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势妻子要求丈夫汇款180万给弟弟买房,丈夫的决定让她极度崩溃
那张银行卡被林岚拍在桌上时,发出的声音很脆。
像冬天里一截干枯的树枝,被谁不经意地踩断了。
声音不大,却足够在瞬间抽干我们之间所有的空气。
客厅里那盆养了三年的龟背竹,叶子耷拉着,仿佛也跟着我们一起停止了呼吸。
“里面有二十万,是我这几年的全部积蓄。”
她的声音和那声脆响一样,干巴巴的,不带一点水分。
“你再转一百八十万进去,凑个整,明天让小涛去把首付交了。”
林涛是她弟弟,大学刚毕业两年,准备结婚了。
我没有去看那张卡,目光落在她身上。
她今天穿了件米色的羊绒衫,衬得皮肤很白,但紧绷的下颌线泄露了她的情绪。
她总是这样,像一根拉满了的弓弦,随时准备射出那支叫做“决定”的箭,不给任何人商量的余地。
我沉默着,拿起茶几上的水杯,杯子里的水已经凉透了,一口喝下去,寒意从喉咙一直钻进胃里。
“不够。”我说。
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
林岚的眉毛立刻拧了起来,那双我看过无数次的,曾盛满星光的眼睛,此刻只剩下冰冷的质问。
“什么不够?房子三百万,首付二百万,我和爸妈凑了二十万,你出一百八十万,有什么不够的?”
她像个严谨的会计,把每一笔账都算得清清楚楚。
我放下水杯,杯底和玻璃茶几碰撞,发出一声闷响。
“我的意思是,我拿不出一百八十万。”
空气凝固了。
时间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捏住了,秒针的每一次跳动,都像是在我心上敲了一记重锤。
我能感觉到林岚的呼吸变得急促,胸口微微起伏着。
她死死地盯着我,眼神里有错愕,有不解,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怒火。
“你再说一遍?”
她的声音压得很低,像暴风雨来临前,海面上那种诡异的平静。
“我说,我拿不出这么多钱。”
我重复了一遍,每一个字都说得很慢,很清晰。
“不可能!”
她猛地站了起来,因为动作太快,膝盖撞到了茶几的边角,她却像感觉不到疼一样。
“我们的钱一直是你管着,你的工资,公司的分红,还有我们之前投资的那些东西,怎么可能没有一百八十万?陈默,你是不是当我傻?”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像一根尖锐的针,刺破了我们之间那层薄薄的伪装。
我看着她,没有说话。
我该怎么告诉她?
怎么告诉她,我们家的钱,早就在一个看不见的黑洞里,被一点点吞噬干净了。
那些钱,变成了一串串看不懂的医学名词,变成了国外实验室里冰冷的仪器读数,变成了一封封从瑞士、德国、美国寄来的邮件。
也变成了岳父书房里,那些看似越来越有风骨,实则是因为手越来越抖才形成的,独特的书法。
我不能说。
这个秘密,像一块巨石,我一个人扛着,已经摇摇欲坠。
如果再加上她,我们都会被压垮的。
“你是不是在外面有人了?”
她的声音颤抖着,带着一丝她自己都未察得的恐惧。
这是一个女人在失去安全感时,最本能的猜测。
我摇了摇头。
“没有。”
“那钱呢?钱去哪了?你别告诉我你拿去投资亏光了,我们家每一笔大额支出,你都会和我说的!”
她步步紧逼,眼睛因为愤怒而泛红。
我看着她,忽然觉得很累。
这种累,不是身体上的疲惫,而是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一种无力感。
我爱她,爱她的强势,爱她的果决,爱她为了家人可以拼尽一切的模样。
当初我就是被她这股劲儿吸引的。
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公司里一个老油条想占她便宜,她当着所有人的面,一杯滚烫的咖啡直接泼了过去。
那一刻,她站在漫天飞舞的文件和同事们惊愕的目光里,像个浑身带刺却又无比耀眼的女战神。
我觉得,这个女人,真带劲。
我喜欢她把所有事情都安排得井井有条,喜欢她在我熬夜画图时,默默递过来的一杯热牛奶,也喜欢她在我偶尔犯懒时,叉着腰数落我,但眼神里却藏不住笑意。
我知道,她的强势,是她的保护色。
她像一只刺猬,用坚硬的外壳把自己和她在乎的人都包裹起来,以为这样就能抵御所有的伤害。
可她不知道,有些伤害,是从内部来的,无声无息,却足以致命。
“钱……我用在别的地方了。”
我只能这么说,声音干涩。
“什么地方?”她追问,不依不饶,“什么地方比你小舅子的婚事还重要?陈默,你知不知道小涛是我唯一的弟弟!我爸妈从小就告诉我,长姐如母,我要照顾他一辈子!”
