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根津美术馆的三件商青铜盉,铭文各自是为右、左、中,这是商周时期酒器有位置铭文的代表。依据记载这是1933年侯家庄商王大墓即武官北地1001号墓文物,被根津嘉一郎买走。
关于根津美术馆藏三件青铜盉铭文“右、中、左”的解读,梅原末治先生认为是它们排列的位置。董作宾先生和钟柏生先生也赞成。还有学者认为这是商代军事编制体系的直接反映,其依据是商军事编制的“三师制”,功能分工为:右师主攻,中师王族精锐由商王直接指挥,左师为侧翼或后备。则这三件青铜盉铭文不同是表示三师军事贵族在祭祀中使用的礼器,铭文标记其所属部队。其应用场景为战前祭祀(“受命于庙”)时,三师将领以所属部队之名献酒,或者战后献俘礼中,三师代表协同参与。安阳殷墟郭家庄M160墓出土“中”字铭文青铜钺(军权象征),墓主为“中师”高级将领,印证“中”代表核心军事单位。还有学者认为,其为不同的政治职官组合,即“右、中、左”对应商代内服职官系统,如:“右”祭祀官“右尹”,“中”王廷事务官“中事”,“左”地方治理官“左尹”。西周金文“三左三右”执政卿士(《小盂鼎》)存在也是重要证据,但是商代甲骨文并无“三左三右”职官记载。还有文职官员执事祭祀方位说,“右中左”对应祭祀仪式中的方位,商周祭祀时参祭者按身份分列右(尊位)、中(主祭)、左(次位)。不过这三件青铜盉是单一墓葬或窖藏中三器同出,且形制统一,更可能属同一所有者,而非分属不同位置的祭祀者。也有学者认为是作坊编号,即是铸造作坊的生产批次标记(如右坊、中坊、左坊),然而商周作坊标记多用数字或工匠名,未见以“右中左”分组的可靠案例。安阳刘家庄北M1046出土三件同铭“右”爵,似乎利于证明其为右师将领陪葬,殷墟王陵区祭祀坑“人牲”分三组排列或对应三师献俘,使用的酒器或有三青铜盉。兵器铭文中有商“中”字矛、西周“左”戈,似乎是持续使用方位标记军事传统延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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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方盉右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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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方盉左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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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铜方盉中铭
我们知道,《尚书·顾命》记载,“王三宿,三祭,三咤”仪式,以孔传注释则为三次进爵、祭酒、奠爵。具体而言,祭祀者需在仪式中三次斟酒,献祭后需将酒洒地以敬神,并将酒爵各自置于祭位。这一流程体现了古代祭祀的严谨性与象征性,通过重复的仪式动作强化对神灵的敬畏与沟通。“三祭”反映了秩序、等级与仪式。蔡沉《书集传》:“礼成于三,故三宿、三祭、三咤。”《仪礼·乡射礼》:“俎与荐,皆三祭”郑玄注:“皆三祭,为其将祭侯也,祭侯三处也。”贾公彦疏:“三处者,下文右与左、中是也。”
商青铜器的组合中有兕觥和盉,《诗经·小雅·桑扈》:“兕觵其觩,旨酒思柔”,郑玄笺:“觵,罚爵也。古者持酒以罚失礼者”,“罚爵”功能为调酒器衍生用途,即是调和后用于罚酒。段玉裁《说文通训定声》认为,觵为角+黄,角象征兽角制酒器(如兕牛角杯),黄通“横”,表平衡、调和之意,本义是用兽角容器调和酒水浓度。兕觥强调动态调和动作,盉侧重定量混合容器,阮元《积古斋钟鼎彝器款识》认:“觵从角,即古盉字,酒器和味之称”,王国维《观堂集林·说觵》认为:“觵者,盖和水于酒之器名……其用为调和酒醴”,李学勤《青铜器入门》认为:“觵为调酒器通名,盉为其亚型”,张懋镕《古文字与青铜器论集》认为:“西周金文‘觵’字从‘角’,印证调酒源于角器传统。”妇好墓铜兕觥,盖作兽首并有烟炱,显然是用于温酒调酒与盛酒功能。西周的伯公父盉铭文:“伯公父作金盉,用献用酌,用兕觵酒”,其兕觵酒即以兕角器调和酒。自然青铜盉在商中期以来也有与盘组合使用以为沃盥之礼的。
本文所论商王的三青铜盉铭文为右、左、中,实际应该是用于祭祀神灵或者祖先礼仪中用以调和酒的,用于三进爵、三祭酒、三奠爵这一礼仪程序,由于三奠爵有右、中、左位置,所以实三爵之酒来自三青铜盉调和好的酒,并相应地铭右、中、左铭文。这也表明《尚书.顾命》的记载是传承商或者更早礼仪文化的。
(作者 顾万发 来源 顶端文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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