而转过头来要查我们的账？天底下有你这么当朋友的吗？”
“朋友？”我轻轻地笑了一声，笑声里不带一丝一毫的温度，“正因为我们曾经是朋友，我才把这单对公司来说十分重要的业务交给了苏晴，这是我看重情分。但业务就是业务，容不得半点含糊和妥协，这是我们必须守住的底线和本分。你现在不停地跟我强调苏晴有多么辛苦，反复抱怨利润有多么微薄，本质上就是在用我们之间那点残存的情分，来公然挑战我必须坚守的职业本分。赵磊，你是不是一直觉得，我林悦在工作上也是一个可以随意讨价还价、凡事都讲究谈感情讲人情的人？”
“我……我绝对不是那个意思……”他明显有些慌乱地试图辩解，但底气已经显得非常不足。
“你就是那个意思。”我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尚未组织好的语言，“你潜意识里觉得，因为苏晴是我的闺蜜，所以这份订单就必须让你们赚得盆满钵满才行。你觉得我给出的钱，不仅要百分之百覆盖你们的所有成本，还要额外覆盖你们所谓的‘辛苦费’，甚至要为你们那个遥不可及的‘梦想’支付高昂的溢价。你觉得这份十八万的合同，根本不是一次严肃的商业合作，而是我林悦个人对你们单方面的‘扶持’，所以你们可以心安理得地索取更多，而且是远远超出合理范围的多。”
我的语速始终保持着不快不慢的节奏，但言语之间的压迫感却在层层递进。
窗外的城市此刻已经华灯初上，无数璀璨的灯火在我眼中却没有映出半分温暖的光彩。
“我现在明确地告诉你，你错了，而且错得非常离谱。星海科技的每一分钱支出，都有它严格的价值衡量标准和审批流程。我能给苏晴这个宝贵的机会，前提是她的产品质量确实达到了我们设定的最低标准线。但我最终给出的采购价格，早已经是公司规则所允许范围内的最高上限了。你们现在只有两个选择，要么接受这个价格，然后用最专业的态度把服务做到最好；要么，现在就可以正式提出解约，我们按照合同条款来处理。”
电话那头，赵磊的呼吸声变得异常粗重。
他大概这辈子都没有被人如此直白、如此不留情面地戳穿过内心深处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贪婪与算计。
沉默了许久，他才终于从牙缝里艰难地挤出了一句话：“林悦，你够狠。你今天说的这些话，我会原封不动地全部告诉苏晴。”
“好。”我只冷淡地回了一个字，然后干脆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手机屏幕迅速暗了下去，光滑的屏幕表面清晰地映出我此刻面无表情的脸。
胸口某个地方，像是被那根名为“帮忙”的钢针狠狠搅动了一下，泛起一阵密密麻麻、难以忽视的疼痛。
我其实并不是在生赵磊的气。
他不过是一个被短期利益和膨胀欲望驱动着的、目光短浅的普通男人罢了。
我真正感到失望的对象，是那个我一直真心相待的苏晴。
赵磊在电话里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理直气壮的抱怨，背后不可能没有她的默许、纵容，甚至可能是她的直接授意。
那个在我面前永远表现得温柔、单纯，总是把“有你这个朋友真是我最大的幸运”挂在嘴边的女孩，在现实的婚姻生活和赤裸的利益算计双重催化下，终究还是变成了另一个让我感到无比陌生的模样。
我闭上双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等到再次睁开时，眼底最后那一丝情绪的细微波澜也已经被彻底抚平，不见了踪影。
我果断地拿起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动作迅速地拨通了助理的号码。
“小米，立刻帮我转接法务部的负责人，就说我这边有一份即将到期的供应商合同，需要进行紧急的解约风险评估。另外，马上把我们备选供应商名单里，排名最靠前的‘璀璨甜点’和‘时光烘焙工坊’的详细资料发到我的邮箱里。对，就是现在，立刻马上。”
放下电话之后，我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
楼下那股之前被红灯截停的车流，在信号灯切换成绿色的瞬间，再次发出巨大的轰鸣声，争先恐后地向前冲去。
这座冰冷的城市从来不会为了任何一个人而停留片刻。
实力雄厚的星海科技更加不会。
而我，林悦，也绝对不能。
02
手机在我寂静无声的办公室里突兀地震动起来，屏幕上执着地跳动着“苏晴”这两个字。
我并没有立刻伸手去接，而是任由它在光滑的木质桌面上固执地持续嗡鸣着。
我的目光平静地穿过办公室的玻璃隔断，落在外面开放式办公区里依旧灯火通明、人影忙碌的行政部。
我亲手带出来的团队正在为明天即将召开的集团高层季度会议做着最后的冲刺准备，团队里的每一个人都像是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中不可或缺的一颗齿轮，专注、高效且可靠。
这，就是我耗费了无数心血才一手建立起来的秩序与规则。
