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机在桌上震了一下,是江月发来的微信。
一张照片,配着一行文字。
“新淘的风铃,好看吧?挂在我的秘密基地窗前,听着心情都好了。”
照片里,几根长短不一的金属管,被一根红绳穿着,顶上是个小小的木质屋顶,造型别致。阳光穿过玻璃,在风铃上镀了一层暖光。
确实好看。
我回了个“”的表情。
然后放下手机,继续改我手里的设计稿。甲方催得急,我没时间闲聊。
晚上十一点,陈旭回来了。
他身上带着一股酒气,混杂着高级餐厅里才会有的食物香气和女人的香水味。
我没抬头,眼睛还盯着屏幕上密密麻麻的线条。
“又喝酒了?”
“嗯,陪客户。”他一边说,一边脱下西装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
这是他的老习惯,说了八百遍也改不掉。
他走进洗手间,关上门,里面很快传来哗哗的水声。
我揉了揉酸胀的眼睛,起身想去把他的西装挂起来。
就在这时,他扔在沙发上的手机亮了。
不是电话,也不是微信,屏幕上弹出来一个备忘录的提醒。
“下周三,结婚纪念日,‘铃’。”
我愣住了。
纪念日他记得,这不奇怪,我们结婚五年,他忘了两次,被我念叨狠了,后来就学乖了,会提前设置备忘录。
奇怪的是最后一个字。
“铃”。
什么意思?
是“门铃”?是“铃声”?还是……
一个念头毫无征兆地窜进我的脑子,像一根冰冷的针,扎得我心脏猛地一缩。
我鬼使神差地,想起了下午江月发来的那张风铃照片。
不可能。
我对自己说。
绝对不可能。
陈旭是我老公,江月是我最好的闺蜜。他们俩,一个是我大学就在一起的爱人,一个是我从穿开裆裤就认识的发小。
他们俩要是能搞到一起,我林微名字倒过来写。
水声停了,陈旭从洗手间出来,头发湿漉漉的,只在腰间围了条浴巾。
他走过来,从背后抱住我,下巴搁在我的肩膀上。
“还在忙?”
他的呼吸喷在我的耳廓,带着沐浴露的清香,和他身上残留的酒气混在一起。
以前我觉得这个味道很安心。
但今天,我只觉得恶心。
我闻到了一丝不属于我们家的味道,淡淡的,藏得很深,是那股我刚才就觉得熟悉的香水味。
我没动,假装还在看设计稿。
“嗯,甲方催得急。”
“别太累了,钱是赚不完的。”他亲了亲我的脸颊,声音温柔得能掐出水来。
“知道了。”我语气平淡。
他大概是累了,没察觉我的异样,松开我,自顾自地走向卧室。
“我先睡了,你也早点。”
“好。”
我盯着电脑屏幕,上面的线条和色块已经在我眼里变成了一团模糊的乱麻。
我的脑子,也成了一团乱麻。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也许只是巧合。
那个“铃”,可能只是他给自己买礼物的一个代号,或者是我不知道的某个餐厅的名字。
对,一定是这样。
我深吸一口气,关掉电脑,走进卧室。
陈旭已经睡着了,呼吸均匀,侧着身子,背对着我。
我躺在他身边,却毫无睡意。
黑暗中,我睁着眼睛,一遍遍回想今天发生的一切。
江月的风铃。
陈旭备忘录里的“铃”。
他身上那股陌生的香水味。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块拼图。
当它们被拼在一起时,一个让我不寒而栗的轮廓,正在慢慢浮现。
我拿起手机,解锁,点开微信。
我找到江月的头像,点进去,看她的朋友圈。
她最近的朋友圈,发得很勤。
美食、健身、插花、旅行……每一张照片都精致得像是杂志大片。
她活得越来越像一个光芒四射的女明星,而我,只是一个围着柴米油盐和设计稿打转的家庭主妇。
我一直往上翻,翻到一周前。
她发了一组在酒吧拍的照片,配文是:“偶尔的放纵,是给枯燥生活的一点甜。”
照片里,她画着精致的妆,穿着性感的吊带裙,手里端着一杯鸡尾酒,眼神迷离。
其中一张照片,是她和一个男人的手碰杯。
那只男人的手,骨节分明,手腕上戴着一块表。
那块表……
我的心跳,瞬间漏了一拍。
我立刻从床上坐起来,跑到客厅,打开我放在玄关柜里的一个首饰盒。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一块男士手表。
是我去年生日时,陈旭送给我的“情侣表”。他说,这是他们公司一个合作方送的,一对,他留了男款,把女款给了我。
我当时还挺感动,觉得他心里有我。
可我手腕细,那块表盘太大,戴着不好看,就一直收着没动。
我拿出那块女款手表,又点开江月那张朋友圈照片,放大,再放大。
照片里的那块男表,和我手里这块,从表盘设计到表带纹路,一模一样。
只是,陈-旭-的-那-块-表,现在应该在他的手腕上。
我冲回卧室,借着窗外透进来的微弱月光,看向陈旭的手腕。
空空如也。
我的血,一瞬间凉了半截。
他什么时候开始不戴这块表了?