她一激动,眼泪就涌了上来。
她的眼泪不像别的女人那样,无声地滑落,带着委屈和脆弱。
她的眼泪,是滚烫的,带着愤怒和不甘,像一颗颗砸下来的小石子,砸在我的心上。
“我答应过我妈,一定要让小涛风风光光地结婚,让他老婆家看看,我们林家不是没人了!”
我知道,岳母去世得早,林岚几乎是半个妈,把林涛拉扯大的。
她对这个弟弟的感情,比天高,比海深。
这套婚房,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一套房子,更是她作为姐姐,给弟弟撑起的一片天,是她对已逝母亲的一个交代。
我理解,我全都理解。
正因为理解,我才更加痛苦。
“林岚,你听我说,”我试图让她冷静下来,“房子的事,我们再想想别的办法,一百八十万,我现在真的拿不出来。”
“别的办法?能有什么别的办法?”
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惨笑了一声。
“去借吗?还是去卖血?陈默,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以前答应我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过。”
是啊,我以前答应她的事,从来没有做不到过。
她说想去爱琴海看日落,我熬了三个通宵,赶完了手里的项目,第二天就拉着她去了机场。
她说喜欢某个设计师的绝版项链,我托了国外的所有朋友,花了三个月时间,终于在一家中古店里找到了。
她说想在三十岁之前,拥有一个带院子的房子,我们一起努力,在我们结婚第五年的时候,买下了现在这套郊区的房子,院子里种满了她喜欢的蔷薇。
我给了她我能给的一切。
我以为我可以一直这样,做她的英雄,为她遮风挡雨,满足她所有或大或小的愿望。
可是,我错了。
在命运这个庞然大物面前,我渺小得像一粒尘埃。
“那是以前。”我轻声说,声音里带着我自己都无法控制的疲惫。
这句话,像一根火柴,彻底点燃了她。
“那是以前?陈默,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想过了是吗?”
她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我的衣领,指甲因为用力而有些泛白。
“你把话说清楚!那笔钱到底去哪了?不说清楚,我们今天没完!”
我看着她近在咫尺的脸,那张我亲吻了无数次的脸,此刻却写满了失望和愤怒。
我的心,像被一只手狠狠地攥住了,疼得无法呼吸。
我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空气里,有她身上淡淡的香水味,混合着我们这个家熟悉的,安稳的味道。
可这份安稳,马上就要被我亲手打碎了。
“林岚,我们……能不能不谈这个了?”
我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哀求。
我真的快撑不住了。
白天,我是在甲方和施工队之间周旋的建筑设计师,晚上,我是翻阅着国外医学文献,跟有时差的医生用蹩脚英语沟通的病人家属。
我像一个陀螺,被两股力量同时抽打着,不停地旋转,不敢停下来。
因为我知道,一旦停下来,我就会散架。
而林岚,是我唯一的轴心。
如果连她也开始晃动,我不知道我还能撑多久。
我的退让,在林岚看来,却是心虚和逃避。
“不谈?你想得美!”
她松开我的衣领,后退了两步,用一种看陌生人的眼神看着我。
“陈默,我真是看错你了。我以为你是个有担当的男人,没想到你这么自私!那是我弟弟,也是你弟弟啊!他结婚,你这个做姐夫的,就这么无动于衷吗?”
“我不是无动于衷。”
“那你是什么?你拿不出钱,还不肯说钱去哪了,你让我怎么想?你让爸怎么想?你让小涛怎么想?”
她一连串的质问,像鞭子一样抽在我身上。
我无力反驳。
因为我什么都不能说。
我不能告诉她,我们那笔“失踪”的钱,正以每个月三十万的速度,变成一种叫做“基因靶向药”的东西,维持着岳父的生命。
我不能告诉她,岳父得的不是他口中那个“老年人常见的小毛病”,而是一种罕见的神经系统退行性疾病,医学上称之为“亨廷顿舞蹈症”。
这个病,是遗传的。
岳父是在五十岁那年开始出现轻微症状的,手会不自觉地抖动,走路偶尔会不稳。
一开始,我们都以为是年纪大了,没当回事。
直到三年前,他有一次在书房写字,手抖得连毛笔都握不住,墨汁洒了一宣纸。
他看着那片狼藉,一向温和儒雅的人,第一次在我面前露出了绝望的神情。
他说:“阿默,我是不是……要废了?”