在这个严密的体系里，个人情感往往是最大的不确定变量，也是最危险的潜在干扰项。
办公桌上的电话终于在快要自动挂断的前一刻停止了响动，然而仅仅片刻之后，一条新的微信消息就弹了出来。
果然是苏晴发来的：“悦悦，你现在在忙吗？赵磊那个家伙是不是又跟你胡说八道什么了？你千万别往心里去，他那个人你也是知道的，说话经常不过脑子，想到什么就往外蹦。”
在这段文字的后面，她还特意加上了一个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可爱表情包。
我沉默地看着屏幕上那一行字，眼前仿佛能够清晰地浮现出苏晴打出这行字时，微微蹙着眉头、下意识咬着嘴唇的熟悉模样。
她似乎总是习惯于用这种示弱的方式来解决我们之间出现的各种问题。
在我们长达十几年的友谊里，她好像永远在扮演那个需要被保护、被照顾、被无限包容的角色。
而我，在不知不觉中也早已习惯了这种固定的相处模式。
从大学时代她每个月的生活费总是不够用，我毫不犹豫地把自己的兼职工资分出一半给她；到她大学毕业之后迟迟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我动用人情托了好几层关系才把她稳妥地安排进一家待遇不错的国企；再到后来她厌倦了那种一成不变的朝九晚五生活，心血来潮地想要开一家属于自己的甜品店，我更是毫不犹豫地拿出自己工作几年辛苦攒下的全部积蓄，整整二十八万，连眼睛都没眨就借给了她作为启动资金，甚至连一张最简单的借条都没有让她打过。
我曾经那么坚定地相信，这就是人世间最牢不可破的深厚羁绊，直到现在我才无比清醒地认识到，这或许从一开始就只是一种严重不对等的、近乎单方面“扶贫”式的脆弱关系。
当那个一直被“扶持”的一方，开始逐渐觉得她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甚至反过来想要变本加厉地“吸血”时，这段关系其实就已经从最根部开始腐烂变质了。
我并没有回复她的微信消息。
而是移动鼠标，点开了助理小米刚刚发到我邮箱里的那两封新邮件。
两份备选供应商的详细介绍文件，正以PDF的格式，安安静静地躺在邮件的附件里，等待着我的审阅。
“璀璨甜点”和“时光烘焙工坊”。
这两家公司都是在本地烘焙业内有着相当不错口碑的成熟品牌。
当初在进行初步筛选的时候，我将它们列为重点备选对象，就是为了预防眼下这种突发状况的发生。
只是我确实没有预料到，这个令人头疼的“突发状况”会来得如此之快，而且竟然是由我亲手选定的供应商自己亲手引爆的。
我移动鼠标，率先点开了“璀璨甜点”的详细介绍文件。
这是一家主打中高端商务市场的知名品牌，在全市范围内拥有超过二十五家直营门店，背后还有一个规模庞大的中央厨房和专业的冷链配送团队作为强大支撑。
他们的核心优势在于产品的高度标准化、生产的规模化，能够确保品质的长期稳定，食品安全风险被降到了极低的水平。
他们的初步报价比“晴空小筑”低了大约百分之八，但产品的创意性方面确实稍显不足，整体风格偏向中规中矩，缺乏让人眼前一亮的惊喜。
接着，我点开了第二份文件，“时光烘焙工坊”的方案。
这是一家近年来迅速崛起的新兴互联网烘焙品牌，主打线上定制和个性化服务，没有负担沉重的实体门店，整体运营模式非常轻盈灵活。
他们的最大特色是产品的创意度和个性化定制能力，可以根据合作企业的文化特质和具体需求，量身定制专属的甜品套餐，比如把公司的Logo巧妙地印在手工饼干上，或者设计成特定造型的蛋糕。
他们的报价体系相对灵活，可以针对不同需求进行弹性调整，但最大的隐患在于他们是初创团队，产能和配送的稳定性方面存在较大的不确定性，需要持续观察。
我的手指在冰凉的触控板上轻轻敲击着，大脑则在飞速地运转和权衡。
这绝不是一个简单的二选一问题。
在项目已经正式启动的关键节点更换供应商，是一个牵一发而动全身的复杂决策，必须慎之又慎。
首先，必须优先评估其中的法务风险。
我需要确保与“晴空小筑”之前签订的那份合同里，包含了明确的、可以由我方单方面无责或低成本解约的具体条款。
其次，必须实现无缝衔接。
我必须在正式取消旧订单的同时，确保新的供应商能够立刻顶上，中间不能出现任何空档期。
星海科技的优质下午茶绝对不能出现断供的情况，哪怕仅仅一天都不行。
这不仅关系到全体员工的基本福利保障，更直接关乎我们行政部的整体信誉和高效执行力。
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点，新选的供应商必须在产品品质、服务水平、稳定性等综合表现上，全面超越之前的“晴空小筑”。
这次看似突然的供应商更换，绝对不能给任何人留下是我私人情绪用事的把柄，而必须是一次清晰、理智、能够为公司带来更大实际利益的商业决策。
它要成为一次完美展示我专业决策能力和执行力的“样本工程”。
想到这里，我将目光重新投向了电脑屏幕上那份与苏晴签订的合同文件。
这份合同的最初版本是我亲自草拟的，之后才交由法务部门进行合规性审核。