我竟然一点都没发现。
我感觉自己像个傻子,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我坐在床边,看着熟睡的陈旭,第一次觉得这个男人如此陌生。
我没有叫醒他,也没有哭。
眼泪是最没用的东西。
我只是默默地,把那张照片保存了下来。
从那天起,我开始留意陈旭的一切。
我不再像以前那样,对他晚归的理由深信不疑。
我不再对他手机里偶尔冒出的陌生名字视而不见。
我变成了一个侦探,一个潜伏在自己家里的间谍。
我的第一个目标,是他的手机。
他的手机密码我知道,是我的生日。
他说,这是他爱我的证明。
现在想来,真是讽刺。
我趁他洗澡的时候,拿起了他的手机。
微信聊天记录很干净,他和江月的聊天,还停留在上个月我们三个人一起吃饭的群聊里。
通话记录也正常,大部分是工作电话。
相册里,除了我们俩的合照,就是一些工作相关的图片。
一切都太正常了。
正常得就像是被人刻意清理过一样。
一个男人,如果真的有鬼,怎么可能把证据这么明晃晃地摆在手机里?
我没有放弃。
我点开了他的“文件传输助手”。
空的。
我又点开了他的“收藏”。
里面收藏了一些搞笑视频和新闻链接,看起来也很正常。
就在我准备放弃的时候,我的手指无意间,在搜索框里点了一下。
下面弹出了他的“最近搜索记录”。
第一个词条,就是“江月”。
第二个词条,是“XX小区二手房”。
XX小区,我知道。
是上个月江月刚搬进去的那个高档小区。
她说她租的,月租两万,还开玩笑说要我给她介绍点私活,不然就要吃土了。
我当时还真信了。
现在看来,她吃的不是土,是别人的老公。
我点开那个“XX小区二手房”的搜索记录,里面是几个房产中介的网站。
我一个个点进去看。
其中一个网站上,有一套房源信息,让我呼吸一滞。
12栋2单元1802室。
建筑面积89平,精装修,总价420万。
成交日期,是三个月前。
而这套房子的户型图,和我前几天在江月朋友圈看到的,她新家的一张照片背景,几乎一模一样。
最关键的是,我在房源信息的角落里,看到了一个被打了马赛克的业主姓名。
姓“陈”。
我的手开始抖。
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继续往下查。
我打开了陈旭的手机银行APP。
需要指纹解锁。
我拿起他的手,轻轻地,把他的大拇指按了上去。
解锁成功。
我点开他的转账记录。
三个月前,有一笔420万的转账记录。
收款方,是一个我不认识的名字。
但这个名字,和刚才那个房产网站上,12栋2单元1802室的上一任房东,名字一模一样。
证据链,形成了。
陈旭,用我们夫妻的共同财产,给我的闺蜜江月,买了一套房子。
我关掉手机,把它放回原位,然后躺回床上。
我浑身冰冷,像是掉进了冰窖。
我没有哭,也没有闹。
我只是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一夜无眠。
第二天早上,我像往常一样,给他做好了早餐。
他坐在餐桌前,一边喝着牛奶,一边看手机。
“老婆,我今天晚上要加班,可能晚点回来。”他说。
“嗯,知道了。”我低头吃着我的三明治,没有看他。
“周末我们去看个电影吧?最近新上映的那个科幻片,你不是一直想看吗?”他又说。
“好啊。”
他吃完早餐,换好鞋,走到我面前,像往常一样,在我额头上亲了一下。
“那我走了。”
“路上小心。”
门关上的那一刻,我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
我没有去公司,而是请了假。
我打车去了XX小区。
站在12栋楼下,我抬头往上看。
