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河西坡住着个穷小子,叫张石根,二十刚出头,肩宽背厚,手掌磨得比老树皮还糙,一看就是个肯下力气的实在人。
他家境寒酸,就两间漏风的土房,院角有个破石磨,院中央栽着棵老榆树,好在爹娘身子还算硬朗,老爹种着三亩薄田,老娘靠纳鞋底换些油盐钱,一家三口省吃俭用,倒也能图个安稳。
石根打小就懂事,十六岁那年见爹娘累得直不起腰,便红着眼说:“爹,娘,我去学门手艺吧,不能总让你们操劳。”老两口抹着泪点头,街坊四邻都说这孩子有良心。
恰巧石根的表叔在镇上认识个老泥瓦匠,姓赵,手艺精湛,为人厚道。托了表叔的关系,石根揣着一篮自家蒸的红薯,登门拜师。按行规,学泥瓦匠得先干三年杂活,和泥、搬砖、给师傅洗工具,可赵师傅见石根眉眼端正、手脚勤快,第二天就教他辨砂浆、练砌墙。石根学得格外用心,白天跟着师傅垒墙抹面,晚上就对着师傅画的图纸琢磨,连睡觉时都在手心比划砌砖的纹路。
寒来暑往六年整,石根的手艺练得炉火纯青,砌的墙横平竖直,抹的灰缝细如发丝,连县城里的大宅院都专程来请他。旁人夸他手艺好,他总挠着头笑:“都是师傅教得好。”即便出师自立门户,他每月都要提些米面去看师傅,师徒俩亲如父子。
出师半年,恰逢赵师傅六十五岁寿辰。石根提前半个月就盘算礼物,花光攒下的积蓄买了一斤好红糖、一块粗布,又亲手打了个结实的木凳当寿礼,用布包好背在肩上,就往镇上赶。他家离师傅家有十里地,石根脚力好,不到一个时辰就到了师傅家村口。刚要进村,就见路边围了一圈人,议论声此起彼伏。
石根挤进去一瞧,路沟里躺着个老妇人,头发花白打结,穿着补丁摞补丁的衣裳,脸色蜡黄,嘴唇干裂得渗血,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看着格外可怜。
“这老太太是哪儿来的?看着不像咱这儿的人。”“刚才还拄着拐往前走,突然就栽沟里了,喊都喊不醒。”“别是有啥急病吧?咱可别乱碰,免得惹麻烦。”
听着众人的推诿,石根心里一揪。他蹲下身,轻轻拍了拍老妇人的胳膊:“大娘,大娘,您醒醒?”老妇人慢慢睁开眼,气若游丝:“水……给我点水……”
石根赶紧解开腰间的水壶,拧开盖子小心喂了几口。老妇人缓了缓,才断断续续地说:“我……我要回清河镇,赶路饿的,腿也软了……”
石根寻思着,师傅寿宴客人多,带着老妇人去不合适,可扔在这儿实在放心不下。他快步进村把礼物送到师傅家,跟赵师傅说明情况:“师傅,我路上遇着位大娘,病得厉害,我先送她回家,回头再陪您喝酒。”
赵师傅皱着眉:“寿宴哪能少了你?啥急事比给我贺寿还紧?”石根把老妇人的模样说了一遍,又道:“她一个老人家在外漂泊,太危险了,我送她回清河镇再回来。”
赵师傅了解石根的性子,知道他认准的事九头牛都拉不回,便从灶房拿了两个菜团子:“带上给老太太垫肚子,路上小心。”石根谢过师傅,揣着菜团子跑回村口,背起老妇人就往清河镇方向走。老妇人不算沉,可十里山路走下来,石根的粗布褂子也被汗浸透了。
路上老妇人说自己叫王桂芝,年轻时随丈夫在外做工,丈夫早逝后她独自漂泊,如今重病缠身,就想回清河镇老家,哪怕死在故土也安心。石根听着心酸,越发觉得自己没做错。走到半路,石根的爹追了上来,拉着他劝:“你傻啊?这老太太来路不明,万一死在路上,她家人找来咱说不清!咱穷人家,经不起这祸事。”石根却摇头:“爹,见死不救我良心不安,我一定把大娘送回家。”
走了五天,离清河镇还有一天路程,王桂芝的病突然重了,咳嗽着说:“孩子,你别管我了,我活不成了,别耽误你的前程。”石根擦了擦汗,咬着牙说:“大娘,您再坚持坚持,马上就到了,我说话算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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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歇脚时,路边草丛里传来“咩咩”的叫声,石根过去一瞧,是只老山羊,前腿被兽夹夹伤了,鲜血直流,正疼得发抖。石根心一软,找来树枝撬开兽夹,又撕下自己的裤腿给山羊包扎。老山羊像是通人性,乖乖待着不动,包扎好后就跟在他身后,怎么赶都不走。走了没多远,又有一只芦花鸡扑棱着翅膀跟了上来,啄着石根的衣角,像是要引路。
终于到了清河镇,按王桂芝说的地址,石根找到了一处小院。王桂芝躺在床上喘着气,急忙让石根去叫她的侄女赵春燕。石根正打听着,就见那只老山羊领着芦花鸡,站在一户院门前“咩”了一声。院里走出个姑娘,二十岁上下,梳着双丫髻,穿着青布衣裳,眉眼清秀,正是赵春燕。
赵春燕一听叔叔(王桂芝丈夫的侄子)的遗孀王桂芝回来了,哭着跟着石根跑回来。王桂芝拉着赵春燕的手,又指了指石根:“这孩子是救命恩人,没有他我回不来。”她看着石根,突然说:“春燕爹娘早逝,是我拉扯大的,她贤惠能干,你俩要是愿意,我就做主把她许配给你,了我一桩心愿。”
石根愣了,自己不过是送个老人,咋还撞上这好事?赵春燕早听说石根一路的所作所为,见他实诚可靠,也红着脸低下了头。当天两人就简单拜了堂,算是成了亲。没想到三天后,王桂芝就安详地走了。临终前,她让赵春燕把自己的老宅子留给石根夫妇。
安葬了王桂芝,石根和赵春燕收拾行李准备回河西坡,老山羊和芦花鸡也跟着,成了家里的一员。两人背着积蓄往回走,却不知被三个劫匪盯上了——他们听说王桂芝留了家产,想半路抢钱。
这天傍晚,两人躲进一座破庙歇息。半夜石根突然被啄醒,睁眼一看是芦花鸡在啄他的脸。他刚要生气,就闻到一股刺鼻的气味——劫匪在门外点了迷烟!石根赶紧抱起赵春燕躲到庙梁上,刚藏好,就见三个劫匪举着刀进来,身后还跟着几条毒蛇,显然是想放蛇咬人。
关键时刻,老山羊突然冲了出去,用羊角顶向劫匪,芦花鸡则扑着翅膀啄毒蛇的眼睛。毒蛇被啄得乱扭,劫匪被山羊顶得东倒西歪。石根趁机大喊求救,附近村庄的村民听到动静,拿着农具赶来,把劫匪捆了送官。
回到河西坡,石根把经历一说,爹娘又惊又喜。赵春燕勤劳能干,不仅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还跟着石根学泥瓦匠,帮他搅拌砂浆、递工具。石根的生意越来越红火,没几年就盖了新砖房,生了一儿一女。
十里八乡的人都羡慕石根运气好,可只有石根知道,所谓的运气,不过是伸手帮人的那一份善心。那只老山羊和芦花鸡,也陪着他们一家,在院子里安安稳稳地生活着,成了河西坡最温暖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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