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节这天,我回了娘家一趟。顺道拿了些东西去堂姑家坐坐,她家离得也不远,跟我娘家就隔了两个村子。
到堂姑家的时候,她和姑父坐在客厅里看电视。那么大的太阳,里面非常的热。明明已经装了空调,他们却只开了风扇。
只是,三十几度的天气,连风都是热的,开了风扇也没多大的效果。堂姑看我满头大汗,赶紧把空调给开了起来。
堂姑说平时不开空调,倒不只是怕费电,主要是他们岁数大了,身体怕冷,跟我们年轻人不一样。就算是大热天,也得穿长袖长裤,有个风扇足够了。
空调开了一会儿,我身上的汗也差不多干了。我准备顺手把我提来的排骨,鱼,牛肉放到冰箱里。天气实在太热,这些东西不冻着不行。
堂姑摁住我的手,不让我起身,她说:“别忙,让你姑父拿去放吧,你坐着歇歇。下次人来就行了,别提那么多东西,我和你姑父吃不了那么多。”
这时候我发现堂姑握住我的那个手显得很黄,仔细看了另外一只手还有她的脸也有一些不正常的黄。
我问堂姑近来身体怎么样,是不是生病了,脸色怎么那么黄。
堂姑说这段时间皮肤是比之前黄了一些,然后肚子有些疼,但没有其他的毛病,可能就是吃错了东西。没什么事,让我放心。
但我看堂姑的样子很不对劲,为了安心,还是想要让她去医院做个检查。
姑父也说之前他觉得堂姑的样子不对劲,叫她去医院看看,可她不愿意去。
不去不行,我决定回省城的时候带上堂姑去医院做个检查。没病最好,有病就及时治病。
其他人的事情,我不会那么紧张。但堂姑和姑父的事情,我必定是要关心和亲力亲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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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亲癌症病逝那一年,大姐8岁,我7岁,弟弟才3岁。
那时候母亲刚30出头 ,父亲走了,她的依靠没了,哭得非常的伤心,眼睛肿得像核桃般。
母亲还没有从悲痛中走出来,很快就迎来了秋收。田里那一片片成熟的稻谷已经都弯了腰,得尽快收回来。
稻谷收回来,我们一家人才能不饿肚子。然后卖一部分粮食,用来还别人一些账。当时父亲治病,家里不够钱,母亲跟亲戚朋友借了不少。
头天晚上,母亲已经找出家里的镰刀,草帽,把明天的任务给分配好。
母亲一早就要去田里收稻谷,姐姐起来先煮饭,洗衣服,扫地,喂家禽,做好这些家务后,接着给母亲带饭,然后留在那里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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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我只有一个任务,就是负责照顾好弟弟。母亲特别交代我不能带弟弟去危险的地方,尤其是不准去村里那口水井玩。
到了中午,姐姐回来了,母亲没回来。弟弟哭着找母亲,姐姐说母亲为了快点把稻谷给收回来,中午就不回来了,得等到晚上才回来。
一直到晚上七点多,母亲才归家。她很累,说话没有力气 。
接下来两天,母亲早出晚归。即使再勤快,她和姐姐的力气有限,才收了一亩的稻谷。
邻居说:“你们母女俩这样收稻谷,要收到什么时候。我看天气不对劲,接下来几天就要下雨。要是下雨,稻谷收不回来,得烂在田里了。我还是建议你,去找人来帮帮忙。”
我的爷爷奶奶都不在了,我有一个大伯,两个姑姑。
大伯还没有娶老婆,他一直在外面打工,好几年没回来,家里也不知道他的消息。
大姑家里有6个小孩,地里的活比我们家还多。父亲还在的时候,农忙时节,她经常喊父亲去她家干活,但我却从来没有见过她来帮我们干过活。
小姑嫁在隔壁县城,几十公里,来回不方便。婆家人不喜欢她回娘家,她就很少回来。