18楼,那个我只在照片里见过的窗户,此刻正紧紧地关着。
我不知道江月在不在里面。
我也没有上去敲门的打算。
打草惊蛇,是最愚蠢的做法。
我在小区楼下的咖啡馆里,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我点了一杯美式,然后拿出我的笔记本电脑,开始工作。
我告诉自己,我只是换个地方办公而已。
我一边画着图,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盯着12栋的单元门口。
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
我的咖啡续了三杯。
终于,在下午两点多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江月。
她穿着一身瑜伽服,外面套了件风衣,扎着高马尾,看起来青春又靓丽。
她从单元门里走出来,手里拿着手机,一边走,一边笑着在讲电话。
我看不清她的口型,也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但我能看到她脸上那种,只有在热恋中的女人脸上才会有的,那种藏不住的甜蜜和娇羞。
我的心,又被扎了一下。
她没有发现我。
她径直走出了小区。
我没有跟上去。
我知道她要去哪儿。
小区对面,就有一家高档的瑜伽馆。
我继续坐在咖啡馆里,等着。
等到下午四点,我又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是陈旭。
他开着他的那辆黑色奥迪,停在了小区门口的临时停车位上。
他没有下车,只是坐在车里,抽着烟。
一根,又一根。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江月回来了。
她换回了来时的衣服,手里多了一杯果汁。
她拉开车门,坐进了副驾驶。
陈旭掐灭了手里的烟,侧过身,不知道对她说了什么。
然后,他俯身过去,吻住了她。
隔着一条马路,隔着咖啡馆的玻璃窗,我看得清清楚楚。
那个吻,很长,很深。
我放在桌上的手,死死地攥成了拳头,指甲深深地陷进了肉里。
我没有冲出去。
我只是拿出手机,打开录像功能,把这一幕,完整地录了下来。
录完视频,我面无表情地关掉手机。
然后,我站起身,走到柜台,结账。
“小姐,您的美式,一共88元。”
“好。”
我扫码付款,然后转身,走出了咖啡馆。
从始至终,我都没有再回头看那辆黑色的奥迪一眼。
那天晚上,陈旭回来得很晚。
他又是满身的酒气。
“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我坐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状似无意地问。
“唉,别提了,陪一个难缠的客户,喝多了。”他一脸疲惫地瘫在沙发上。
“是吗?”我笑了笑,“客户是男的还是女的?”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当然是男的,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子,难搞得很。”
“哦。”我点了点头,“那真是辛苦你了。”
“还好,为了这个家嘛。”他说得一脸深情。
我看着他,觉得他像个小丑。
一个在我面前,卖力表演的,拙劣的小丑。
而我,就是那个坐在台下,唯一知道真相的观众。
我开始有计划地收集证据。
我买了一个小型的录音笔,藏在了陈旭车里的储物格里。
