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不大爱吃羊肉的,倒不是嫌它膻,只是冬日里围炉煮肉的热闹,总觉与自个这冷清性子隔了层纱。前几日见人捧着“羊肉致癌”的新闻慌慌张张,倒想起旧年读的杂记里说,世间事大抵如此:本是寻常物,经了人嘴与纸笔,便添了七分惊惶、三分附会。
世卫将羊肉归为2A类致癌物,这话听着唬人,细究却像巷口阿婆说“吃冰牙会掉”——半分真七分讹。2A类是什么?大抵是“可能对人有点影响,但还没实打实证据”的意思,好比说“这云看着像要下雨”,却未必真落得下来。人偏要把“可能”嚼成“必定”,将“适量”囫囵成“禁绝”,倒显出几分孩子气的执拗了。
翻手机时,见营养师列了长长一串数据:每日吃个二两羊肉,摄入的那点可疑物质,远不及熬夜刷短视频伤神、久坐不动损身。这倒像极了从前读的草木笔记,说甘草本是补药,吃多了也胀肚;黄连虽苦,对症了便是良方。世间哪有什么“绝对好物”与“天生毒物”?不过是“度”与“法”的勾当。
想起去年冬月,邻人炖了羊汤送我一碗,汤上浮着细密的油花,撒了把青蒜叶。我浅尝一口,膻味混着暖意钻进口腔——倒也不是难吃,只是那股热烈,总让我想起街边推车卖的糖画,好看,却不是日常的滋味。如今想来,若因“致癌”二字便弃了这碗汤,倒像因怕噎着就不吃饭,未免太煞风景。
人这一辈子,大抵总在“怕”与“贪”里打转:怕吃错了病,贪尝遍了味。其实食物本无对错,错的是“不管不顾”与“听风是雨”。好比读书,有人捧着一本闲书能读出真味,有人抱着经卷也只念得字的壳子;吃羊肉亦如此,懂分寸、知节制,便不是“赌命”,是“惜福”。
阳光斜斜照在窗台上,泡了杯淡茶,想起那碗羊汤的暖意。世间事大抵都该如此:不慌不忙,不偏不倚,吃一口暖食,读几页闲书,管它什么“致癌”“补品”,先把日子过成舒展的模样才是要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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