那天,我偷偷带着他去了医院,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当医生把那份基因检测报告递给我时,我的世界崩塌了。
“亨廷顿舞蹈症”,一个我从未听说过的名词,像一个恶毒的诅咒,降临在了我们家。
医生告诉我,这是一种无法治愈的疾病,患者的神经系统会逐渐退化,从手脚不受控制的舞蹈样动作,到吞咽困难,语言障碍,认知衰退,最后在各种并发症中痛苦地死去。
最残忍的是,这是一种常染色体显性遗传病。
子女有50%的几率会遗传。
我拿着那份报告,在医院的走廊里坐了一整夜。
走廊的灯惨白惨白的,照得人的脸毫无血色。
我看着报告上那个冰冷的结论,浑身发冷。
岳父有两个孩子,林岚和林涛。
这意味着,他们俩,都有可能携带那个可怕的基因。
岳父求我,求我无论如何都不能告诉林岚和林涛。
他说:“阿默,你妈走得早,岚岚从小就好强,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好,她就是我们家的顶梁柱。如果让她知道我得了这种病,还可能会遗传给她和小涛,她会疯的。”
“小涛马上要毕业了,前途一片光明,不能让他背着这么重的包袱。”
“我这把老骨头,活一天算一天,没什么所谓了。可是他们俩,人生才刚刚开始啊。”
老人拉着我的手,一双浑浊的眼睛里,满是哀求。
我怎么能拒绝?
于是,我成了这个家里,唯一一个知道真相,并保守秘密的人。
我开始疯狂地查资料,联系国外的专家,寻找一切可能的治疗方案。
终于,我联系到瑞士一家研究机构,他们正在进行一种实验性的基因疗法,虽然不能治愈,但可以有效延缓病程的发展。
代价是,极其昂贵。
每个月的治疗费用,加上往返的机票和住宿,是一笔天文数字。
我几乎掏空了我们所有的积蓄,卖掉了我们投资的股票和基金。
我跟林岚说,是投资失败了。
她信了,还反过来安慰我,说钱没了可以再赚。
为了筹集后续的费用,我拼命地接私活,熬夜画图,有时候甚至连续几天都睡不了几个小时。
我跟她说,是公司项目紧,想趁年轻多拼一拼。
她也信了,只是心疼地让我注意身体。
我每个月都会找借口出差,其实是带着岳父飞去瑞士接受治疗。
我跟她说,是去外地考察项目。
她还是信了,每次都会提前帮我把行李收拾好。
这三年来,我就像一个走钢丝的人,小心翼翼地维持着这个巨大的谎言。
我看着我们的账户余额一点点减少,看着岳父的病情在药物的控制下,奇迹般地稳定了下来。
他又能拿起毛笔了,虽然还是会有点抖,但已经能写出完整的字了。
他又能像以前一样,每天去公园散步,和老朋友下棋了。
林岚和林涛都说,爸的身体越来越好了。
每次听到他们这么说,我的心,一半是欣慰,一半是酸楚。
我守着这个秘密,独自承受着所有的压力和煎熬。
我以为,只要我再撑一撑,等到林涛结完婚,等到我的新项目拿到分红,一切都会好起来。
可我没想到,林涛的婚房,像一根导火索,提前引爆了这颗我埋藏已久的炸弹。
“陈默,你看着我。”
林岚的声音把我从痛苦的回忆里拉了回来。
她的眼泪已经干了,眼神却变得异常平静,平静得让我害怕。
“我最后问你一遍,钱,你拿不拿得出来?”
我看着她,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只能,也只敢,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的嘴角,慢慢地,向上扯出了一个弧度。
那不是笑,比哭还难看。
“好,很好。”
她点了点头,像是对自己说。
然后,她转身,走进了卧室。
再出来的时候,她手里拿着我们的结婚证。
那本红色的,曾经被我们视若珍宝的小册子,此刻在她手里,显得那么刺眼。
“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
她把结婚证扔在茶几上,发出的声音,比刚才那张银行卡还要响。
“这个家,我不要了。”
“这个弟弟,我自己管。”
“你陈默,我也不要了。”
说完,她拿起沙发上的包,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砰”的一声,大门被重重地关上了。
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了下来。
我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客厅里,看着那本红色的结婚证,和旁边那张薄薄的银行卡。
灯光下,那张卡上的数字,仿佛在嘲笑着我的无能和狼狈。
我的腿一软,瘫坐在了地上。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扛着的那块巨石,终于,还是把我压垮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地板上坐了多久。
窗外的天色,从深蓝,一点点变成了鱼肚白。
手机响了,是林涛打来的。
我划开接听,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的。
“喂。”
“姐夫,我姐在你那儿吗?她手机关机了,我联系不上她。”
林涛的声音里充满了焦虑。
“她……昨晚出去了。”
“出去了?去哪了?你们是不是吵架了?”
“……嗯。”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涛才小心翼翼地问:“姐夫,是不是……因为我买房子的事?”