母亲这边的兄弟姐妹不多,她只有一个亲哥哥 。
舅舅在工地上出过意外,受了伤。他的左腿没了,行动上很不便。家里的农活只能指望舅妈,还有外公外婆。
母亲还想自己去帮外婆家干活呢,哪里能叫他们来帮我们干活。
至于别的亲戚,毕竟隔了一层,也不好开口。再说,正是农忙时节,人家家里也正忙着。
母亲说慢慢来吧,一天能收多少稻谷回来就收多少,只能祈祷不要下雨,这样就多一点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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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我哄弟弟睡着之后,自己也睡着了。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姐姐推门进来叫我去帮她的忙
我问她怎么回来了,到中午了吗,让我帮什么忙。
姐姐说:“今早我们刚到田里不久,堂姑,姑父,还有两天表哥都来了。一人拿着一把镰刀,一来就干活。”
“多亏他们,我们今天割了一大片的稻谷。妈妈叫我提前回来做点好吃的,中午堂姑他们来家里吃饭。我拿钱去割点肉和豆腐回来,你先帮我淘米煮多一点饭,然后去菜园子摘点豆角,红薯叶回来。
这个堂姑跟我父亲同一个爷爷,她就嫁在附近,跟我们隔了两个村子。
堂姑是个很和善的人,跟老人小孩都是笑脸相迎。春节的时候 ,她也会给我们家送点东西,来坐坐说说话。
母亲说她生我们姐弟三人,坐月子的时候,堂姑都提着鸡蛋来看看。
堂姑家三个孩子,一个表姐,两个表哥。表姐的衣服穿不下了,堂姑洗干净,送来给我们姐妹穿。
有一次,我跟别人去堂姑那个村子里玩。路过堂姑家,她看到我了,叫我去她家里吃饭 。
我有些害羞,堂姑过来拉着我的手往里走,她说:“快点进来吧,今天正好家里炖了鸡汤。”
一进去,堂姑的公公婆婆也在。老人知道我是堂姑的堂侄女,非常的客气,还叫我以后常来走亲戚。
鸡汤特别的香,我得了一个鸡腿,还有几块鸡胸脯肉,吃得特别满足。后来,渐渐地就放松起来。
堂姑怕我去别的地方玩,出什么意外。吃饱后,她让表姐送我回家。
比起我的两个亲姑姑,我反而对堂姑的印象比较好。
原来是堂姑一家来帮我们家的忙了,我很高兴,这样母亲和姐姐就不用那么辛苦。人多力量大,我们家的稻谷尽快收回来,也不害怕下雨,稻谷烂在田里了。
我飞快地起来,趁着弟弟睡着了,听从姐姐的话烧火煮饭,然后跑去菜园子摘了菜回来。在门口一边择菜,一边注意屋里弟弟的情况。
因为有堂姑姑父和两个表哥的帮忙,后面的稻谷只用了三天的时间,就全部收回来了。
母亲宰了一只鸭子,又去割了一些猪肉,买了酒,招待堂姑一家人。
堂姑说:“阿芳(母亲的名字),现在你一个人带着三个小孩,日子艰难,赚一分钱都不容易。这次就算了,下次就不要那么破费,我们简单吃一点就行。”
母亲说:“你们一家帮了我那么大的忙,辛苦了,我心里感激不尽。”
堂姑说:“都是亲戚,你家里艰难,我们也都看得到,能帮则帮,你别有心理负担。”
明着说是请堂姑一家吃饭,但他们实际上没吃什么肉,吃素菜的多。
等他们走了之后,姐姐帮着母亲洗碗,我带着弟弟在一旁玩。
母亲跟我们说:“你堂姑姑父都是好人,你们都要记得他们的好。”
我和姐姐异口同声回道:“知道,我们肯定记得。”
我11岁这一年,弟弟调皮,从高处摔下来,头流血了。
母亲吓一跳,脸色青白,把他送去医院,在那里住了十几天才回来。
堂姑怕母亲一个人忙不过来,从家里炖了鸡汤,赶去医院帮忙了两天。
弟弟这次得到教训了,回来之后,懂事不少。
弟弟没事了,母亲松了一口气,但也发愁。因为这次的事情,家里的钱不仅都花没了,还借了堂姑家300块钱。眼看着我们要开学了,学费还不知道在哪里。
第二天,堂姑来家里看弟弟。她拿了一只鸡,还有几斤小米,让母亲炖给弟弟补身体。
堂姑没留下来吃饭,她说家里还有活要做。