每天他下班回家后,我都会趁他不注意,把录音笔拿回来,然后把里面的录音导到我的电脑里。
录音笔里,记录了他们所有的甜言蜜语和肮脏交易。
“宝贝,今天想我了没有?”这是陈旭的声音。
“想死了,你什么时候过来?”这是江月的声音。
“快了快了,等我把家里那个黄脸婆哄睡着了就过去。”
黄脸婆。
原来我在他心里,已经是个黄脸婆了。
我听着这些录音,心里没有愤怒,只有一种麻木的平静。
就像一个医生,在看一份冰冷的病理报告。
除了录音,我还查了他的信用卡账单。
每一笔消费,我都用Excel表格,做了详细的记录。
时间,地点,金额。
然后,我再和江月的朋友圈进行比对。
今天,陈旭的信用卡在一家高档日料店消费了2888元。
晚上,江月的朋友圈就晒出了九宫格的日料照片,配文:“谢谢亲爱的投喂。”
明天,陈旭的信用卡在SKP消费了三万八。
后天,江月就在朋友圈晒出了一个崭新的香奈儿包包。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精心编排的双簧。
而我,就是那个被蒙在鼓里的傻子。
有一次,我甚至在他的车里,发现了一张产检报告单。
B超单上,显示怀孕六周。
名字,是江月的。
我的手抖得几乎拿不住那张薄薄的纸。
他们连孩子都有了。
我把那张产检报告单,小心翼翼地拍了照,然后又放回了原位。
我不能打草惊蛇。
我要等。
等一个最好的时机,给他们致命一击。
这期间,江月还像没事人一样,约我逛街,喝下午茶。
她挽着我的胳膊,亲密地叫我“微微”。
她跟我吐槽她公司里的奇葩同事,跟我八卦哪个明星又塌房了。
她甚至还“关心”地问我:“微微,你和陈旭最近怎么样啊?我看你最近脸色不太好,是不是他欺负你了?你跟我说,我帮你去骂他!”
我看着她那张真诚的脸,心里只觉得一阵反胃。
奥斯卡都欠她一座小金人。
我笑着说:“没有啊,我们挺好的。就是最近接了个大单,有点累。”
“哎呀,你就是太要强了。你说你一个女人,那么拼干嘛?有陈旭养着你还不够吗?”她说得一脸理所当然。
我笑了笑,没说话。
是啊,在你眼里,我就是那个靠男人养着,没有自己事业,可以随意被取代的女人。
所以你才敢这么肆无忌惮地,抢我的男人,住我男人买的房子,花我男人的钱。
因为你觉得,我离了陈旭,就活不了。
可惜,你错了。
我不仅能活,还能活得比你好。
我收集证据的过程,持续了三个月。
这三个月里,我瘦了十斤。
每天晚上,我都会失眠。
我躺在陈旭身边,听着他均匀的呼吸声,脑子里却像放电影一样,一遍遍地回放着那些不堪的录音和画面。
我有时候会想,要不就这样算了吧。
直接把证据甩在他脸上,然后离婚。
可是,我不甘心。
凭什么他们俩快活逍了,留我一个人收拾这满地狼藉?
凭什么我五年的婚姻,七年的感情,就要这样不明不白地结束?
我要让他们付出代价。
我要让他们身败名裂。
我开始计划我的“复仇”。
我不再是一个只会被动收集证据的受害者。
我变成了一个主动出击的猎人。
我利用我的设计技能,注册了一个小号,开始在本地一个知名的八卦论坛上,连载一个“纪实小说”。
小说的名字,叫《我的闺蜜睡了我老公》。
我把我和陈旭、江月的故事,用化名,一点点地写了上去。
我没有添油加醋,只是把那些录音里的对话,那些信用卡账单上的消费记录,那些朋友圈里的蛛丝马迹,原原本本地,用文字呈现了出来。
我文笔不错,故事又足够劲爆,很快,我的帖子就在论坛上火了。
每天都有成千上万的网友,在我的帖子下面追更,催我快点更新。
他们义愤填膺地,帮我骂着小说里的“渣男”和“小三”。
“这个小三也太不要脸了吧?抢闺蜜老公?”
“渣男biss!拿着老婆的钱去养小三,还给小三买房?”