“不是因为你。”我说。
“姐夫,你别骗我了。我姐那脾气,我知道。是不是她逼你了?其实……其实我跟我女朋友商量了,我们可以先租房子住,不着急买的。你千万别跟我姐置气。”
听着电话里林涛懂事的话,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掉下来。
多好的孩子啊。
如果他知道了真相,该有多难过。
“小涛,你别多想。你姐就是……最近工作压力大,我们闹了点别扭,过两天就好了。”
我用尽全身力气,扯出一个听起来还算正常的谎言。
“你跟你女朋友好好准备结婚的事,钱的事,姐夫会想办法的。”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渐渐亮起的天光,心里一片茫然。
想办法?
我能想什么办法?
去借吗?找谁借?一百八十万,不是个小数目。
卖房子吗?这是我们唯一的家,卖了,我们住哪?
更何况,林岚已经决定,不要这个家了。
我拿起手机,翻到林岚的微信。
她的头像,还是我们去爱琴海时拍的合影。
照片上,她靠在我的肩膀上,笑得像个孩子。
我盯着那张照片,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
“九点,民政*局门口,我等你。”
发完这条信息,我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也许,就这样吧。
放她走,或许对她来说,是件好事。
她可以找一个比我更有能力的男人,一个可以帮她照顾弟弟,撑起整个家的男人。
而我,就带着这个秘密,守着她的父亲,直到一切尘埃落定。
我洗了把脸,换了身衣服,把那本结婚证放进了口袋里。
口袋里的本子,沉甸甸的,像是在提醒我,我即将失去的是什么。
出门前,我鬼使神差地走进了岳父的书房。
岳父喜欢清静,所以我们买房的时候,特意给他留了一间朝南的书房。
书桌上,还铺着一张写了一半的宣纸。
上面写的是苏轼的《定风波》。
“莫听穿林打叶声,何妨吟啸且徐行。”
笔锋苍劲,已经看不出太多抖动的痕迹了。
我知道,这是那些昂贵的药,换来的结果。
我看着那行字,忽然就想,如果我真的和林岚离了婚,岳父怎么办?
他还能像现在这样,每个月按时去瑞士治疗吗?
我走了,谁来带他去?谁来帮他处理那些复杂的医疗手续?谁来替他承担那笔巨额的费用?
答案是,没有人。
我不能走。
至少,现在不能。
我拿起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
那是我大学时的同学,现在自己开了家建筑公司,做得风生水起。
“喂,老周吗?是我,陈默。”
“哟,稀客啊!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有点事,想请你帮个忙。”
“说吧,跟我还客气什么。”
我深吸了一口气,说:“我想……把我的设计工作室,抵押给你,借一笔钱。”
我的工作室,是我所有的心血。
从一张办公桌,到现在的二十人团队,我花了整整八年。
那是我的另一个家,是我的梦想。
电话那头沉默了。
“陈默,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抵押工作室?你疯了?”
“我没疯,我很清醒。”我说,“我急用钱,一百八十万。”
“一百八十万?你要那么多钱干嘛?你小子不会是去澳门了吧?”
“不是。你别问了,就说,能不能帮?”
老周又沉默了一会儿。
“……行吧。你把工作室的资料发给我,我让法务看看。不过陈默,我得提醒你,这事儿风险很大,一旦你还不上钱……”
“我知道。”我打断他,“后果我自负。”
挂了电话,我感觉心里那块大石头,好像被挪开了一点点。
虽然前路依旧未卜,但至少,我找到了一个可以暂时解决问题的办法。
我看了看时间,八点半。
离九点,还有半个小时。
我开车去了民政局。
林岚已经到了。
她穿着昨晚那件米色的羊绒衫,一个人站在民政局门口的台阶上,北方的初冬,风很大,吹起她的长发,她的身影显得有些单薄。
我把车停好,朝她走过去。
她听见脚步声,回过头。
一夜未见,她憔ें憔悴了很多,眼睛下面有淡淡的黑眼圈。
看到我,她的眼神闪躲了一下,随即又恢复了冰冷。
“东西带了吗?”她问。
我点了点头,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结婚证,还有我的户口本。
她也从包里拿出了她的。
我们并排站着,谁也没有说话。
周围,有说说笑笑来领证的新人,也有像我们一样,面无表情来办手续的夫妻。
喜悦和悲伤,在这里交织,显得格外讽刺。
“进去吧。”她说。
我没有动。
她疑惑地看了我一眼。
我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了银行的APP,递到她面前。
“你看看。”
她愣了一下,接过了手机。
当她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的转账成功页面时,整个人都僵住了。
转账金额,一百八十万。
收款人,林涛。
“你……”
她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哪来的钱?”