她已经走出门了,又返回来。
“瞧我这记性 ,眼看着要开学了,孩子们也要交学费了。这是100块钱,你拿着吧。剩下的,给孩子买点肉补补身体。”堂姑一边说,一边从口袋里掏钱递给母亲。
母亲瞬间哽咽,堂姑拍了拍她的肩膀说:“眼前的困难只是暂时的,等孩子们长大就好了。你处处为他们着想,他们以后孝顺你,你就等着享福吧。”
那年,别人在菜园子旁边盖房子,占了我们一些地。
母亲想着都是一个村子的人,好声好气地去跟人家说。可那家人却蛮不讲理,还很嚣张说占了又怎么样。
母亲势单力薄,争不过人家,急红了眼。
很多人看热闹,但没人出头说一句话,都选择袖手旁观。
堂姑和姑父得知消息后,叫了很多人气势汹汹来为我们家出头,理论。事情不解决,他们不走,一副不罢休的样子。
看堂姑为我们出头,堂伯堂叔他们也站出来说话,后来事情才解决了。
堂姑跟母亲说:“人家看你们孤儿寡母好欺负,你和他们讲道理,人家不听的。以后有什么事,你也别怕,去告诉我一声,我和你姐夫总会来给你们撑腰的。”
姐姐学习成绩一般,初中毕业后堂姑帮忙,让她去镇上一个亲戚家帮忙卖衣服。
姑父是瓦工师傅,他有个徒弟,长得相貌堂堂,人踏实肯干,家里还有一个小店买点杂货。
堂姑和姑父觉得对方不错,就把他介绍给姐姐。两人看对眼了,然后,姑父的这个徒弟就成了我的姐夫。
母亲说堂姑给姐姐介绍的这门亲事好,不仅姐夫人好,他的父母也很好。
我从小到大,学习要比姐姐好。我初中毕业后,考上了县里的重点高中 。
但那时候母亲身体不好,住过两次院 。弟弟也还小,两个人读书的话,家里支出也大。所以我想着我不读书了,回来能帮母亲分担一些农活,又能省一些钱。
母亲不同意,我们发生分歧。
堂姑跟我说:“这次你不占理,我得说说你。你母亲身体不好,你不该跟她吵架。”
“她一个人拉扯你们三姐弟长大不容易,心里一直盼着你们有出息。家里就这个条件,也只有读书才能改变你们的命运。可你难得考上高中,你不去读,不是伤了她的心吗?”
“你这孩子一向心思重,有事情不说,总是闷在心里。有困难,不要怕,不是还有我们吗?”
我犹豫地说:“可是,考上高中,还有大学,大学的学费可不低。”
堂姑搂着我的肩膀说:“没事,你姑父在家跟我说了,只要你能考得上,他给你挣学费。”
那天,堂姑安慰了我许久,说了很多的话,直到现在,我都记得。
后来我顺利读完高中,接着又考上了大学。
学费不够,堂姑马上送来800块钱。
开学的时候,姑父送我去坐车,临走时塞了我一个红包。我打开一看,里面有500块钱。
我湿了眼眶,紧紧抓住这500块钱,感觉沉甸甸的。
大学毕业后,我留在省城工作,也在这里成了家。
时间过得真快,一转眼,我的两个孩子如今一个读高中,一个上初中了。
从往事中回过神来,我又安慰了堂姑姑父几句,叫他们放宽心。
表姐远嫁,两个表哥在外工作,这时候又不在堂姑身边。她有事,我义不容辞。
第二天一大早,我开车去堂姑家把堂姑接上。到了省城,吃了些东西,在我丈夫的陪同下,一起去了医院。
医生给堂姑做了检查,让我们办理住院。
堂姑的肝上长了东西,要做手术。
确定了堂姑的病情,我请假在医院照顾她,接着给表姐表哥们还有我的姐姐弟弟都打了电话。
堂姑这次做手术花了二十几万,我给了7万,弟弟给了3万,姐姐条件差一些,也给了1万。
大表哥说:“表弟表妹,真是麻烦你们了,不仅出力还出钱。”
“尤其是燕萍表妹,多亏你及时发现我妈妈的病情带她来医院,不然拖下去越来越重,后果不堪设想。”
我们姐弟三人都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堂姑姑父对我们恩重如山,他们的事情,就是我们的事情。
那些年没有堂姑姑父的接济,哪有我们的今天。他们对我们恩重如山,我们这辈子都感激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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