我清楚地记得，当初我在合同里特意加入了一个相对特殊的条款。
我迅速在电脑里调出合同的最终电子版本，通过关键词搜索功能，很快就找到了那条被我特意加粗标注的条款——第4.7.2条。
“服务质量保障条款：若因乙方原因，包括但不限于产品质量持续不达标、供应出现严重或频繁延迟、或在合作期间向甲方提出任何不合理的商业诉求，对甲方造成或可能造成商誉影响及内部管理困扰的，甲方有权单方面立即终止合同，且无需承担任何违约责任。乙方需在收到书面通知后的三个工作日内，退还甲方已支付但尚未履行服务部分的全部款项。”
坦白说，这一条在标准的商业合同里，确实堪称某种程度的“霸王条款”。
当初我坚持加入这一条，最初的出发点是想要更好地保护经验不足的苏晴。
因为她的店铺毕竟是初创，内部流程难免不够规范，我担心她会在履行合同的过程中出现难以预料的纰漏，被公司内部其他虎视眈眈的部门抓住把柄大做文章。
有了这一条看似苛刻的条款作为保护，万一真的出现了问题，我可以凭借它迅速完成切割，把对她和她的店铺造成的负面影响降到最低，不至于让她一家小店陷入和星海科技这种巨头公司打官司的可怕泥潭。
这本是我出于善意，为她精心预留的一条安全退路。
可我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有一天，它会变成我用来对付她的，最锋利、最无情的那一把武器。
这真是命运弄人，充满了讽刺。
就在我陷入沉思的时候，桌上的手机再一次不甘寂寞地响了起来。
这次不再是轻微的震动，而是急促的铃声，在安静的办公室里显得格外刺耳。
来电显示上，依然清晰地跳动着“苏晴”的名字。
我在心里叹了口气，最终还是按下了接听键，但我并没有主动开口说话。
“悦悦！你总算是肯接我的电话了！”苏晴的声音带着明显的哭腔，听起来焦急万分，甚至有些语无伦次，“赵磊那个混蛋是不是又跑去跟你胡说八道了？求求你别生气，我已经狠狠地骂过他了！他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榆木脑袋，根本不会好好说话！我们之间的合作，一切都按照你之前定好的规矩来，我们这边绝对没有任何意见，真的，我保证！”
她的语速快得惊人，充满了急切的辩解和小心翼翼的安抚意味。
我依然静静地听着，心中却奇怪地生不出丝毫波澜，仿佛在听一个与自己无关的故事。
一个谎言被无情戳穿之后，当事人的第一反应往往不是诚恳地道歉，而是下意识地把责任全部推给另一个人，然后用更加急切的姿态，试图去掩盖最初的真实意图。
这种套路，在我看来实在是太过低级，也太过明显了。
“苏晴，”我终于开口，声音平静得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赵磊在电话里跟我说的每一个字，真的完完全全是他自己的意思，和你这个老板娘一点关系都没有吗？”
电话那头瞬间陷入了卡壳的状态，只剩下微弱的电流声。
我几乎能够想象到苏晴此刻脸上的血色正一点点褪去的样子。
她大概还以为，我依然是那个可以被她的三言两语轻易哄好的林悦。
她似乎忘记了，我现在首先是星海科技的行政总监，然后才是她认识了十几年的朋友。
“我……我承认，我自己也确实觉得有点辛苦，”她结结巴巴地，徒劳地试图找回一点主动权，“但是我们真的没有任何要抱怨的意思，就是……就是夫妻之间关起门来随口那么一说……谁能想到他会当真，还跑去跟你乱讲……”
“随口一说，就能那么准确地找到我这里来？”我毫不留情地反问，“苏晴，你开的是一家正经的甜品店，不是做慈善的爱心厨房。开门做生意，想要赚钱是天经地义的事情，没有人会指责你。但是，具体想赚多少钱，以及用什么方式去赚钱，这背后体现的是一个人的格局和最基本的吃相。你们明明拥有相当可观的利润空间，却妄想着利用所谓的‘辛苦’和脆弱的‘友情’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试图索取更多不属于你们的东西。这样的吃相，真的太难看了，真的。”
“不是这样的！悦悦你真的是误会我们了！”她急得快要哭出来了，声音里带着明显的颤抖。
“我没有误会任何事。”我的声音斩钉截铁，不容置疑，“在商业合作的层面上，我只相信我亲眼看到的客观数据，以及我亲耳听到的明确表述。赵磊是你的丈夫，是甜品店的共同经营者，那么他在商务沟通中所说的每一句话，在法律和商业惯例上，就完全可以代表你们‘晴空小筑’的官方态度。而现在，你们所展现出来的这种态度，已经明确触发了我们双方合同中的第4.7.2条款。”
“4.7.2条款？”苏晴在电话那头茫然地重复了一遍，她显然完全不记得合同里还有这么一条具体的规定，“那……那是什么？”
“那意味着，我们之间的这次合作，到此为止了。”我用最平静的语气，宣布了最残酷的决定。
说完，我没有再给她任何辩解和挽回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然后动作迅速地将她的手机号码设置成了免打扰模式。
该给的机会，我之前已经给过了。