“楼主快点更新啊!等着看手撕渣男小三!”
我看着这些评论,心里有一种病态的快感。
我知道,这只是前奏。
真正的好戏,还在后头。
我在小说里,埋下了很多只有我们三个人才懂的细节。
比如,男主角送给女主角的第一份礼物,是一条价值不菲的项链,但其实是从他老婆的首饰盒里偷的。
这个情节,是我根据陈旭曾经把我妈送我的一条翡翠项链,拿去送给了江月这件事改编的。
那条项链,后来我在江月的朋友圈里看到过。她戴着那条项链,笑得一脸灿烂。
再比如,小说里的小三,最喜欢吃城东那家老字号的生煎包。
而江月,就是那家生煎包的忠实粉丝。她曾经不止一次地跟我说过,她可以为了那口生煎包,早上六点就起床去排队。
我把这些细节,一点点地,揉碎了,撒在我的小说里。
就像撒下一张网。
一张等着他们自投罗网的,天罗地网。
我的帖子越来越火,甚至被一些本地的营销号,截图转发到了微博上。
阅读量,很快就突破了百万。
我猜,江月应该也看到了。
因为她最近,给我发微信的频率,明显变少了。
她朋友圈的更新,也停了。
她大概是心虚了。
她可能在怀疑,那个写小说的人,到底是谁。
是她身边的某个知情人?还是……我?
但她不敢问。
因为一旦她问了,就等于是不打自招。
我就是要她这样,活在猜忌和恐惧里。
我就是要她尝尝,我这三个月来,所承受的万分之一的煎熬。
终于,到了陈旭备忘录里那个“结婚纪念日”的前一天。
那天晚上,陈旭破天荒地,没有加班。
他买了一大束香槟玫瑰,还订了我最喜欢的那家法国餐厅。
“老婆,明天是我们结婚五年的纪念日,我们好好庆祝一下。”他抱着我,笑得一脸温柔。
我看着他,也笑了。
“好啊。”
我知道,这是他“哄黄脸婆”的例行公事。
哄好了我,他明天,就可以安心地,去陪他的“真爱”了。
我甚至可以猜到,他送给江月的礼物,就是他备忘录里那个“铃”。
也许是蒂芙尼的钥匙项链,也许是卡地亚的钉子手镯,但绝对,比送给我的这束玫瑰,要贵重得多。
第二天,我特意打扮了一番。
我穿上了那条我最贵的,只在重要场合才舍得穿的丝绒长裙。
我化了精致的妆,喷了陈旭送我的那瓶“一生之水”。
镜子里的我,容光焕发,看不出丝毫的憔悴。
陈旭看到我的时候,眼睛都亮了。
“老婆,你今天真美。”
“是吗?”我挽住他的胳膊,“那我们走吧。”
法国餐厅里,灯光昏暗,音乐悠扬。
我们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点着蜡烛。
一切都浪漫得,像是一场电影。
陈旭切了一块牛排,递到我嘴边。
“来,尝尝。”
我张开嘴,吃了下去。
“好吃吗?”
“好吃。”
我看着他,突然问:“陈旭,你爱我吗?”
他愣了一下,随即笑道:“说什么傻话呢?不爱你爱谁?”
“那……你有没有什么事,瞒着我?”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
他的眼神,闪躲了一下。
但他很快就恢复了镇定。
“没有啊。我能有什么事瞒着你?”
“是吗?”我笑了笑,没再追问。
我知道,他是不会承认的。
吃完饭,陈旭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
是蒂芙尼的经典包装。
“纪念日快乐。”他打开盒子。
里面是一条经典的笑脸项链。
“喜欢吗?”