“你别管了。”我说,“密码是你生日,你把钱转给小涛吧。”
我从她手里拿回手机,放回口袋。
然后,我把手里的结婚证和户口本,也一起塞回了口袋。
“我不离了。”
我说完,转身就走。
“陈默!”
她在我身后喊我。
我没有回头,径直走到了车边,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我从后视镜里,看到她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地看着我的方向。
她的脸上,是震惊,是迷茫,是更多我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我发动了车子,离开了那个让我喘不过气的地方。
我不知道我接下来要面对什么。
也许,是林岚无休止的追问和猜忌。
也许,是工作室被抵押后,随时可能崩盘的风险。
也许,是更加沉重的经济压力和精神折磨。
但那一刻,我心里 strangely calm。
我知道,我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
只要这个家还在,只要她还在,我就还有撑下去的力气。
接下来的几天,我和林岚陷入了冷战。
她搬到了客房去住,我们俩在同一个屋檐下,却像两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她没有再问我那笔钱的来源,我也默契地没有提。
我知道,她心里有根刺,那根刺,就是我的“秘密”。
她一定在想,我宁愿去借,甚至去做一些她不知道的“交易”,也不愿意动用我们“共同的财产”。
在她看来,这是一种背叛。
我无法解释。
林涛那边,倒是很快传来了好消息。
房子定了,婚期也定了。
他给我打电话,声音里满是感激和喜悦。
“姐夫,谢谢你。要不是你,我……”
“一家人,别说这些。”我打断他。
“等我结婚,你和姐一定要来当我的证婚人。”
“好。”
挂了电话,我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心里五味杂陈。
工作室那边,老周已经把钱打给了我,抵押合同也签了。
我成了自己公司的“打工仔”。
每天,我比以前更拼命地工作,希望能尽快把钱还上,把工作室赎回来。
我开始频繁地出差,有时候一走就是半个多月。
其实,有一半的出差,是假的。
我还是会定期带着岳父去瑞士。
只是现在,我不敢再像以前那样,买商务舱,住好一点的酒店了。
我们俩,挤在狭小的经济舱里,住最便宜的民宿。
岳父看出了我的窘迫。
有一次,在瑞士的民宿里,他看着我吃着从国内带过去的泡面,叹了口气。
“阿默,要不……我们别治了吧。”
他说。
“这病,本来也治不好,何必花这个冤枉钱。把钱留着,给小涛,给岚岚,也给你自己。”
我搅动着碗里的面,热气熏得我眼睛发酸。
“爸,你说什么呢?我们才刚开始,怎么能放弃。”
“可是,我拖累你了。”
老人的眼睛里,闪着泪光。
“你和岚岚,是不是因为我的事吵架了?她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没有。”我立刻否认,“我们俩好着呢。她就是工作忙,您别多想。”
我不敢告诉他,我和林岚,已经快一个月没有好好说过一句话了。
我不敢告诉他,我们那个曾经充满欢声笑语的家,现在冷得像个冰窖。
从瑞士回来后,我病倒了。
连日来的奔波和精神压力,终于压垮了我的身体。
高烧,三十九度八。
我躺在床上,浑身滚烫,骨头缝里都像是塞满了冰碴子,又冷又疼。
我烧得迷迷糊糊的,感觉自己像是在一艘漏水的船上,四周是无边无际的冰冷海水,我随时都可能沉下去。
就在我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时候,一双冰凉的手,覆上了我的额头。
很舒服。
我努力地睁开眼睛,看到林岚坐在我的床边。
她的眉头紧锁,眼神里是我久违的,担忧和心疼。
“醒了?”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
“你怎么……不去上班?”我问,声音像被砂纸磨过一样。
“都烧成这样了,还上什么班。”
她白了我一眼,语气里带着一丝嗔怪。
她端过来一杯水,扶着我坐起来,小心地喂我喝下。
温热的水流过干涸的喉咙,我感觉自己活过来了一点。
“我叫了医生,他一会儿就到。”她说。
我点了点头,又躺了回去。
她拿了条湿毛巾,轻轻地擦拭着我的脸和脖子。
她的动作很轻,很柔。
有好几次,我都想抓住她的手,告诉她一切。
告诉她我有多累,多害怕。
告诉她我有多爱她,多怕失去她。
但话到嘴边,我又咽了回去。
我不能。
我不能那么自私。
医生来了,给我打了退烧针,开了些药,嘱咐要好好休息。
林岚送走医生,又回来坐在我床边。
房间里很安静,只听得见彼此的呼吸声。
“陈默。”
她忽然开口。
“嗯?”