现在，是时候让商业回归它最纯粹的商业本质了。
我重新拿起桌上的手机，从通讯录里找到了“璀璨甜点”大客户经理的电话号码，毫不犹豫地拨了过去。
电话仅仅响了一声，就立刻被对方接了起来。
“您好，林总监！这么晚了联系您，是有什么紧急的指示需要我们去执行吗？”电话那头，李经理的声音听起来专业、热情，同时又带着恰到好处的恭敬。
“是的，李经理。”我望着窗外璀璨的城市夜景，语气果断而清晰，“我需要你们从后天，也就是周三开始，正式接手星海科技未来三个月的全部下午茶供应任务。合同总金额十八万。我只有一个要求：产品的品质、设计的创意、服务的专业度，必须全面超越你们所知道的任何一个同行竞争对手。这个任务，你们有没有问题？”
电话那头的李经理，显然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大惊喜砸得有些发懵，连呼吸都不由自主地停顿了一秒。
随即，他用一种近乎宣誓般的郑重语气快速回答道：“没有任何问题！林总监，请您绝对放心，我们保证圆满完成任务，绝不会让您和星海科技失望！”
03
第二天清晨，当我像往常一样踏入星海科技宽敞明亮的大门时，一场无形的风暴显然已经在公司内部悄然酝酿并迅速传播开来。
行政部即将更换下午茶供应商的消息，仿佛自己插上了翅膀，在一夜之间就传遍了公司各个楼层的茶水间和无数个私下建立的工作聊天群。
对于一家拥有近千名员工的大型公司来说，这原本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因为即将被替换掉的供应商“晴空小筑”身上贴着“行政总监闺蜜开店”这样显眼的标签，整件事情便被赋予了无数种充满八卦色彩的解读和可能性。
“哎，你们听说了吗？林总监好像要把她闺蜜开的那家甜品店给换掉了！”
“真的假的？不可能吧！昨天下午我们不是还吃着她家送来的马卡龙吗？我觉得味道挺不错的啊。”
“我这可是内部消息，据说好像是她闺蜜那边贪心不足，想坐地起价，结果直接把林总监给惹恼了。”
“我早就说过，公司采购这种事情，最忌讳的就是找熟人来合作，早晚得出问题，你看现在果然应验了吧。”
各种版本的流言蜚语像看不见的尘埃一样，在办公室的空气中肆意浮动传播着。
当我像往常一样穿过开放办公区走向自己的办公室时，我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些落在我背后的目光比平时明显多了几分毫不掩饰的探究和意味深长的揣测。
我的助理小米显然也听到了风声，她一早就守在我办公室的门口，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
“林总，早上好。”她动作熟练地递给我一杯刚刚冲好的、香气浓郁的黑咖啡，压低声音说道，“外面……关于更换供应商的事情，现在传得有点难听，各种说法都有。”
“这都是意料之中的情况。”我神色如常地接过咖啡，低头抿了一口，滚烫的液体顺着喉咙滑下，有效地驱散了清晨残存的最后一丝困意，“让他们尽管去议论好了。我们最终会用无可挑剔的事实来做出最有力的回应。”
我端着咖啡走进办公室，在宽大的办公桌前坐下，伸手打开了电脑，邮箱界面里已经躺着几封需要紧急处理的新邮件。
第一封邮件，来自公司法务部的负责人。
邮件的内容简洁明了，直奔主题：已对与“晴空小筑”签订的供应商合同进行了紧急复核，根据合同中明确列出的第4.7.2条款，我方单方面提出解约的行为完全合法合规，不存在任何法律风险。
法务部的建议是，尽快以公司名义起草一份正式的《解约通知函》，以书面形式送达对方，并务必保留好相关的送达凭证，以备不时之需。
第二封邮件，来自“璀璨甜点”的李经理。
邮件的标题起得十分正式：“星海科技专属下午茶服务方案V1.0”。
在邮件的正文部分，他详细阐述了针对星海科技独特的企业文化、员工年龄结构、口味偏好调研结果而专门设计的初步服务方案，并且十分用心地附上了一份长达二十多页的PPT演示文稿。
这份PPT做得相当专业，里面不仅清晰地列出了未来一周详细的每日供应菜单，还事无巨细地列出了每一款甜品所使用的主要原料品牌、详细的营养成分表，甚至将核心原料的可追溯产地都标注得清清楚楚。
其展现出的专业程度和细致用心，与苏晴那边之前提供的、只有几张精修产品图片和几句感性文字的方案书相比，简直形成了碾压式的巨大优势。
在邮件的末尾，李经理还特意补充写道：“尊敬的林总监，为了充分表达我们‘璀璨甜点’与贵公司合作的诚意和重视程度，明天，也就是我们首次为贵公司提供下午茶服务的日子，我们将免费为全体员工升级到最高规格的‘尊享系列’产品，所有额外的升级成本将由我方独立承担。我们真诚地希望能用最有力、最优质的产品，来积极回应您对我们给予的宝贵信任。”
我的嘴角不自觉地向上牵起，露出一抹微不可见的满意弧度。
真是个聪明人。
他显然准确地把握住了我此刻最迫切的需求是什么。
我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新供应商，更是一个能够为我这次看似突然的果断决策提供最强有力背书的“战略合作伙伴”。