“喜欢。”我点点头,心里却在冷笑。
果然,又是这种不会出错,但也没什么新意的礼物。
我让他帮我戴上。
冰冷的链条,贴在我脖子上的皮肤上,让我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真好看。”他看着我,由衷地赞叹。
我对着他,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谢谢老公。”
回家的路上,车里放着舒缓的音乐。
陈旭的心情,看起来很好。
他大概觉得,今天晚上的“任务”,完成得很圆满。
他成功地,安抚好了我这个“黄脸婆”。
明天,他就可以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去和他的小情人,共度良宵了。
快到家的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是一个陌生号码。
我接了起来。
“喂,你好。”
“请问是林微女士吗?”电话那头,是一个客气的男声。
“我是,请问您是?”
“您好,我们是XX物业的,您在12栋1802的房子,楼下的住户投诉,说您家漏水,把他们家的天花板都给泡了。您看您方便现在过来处理一下吗?”
我的心,猛地一沉。
我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身边的陈旭。
他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我开了免提。
电话那头物业的声音,清晰地传遍了整个车厢。
“12栋1802?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不住那里。”我假装疑惑地问。
“没错啊,我们这边登记的业主信息,就是您和陈旭先生啊。”
陈旭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
他放在方向盘上的手,因为太过用力,指节都泛白了。
“那……那你们联系陈先生吧,我不知道这个事。”我说完,就挂了电话。
车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陈旭没有说话,只是死死地盯着前方。
我也没说话。
我只是在等。
等他给我一个解释。
过了很久,他才艰难地开口。
“微微,你听我解释……”
“好啊,我听着。”我看着窗外,语气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事。
“那套房子……是我买的,但不是你想的那样……”他开始语无伦次。
“那是哪样?”
“是我……是我一个朋友,他手头紧,让我帮他代持一下……”
这个借口,真是拙劣得可笑。
“朋友?”我转过头,看着他,“哪个朋友?我认识吗?”
“你……你不认识。”
“男的女的?”
“……男的。”
“哦。”我点点头,“那江月肚子里的孩子,也是你那个‘男性朋友’的吗?”
我的话,像一颗炸弹,在狭小的车厢里,轰然炸开。
陈旭猛地一脚刹车,把车停在了路边。
他转过头,难以置信地看着我。
“你……你怎么知道?”
“我知道的,远比你想象的要多。”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陈旭,你真让我恶心。”
说完,我解开安全带,推开车门,下了车。
我没有回头。
我沿着马路,一直往前走。
走了很远,我才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去XX小区。”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我一眼,没说什么,发动了车子。
到了XX小区楼下,我付了钱,下了车。
我抬头,看向18楼。
那个窗户,亮着灯。
我知道,江月在等他。
也许,她已经准备好了烛光晚餐,穿上了性感的睡衣,等着她的“英雄”,给她一个惊喜。
可惜,她等不到了。
我走进单元门,按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我走了进去,按下了18楼。
站在1802的门口,我深吸了一口气。
然后,我按下了门铃。
等了大概半分钟,门开了。
开门的是江月。
她穿着一条真丝的吊带睡裙,头发微湿,脸上带着一丝不耐烦。
当她看到门外站着的是我时,脸上的不耐烦,瞬间变成了惊恐。
“微微……你……你怎么来了?”她下意识地,想要关门。
我伸出手,抵住了门。
“怎么?不请我进去坐坐?”我看着她,笑了笑。
我的笑容,大概很吓人。
因为她的脸,已经白得像一张纸。
“微微,你听我解释……”
“解释什么?解释你为什么会睡在我老公的床上?还是解释你肚子里的野种,到底是谁的?”我一步步地,逼近她。
她被我逼得,一步步地后退。
“我……我没有……”
“没有?”我冷笑一声,“江月,你当我是傻子吗?”
我走进客厅,环顾四周。
这个房子,装修得很温馨。
墙上,还挂着她和陈旭的合照。
照片里,他们俩笑得,比我跟陈旭的婚纱照,还要甜蜜。
“房子不错啊。”我走到沙发前,坐了下来,“420万,全款。陈旭对你,可真大方。”
江月站在原地,浑身发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不说话了?”我看着她,“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你跟我炫耀你新买的包,新做的指甲的时候,不是挺能说的吗?”