“你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
她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我这个病人。
我的心,咯噔一下。
该来的,还是来了。
我闭上眼睛,装作很累的样子。
“我能有什么事。就是……最近太累了。”
她沉默了。
我能感觉到她的视线,像探照灯一样,在我脸上来来回回地扫视。
过了很久,她叹了口气。
“你不想说,我不逼你。”
“但是陈默,我们是夫妻。夫妻,就应该坦诚。不管遇到什么事,我们都应该一起面对,不是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疲惫和无奈。
我的心,被狠狠地揪了一下。
是啊,我们是夫妻。
可是,我却把她推得越来越远。
我病了三天。
这三天,林岚寸步不离地守着我。
她给我熬粥,喂我吃药,帮我擦身。
我们之间,好像又回到了以前的样子。
虽然谁也没有提那一百八十万,没有提那个“秘密”,但那种冰冷的气氛,确实在慢慢融化。
我病好后,林涛的婚礼也快到了。
婚礼前一天,我们一起回了趟岳父家。
岳父正在院子里修剪花草,气色看起来很好。
看到我们,他笑呵呵地迎了上来。
“岚岚,阿默,你们来啦。”
“爸。”林岚笑着抱了抱他,“看您精神这么好,我就放心了。”
“好,好着呢。”岳父拍了拍自己的胸脯,“你爸我,再活个二十年都没问题。”
我看着他们父女俩亲密的样子,心里一阵酸楚。
如果林岚知道了真相,她还能笑得这么灿烂吗?
那天晚上,我们一家人,包括林涛和他未过门的妻子,一起吃了顿饭。
饭桌上,气氛很热烈。
岳父很高兴,喝了点酒,话也多了起来。
他拉着我的手,对林涛的未婚妻说:“我们家阿默,是个好孩子。岚岚脾气不好,多亏了他这么多年一直包容着。小涛以后,也要像你姐夫学习,要疼老婆,知道吗?”
林涛的未婚妻笑着点头。
林岚坐在我旁边,听到岳父的话,低下了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我能感觉到,她的手,在桌子底下,悄悄地,碰了碰我的手。
那晚,我们没有回自己家,就住在了岳父这里。
躺在熟悉的床上,闻着被子上阳光的味道,我感觉到了久违的安心。
林岚从背后抱住了我。
她的身体很暖,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
“陈默。”
她在黑暗中,轻声叫我的名字。
“嗯。”
“对不起。”
她说。
我愣住了。
“那天……是我太冲动了。”她的声音闷闷的,“我不该逼你,不该说那些伤人的话。”
我的鼻子一酸,转过身,把她紧紧地搂在怀里。
“不怪你。”我说,“是我不好。”
是我没有给你足够的安全感,是我没有让你完全地信任我。
“我们……和好吧。”她说。
“好。”
我们在黑暗中接吻,像两条在寒冷深海里,互相取暖的鱼。
那一刻,我几乎就要把所有的秘密都说出来了。
但是,我还是忍住了。
我不想破坏这来之不易的温情。
我贪恋这份温暖,哪怕,它是建立在一个谎言之上。
林涛的婚礼,办得很热闹。
作为证婚人,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那对新人,看着他们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憧憬和希望。
我忽然觉得,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婚礼结束后,生活似乎又回到了正轨。
我和林岚和好了,虽然那根刺还在,但我们都小心翼翼地,不去触碰它。
工作室的业务,在我的努力下,也渐渐有了起色。
我还清了老周一部分钱,压力小了一些。
岳父的病情,也一直很稳定。
一切,似乎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我甚至开始幻想,也许,这个秘密,我可以守一辈子。
直到那天,我接到了瑞士医院的电话。
电话是岳父的主治医生,克劳斯教授打来的。
他说,他们研发出了一种新的治疗方案,可以进行基因修复,虽然不能保证100%成功,但一旦成功,就有可能彻底治愈亨廷顿舞蹈症。
我的心,狂跳了起来。
“真的吗?教授,您说的是真的吗?”
我的声音因为激动而颤抖。
“是的,陈先生。但是……”
教授的语气顿了一下。
“这个手术的费用,非常非常高昂。大概需要……五百万人民币。”
五百万。
这个数字,像一盆冰水,从头到脚,把我浇了个透心凉。
我刚刚才从一百八十万的坑里爬出来,现在,又来了一个五百万。
我到哪里去弄这么多钱?
把工作室卖了?
就算卖了,也凑不够这么多钱。
把房子卖了?
那是我们唯一的家啊。
挂了电话,我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坐了很久。
窗外的天,阴沉沉的,像是要下雨。
我的心里,也下起了倾盆大雨。
希望,就在眼前,触手可及。
但我,却无能为力。
这种感觉,比绝望更让人痛苦。
那几天,我像个游魂一样。
食不知味,夜不能寐。
林岚看出了我的不对劲。
“你到底怎么了?”她问我,“是不是公司出事了?”