他用“免费升舱”这一招，既恰到好处地展示了他们公司的雄厚实力，也明确表达了他们积极合作的态度。
我移动鼠标，立刻回复了邮件：“李经理，方案已收到，内容专业且高效，我个人对此表示满意。明日的首次供应，请严格按照此方案执行。关于免费升级的提议，贵方的心意我们领了，但此举不必。所有产品请严格按照合同报价进行正常结算。星海科技一向的规则是：绝不占供应商一分钱的便宜，合作必须建立在公平公正的基础上。”
这是我的个人原则，也是我向这位新盟友传递的清晰信号：我们之间未来的合作，必须建立在纯粹、平等、互相尊重的健康商业规则之上。
处理完这两封最为重要的邮件之后，我才将目光投向了那些被我暂时忽略的未读信息。
微信的图标上显示着几十条来自苏晴的未读消息。
从昨天深夜一直到今天清晨，她断断续续地发来了大段大段的文字信息，内容从一开始的哭诉、道歉，逐渐演变成了质问、谩骂，情绪起伏如同失控的过山车，让人瞠目。
“悦悦，我求求你了，再给我们最后一次机会好不好？这次真的全是赵磊的错，我已经让他滚出去反省了！”
“我们这么多年的深厚感情，难道还抵不过他一句不过脑子的混账话吗？你就真的这么狠心吗？”
“林悦，我现在才发现，你真的好狠的心啊！你是不是早就想找机会换掉我了？你是不是在心里偷偷嫉妒我有了自己的事业和家庭？”
“行，你厉害，你了不起！你高高在上地坐在二十八楼的豪华办公室里，动动手指头就能轻易决定我们这种小人物的死活！你根本不懂我们这种普通人创业的艰难和心酸！”
最后一条消息，停留在大概十分钟之前：“你等着，你迟早会为今天的决定后悔的。”
我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所有的信息，然后像清理令人厌烦的垃圾邮件一样，手指在屏幕上轻轻一点，按下了“删除该聊天记录”的选项。
古人说得好，道不同，不相为谋。
当她把我基于专业判断做出的商业决策，恶意地解读为源自“嫉妒”和“报复”的私人情绪时，我们之间其实就已经不存在任何可以进行理性沟通的坚实基础了。
紧接着，我又注意到了微信里另外几个共同好友发来的信息，内容大同小异，基本都是在替苏晴说情，希望我能“高抬贵手”。
“悦悦，苏晴这次都快急疯了，她那个人你也知道，没什么坏心眼，你就别跟她一般计较了。”
“是啊是啊，她的小店才刚刚起步，各方面都不容易，那十八万的单子对她来说简直就是救命稻草一样重要。”
“俗话说得好，夫妻吵架，那都是床头吵架床尾和。咱们这么多年的朋友之间，还有什么坎是过不去的呢？没必要闹得这么僵。”
我统一复制了早已准备好的四个字，作为对所有人的回复：“公事公办。”
然后，我做了一件更为彻底的事情。
我打开了星海科技内部使用的企业通讯软件，找到了行政部发布公告的后台管理界面。
我亲自撰写了一份名为《关于下午茶供应商更换事宜的说明》的部门公告。
“致星海科技全体同仁：
为进一步提升公司员工福利的整体体验，持续优化行政采购供应链的效率和品质，经综合评估与慎重考虑，行政部决定自明日起，将公司下午茶供应商由‘晴空小筑’更换为‘璀璨甜点’。
此次供应商的更换，主要基于以下几点核心考量：
1.成本结构优化：新选定的供应商在保证同等甚至更优产品品质的前提下，具备更具竞争力的报价体系，预计此次更换将为公司节约10%-15%的年度采购成本。
2.供应链稳定性保障：新供应商拥有业内成熟的中央厨房生产体系及完善的冷链物流配送网络，能够更好地保障大规模、高频次下午茶服务的稳定供应，并有效规避潜在的食品安全风险。
3.服务专业度提升：新供应商可提供更为精细化、数据化的产品信息管理及高度定制化的专属服务方案，更符合我司日益提升的精细化运营管理要求。
行政部的所有采购决策，均以公司利益最大化为唯一且最高的行为准则。
我们始终欢迎全体同仁对行政部的各项工作进行持续监督，并提出宝贵意见。
明日下午三点，‘璀璨甜点’将为大家带来首次下午茶供应，敬请各位同事期待。
行政总监：林悦”
整篇公告，没有一句提及私人交情，没有一个字带着个人情绪。
通篇使用的都是冷静、客观、理性的商业语言。
我没有为自己做任何辩解，我只是在向全公司陈述一个简单的事实：我所做出的这个决策，从商业角度来看，对星海科技更加有利。
在星海科技这家结果导向、极度崇尚专业精神的公司里，这份逻辑清晰的公告，就是我最有力、最有效的武器。
它将所有关于“私人恩怨”的无端猜测，都牢牢地挡在了“公司利益”这面坚不可摧的盾牌之外。
当我移动鼠标，果断点击“发送”按钮的那一刻，我仿佛听到了无数正在传播的流言蜚语戛然而止的无声声响。
我知道，这场无形战争的第一阶段，我已经成功地占据了优势。
但这还远远不够。
真正的、决定性的胜利，要等到明天下午三点，当“璀璨甜点”精心准备的蛋糕和咖啡实实在在地摆放在全公司近千名员工面前，并且获得广泛认可的时候，才能被最终奠定。
我放松身体，缓缓地靠在了舒适的真皮椅背上，闭上双眼进行短暂的休整。
我的直觉告诉我，接下来，很可能将要面对赵磊和苏晴更加激烈的反扑。