“你约我出来,假惺惺地关心我,问我跟陈旭怎么样的时候,不是也挺能说的吗?”
“现在怎么哑巴了?”
我的声音,越来越大,越来越尖锐。
我这三个月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在这一刻,全部爆发了出来。
江月被我吼得,缩起了肩膀。
她哭了。
眼泪顺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蛋,一颗颗地往下掉。
“微微,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她哽咽着说。
“不是故意的?”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你爬上我老公的床,不是故意的?你花着我老公的钱,住着我老公买的房子,不是故意的?你怀上他的孩子,也不是故意的?”
“江月,你还要不要脸?”
“我……”她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是陈旭。
他冲了进来,看到客厅里对峙的我们,脸色一变。
“微微!你在这里干什么!”他下意识地,把江月护在了身后。
这个动作,像一把刀,狠狠地插在了我的心上。
“我干什么?”我看着他,“陈旭,这话应该我问你吧?你在这里,干什么?”
“我……”
“你不是说,这房子是你一个‘男性朋友’的吗?怎么?你朋友什么时候变性了?”
陈旭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微微,我们回家说,好不好?”他试图过来拉我。
我甩开他的手。
“回家?哪个家?这里不就是你的家吗?”我指着他身后的江月,冷笑道,“老婆孩子热炕头,你这个家,不是挺圆满的吗?”
“林微!你闹够了没有!”陈旭终于恼羞成怒了。
“我闹?”我站起身,走到他面前,仰着头,看着他,“陈旭,你摸着你的良心问问,到底是谁在闹?”
“我跟你结婚五年,我为你放弃了去北京发展的机会,我为了你,甘心在家做一个小小的设计师,我为你洗衣做饭,我为你操持这个家,我自问,没有一点对不起你的地方!”
“可你是怎么对我的?”
“你拿着我们俩辛辛苦苦攒下来的钱,去给别的女人买房,买车,买包!”
“你跟我说你在加班,在陪客户,其实你是在跟她风花雪月!”
“你甚至,还让她怀上了你的孩子!”
“陈旭,你还是不是人!”
我的眼泪,终于忍不住,流了下来。
我哭得,撕心裂肺。
陈旭被我问得,哑口无言。
他站在那里,低着头,像一个被审判的罪人。
而他身后的江月,哭得更厉害了。
“微微,你别这样……都是我的错……不关陈旭的事……”
“你闭嘴!”我冲她吼道,“这里没你说话的份!”
我擦干眼泪,从包里,拿出了一个U盘。
我把它扔在茶几上。
“这里面,是你俩这三个月来,所有的通话录音,开房记录,转账流水,还有你,”我指着江月,“你的产检报告。”
“另外,我在网上连载的小说,相信你们也看过了吧?”
“那篇帖子的阅读量,已经超过了五百万。只要我把你们俩的真实姓名,工作单位,家庭住址,公布出去……”
“陈旭,你是知名建筑公司的项目经理,江月,你是外企的销售总监,你们说,你们的领导,你们的同事,你们的客户,看到这些东西,会怎么想?”
“你们还能不能,在A市待下去?”
陈旭的脸,已经毫无血色。
他看着我,眼神里充满了恐惧。
“微微,不要……求你了,不要……”
“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房子,车子,存款,我都给你……你不要毁了我……”
他终于怕了。
我看着他这副卑微的样子,心里没有一丝快感,只有无尽的悲凉。
这就是我爱了七年的男人。
一个在东窗事发后,只想着保全自己的,自私的懦夫。
“我什么都不要。”我说,“我只要你,和她,身败名裂。”
“我给你两个选择。”
“第一,你净身出户,我们协议离婚。然后,你带着她,滚出A市,永远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第二,我们法庭上见。我会把这些证据,全部提交给法官。到时候,你不仅要净身出户,还要背上婚内出轨,转移夫妻共同财产的罪名。你的事业,你的人生,就全都毁了。”
“你自己选。”
我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等等!”江月突然叫住了我。
她走到我面前,通红着双眼看着我。
然后,她“扑通”一声,跪在了我面前。
“微微,我求求你,你放过我们吧……”
“孩子是无辜的……我不能让他一出生,就没有爸爸……”
她抱着我的腿,哭得泣不成声。
我低头看着她。
看着她那张梨花带雨的脸,看着她微微隆起的小腹。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真的,很没意思。
我跟这两个人,在这里纠缠,撕扯,除了让自己变得面目可憎,还有什么意义呢?