我摇了摇头。
“那你为什么天天唉声叹气的?有事你就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我看着她关切的眼神,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我能说什么?
我说,你爸有救了,但是我们没钱。
我怎么说得出口?
那天晚上,我做了一个决定。
我把我们的房子,挂到了中介网站上。
标价比市场价低了二十万。
我希望能尽快出手。
做完这一切,我感觉自己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气。
我躺在沙发上,看着天花板。
这个家,我们住了五年。
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我们的回忆。
客厅里那盏我们一起去淘来的复古吊灯,阳台上那把我们一起拼装的摇椅,卧室墙上那幅我们一起画的油画。
还有院子里,那些我们一起种下的蔷薇。
很快,这些,就都不属于我们了。
我不知道该怎么跟林岚开口。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很快,就有中介联系我,说有客户想看房。
我约了第二天下午。
第二天,我请了半天假,在家里等。
我心里很忐忑,像一个等待审判的犯人。
下午两点,门铃响了。
我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是中介,还有……林岚。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大脑一片空白。
她怎么会在这里?
林岚看着我,眼神里没有愤怒,也没有质问。
只有一种,我看不懂的,深沉的悲伤。
她越过我,走进了房子。
她像一个第一次来的客人,仔细地打量着这个她住了五年的家。
她用手,轻轻地抚摸着墙上的照片,抚摸着我们一起挑选的沙发,抚摸着那盆已经长得比她还高的龟背竹。
最后,她走到了阳台上,看着院子里那些含苞待放的蔷薇。
“为什么要卖掉它?”
她背对着我,声音很轻,像是在问我,又像是在问她自己。
我喉咙发紧,说不出话来。
中介尴尬地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王哥,不好意思,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您先回吧。”我对中介说。
中介如蒙大赦,赶紧溜了。
房间里,只剩下我们两个人。
良久,林岚转过身,看着我。
她的眼睛,红红的。
她从包里,拿出了一叠文件,放在了茶几上。
“你看看吧。”
我走过去,拿起那叠文件。
第一页,是一份银行流水单。
上面,是我这三年来,每一笔大额的支出记录。
收款方,都是瑞士的一家公司。
第二页,是一份邮件打印件。
是我和克劳斯教授的往来邮件,里面详细地讨论了岳父的病情和治疗方案。
第三页,第四页……
全都是我费尽心机,想要隐藏的秘密。
我的手,开始发抖。
“你……你怎么会……”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她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嘲讽,但更多的,是疲惫。
“你每次去瑞士,都说是出差。可是,哪有那么巧的出差,每次都去同一个地方?”
“你每次回来,都说项目很顺利。可是,我却在你书房的垃圾桶里,发现了被你揉成一团的,工作室的财务报表,上面全是赤字。”
“还有你那一百八十万。我问了老周,他都告诉我了。”
我的心,一点点地沉了下去。
原来,她什么都知道。
原来,我自以为是的守护,在她眼里,只是一个漏洞百出的笑话。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我问,声音嘶哑。
“从你第一次,跟我说投资失败的时候,我就开始怀疑了。”
她说。
“我只是……不愿意相信。”
“我宁愿相信,你是真的投资失败了,也不愿意相信,你在外面有人了。”
“我更不敢想,是家里出了这么大的事。”
她说着,眼泪掉了下来。
“陈默,你为什么不告诉我?”
她看着我,一字一句地问。
“为什么,要一个人扛着所有的事情?”
“你当我是什么?是你的妻子,还是一个需要你保护的,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
她的质问,像一把把刀子,插在我的心上。
我无言以对。
“我爸……他都知道吗?”她又问。
我点了点头。
“是爸让你瞒着我的?”
我再次点头。
她惨笑了一声,眼泪流得更凶了。
“你们……你们一个是我最爱的丈夫,一个是我最敬的父亲,你们却合起伙来,骗我。”
“我像个傻子一样,因为弟弟的房子,跟你吵,跟你闹,甚至……要跟你离婚。”
“而你呢?你却在背后,为我们这个家,为我爸,付出了所有。”
她说着,蹲了下来,把头埋在膝盖里,嚎啕大哭。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么伤心,那么无助。
像一个迷路的孩子。
我走过去,蹲在她身边,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对不起。”
千言万语,最后,只化成了这三个字。
“对不起,林岚。”
她在我怀里,哭了很久很久。
哭声,从一开始的压抑,到后来的肆无忌惮,最后,变成了小声的抽泣。
她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所有的不安,所有的恐惧,都哭了出去。
我也抱着她,眼泪,无声地滑落。
我们就像两只受伤的动物,互相舔舐着伤口,汲取着对方的温暖。
等到她哭够了,情绪也渐渐平复了下来。
她从我怀里抬起头,眼睛肿得像核桃。
“手术的事,我听说了。”
她说。
“克劳斯教授也给我发了邮件。”
我愣住了。
“你……也联系他了?”