我必须养精蓄锐，储备足够的精力，去迎接那场真正的暴风雨来临。
04
中午十二点半，是星海科技雷打不动的午休时间。
我刚在员工餐厅简单用完午餐回到办公室，就看到一个完全在意料之外的身影，被公司前台和两名闻讯赶来的保安礼貌而坚定地拦在了公司大门外侧。
来的人竟然是赵磊。
他整个人看起来十分憔悴，头发凌乱不堪，眼底下挂着浓重得无法忽视的黑眼圈，身上那件皱巴巴的灰色衬衫，与周围衣着光鲜、步履匆匆的星海科技员工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显得格格不入。
他此刻正情绪激动地与前台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声音虽然刻意压低了，但整个人的姿态却充满了急切和焦躁不安。
“我找你们林总监！我是她认识很多年的老朋友！你让她现在下来见我！”赵磊的语气带着一种强行伪装出来的理直气壮。
前台负责接待的小姐姐依然保持着职业化的微笑，礼貌而坚定地重复着早已练熟的说辞：“先生，实在不好意思，按照公司规定，没有提前预约的话，我真的不能让您直接进去。您如果方便的话，可以尝试先跟林总监电话联系一下，确认好见面时间。”
“我打了！她根本不接我的电话！”赵磊的情绪显然有些失控，声音不自觉地陡然拔高，引得周围进出公司的员工纷纷侧目，“你们星海科技就是这么对待重要客户的吗？我们可是你们白纸黑字签了合同的正式供应商！”
他这句明显失实的话一出口，周围那些好奇的目光顿时变得更加复杂和探究了。
“是前供应商。”一个冷清而熟悉的声音从赵磊的身后清晰地传来。
我踩着七厘米的高跟鞋，一步步平稳地走到他的面前。
我的目光平静地扫过他因为激动而略显扭曲的脸庞，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怜悯，就像是在看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
赵磊猛地转过身，看到面无表情的我站在身后，眼睛瞬间就红了。
那是一种混杂了愤怒、屈辱，以及一丝不易察觉的乞求的复杂情绪。
“林悦！”他几乎是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了我的名字，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颤抖，“你非要把事情做得这么绝，一点退路都不留吗？”
“绝？”我微微挑起眉毛，语气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疑惑，“我只是在履行我作为行政总监的职责，按照合同条款正式通知你方，我们的合作已经终止。如果你对解约决定本身存在任何异议，完全可以让你方的法务人员联系我方的法务部门进行正式沟通。像现在这样，堵在公司门口大声喧哗，又算是怎么回事呢？这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我们没有钱请什么法务！”他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猛地吼了出来，像一头陷入绝境、走投无路的野兽，“我们就是一家普普通通的小店！苏晴为了把这个店开起来，把我们俩这些年来所有的积蓄都投进去了！你那十八万的订单，对我们来说就是救命的稻草！你现在说撤就撤，连声招呼都不打，你这是要把我们往死里逼，你知道吗？”
他的声音越来越大，带着悲愤交加的控诉意味，成功地吸引了更多人的围观。
一些人开始凑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向我的眼神里也毫不掩饰地带上了一丝审视和怀疑的意味。
我并没有被他的情绪化表演所感染，内心反而变得更加冷静和清醒。
我太清楚这种低级伎俩了——试图在公共场合，通过卖惨和道德绑架的方式，利用不明真相的围观者制造的舆论压力来逼迫我就范。
我向前稳稳地走了一步，将我们之间的距离拉近到只有一米左右。
我没有提高音量，但用只有我们两人和旁边保安能勉强听清的清晰声音，一字一句地说道：
“赵磊，请你听清楚。第一，立刻收起你现在这套表演。这里是星海科技，是正规的办公场所，不是可以随意撒泼打滚的菜市场。你在这里做得越多，除了让你自己显得更加难堪和可笑之外，不会有任何其他用处。”