我的人生,不应该浪费在这些垃圾身上。
我还有我的事业,我的朋友,我的未来。
我凭什么,要为了他们,把自己活成一个笑话?
我掰开她的手,后退了一步。
“江月,你不用求我。”
“你肚子里的孩子,跟我没关系。他有没有爸爸,也跟我没关系。”
“我只知道,你欠我的,这辈子都还不清。”
“陈旭,”我看向那个已经呆若木鸡的男人,“明天早上九点,民政局门口见。如果你不来,后果自负。”
说完,我没有再看他们一眼,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出了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走出单元门,外面的冷风一吹,我瞬间清醒了过来。
我抬头,看了一眼夜空。
没有星星,也没有月亮。
只有一片化不开的浓墨。
我拿出手机,点开了那个八卦论坛。
我找到了我的那篇帖子。
我在最后,更新了一段话:
“故事的结局,没有手撕,没有报复。因为我发现,对他们最好的报复,就是过得比他们好。”
“从今天起,我要开始我的新生活了。”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陪伴。”
写完,我按下了“发送”键。
然后,我卸载了那个APP。
第二天早上九点,我准时出现在了民政局门口。
陈旭也来了。
他一夜没睡,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整个人看起来,憔悴了十岁。
我们俩,全程没有一句交流。
领离婚证的过程,比我想象的,要快得多。
不到半个小时,我们就从法律意义上的夫妻,变成了陌生人。
走出民政局,陈旭叫住了我。
“微微……”
“还有事吗?”我回头,平静地看着他。
“对不起。”他说。
“我不需要你的对不起。”我说,“我只希望你,说到做到,滚出我的世界。”
说完,我转身就走,再也没有回头。
离婚后,我卖掉了我们之前住的房子。
我用那笔钱,在市中心,买了一套小户型的公寓。
我还给自己报了一个英语班,一个油画班。
我开始健身,开始旅行。
我去了西藏,看了布达拉宫。
我去了大理,住了洱海边的民宿。
我把我的生活,安排得满满当当。
我没有时间去悲伤,也没有时间去怀念。
我的设计事业,也越来越好。
我开了一家自己的工作室,接的单子,越来越大。
我甚至还在一个行业峰会上,做了一次演讲。
那天,我站在台上,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人群,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前所未有的平静和坦然。
我好像,真的放下了。
后来,我听一个共同的朋友说,陈旭和江月,真的离开了A市。
他们去了南方的一个小城市。
陈旭找不到像样的工作,只能在一个小公司里,当一个普通的职员。
江月因为怀孕,辞了职,在家待产。
他们住在一个老旧的小区里,每天为了柴米油盐,争吵不休。
听说,江月最后,还是把孩子生了下来。
是个男孩。
但是,那个孩子,并没有给他们的生活,带来任何的转机。
反而,让他们本就拮据的生活,雪上加霜。
朋友说这些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我听了,却没有任何感觉。
他们的生活,过得好与不好,都与我无关了。
我只知道,我的生活,很好。
有一天,我在整理旧物的时候,翻出了那块陈旭送我的,所谓的情侣表。
我把它拿在手里,看了很久。
然后,我打开窗户,把它扔了出去。
手表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然后“咚”的一声,掉进了楼下的垃圾桶里。
我关上窗户,转身,继续画我的设计稿。
窗外,阳光正好。
我新买的一盆绿萝,在阳光下,舒展着嫩绿的叶子,生机勃勃。
一切,都过去了。
一切,又都重新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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