她点了点头。
“五百万,是吗?”
“……嗯。”
“房子卖了,也不够。”她说。
这是一个事实,一个我们都无法回避的,残酷的事实。
“我还有那二十万。”她说,“我弟那一百八十万,我让他先别动。我们加起来,有二百万。”
“还差三百万。”
三百万,对我们这样的普通家庭来说,依然是个天文数字。
“我们……再想想办法。”我说,声音里充满了无力。
林岚却摇了摇头。
她看着我,眼神里,有一种我从未见过的,决绝的光芒。
“不用想了。”
她说。
“我去做基因检测。”
我的心,猛地一沉。
“你说什么?”
“我说,我去做基因检测。”她重复了一遍,语气异常平静,“如果我没有遗传,那我们就倾家荡产,也要给爸治病。”
“那……那如果……”
我不敢说出那个可怕的,50%的可能。
“如果我遗传了,”她看着我,嘴角,竟然扯出了一丝微笑,“那这个手术,就当是为我做的。”
“爸已经老了,他这辈子,够了。而我,才三十出头,我不想像他一样,在担惊受怕中,慢慢地等着那个诅咒降临。”
“我不想,有一天,我的手也会不受控制地颤抖,我的身体会像个木偶一样,跳着滑稽的舞蹈。”
“我不想,有一天,我会忘记你,忘记我们之间所有的一切。”
她的声音,很轻,很柔,却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我的心上。
我看着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我一直以为,她是个需要被保护的女人。
我用我的臂膀,为她撑起一片天,以为这样,就能让她远离所有的风雨。
直到这一刻,我才发现。
她比我,勇敢得多。
她比我,坚强得多。
她才是我们这个家,真正的,顶梁柱。
后来,林岚真的去做了基因检测。
等待结果的那一个星期,是我们结婚以来,最漫长,也最煎熬的一个星期。
我们谁也没有说话,但我们都知道,对方在想什么。
我们害怕,却又在心里,抱着一丝侥幸的希望。
结果出来的那天,我们一起去了医院。
拿到报告单的时候,我们的手,都在抖。
我不敢看。
林岚却很平静。
她从我手里,拿过那张薄薄的纸,打开。
然后,她笑了。
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她没有遗传。
那个像噩梦一样,纠缠了我们家三年的诅咒,在她这里,被终结了。
那一刻,我抱着她,在医院的走廊里,哭得像个孩子。
所有的压力,所有的恐惧,所有的委屈,都在那一刻,得到了释放。
我们回家,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岳父。
老人听完,愣了很久。
然后,他浑浊的眼睛里,也流下了眼泪。
他说:“好,好啊。”
他拉着我们俩的手,说:“阿默,岚岚,爸对不起你们。”
“爸,您别这么说。”林岚握着他的手,“我们是一家人。”
是啊,我们是一家人。
一家人,就应该一起面对所有的风雨。
手术的钱,我们最后还是凑够了。
我们卖了房子,卖了工作室,林涛也把那一百八十万拿了出来,岳父拿出了他所有的养老金。
我们所有的亲戚朋友,在知道情况后,也都伸出了援手。
老周二话不说,又借给了我们五十万。
他说:“钱没了可以再赚,人没了,就什么都没了。”
我们带着岳父,去了瑞士。
手术很成功。
克劳斯教授说,岳父是他们第一例,通过基因修复手术,被彻底治愈的亨廷顿舞蹈症患者。
这个消息,甚至登上了当地的医学新闻。
回国后,我们租了一个小房子。
虽然没有了院子,没有了蔷薇,但我们一家人,整整齐齐地在一起。
每天晚上,我和林岚,会陪着岳父,在小区里散步。
岳父的脚步,越来越稳。
他的手,再也不会抖了。
他又可以,写出那笔,温润如玉的好字了。
林涛和他妻子,每个周末都会来看我们。
小两口的日子,过得有声有色。
我的工作室,在老周的帮助下,也重新开了起来。
一切,都在慢慢地,回到正轨。
有一天,林岚问我。
“陈默,你后悔吗?”
“为了给我爸治病,我们什么都没了。”
我看着她,笑了。
“怎么会什么都没了呢?”
我说。
“我还有你啊。”
“只要有你在,家就在。”
她也笑了,眼睛里,像落满了星光。
我知道,我们失去的,只是物质上的东西。
而我们得到的,却是再多金钱,也换不回来的,家人的健康,和彼此之间,那份历经风雨,却更加坚固的爱。
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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