“第二，”我的目光变得锐利起来，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脸上，“你刚才说的每一个字，都在从侧面印证我做出解约决定是多么正确和必要。一个会把公司的正常订单当成‘救命稻草’，并且随时可能因为资金链断裂而倒闭的不稳定供应商，其本身就是巨大的、不可控的风险源。我作为星海科技的行政总监，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公司主动规避这种潜在的风险。”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的声音压得更低，带着一丝冰冷而明确的警告意味，“你们开店的那笔启动资金，二十八万，是我林悦个人出于朋友情谊借给苏晴的，至今她连一分钱都没有还过。你们现在租的那个店面，是我托了好几层关系，才从我一位长辈手里，用远低于市场行情的友情价租下来的。你们接到的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大客户订单，就是我们星海科技，是我当初顶着内部不小的压力，力排众议推进合作的。现在，你居然有脸站在这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声指责我把你们往死里逼？请问，到底是谁，在把谁往绝路上逼？”
赵磊脸上的血色，在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的叙述中，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最后变得一片死灰。
他眼中的愤怒和控诉，渐渐地被巨大的震惊和难以置信所取代。
他大概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些一直以来被他和苏晴视为理所当然、甚至有些习以为常的“帮助”，会被我如此清晰、如此冷酷地一条条罗列在光天化日之下。
这些往事，本是我和苏晴之间属于私人情分范畴的事情，我向来不屑于拿出来公开诉说。
但当他试图利用“弱者”的身份来对我进行道德绑架和公开攻击时，我就必须让他，也让周围隐约围观的人明白，在这段复杂的关系里，他赵磊，从来都不是那个有资格站出来控诉的一方。
“我……我……”他张了张嘴，喉咙里发出几个模糊的音节，却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那些落在他身上的围观目光，此刻在他自己的感受里，仿佛都变成了一把把无情嘲讽的利剑，让他无地自容。
“回去吧。”我恢复了平常的语气，像是在下一个无关紧要的、最后的指令，“别再到这里来了。给自己，也给苏晴，保留最后一点应有的体面吧。这样对你们，对她，都好。”
说完，我不再看他脸上那副失魂落魄的表情，利落地转身，掏出工卡在门禁上轻轻一刷，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公司厚重的玻璃大门。
明亮的玻璃门在我身后缓缓合上，将他那彻底失魂落魄的身影，连同外面那个喧嚣复杂的世界，一起彻底隔绝在外。
走进空无一人的高管专用电梯，我按下二十八楼的按钮。
密闭的电梯空间里，四周光滑的不锈钢镜面清晰地反射出我此刻毫无波澜的平静脸庞。
但只有我自己知道，我的心跳其实比平时快了好几拍。
与人斗，其乐无穷。
尤其是与这种又蠢又贪、还自以为聪明的人斗，更是如此。
然而，我的心里却并没有升起半分胜利的喜悦。
我只是感到一种深深的、浸入骨髓的疲惫。
为了一段被我严重高估了的所谓友谊，我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耗费了如此多的心力和时间。
电梯门叮咚一声打开，助理小米正一脸焦急地等在外面。
“林总，您没事吧？刚才下面……要不要我通知保安部加强一下……”
“我没事。”我干脆地打断了她尚未说完的话，“你现在立刻去通知保安部，把刚才公司门口发生冲突的完整监控录像备份一份，存档备查。另外，马上按照法务部提供的模板，拟一份正式的《解约通知函》，用最快的速度，以同城快递的方式，寄到‘晴空小筑’的工商注册地址，记住，一定要拿到对方的签收回执。”
“好的，林总，我马上去办。”小米立刻点头应下，转身就要去执行。
“还有，”我顿了顿，叫住她，补充了另一个重要的指令，“与‘璀璨甜点’的正式合作合同，今天下班之前，必须走完公司内部所有的审批流程，并且盖好章。务必确保他们明天可以拿着生效的合同，合规地开始为我们公司进行供应服务。”
“明白，林总。”
我独自回到办公室，反手关上门，将自己深深地陷进宽大柔软的真皮办公椅里。
刚才在楼下与赵磊对峙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我的脑海中反复回放。
赵磊那张因为羞愤而扭曲变形的脸，最终在我的记忆里定格成了一个模糊而可笑的影子。
取而代之的，是苏晴那张我熟悉了十几年的脸庞。
我忍不住想象着，当赵磊带着满身的狼狈和屈辱回到他们那个小小的甜品店，把我刚才说的那些话原封不动地、甚至可能添油加醋地转述给她听的时候，苏晴的脸上，会露出什么样的表情。
是会因此而彻底清醒，深刻地认识到整件事情的问题根源所在？
还是会把所有的怨恨和愤怒，都变本加厉地转移到我这个她口中“狠心”的闺蜜身上？
我不知道。
而且，到了现在这个地步，我也不想再去知道了。
我伸手打开电脑，开始专注地处理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各类工作文件。
那些复杂繁琐的报表、冗长密集的工作邮件、需要反复权衡的部门预算……在这一刻，竟然都显得如此纯粹而可爱。
它们是理性的、有逻辑的、可以被分析和解决的。
不像复杂难测的人心。
人心，往往是一笔永远也算不清楚的糊涂账。
05
下午三点整，星海科技的下午茶时间准时到来。
这已经不仅仅是公司的一项员工福利，更是星海企业文化的重要组成部分。
在这个固定的时间段里，所有员工都会暂时放下手头繁忙的工作，聚集到各自楼层的茶水间，享受这难得的放松与社交时刻。
因此，下午茶的品质好坏，直接影响着整个公司的士气和工作氛围。
今天的气氛明显与往日不同。
当"璀璨甜点"的配送人员穿着统一的米色制服，推着崭新的恒温餐车准时出现在每个楼层时，几乎所有人的目光都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住了。
餐车上摆放的不再是过去那种简单的塑料包装盒，而是设计精美的独立纸盒，上面印着星海科技的logo和"Stardust Tech"的艺术字样。
每个纸盒都像一份精心准备的礼物。
打开纸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三款精致的甜品：一块泛着诱人光泽的歌剧院蛋糕，层次分明的咖啡与巧克力香气交织；一枚点缀着新鲜蓝莓的迷你芝士挞，挞皮酥脆，芝士细腻柔滑；还有一小杯装在玻璃容器里的芒果西米露，上面用巧克力酱巧妙地勾勒出一颗小小的星星图案。
旁边摆放着同样印有公司logo的咖啡杯，里面盛着香气四溢的现磨美式或拿铁咖啡。
更让人惊喜的是细节处理。
每个套餐里都附有一张设计精美的小卡片。
卡片正面是当天下午茶的"全家福"照片，背面则详细列出了三款甜品的名称、主要成分、热量参考值，以及清晰的过敏源提示信息。
"天啊，这也太专业了吧！"
"这个包装设计太用心了，感觉像收到了礼物一样。"
"快看这张小卡片，居然还有热量提示，对我们这些在减肥的人来说太友好了！"
"尝了一口歌剧院蛋糕，味道太棒了！完全不输五星级酒店的水准！"
"之前那家虽然也不错，但和这个比起来，简直就是业余和专业的区别啊！"
公司内部的聊天群里，一个名为"星海美食探秘"的千人大群瞬间被各种晒图和赞美刷屏。
那些照片里，精致的甜点和印有公司logo的包装相得益彰，构成了一幅极具向心力的画面。
我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虽然没有亲自去茶水间，但通过群里的实时反馈，我能清晰地"看到"外面正在发生的一切。
我的嘴角终于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真心的微笑。
这场仗，我赢了。
赢得干净利落，赢得无可争议。
我没有用任何权力去压制流言，而是用一个无可挑剔的专业产品，让所有员工、所有潜在的质疑者都亲身体验到了我决策的正确性。
从"味道不错"到"体验绝佳"，这不仅仅是产品的升级，更是行政服务理念的全面提升。
我向全公司证明了，行政部不只是一个负责后勤的部门，更是一个能为公司创造价值、提升员工体验的专业团队。
助理小米敲门进来，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和钦佩。
"林总，反响太好了！我刚才去茶水间转了一圈，好多同事都在拍照发朋友圈，这比我们自己做宣传的效果还要好！"
"这是意料之中的结果。"我平静地说，把手机屏幕转向她，上面是我刚刚截取的一些群聊里的好评。
"李经理那边有什么反馈吗？"我问道。
"有的！"小米连连点头，"他刚才亲自打电话过来，说他们后台监测到，就在刚才半小时内，他们品牌的官网访问量暴增，还有好几家公司的HR指名道姓地去咨询，说要订'和星海科技同款的下午茶'。他都高兴坏了，说要给您准备一份特别的谢礼！"
"谢礼就不必了。"我微微一笑，"告诉他，这只是一个开始。我需要他们保持这个水准，甚至要做得更好。星海科技的招牌，可不能砸在他们手里。"
"明白！"
小米正要离开，又想起什么，回头小声说："对了林总，前台刚才收到一个给您的快递，寄件人信息很模糊，只写了一个'苏'字。您看......"
我的心微微一沉。
苏。
苏晴。
这么快，她的"回应"就来了吗？
"拿过来吧。"我说。
片刻后，一个没有任何品牌标识的普通纸箱被送到了我的办公桌上。
箱子不大，但拿在手里颇有分量。
我让小米先出去，然后一个人静静地端详着这个箱子。
我几乎能猜到里面是什么。
是那些我曾经最爱吃的、她亲手做的甜点？
是那些承载了我们十几年友谊的旧照片、旧信件？
还是......更极端的东西？
我的脑海里闪过无数种可能，但最终，我还是找来一把裁纸刀，小心地划开了箱子的封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